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婆娑幻世,假亦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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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婆娑幻世,假亦作真
夕陽如血,臨近黃昏。
厚厚重重的火燒雲盤踞在高空之上,遮擋住了視線,也隔絕了大部分的霞光,天地昏沉沉的,夕陽只能趁一點點空隙,透露出幾條萬丈生輝的光芒,宛如是深海里的游魚,在天地之中翻滾出金色的鱗彩。
夕陽落入群山,只剩殘輝。
殘輝之下,是一座孑然獨立於平原中的巍巍雄城。
只不過在這樣的光景下,總給人種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感覺。
正如古語所言,再猛烈的太陽也總有落入深山之時,而再強盛的帝國在不斷的運作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錯誤也可能因此灰飛煙滅。
雄城浩蕩,如同亙古長存一般矗立在這平原之上,無盡風沙湮沒不了它的城牆,只是在那寬厚堅硬的土石紅牆上平添幾分滄桑,而曾經經歷過的那些戰爭也不曾毀滅它,破損可以修復,城滅可以重新鑄就,唯有這座城代表的含義與精神永遠不會被毀去。
它叫天京。
上林天京。
但天京從來都不是覆唐帝國所起的名字,它來自於更遙遠的年代,諸國征戰,百家爭鳴,而在那亂世之中,有四大王朝高高在上,俯瞰四方。
那是一種凌駕天下的實力,也是象徵著霸道,高貴,威嚴的榮耀。
幾百年的征戰不休,無數王朝帝國如同歷史長河中的小魚翻滾覆滅,唯有這四大王朝永遠長存,彷彿要將這高貴的印記銘刻在史冊之中。
直到古唐帝國的出現。
宛如是最絢爛的那朵花一般,總有凋零的時刻。四大王朝依次被滅,古唐後來居上,一統天下,真正成為了大陸上唯一的龐然大物。
始祖唐皇仁心,不願殺戮,但對這些一直自詡高貴的遺民來說,何嘗又不是一種侮辱呢?
幾年之後,在大陸之西,連古唐都不願沾染的嘆息溝壑另一側,一個名為覆唐的國家悄然建立,而它的目的也如名字一般明確,便是為了覆滅古唐而存在。
幾百年的征戰,在原本就存在的國仇家恨上又增添了濃濃的一筆,而覆唐隨著實力的愈加壯大,那些遺民的後代也不再滿足於滅亡古唐這樣的目標,而是想著恢復那幾百年前的榮耀。
覆唐帝都,名為天京,比古唐長安更為霸氣,也更加明目張膽,以天為名,便是要做這大陸的天。
而覆唐的帝皇,也被稱之為天皇。
只是榮耀終究是要靠人維護的,幾百年的歲月過去,一切都會如鏡中花水中月一般不復存在。原本在這一年,神祕的大人降臨天京,吳自笑挾大人之力出征古唐,完成了數百年來不曾成功的大業,古唐最強大的元帥被擒殺,代江道淪陷,洪澤道岌岌可危,東方那繁華美好的國土已經近在眼前,一切都是那麼美妙。
天皇陛下更是在皇宮之中大擺酒席,欲為之慶祝三日,這對於以文道立國的覆唐來說,實在是天大的賞賜了。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遺民們以四大王朝存留下來的文明立國,但卻沒有傳承下當年那種無論文武都敢於拼殺的精神,空有海市蜃樓般的榮耀,沒有了士大夫般凜冽的氣質。軍人們還在前線廝殺,而文人們依然只知道享樂。
以至於當那個少年來到了上林行省之後,那群人才豁然驚醒,恐懼加身。
此刻,夕陽如血,籠罩在平原之上。
天京城雄偉壯觀,城牆高達幾十丈,其上更有哨塔林立,駐軍無數,可謂是大陸上有名的堡壘之城。
然而如今,在那明黃色的華蓋下,天皇還是沒有感到絲毫的安心,不斷打量著周圍的群臣,直到一個侍衛衝上城牆,跪下稟報道:“啟稟陛下,睡大人到!”
“請,快請,請睡大人上來!”
侍衛下去,緊接著,一個童顏鶴髮的老者走了上來,他身穿一件灰色破敗的道袍,手持拂塵,自有一番奇異的氣質。
“參見陛下……”
“別,睡大人免禮,快,快坐到朕身邊來!”
天皇即刻起身,而望著那道人的神情中,竟是有種尊敬的意味,就如同不久前的那個夜晚,光明煌煌耀世,引得梁王連夜入後院請教。
兩人的姿態一模一樣,而面對的也正是這同一人。
睡道人呵呵一笑,也不惺惺作態,直接便走到了天皇身邊,安然坐下。而原本座位上的人已經恭立在側。
那是覆唐宰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可如今,見了這睡道人,也是放低了姿態。
天皇這才好似放下了心一般,也恢復了些許帝皇的氣概,從上往下,隔著城牆眺望遠方:“睡大人,你說那……少年,他真的會來嗎?”
天皇的話有些含糊,尤其是那口中的少年更是有種彆扭的意味,他不願這般稱之,或者說稱為魔鬼更為合適。因為他不相信一個少年會這麼徹底地讓一個帝國陷入崩潰,無數的人死去,無數的屍體堆積,城破人亡,軍隊覆滅,血流成河,兩日前那御林軍副統領,刑部侍郎狼狽逃竄回來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去發怒,只是三人面面相覷,渾身無力。
那是一個魔鬼,來自古唐,殺人無數的魔鬼……
所幸的是,天皇冷冷一笑,心中安定了不少,你古唐有魔鬼殺戮世人,但我帝國中也有神明來拯救眾生。
這位忽然降臨到天京的神祕大人便是目前覆唐官員心中的神明。
睡道人淡淡笑道:“陛下無需擔憂,他會來的!”
“睡大人既然如此說,那朕就放心了……”
隨後坐下身子,就在這城牆上,默默等待著。
覆唐的一眾官員,也是如天皇一般,緊緊盯著前方。
幸虧這城牆著實寬大,能容得下這麼多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夕陽逐漸下沉,日近黃昏,天色黯淡,深冬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快。
正當天皇與眾人等的不耐煩的時候,睡道人忽然豎起拂塵,遙遙指道:“他來了!”
如同是霹靂一般的言語,讓眾人一下子驚醒了過來,天皇站起身,直接趴在了城牆上,緊張望去。
浩大的平原,如血的夕陽。
霞光萬丈中,一個渺小的身影正緩步走來。
那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官道,自天京東城門而出,終於群山之側。而那個人影,就出現了官道的盡頭,緩緩走動。
第一步,來到了官道的中心。
第二步,由官道轉至平原。
第三步,兵臨城下。
少年靜靜抬起頭,與天皇對視著,然後說道:“你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什麼?自然是死。
即便是這城中有千軍萬馬,他也說得如此坦然而霸道。
天皇尚未多言,他身側的一位大將軍已然站了出來,聲音重如雷霆,轟然吼道:“放肆,見到吾皇,還不下跪認罪?”
陳穀雨看了他一眼,劍起人頭落,隨後再次說道:“看來你們是準備好了。”
“等等……”
強忍著嘔吐與恐懼,天皇總算不同那些已然暈過去的許多文臣書生,尚有些帝皇的姿態,努力擺出威嚴說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還想問得明白。
陳穀雨皺眉,心想著反正已經來到這最後的目標地了,不急於一時,便說道:“古唐,陳穀雨。”
既然學院已滅,那也不需要再帶著學院的名義。他是古唐之人,為了復仇而來。為了那些友人,親人,愛人,為了那珍惜的一切。
天皇繼續說道:“你為何而來,陳穀雨,你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朕也明白,你不是那些所謂的凡人,為何要參與到我等兩國之爭?”
天皇的心中尚還有些僥倖,他以為陳穀雨或是聽了古唐賊子的話才來此殺戮的,以這般實力哪會在乎什麼國家之爭,甚至對他而言,根本沒有所謂國家的概念。
陳穀雨搖頭,聲音很輕,但殺意已然十足:“我為殺人復仇而來!”
“什麼仇!”
“國仇!”
天皇竟然嗤笑了一聲,或許到了此刻,他的心也放開了:“陳穀雨,朕很清楚你們這一類人的心態,國家爭鬥根本不會被你們放在眼裡,又何來的國仇!”
雖然他不認識陳穀雨,但是這幾天來,他時時刻刻都關注著那位睡大人,自然清楚睡大人的個性,超然世外,
不入紅塵。別說什麼家國之爭,對他而言,只有自身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天皇才敢如此說話,他在賭!
只可惜一切都是無用的。
他們之間,的確有大仇。
陳穀雨說道:“因為一場戰爭,覆唐殺我親人,我自當滅國以報!”
天皇猛地一瞪眼:“什麼戰爭?”同時心中開始暗恨,若早知如此,絕對不會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惹了此人。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哪時候的事。
陳穀雨說道:“十日以前,域古山脈。”
八個字輕輕從陳穀雨嘴中傳出,落在了天皇耳中,天皇猛地踉蹌了一下,臉色蒼白。
任何戰爭都可以不進行,唯獨這破開數百年機遇的一戰,一定要進行下去。這一戰,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不會再回頭。
如今,代價已經到了,唯有不死不休。
天皇也不再想著陳穀雨講和,只是吼道:“來人,給朕殺!”
弦響,箭出。
還有無數殺音從城中傳來,越來越近。
朕不信,這麼多人,還殺不死你!
天皇發狠,忽然,感覺一股神奇地力量從天而降,緊接著,啪嗒一聲。
天皇看去,只見他身上的那通靈玉佩已然碎裂成兩半。
這是當日初見睡道人時,睡道人贈與的。
“此物,可保陛下一命。”
他呵呵一笑,不以為意,這天底下,又有誰殺得了朕!
直到今日。
陳穀雨驚異地收回呈天劍,看向天皇。
天皇臉色蒼白,已然沒了剛才發狠的心:“睡大人,救朕,救朕……”
睡道人看向了陳穀雨,陳穀雨也終於注意到了這個不顯山露水的道人。
睡道人的第一個想法是,不愧是被各方看中的人物,殺戮入魔,竟然還能保持本心。
而陳穀雨,腦海裡的第一反應,卻是回憶起了那個山巔,皓月當空,繁星點綴,一座道觀凜冽絕世,欲勢壓蒼天,那是為道。
睡道人開口:“小友,我等你很久了!”
陳穀雨說道:“你是何人?”同時,他的光明之力已經蓄勢待發,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道人與他一樣,都已然超脫了這片大陸,至於多強,卻是看不出來。
睡道人輕輕一笑:“我以睡為道號,你可以稱我一聲睡前輩。”
“你要阻我?”陳穀雨不去管什麼,只是這般問道,他的目的一向很明確。
“為何要阻你?”
“睡大人,你……”天皇卻是一驚,忙緊張開口。
睡道人抬頭,眼神中早已沒有了之前的恭敬與隨和,而是一片冷漠與看待螻蟻的高高在上。
“定!”
道音出口,整座天京城便停止了一切。
時間不再流逝,空間不再位移,城牆上的眾人還保持著瞬息前的姿態,天皇臉上,有憤怒,也有恐懼。
一切都停止了。
只剩下城上城下兩人。
睡道人再問:“我為何要阻你?你想要報仇?”
陳穀雨冷眼旁觀:“是!”
“好!”睡道人大笑,從城牆上飛出,雙手向上撐起。
下一刻,整個天京城忽然震動了起來,飛上天空,隨後如同最璀璨的煙火一般爆炸。
“轟!”
所有的輝煌榮耀在這一刻都化作了齏粉,沒有什麼人是永存不朽的,無論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皇還是平凡低賤的百姓,在這一刻,全部灰飛煙滅,死無葬身之地。
覆唐帝都,毀滅。
睡道人從空中落下, 立於陳穀雨身前:“這般,如何?”
陳穀雨緊張得盯著他,想要取出呈天劍,但腦海裡似乎總有一種奇怪的聲音在說話:“他不會傷害你的,他已經幫你報仇了,不是嗎?”
陳穀雨開口,表情中似乎有著大仇得報的輕鬆與如釋重負:“很好!”
“哈哈!”睡道人大笑,“那這樣夠嗎?”
“不夠。”
“好,既然不夠,那就再來。”
整個平原都震動了起來,就如剛才的天京城一般。睡道人拉著陳穀雨向天上而去。
俯瞰天下,眨眼之後。
大地碎裂開來,如同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災難,頃刻之間,覆唐湮滅。
只剩下不遠處那一片漆黑的嘆息溝壑與眼下這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一個神靈高高在上,他低下身子,用手在地面上一撫,覆唐被抹去,億萬生靈化作了齏粉。
陳穀雨的腦海中還存留著無數哀嚎聲,痛罵聲,絕望聲,那鮮紅是碎裂的血肉,粘稠在一起,覆蓋在他的精神識海上。
他搖搖頭,忽然暢快地笑道:“好,很好!”
所有的覆唐人都死了,大仇得報!你們也可以安息了!
他仰天大笑,又失聲痛哭,情緒大變之間彷彿一下子將所有的痛處都放鬆開來。
睡道人站在身側,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如何?”
“很好!”陳穀雨笑道,再次恢復了以前那自信而陽光的神態,他還是那個十六歲的少年,青春年少。
“多謝睡前輩!”
他恭敬行禮。
“好了,回去吧,那裡還有人再等你!”
“對,還有人再等我!”
陳穀雨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待他如子的高管家,還有親人在長安等待著他的訊息。
他轉身,向著長安走去。
夕陽依舊如血,通紅的霞光如同是所有覆唐人的鮮血染紅一般,照在他的身上。
從嘆息溝壑開始,他回到了域古山脈,在不遠處,尋到了洪澤道官員為他們豎立的墓碑。
哀樂聲中,陳穀雨跪下,痛哭。
“汐兒,千里,斯水,還有大家,我替你們報仇了!”
血債血償,屠我一城,我變屠他們一國。
國已滅,我回來了!
第二日,陳穀雨從域古山脈中啟程,回長安。
歷時幾個月,當初出來時,他尚是一個貴族公子,有幾分天賦,也有幾分本事,但說到底,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而如今回去,經歷了人生中最痛苦的生離死別,又單槍匹馬,手刃仇人,極盡人生暢快之事,雖沒有年齡的變化,但心理已然成熟了不少。
也自沒有了初時那戰場瀟灑刺激的想法,現在求的,只是一份平淡。
日月變化,斗轉星移,又是幾個月過去。
地平面上,遙遙可以望見一座巨城正坐落其上,那是長安,比之天京更為壯觀,也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城池,是家的所在。
城門下,一個老者正微笑以待,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陳穀雨的回來。
“高管家!”
“少爺,你回來了,老爺已經等了好久了!”
兩人回到了陳府中,陳策已經站在院中眺望,神色淡然但隱隱也有著幾分急切。
陳穀雨下馬:“父親!”
陳策大笑:“好,很好!”
父子回府,用過晚膳之後,又是一番促膝長談,至於談了什麼,陳穀雨在第二日清晨醒來之後已然記不清楚了,只覺得很溫馨。因為那是家的感覺。
之後幾天,陳穀雨便呆在府裡,讀書寫字,彈琴下棋,無所事事而閒適自在。沒有了那種刺激與讓心悸動的感覺,可也是平淡如初,讓人沉迷。
期間所有人都沒有談起覆唐的事,似乎也沒有所謂的學院存在,陳穀雨忘記了過去,很安然,長安也忘記了世代的仇敵,很安然。
幾個月後,陳穀雨離開長安,來到一個小境的治下當了一個小縣城的縣府,開始了他的另一條路。
幾年之後,轉為安撫使,駐軍判官。又五年,陳穀雨回到長安,在陳策的安排下,迎娶了長安城裡吏部尚書的千金。
妻子賢淑溫柔,一年之後,陳穀雨而立之年,終於誕下一子,而陳策也在那一年辭官,準備安度晚年。
孩子在一天天長大,而陳穀雨也在老去,十年之後,陳穀雨如同昔年的陳策一般,在經歷了道主,境主之後成功返京,遷為禮部尚書。
又五年,陳穀雨四十五歲,在那次出征的三十年後,登上了人臣之極。
嬌妻美妾,子女聰穎
,權高位重,似乎這世間一切的美好都匯聚到了陳穀雨身上,日復一日的生活中,安適而坦然。
那一年的深冬,陳穀雨坐轎從皇宮中回府,路途上遇到了一個正在風雪裡瑟瑟發抖的乞丐,不知為何,他停了下來。
“來福,給他一點銀兩吧!”
“是,老爺!”
侍衛走到乞丐身邊,遞過錢袋,乞丐叩首,不斷說著感謝。
忽然,乞丐說道:“是陳相大人?”
陳穀雨一愣,探出轎去:“你怎麼知道是我?”
乞丐看了一眼那侍衛,說道:“來福大人最近一直去難民窟那,我們都認識他,所以斗膽猜測是陳相大人!”
陳穀雨啞然,隨後哈哈笑道,比之陳策,他更多了一份仁心,因此在這嚴冬之際,時常派遣身邊的侍衛發放府裡的物資,雖然很少,但不想卻都讓那些難民記在了心裡。
陳穀雨沉聲道:“等明年開春,我會解決你們的問題的!”
乞丐再拜:“多謝陳相大人!”
陳穀雨點了點頭,回到了暖和的轎子裡,轎起,準備離去。
那乞丐忽然在轎外喊道:“陳相大人,你幸福嗎?”
陳穀雨一愣。
乞丐繼續說道,他的眼神中有著羨慕:“陳相大人,你滿意現在的生活嗎?”
陳穀雨沉默著,想起了不久前在宮中與唐皇的爭吵,正是唐皇的一意孤行才導致了今年的難民盈.滿,他為之勸唐皇收回成命,可終究一個是臣,一個是君,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這樣的生活,滿意嗎?
他又想起了不遠處的陳府裡,溫柔的妻子正等待著自己回去,大兒子正在教書先生的訓斥下努力揹著書,二女兒纏著妻子撒嬌,而妻子的懷中,三女兒已經睜開了眼,每當自己回去的時候,她都會奶聲奶氣地叫著:“爹!”,彷彿可以一下除去所有的煩心事。
這樣的生活,滿意嗎?
陳穀雨睜開眼,說道:“我很滿意這樣的日子。”
溫馨,平淡,安適,足以了。
轎起,回府。
乞丐也拖著殘敗的身軀向難民窟中走去,腦海裡還回蕩著陳穀雨堅定的回答,眼神中充滿了明悟。
他是一名乞丐,可是不久前,他還是一個名滿京師的大商人,富甲長安,驕奢**.逸,一次意外使得他失去了一切,淪落至此。
可是他不願放棄,不斷地想要回到當初,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時間永遠回不到過去,因此乞丐只能在夜裡輾轉反側,痛苦交加。
直到這一刻,他斗膽的一次發問,陳穀雨也給出了一個不一定正確的答案。
溫馨,平淡,安適,足以。
乞丐狀若瘋狂地大笑,是啊,這就夠了。
陳穀雨自然不知道乞丐的想法,他已經回到了府裡,正歡快地與小女兒嬉戲著。
大雪紛飛的日子,似乎虛幻而漫長。
幾十年匆匆而逝,從最初的少年,再到壯年,如今已是垂垂老矣。
陳穀雨躺在**,不住地咳嗽著,惡病纏身。
在周圍已經各有作為的子女們哭泣聲中,陳穀雨漸漸失去了意識。在他死去的最後一個想法,卻是問著自己:“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呢?
我為何還要記起?
恍恍惚惚中,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宛如是雛鳳清鳴,直射入陳穀雨的腦海中。
“婆娑幻世,還不醒來!”
陳穀雨緩緩睜開了眼。
還是那一個平原。
雄城高高在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睡道人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他,天皇與眾多臣子站在他的身側,也是掛著冷笑。
夕陽如血,雖然快要落入群山之中,但總算還有半個露在山外,照射出萬頃霞光。
原來才過去一會兒啊。
他的身後,少女靜靜站立,剛才的聲音就是她發出的,將陳穀雨喚醒。
城牆上的睡道人也不著惱,而是笑道:“小友,感覺如何?”
陳穀雨使勁搖了搖腦袋,感覺還存在過去,一時半會沒有醒轉過來。
睡道人繼續說道:“我這婆娑幻世,映照的便是這所謂紅塵,你的一切慾望都會在其中顯現,所以小友,你何必醒來,此中有你想要的生活,沒有殺戮,沒有戰爭,只有你要的一切,難道不好嗎?”
“溫馨,平淡,安適,足以。”
陳穀雨猛地睜開眼,看向睡道人:“是你?”
“是我。”
他是那個乞丐,也是婆娑幻世的所有者。
他的世界裡,一直有許多甘願沉淪的人。
陳穀雨沉默。
睡道人在城牆上一指,天京城門開啟。
“若是想要那樣的生活,就進來吧,世界本是一片婆娑,虛幻與真實何必分的那麼清,假作真時真亦假,一切都是你想要的!”
像是有種神奇魔力在召喚,陳穀雨向前走去,向那城門走去。
少女在身後冷眼看著,雖然知道睡道人用了一些魅惑的道法,但她也不是什麼善人,提醒過一次不代表會提醒第二次,她也很想看看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看看,這與她一般大小的少年,到底能不能做她未來的對手!
陳穀雨緩步走近。
睡道人的笑容已經越來越盛。
劍芒忽地劃過了他的視線。
“轟!”
城門轟然倒塌。
陳穀雨舉起呈天劍,吼道:“滾下來!”
與此同時,光明之力大作,一柄由天地之力匯聚而成的光劍也是從天而降,向著城牆劈去。
睡道人驚怒,站起身來,想要反抗。
少女眼眸一亮,纖手抬起,清喝道:“五雷,封禁!”
亮到蒼白的閃電落在了城牆上,直接將那些天皇之輩凡人化作了齏粉,而睡道人在怒吼一聲之後也臉色蒼白地失去了反抗之力。
光劍,緩緩落下。
陳穀雨躍上城牆,冷冷看著睡道人。
睡道人還是笑:“小友,為何要毀掉那方世界?你不相信自己心中所向往的嗎?”
陳穀雨靜靜說道:“溫馨,平淡,安適,我的確很嚮往這樣的生活。”
“那為何?”
“可是現實無時不刻不在告訴我,這樣的生活是不可能存在的。有戰爭,有爭鬥,有利益。除非……”
睡道人問:“除非什麼?”
“除非擁有強大到無人可以反抗的力量,這才能真正擁有這樣的生活。就如你扮演的那個乞丐,他若是有更強大的財力與地位,那場意外也不會毀了他,而我之所以能平淡安適下去,也是因為我乃帝國的宰相,只有手中掌握著力量,你才能擁有一切。”
陳穀雨的手高高抬起。他的身後,光劍絢爛奪目,那便是他所說的一切。
“婆娑幻世,我不願。唯有在這紅塵中,才有我想要的一切。我與人爭,與天爭,唯獨不屑於自己爭!”
“因為,那是假的!”
光劍緩緩劈下,穿過了睡道人的身體。
睡道人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身影開始消逝:“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無所謂爭與不爭,一切都是看你心中所想。”
“小友,也許下次相遇時,你就會明白了!”
“你!”
陳穀雨向前撲去,卻撲了個空。
睡道人消失在了大陸上,只留下那恍恍惚惚的聲音。
少女出現在他身側,淡淡說道:“老瘋子!”
陳穀雨跌坐在地上,彷彿失去了全部力氣。
少女忽地纖手一指:“還不快去,這是最後一座城池了!”
陳穀雨沉默,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雖說是婆娑幻世,但那時間與記憶卻永遠地留在了他的腦海中,天大的仇恨在這幾十年的流逝下也漸漸變淡。
陳穀雨看著那一片狼藉的天京,以及手中沾滿的殺戮,說道:“殺了天皇,一切就結束吧!”
天皇已死,一切都結束了。
陳穀雨站起身來,轉身離去,現在,他只想回到長安,回到家中,去見一見那已然在幻境裡死去多年的陳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