十六、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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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話
找工作首先是聯絡方式，肖如辰咬牙在高中同學阮梅的陪同下去舊貨市場買了個二手手機，第一件事就是給老媽打了個電話，再一次忍受了那非人的嘮叨。阮梅收拾行李，她要去內蒙，跟認識兩年的男友結婚，所以肖如辰這兩個月可以呆在他們北X的“家”，說家不過是間十平米平方，廁所洗嗽間共用，廚房在門口隨便搭了個煤氣灶。
肖如辰繼續新奇地按電話，江一藍，黃魚，林雯，戴琨琨，許純聯絡不到，肖如辰也鬆口氣，起碼暫時不用跟許純說話。
肖如辰還要繼續撥，阮梅走過來搶過手機，“別打了，知道電話費長途多貴麼？等明天交電話費時有你哭的。”
肖如辰這才醒悟，手機費似乎真的很高呢，自己剛才打了那麼多長途，天啊，趕緊打住，“你們收拾好了？阮梅，你真的就要結婚了，太早了吧？”
“不早了，我都滿二十三，都晚婚了。”阮梅上學晚比肖如辰大了快兩歲，高二時就輟學來北X打工。
肖如辰還是惋惜，“我還是無法理解，天啊，我還覺得自己是小孩子呢，你都結婚了！叫我覺得好可怕。”
“可不是時間過得飛快的，你呀，沒交男朋友，交了就知道了，男女在一起不就那回事，結婚也不過是個手續。”
“既然知道是手續，那你還要巴巴地結婚？人家都說婚姻是墳墓。”
“你啊，還是小孩子脾氣，哪裡懂得，結婚生子對一個女人來說很重要的，是墳墓是蜜罐只有自己知道。再說你也知道大剛家三個姐姐，他媽早等不及……”阮梅說著臉卻一紅，不肯說了。
肖如辰搔阮梅咯吱，“快說，快說，害羞啦？”
阮梅躲閃幾下才笑著說道：“他媽老催著要孫子呢。反正早晚都得結婚要孩子，還不如早點趁他父母年紀還不大能帶，趁早要了到時讓他們帶孩子也省得我們操心。”
肖如辰瞪大眼睛看阮梅，“不會吧，女人？你現在就想孩子的事了？啊，我不幹了，明年這是時候我就當阿姨了？不行不行，阮梅你不能這樣，害我啊，我還小呢，怎麼就成阿姨級人物呢？”
“行了，別貧嘴，等過兩年你遇到是你的那人，恐怕比我還急呢，說不定，不定比我們還早抱個胖娃娃呢。”
“呀，你個貧嘴的，誰讓這麼說我？”肖如辰一把撲過去，就撕阮梅的嘴，頓時兩人鬧成一團，直到大剛笑呵呵地進來才罷手。
很多年後，肖如辰想著與阮梅這段話，已是飽含熱淚，阮梅說等你遇到是你的那人，你就想與他結婚甚至生孩子，她說那話時是那樣的幸福那樣帶著驕傲和羞澀，肖如辰一直想，那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只是此生，那人還會有麼？結婚生孩子也似乎已經是奢望。
肖如辰找到一家汽車公司實習銷售，各樣的車，各樣的效能，各色的人，新鮮的生活方式，起初讓肖如辰覺得日子過得很快。但不幾日，單調的生活，永遠微笑的臉，就讓肖如辰漸漸厭煩。特別那寒冷寂寞的夜，長長的暗夜，無盡的寒冷，肖如辰一次次從睡夢中凍醒，然後窩在被窩裡無法成眠。阮梅的屋子是靠自制取暖的，自己燒煤，那仿若從牆縫裡鑽進來的徹骨寒風根本不是那弱小的煤火能抵擋得住的。肖如辰一度猶豫，或許選擇來這裡並不理智。
再一次凍醒，肖如辰再也忍受不了，往年這樣的日子自己是不是窩在家裡自己舒服的狗窩美美的睡覺？如果覺得冷，大可喊媽媽加被子，或者擠走爸爸跟媽媽窩在一起。只現在，這就是長大？還是自己找罪受？肖如辰不知道，只知道沉思醒來時已經是淚流滿面。拿著那多日不敢再亂撥的手機，肖如辰猶豫著。
江一藍，拿起電話哼唧兩句電話還掛在耳邊就睡著了，媽媽？不行，她會擔心。肖如辰猶豫著，如果再不找個人傾訴，她想她一定承受不住了。顫抖著手指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聽著那優美的和絃聲，肖如辰又猶豫了，正打算掛掉，那邊已經傳來那熟悉的低沉男聲。
“喂，您好，哪位？”肖如辰聽著那聲音，帶著遙遠的風聲鑽入耳膜，一度的失神，她捂住嘴不讓自己的哽咽洩露，淚水順著臉頰落到手背上，再落入冰冷的被窩中。肖如辰狼狽地掛了電話，似乎能聽見那個聲音就已經是奢侈。暗藏了三年的情感，熬過那一瞬間就是風淡雲清的笑。一直以來肖如辰都是如此度過的，曾經一度想要放棄那一瞬間的煎熬，卻在那個薄暮的清晨化作更堅定的意志。
“滴鈴滴鈴……”夜晚手機的清脆鈴聲格外響亮，肖如辰看著不停閃爍的那個號碼，猶豫再猶豫，終於不響了，肖如辰剛鬆了口氣，手機又開始瘋狂喊叫，一遍遍鍥而不捨，肖如辰終於舉起手。
“如辰，是你嗎？”聲音裡的焦急一覽無餘，“別不說話，我知道是你。”
“……是我。”肖如辰終於艱難開口，一直想如果再見他會再說什麼，其實卻沒那麼難堪，他們並沒發生什麼，又如何提生氣、難解、尷尬？
“你怎麼了？在哭？”溫柔似水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焦慮。
“沒，沒有。”肖如辰強笑，“嘿嘿，我只是剛買了個手機，騷擾騷擾你們，又不會用，還以為一直響是開了哪裡鈴聲呢。”肖如辰說的流暢極了，似乎情況本就如此。
“唉，傻女孩。”夏安卻嘆了口氣，“別騙我了，我剛才已經聽見你哭了，而且你聲音啞了。”
“我，感冒了。”肖如辰不笑了，任由沙啞的聲音迴盪在暗夜裡。
“吃藥了麼？”夏安又焦急起來，略帶責備道：“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嗯，吃藥了。”肖如辰心虛，轉而卻道：“夏安，這裡下雪了。”
“很美嗎？”夏安放低聲音，“我在香港，這裡沒有雪，只有綿綿的雨，下得很煩。”
“很美，到處都是一片銀白色，只是……”
“只是什麼？”夏安已經在輕笑。
“掃街的阿姨大叔把雪都掃了，剛才還白茫茫一片，轉眼大街上就乾乾淨淨，只有那屋頂或樹枝還有一層絨白，昭示著這裡下過雪。”
“呵呵……”夏安的笑聲更大了些，“傻瓜。”停頓了一下，“你走那天H市下雪了，你看見了麼？”
“沒看見，我，我同學說她要回家讓我早點走，所以我上午就走了。”
“嗯，我還給你打電話要送你呢。乖，下一次改主意一定要告訴我。”
“知道了。”肖如辰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為什麼這麼溫柔地跟夏安說話？
“過年回家麼？”
“不回。”肖如辰吸了吸鼻子，“我媽說我是白眼狼。”
“你媽那是愛你。”夏安的聲音帶了點惆悵，“那過年會孤單吧？”
“孤單？怎麼會，我每天上班忙的要死，又交了很多新朋友，學到很多新東西，我覺得生活充實著呢。”肖如辰誇張地叫，“才不會孤獨！”
夏安沉默，“那你明天還上班麼？”
“上啊。”
“感冒了多喝水，按時吃藥，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夏安溫柔地吩咐一句句似乎都帶著火種溫暖著心，肖如辰連忙答應，於是打算掛電話。
夏安卻說：“等一下，你說在哪個公司上班？”
肖如辰並沒多想，說了公司名字，夏安只嗯了一聲，兩人就互道晚安，掛了電話。
電話結束，肖如辰拿著手機緊張地看，掐自己的臉，居然全都紅了。肖如辰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肖如辰難道你的心就是所謂的大四最後的青春復活？沉寂三年多的心就如此不堪一擊？懊惱地拍自己的臉，暗罵了自己幾聲，這才翻騰著睡去。
第二天肖如辰上班老走神。終於趁著中午休息時間，用公司電話給江一藍打電話。
“江一藍，你到底來不來北X啊？”
“啊呀，如辰昨晚你是不是給我打過電話？”
肖如辰暈，摁腦門，“我今年在這裡過年，你快來陪我過年吧，我好孤獨的。”
“不行，我媽說過完年才行。”江一藍吧唧著嘴，似乎在吃東西。
“藍兒。”肖如辰有說話的慾望。
“哇塞，肖如辰你一定有話說，不然不會這麼肉麻。”
“我……我想問你戀愛的感覺是怎麼樣的。”肖如辰猶豫著還是開口，江一藍現在已經有個談了一年的男朋友趙錫。
“天啊，肖如辰你不會到北X找了個帥哥吧？談戀愛了？”江一藍嘴巴掉東西的聲音。
“沒有！”肖如辰甕甕地哼著，“不說就拉倒。”
“嘻嘻，行了，看你那小心樣兒，這麼大才初戀丟人死了。”江一藍譏笑，“告訴你吧，戀愛就是一天不見就特別想；想看見他，隨便是什麼動作都覺得特別順眼；想聽他說話的聲音，隨便說什麼都覺得心裡特高興；做事的時候老想起他的影子，看見別的人做事說話老愛跟他比較，覺得他什麼都是最好的；看見他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會生氣；傷心時、快樂時都會想起他；在他面前特別自然，覺得舒心、高興，甚至有幸福感……”
江一藍後面的話肖如辰已經沒聽見了，她很大聲地掛了電話，嚇得對面的陳姐奇怪地問：“小肖，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紅？”
肖如辰摸臉，果然火燒雲般，忙強笑道：“沒事沒事，這裡暖氣太熱了。”然後不顧陳姐奇怪的眼光跑進廁所，用冷水使勁拍臉，看著鏡子裡那個瓜子臉滿眼桃花的女子，肖如辰嚇得一跳，那是自己麼？真的**了？
也太快了吧？肖如辰恨恨地拍鏡子，然後看見鏡子了陳姐古怪的笑容，一句話再次嚇得肖如辰夠嗆，“小肖，男朋友來了吧？這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