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驚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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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驚雷（三）
李軒轅沒有走，只是出了後院，站在前面的正堂前等了一會兒，李向前便也跟著走了出來。
“向前。”
李軒轅帶著淡淡的笑意，臉色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陰沉與暴虐，一縷長鬚，一件皁白色的長袍，雙手負於身後，正用一種深不見底的目光看著走過來的這個青年。
他有自信，無論李向前之前到底是不是真心對李紹元的，這個要求他拒絕不了。這也是一種試探，只要李向前按他說的去做了，他不介意給寧海一脈一個不錯的未來。
身為一郡之主，李軒轅一向很是謹慎，即便是心裡早就對陳穀雨恨之入骨，但想要他親自出手也是不可能的，他要做的就是藏身在幕後，輕輕地推動未來將會發生的一切。
“大伯。”
李向前叫了一聲，猶豫了下問道：“大伯，你說的方法我想過了，的確是可以破了陳穀雨身上的名氣，再加上我們寧海城裡我父親還是掌握了一部分力量的，計策萬無一失。但是……大伯，會不會有人插手啊？”
“嗯？誰敢插手？”
李向前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了這座府邸的西方，那裡是郡守府的方向，也是郡守後院的所在，只要穿透幾面牆的阻隔，便可以看到一方新的天地。
李軒轅皺起了眉，顯然也是馬上想到了，最後又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堅定道：“放心去吧，那裡的大人不會在意這些，他們監督演武大會，是為陛下挑選人才，陳穀雨拒絕了裁決觀，不願為帝國奉獻，甚至還被廢除雷霆經成為了廢人，那位大人不可能再為他出頭的，一個小地方的廢物，哪怕是之前的演武第一，又有誰會在乎呢！”
他頓了頓，看著李向前，意味深長地說道：“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價值，沒了價值的人往往也就不需要存留在這世上啊，京城的大人深諳其道，所以你不用擔心。”
李向前低著頭沒有說話，最後輕輕應下。
“那大伯，我走了。”
“嗯，告訴李峰，儘管動手，有什麼事我擔著。你去找城衛軍裡的孫大人，讓他送你上船，陳穀雨他們租的是私人畫舫，你應該可以先他們一步回去。”
“是。”
“這件事畢，我可以特許你們寧海一脈迴歸郡城，享主脈之供奉，所以放手去做！”
“……是。”
李向前輕輕轉身，向著外面走去，沒有人看到，他嘴角的那一絲嘲諷的笑意。
身為寧海城主未來的繼承人，李向前雖然囂張跋扈，自以為是，甚至性格上存在缺陷，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傻。李軒轅一個蘿蔔一個大棒的警告與**他都看得很清楚，只是清楚又如何呢，他最多也只能偷偷地嘲諷一番，然後乖乖聽命。
這次回寧海城，幫李軒轅做事，去殺陳穀雨，可以看出，計策已經很完善了，但是有一點李軒轅一直沒有提，那就是怎麼去對付發怒的陳穀雨甚至是最後殺了他？
李軒轅只是提供了各種資訊，但沒有提供任何一個來自郡城的幫手，想要對付陳穀雨，只能依靠寧海自己的力量……
而且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都是寧海一脈自作主張，寧海的侍衛、士兵甚至是城主府的力量都可以去殺陳穀雨，用生命去填。而只要殺成功了，寧海一脈便可以登堂入室，迴歸郡城，但若是失敗了，李軒轅也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拋棄。這就是等同的收益與代價。
李向前想得明白，所以內心才
顯得悲慼。
陳穀雨終究是問經第三頁啊，一個如此強大的修煉者，再加上有學府站在他身後，還有那一手神祕的劍技，縱然是雷霆經被廢，也絕對不是區區幾個人就能殺了他的。
他們寧海需要承受陳穀雨的憤怒，用許多人的生命去換陳穀雨的生命，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而在其中，他們李家一定會首當其衝，李向前想過了，自己活下來的機率會很小，尤其是想起前幾天的演武，他深刻注意到了他與陳穀雨之間的差距，陳穀雨若是執意要殺他，想要逃脫活下來，太難……
李向前明白這一切，李軒轅也明白，但是他不在意，正如他之前說的，一個人需要有他的價值。寧海一脈找到了李紹元，想要回歸主脈，李紹元已死，但是李軒轅還在，這些天的行為寧海城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便是李軒轅出的題目，也是李向前不得不接受之意。
想要活，那就去殺陳穀雨吧，想要回歸主脈，那就爭取活下來吧。
當然，這已經是最好的兩個選擇了，如果死了也沒關係，只要能殺了陳穀雨，便是福澤後代。李軒轅雖然陰險霸道，但對於自家人還是講究信譽的，這將會是寧海一脈騰飛的機會，從現在起，是從此輝煌還是從此沒落，就看幾天後的一舉了。
李向前走得悲壯，背影隱隱有蕭瑟之意。
李軒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離去，最後輕輕地吐出了幾個字：“幾天之後，寧海將成為一座孤城。”
沒有人可以幫助，沒有人會去在乎，斬斷周圍的一切，滿城之人，皆是作困獸之鬥。
他拍了拍手，喚來了一個侍衛。
“老爺。”
“方大人最近幾天怎麼樣？”
“回老爺，方大人一直在屋子裡沒有外出過，每日三餐也都是管家送去的。”
李軒轅點了點頭：“我去一趟吧。”
剛才他與李向前講了許多，但是說到底終究還是不放心的，他需要去仔細觀察過，才能知道那些大人物心裡的真正想法。
當李軒轅出現在郡守府後院的時候，卻發現那個方大人已經等候在了那裡，似乎是早有預料。
“方大人。”
李軒轅忙幾步走上前去，恭敬拜倒，彼此之間身份差距太大，在這位老者面前，自己一絲未留意的不敬若是讓政敵知道了，都會是一場滔天大禍。
方姓老者點了點頭，還是看著李軒轅，沒有說話。
李軒轅被他看得心慌，勉強笑了笑道：“方大人，越將軍還在閉關嗎？有沒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便是，我如安的丹藥還有不少存量。”
“她只是日常閉關，不用掛念。”方姓老者頓了頓，終於開口：“我來這裡等你，只是想說幾句話。”
“方大人言重了，我李軒轅何德何能，讓大人專程來找。”
李軒轅心中一驚，忙說道。
“我聽到你說的話了。”
“……大人這是何意？”
“你未知論道之境的奧妙，所以才會顯得如此可笑，我幾日雖然未邁出過正門，可是在我的意識之下，方圓百里，一切清晰可聞。你說的那些話，吩咐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撲通”一聲，李軒轅已經跪倒在了地上：“這，大人，饒命啊，我，我……”
方姓老者的一句話頓時將李軒轅有種如遭雷擊的感覺，他想要辯解，可是支吾了半天，卻發現實在
是解釋不出什麼，因為正像老者說的，無論是說的話還是吩咐的事他都聽得清清楚楚，不容狡辯，這就是鐵證，那還需要辯解什麼呢？
他做的那些事，抄家滅族都不夠啊……
“不過，我對這些沒有興趣。”方姓老者面無表情，淡淡說道：“你貪汙也好，扣留資源也罷，還是殺人放火都與我無關。你之前那句話說的不錯，每個人都有他的利用價值，你的價值是由離陽總督張方勝掌管的，所以我不會擅自來處置你……”
聽到這些，李軒轅心中已經鬆了一口氣，微微抬起頭，有些疑惑：“那大人專程等我，是想來告訴我什麼？”
“我只是來警告你一下，萬事不可做得太過，你想殺誰與我無關，那是私人恩怨，但是記住了，這如安還是帝國的疆域，這郡城也不是姓李的，所有事都要適可而止！”
說完話這方姓老者便施施然地走回了院子裡，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李軒轅還跪在地上，聽到方姓老者的話後又連聲稱是。
雖然方姓老者的話說得難聽，但是李軒轅此刻卻沒有一絲不滿的意思，有的只是極致的放鬆與壓抑之後的觸底反彈。
他要殺陳穀雨，會有許多阻力，可是就在剛才，最大的阻力已經消失了。在此之前，他心裡其實一直很擔心，怕在最後關頭又出了什麼狀況，而現在，再也不用擔心了，因為沒有人可以保得住陳穀雨。
方大人的話，在另一個角度上，其實便是允許了接下來的事。
長老會的意志，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天意。
陳穀雨，必死無疑！
方姓老者進了院落又緊接著進了一間屋子。
那屋子是專門用來修煉閉關的，因此分為了內外兩層，閉關者在內，護法者在外。
甫一走進，內屋便傳出一個清脆如黃鸝的聲音，讓人聽之煩躁頓去、心生愉悅。
“方老，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是這裡的郡守找我，被我打發了。”
“嗯，方老，我還需要大概十日時間。”
“好，十日之後我們就回京。”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內屋的那越姓女子應該再次恢復了入定，而方姓老者則是神色凝重，似乎是在思索什麼。
他想起了那一天的事，想到了那個讓越姓女子神色異樣的名字，雙眼頓時迸射出了一道駭人的精光，可是瞬間又恢復了渾濁，整個人昏沉沉的，坐到了椅子上，像是垂垂老矣。
他叫做方世育，在長老院中身份尊貴，而且人如其名，是長老院裡育人的先生。當然，這裡的人指的是修煉者，西川帝國萬千修煉者中，有近一成的人都尊他為師。
方世育在天京還有個稱號，叫做慈悲尊者。相傳是聖地佛門所親封，意在慈悲二字，只要不是萬惡不赦之人，方世育鮮少會下真正的殺手，因此今天他才會放了李軒轅，也不在意李軒轅做的那些事。
他是慈悲，也是博愛，他的愛面對著世人，他是真正的尊者，但是，這位即便是在盛唐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現在卻對一個無名的青年動了殺機。
彼此無仇無怨，雖然不是親自動手，可他之前的那些話，如果有一天陳穀雨真的死了，那他就是間接的殺人者！
“佛女作無情，怎可惹塵埃？六慾眾生苦，地獄空淨臺。”
方世育面無表情雙手合十，輕念道：“南無我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