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驚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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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驚雷（五）
天亮了。
蘇笙兒從睡夢中醒來，披上了單薄的衣裳，下樓來到了前院。丫鬟已經準備好了早膳，幫蘇笙兒打了水，洗漱完畢之後又簡單地打扮了一番，蘇笙兒坐在桌子前拿起了筷子。
剛喝了一口粥，蘇笙兒抬起頭，笑著看向那個丫鬟：“採兒，怎麼還站著，一起坐下吃吧。”
“奴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上次我跟你說過，我雖然將你買了來，但我是將你當姐妹的，我們這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來，坐下一起吃吧，我一個人怪冷清的。”
“……謝謝夫人。”
採兒就是那個丫鬟，也是貧苦人家的女兒。今年因為收成不好，城裡賦稅又重，她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他爹無奈之下只好將她賣掉。後來被剛好路過的蘇笙兒遇見了，蘇笙兒天性善良，自己以前也是貧苦人家的，現在雖然因為陳穀雨家裡有了閒財，但她的心性依舊如以前一般，不忍之下便將採兒買了作丫鬟。
在成親的時候，學府的一眾師兄弟以及城裡的一些家族其實是送了一部分下人給陳穀雨的，但後來在陳穀雨離開寧海後，蘇笙兒嫌工錢太貴，人手太多，根本用不著，本著精打細算的想法，便全部打發了。
畢竟在陳穀雨出現以前，一個少女想要獨自持家賺錢養活自己，這方面的本事肯定是不差的。
不過打發了下人，院子裡便冷清許多了，蘇笙兒平日也沒什麼人講話，現在多了一個丫鬟，倒是剛剛好，家也才像一個家。
採兒小心地喝了喝熱粥，然後抬起頭，看著對面作婦人打扮但依舊清純可愛的蘇笙兒，低聲道：“夫人，老爺……是個怎麼樣的人啊？”
採兒出生在貧苦人家，從小到大的多數記憶便是幹活與服侍人，所以根本不知道前些日子轟動全城的喜事，自然也不知道陳穀雨的名聲，這次問起來也是擔心萬一老爺的性格不是如夫人那麼好，那自己可就慘了。
蘇笙兒心思聰慧，笑了笑道：“放心吧，他是個很好的人，跟你想象中的可不一樣……呵，他不會嫌棄你笨手笨腳的！”
採兒的臉微微一紅，看到蘇笙兒忽然盪漾起來的甜蜜與幸福，心也不禁放寬了許多。她聽蘇笙兒提起過以前的事，也知道這位夫人以前也是與自己家一般並不富貴……看來那位老爺的本事很大呢。
“好了，也別亂猜測了，他這幾天應該回來了。”
蘇笙兒算了算日子，不久前寧海學府在演武大會上大顯神威的訊息傳回，她便知道陳穀雨馬上要回來了。
應該……就是這幾天吧。
簡單的早飯吃完，蘇笙兒回屋換了一身出門的衣裙，主僕二人便離開了屋子。
看到門外鄰里的那些破舊小屋，蘇笙兒嘆了一口氣。
自從王奶奶去世以後，這些以前勝似一家人的鄰居，那些叔叔嬸嬸、哥哥姐姐便不再親近了。倒不是說徹底斷開聯絡，平日裡遇到照樣會打招呼，那些長輩依舊會叫她笙兒，可是蘇笙兒
能夠察覺到在那親切的稱呼後面隱藏起來的深深敬畏。
有許多人在蘇笙兒小的時候都幫過她，蘇笙兒也想過報答他們。可是當她提出這樣的想法之後，他們全是拒絕了，蘇笙兒知道他們是想接受的，禮尚往來，你幫助過我，我回報於你，這樣的關係才會更近一步。
可是他們拒絕了，因為他們在害怕，他們敬畏那些錢財與權勢，在他們與蘇笙兒之間，已經出現了一條無形的隔閡。
蘇笙兒還是那個蘇笙兒，這些曾經善良樸素的百姓們卻不再是原來的他們了。蘇笙兒依舊善良純真簡單，而這些成年人則是看得太透，也看得太過。
以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財富與權勢是世界上最動人心的東西，可也是最讓人害怕的東西。
蘇笙兒嘆了口氣，沒有說話，靜靜地向前走去。
“夫人，我們去哪兒？”
“去布坊吧。”
在陳穀雨出現之前，蘇笙兒除了在洛府幹活之外，若是要補貼家用，做的最多的便是納鞋底或是織布來賣，因此如今富貴之後她還是重操舊業，在幾條街外開了一家布坊，閒暇時候便去走走。
畢竟成為陳穀雨的妻子之後洛府已經不敢再留下她了，蘇笙兒又是閒不住的人，也不似那些大家閨秀千金小姐一般愛好讀書，吟詩作對便可以度過整整一天。她覺得自己還是要做一些事的。
陳家布坊由此而生。
布坊坐落在江平大街的盡頭，規模不是很大，但是五臟俱全。剛一進門，便可以看見在布坊院子裡已然掛滿了各種顏色的布匹，幾根竹竿搭在一起，組成了一個穩固的架子，布匹就掛在上面。
不遠處，幾個女工正在染色，看到蘇笙兒進來，其中一個忙停下手中的活走了過來。
“夫人，您來了。”
蘇笙兒微微一笑：“做得什麼樣了？”
“夫人放心，大家手腳都很快，董老闆的布匹已經做好了，而且我們昨天又接了一個很大的訂單，現在資金豐厚，週轉完全不成問題。我們陳家布坊啊，現在已經在寧海城裡打出名氣了。”
蘇笙兒的笑容更盛：“好啊，吳姐，你跟大夥說一下，等這批布完成，就給大家的工錢再翻五成。”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那個叫做吳姐的女工微微一愣，然後便開心地離去了，緊接著，屋子裡面就傳來了大夥的歡呼聲。顯然，對於這些尋常工人而言，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裡，工錢就漲了又漲，這樣的主家絕對是舉世難尋的，自然也是發自內心地對蘇笙兒心生歡喜與尊敬。
採兒在旁邊輕輕說道：“夫人，這是不是太……”
她有些話不好多說，畢竟自己只是個丫鬟，哪怕主人當她是姐妹，她也絕對不能僭越的，只好輕輕地提醒。
蘇笙兒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這麼多次加工錢若是以做生意論絕對是很蠢的行為，但她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卻是沒有多言。
她每次加工錢都不是隨便加
的，其中自有深意。比如說這次，之所以加那工錢，不僅僅是因為大家做的活好，還有就是她知道過幾天城中的賦稅又要加了，這些工人都是貧窮人家的，都是努力地在為生計而忙活，她既然現在有能力，那自然是能幫就幫。
那次成親，還有後來陸陸續續的一些事，讓家裡多了許多錢，似乎一輩子都用不完了。蘇笙兒以己度人，那時候洛府給了她五十兩銀子，她心中快樂到了極點，所以這一次她也毫不吝惜去幫助了其他窮苦之人。
這就是她的善良之處，而且她清楚，哪怕是陳穀雨知道了也絕對不會反對的，甚至會支援她，因為那是她的阿雨，她的相公，他們是同一類人。
只不過這些話卻是不好說出來的，不然的話這些工錢的意味就變了。窮人多有大志，這樣的施捨會讓他們很難堪，所以蘇笙兒選擇了這樣的方法，因勞而得，相信會讓他們更加努力地幹活。
看著布坊上空飄蕩著的布匹，蘇笙兒想到了之前話中的那位董老闆，她不認識，但這位董老闆卻給了他們陳家布坊一個大生意。後來她回到家裡仔細想了想，才想起當日的宴席上，這位董老闆就坐在不遠處，甚至還送上了好一份大禮。
果然，也是阿雨的功勞嗎？
蘇笙兒想著，不知不覺中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她是一個傳統的女子，自然不會多想什麼，更不會覺得自己努力操勞出來的布坊其實沒什麼用，對她而言，阿雨的本事越厲害她便越開心，這是他們家的產業，亦是愛情的象徵，陳家布坊的主人自然也是要姓陳的，當然，她也是，她是陳蘇氏……
在布坊裡面吃了午飯之後，蘇笙兒向著內城走去。
其實以陳穀雨現在的地位，內城的府邸是輕而易舉就能擁有的，但是如今的心思已經淡了，蘇笙兒習慣了原來的屋子，也不想再搬家，所以倒是隻有在必要的時候才會去內城裡。
“夫人，這又是去哪兒？我們不會是要去內城吧……”
採兒心中一驚，慌聲說道。以前她跟著自己的父親進城，父親可是再三囑咐，千萬不能去那裡面，聽說那是貴族的天堂，而對於他們這些普通人家而言，那裡面簡直就是地獄，絕對不是什麼閒人能夠踏足的。
“是啊，去內城，我要去買樣東西，我縫製的衣裳就差最後一步，我想去找找合適的扣子……”
看到蘇笙兒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採兒也漸漸放心下來，沒有再想，思緒被另一句話吸引了過去，大著膽子調侃道：“夫人，不會是為老爺做的衣裳嗎？”
蘇笙兒的小臉頓時泛起了一層紅霞，煞是可愛：“嗯……你這小妮子，說什麼呢！”
她作勢要打，採兒笑著躲開了，然後問道：“夫人，那你知道老爺喜歡什麼嗎？”
“他啊，應該是喜歡青色與紅色的。”
“好，夫人，我也可以幫你挑一挑……”
“嗯！”
主僕二人嬉戲著，一起來到了內城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