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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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聖母
幾個月後，X監獄，肖如辰坐到江一藍對面，半響找不回語言：“籃子，你還好嗎？”
江一藍木然地看著肖如辰，“你是來看我狼狽的嗎？”
肖如辰苦笑：“籃子，你覺得我是那樣人嗎？”
“可惜，我是那樣的人。”江一藍冷笑。
“不要這樣說，籃子，我知道你也有苦衷，我、我向法院提出請求了，可是……”
“是我自己要進來的。”江一藍打斷肖如辰的話，“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籃子！”肖如辰站起來，被看守的目光壓著又坐回去，“求求你，跟我談一談好嗎？這麼多次了，難道我連個理由都不能得到嗎？”
江一藍握緊拳頭，坐下，“我沒有理由。”
“不，你有理由，籃子，我知道你心裡苦，所以才會受人矇蔽的。”
“你要聽真話？”江一藍盯著肖如辰，眼光很複雜，肖如辰點頭。
“好，那我就告訴你，我嫉妒你！”江一藍笑了，跟以前一樣甜甜的笑，大眼睛彎起好看的弧度，“從小，我就活在父母的艱辛裡，沒有水果，沒有魚肉，沒有新衣服，只有一年四季的鹹菜粗糧飯，我努力唸書，因為人家說只有唸書才能擺脫這樣的辛苦。於是我努力學習，我考上了城裡最好的少年班，那年我十二歲，第一次進縣城，第一次見識了那精彩的世界，第一次吃了蘋果，第一次吃了帶魚，很多的第一次讓我應接不暇，更堅定了我要好好學習走出那個山村的願望。”
“但是你還記得嗎，如辰，我那些第一次有多少是跟你經歷的？各種沒見過的水果，海鮮，各種漂亮的新衣服，新玩意，都是在你家見到的，那時候我就羨慕你，多麼幸福美滿的家啊！所以我跟你好，因為我覺得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新奇新鮮。而你總那樣真誠，對我就像親妹妹一樣，有東西總分我一半，你以為這是對我好，可是你永遠不知道，我在高興的同時又是如何的自卑！我渴望那樣的饋贈，又是如此忿恨！但是如辰我還是被你的善良、堅強、開朗打動了，這麼多年我一直對你真心相待，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改變過。即使，現在！”
“你長得並不比我好看，可是從初中一年級起，卻永遠是你是老師的寵兒男生的最愛，我永遠都是那隻跟在你後面的醜小鴨。醜小鴨就醜小鴨吧，其實那時候我沒有那麼在乎的，但是你記得餘鵬嗎？我想你肯定不會記得了，那個初中時我就一直喜歡的男生，他卻喜歡你，為了接近你，他買吃的買玩的，讓我給你，可是我從來都沒給過你，你不知道吧？是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那麼自私，我把他送給你的吃的全吃了，玩意兒留下了，我想這樣算是保留著我最後一份尊嚴。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肖如辰的眼眶溼潤了，哽咽，“籃子，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我一直知道，所以我更加對你好，怕你**，怕你生氣。你喜歡餘鵬我便不理他，你喜歡考試第一名我總害怕超過了你。所以高考的時候我填報了外省，我知道你討厭我的束縛，我想我們的友誼應該沉澱才會更好。籃子，你難道忘記了嗎，我們成功了，我們分開後發現彼此的友情更好了，那些小時候的自卑、苦澀不都慢慢過去了嗎？這麼多年，生活不是慢慢好嗎？你為什麼還要惦記小時候那些痛楚？”
江一藍的眼眶也紅了，“如辰，你說的不錯，曾經一度跟你分開，我才發現你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即使後來趙錫出現，他也無法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所以我原諒你了，我早就原諒你了，我想我們能做一輩子最真心的朋友的。可是……可是如辰，是你先騙我的啊。”
“我騙你？”
“你大學時候那段愛戀，你卻不肯跟我說，我跟趙錫的一點一滴跟你說的那麼清楚，可是你為什麼不肯對我講你的愛情歷史？是防備我嗎？是不屑跟我講嗎？”
“不、不是！”肖如辰搖頭，“你明明知道我不說是因為傷痛啊。”
“好，你不說，為什麼夏安出現，跟我一起出現在你面前你還不肯說？”江一藍咬脣，“如辰，你永遠跟小時候一樣，命那麼好，走到哪裡都是命運的寵兒，陳宇興那樣的男人死心塌地地愛你，就連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王子中的王子夏安，我本以為他跟我曖昧、調情、上床，那是因為他的愛，可是……可是最後的結果呢，他還是因為你的關係要跟我分手。我求他，留他，哭泣，可他根本就不理我。最後一次我跟他說我家裡有很多你大學給我寫的信，所以他來了我家，我極盡挽留他，可是什麼都沒用，即使我恬不知恥地勾引他。就在那時你跟趙錫出現了，如辰，那一刻我是恨了的，為什麼好的東西都是你的，好男人都愛你？你有什麼資格獲得那麼多人的好和愛？”
江一藍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這麼多年我依舊困窘，依舊活在你的陰影中，你有陳宇興，有房子有好的工作，可我呢？趙錫依舊那樣不上進，我也依舊在柴米油鹽中掙扎，我終於割捨了心中的感情，跟趙錫分手。然後我碰到了夏安，我以為我這一生的幸運也從此開始，我終於也可以做夢著得到一個王子。可是到頭來呢？”
肖如辰搖頭：“籃子，你太偏激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你只看到自己的失，就沒看到自己的得嗎？你只看到我的風光，就沒看到我的痛嗎？你以為我欺騙你，我何嘗願意欺騙？你說我幸福，如果一個女人為了所謂的愛而失去做母親的權利，我寧願不要那樣的愛。籃子，那些陰暗和痛苦，我不跟你說是因為怕你擔心，怕你對生活對愛情失去信心。陳宇興愛我，的確是我的幸運，或許那是我一生的緣分。可是你也有趙錫，趙錫是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傑出的工作，但愛你，肯為你付出，這樣還不夠嗎？你們不一直在牽手向前嗎？至於夏安，我和他相愛的時候他也只是個窮學生，我為了他失去那麼多，難道也是幸運？籃子，你故意這樣說，是因為內疚嗎？”
“我才沒有內疚！“江一藍立即反擊，“我為什麼內疚？為什麼愧對？所以當許純找到我，我立馬答應了她，如辰，我就是想看你受窘迫，看你淪落，讓你也嚐嚐痛苦無依的滋味！”
“那麼那些我被關押的日子，你快樂嗎？”
江一藍躲閃，“快樂！”
“快樂的話，宣判時你為什麼要翻供？為什麼一直不敢看我？”
“……那、那樣我夏安出現我無法再撒謊！”江一藍揉了揉鼻子。
“籃子，你知道嗎，你撒謊的時候最喜歡揉鼻子了，你自己知道這個習慣嗎？如果我沒有記錯，你翻供時夏安並沒有出現。”
江一藍僵住，咬脣看著肖如辰，“……我不知道，反正我們不是朋友了！”撒賴般的口吻，是江一藍向來喜歡的說話方式。
肖如辰笑了，“而且我知道，許純跟你說，我因為有宇興的原因一定會沒事，倒是趙錫無權無勢，如果獨自承擔這個案子，就會永無翻身之日，所以趙錫的罪責必須有兩個人來承擔，這樣如果我得到輕判，趙錫或許會因為是受教唆而傷人，最後輕判的。籃子，我知道你是法盲，我也是法盲，我們都不懂這其中的竅門，所以你沒必要編那麼多的謊話來騙我了。你依舊愛趙錫，不是嗎？”
這次換江一藍愣住了，“你……你胡說！”明顯的心虛。
肖如辰笑容更深了些，“籃子，半年的時間很快，我等你出來。”肖如辰看江一藍漸漸明亮起的眸子，“我們依舊是好朋友。”
“不，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江一藍大叫，不過心虛的成份居多。
“籃子，叫的越大越心虛，這是你自己說的。”肖如辰站起來，“就這樣說定了，我下次來看你。”
江一藍的淚水終於滴了下來，看著肖如辰的背影消失，低語“……如辰，對不起。”
門外肖如辰感應似地閉眼，“籃子，沒關係。”
另一座監獄裡，肖如辰沒有笑容，看著許純，許純也冷冷地看著她。
肖如辰開口：“我來，不是炫耀也不是求和，我只想告訴你，女人不管遇到什麼事一定要愛自己，好好活著。”
“哼！”許純冷哼，“少裝蒜了。”
肖如辰笑笑，“我沒有裝，因為我現在很幸福。許純，我做事從來不後悔，從說放棄夏安那天起，我就沒打算再回頭，所以你根本沒必要防備我，恨我。上帝給我們明亮的眼睛，是用來尋找光明，而不是恨。”肖如辰站起來，最後看了一眼許純，“許純，其實你比我可憐多了，但是我還是不想嘲諷你。我是來告訴你的，我不恨你，因為……我不在乎。”
許純不再笑了，“……其實我現在已經是一無所有了，夏安他好狠，我跟你一樣……”許純看著肖如辰，臉漸漸扭曲，“我終於明白了你的心，肖如辰，一個女人如果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什麼都不重要了。所以，我現在變成怎樣，你們怎麼看我，我都無所謂了。或許……當初我真的不該跟他走。肖如辰，你是對的，抽身退步有時候不僅是幸運，更是幸福。”
肖如辰怔怔地看著許純，“……那你還恨我嗎？”
許純搖頭，“恨與不恨有區別嗎？”
肖如辰點頭，，“是的，恨與不恨已經沒有區別，我們早已不是朋友。但我依舊希望沒有恨，而是帶著希望。所以，許純，好好活著，我以後不會來看你了。”
監獄外，陳宇興懶洋洋地坐在地上，等肖如辰出來。
“炫耀完了？”
肖如辰點頭，“炫耀過了。”
“聖母當夠了？”
肖如辰笑了，“沒有當夠，以後得天天更聖母似的教訓你！”
陳宇興看她的臉色，點頭，“嗯，不錯，我媳婦兒終於會笑了。”
肖如辰打他，早被他躲開。“老婆，沒車回去了，怎麼辦？”
“當然是你揹我啊。”肖如辰回答的理所當然。
陳宇興怪叫，嘴角卻已經勾起一抹寵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