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浮生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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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浮生歲
女子輕柔的聲音在這經歷了喧囂而又沉寂下來的夜晚響起。
陳穀雨稍愣了下方才反應過來這聲公子叫的應是自己，他臉色疑惑地拱手道：“姑娘有禮了，不知姑娘有何事……”
他對眼前這女子只是有點熟悉罷了，直到她自稱是雲袖方才明白過來，這是來自靈秀樓的唐雲袖姑娘，這也是之前蘇笙兒對他提起過的，上一屆的花魁之一，在這寧海城的風月場所中可謂是赫赫有名，如今一見，果然是氣質不凡。
只是，她來找自己幹嘛？
陳穀雨細細想著，這姑娘與他們同路，想來也是從那官府封鎖的會場離開，按理說應該馬上回去，怎麼會在這裡中途停下與自己打招呼，彼此之間可沒什麼交情。
他有點疑惑，而蘇笙兒已經叫了起來：“啊，你是雲袖姑娘……”
唐雲袖溫婉地笑笑：“這位妹妹好。”她生活在青樓，自小學的便是待人接物，雖然這時想找的是陳穀雨，但自不會將蘇笙兒冷落了，蘇笙兒滿臉驚喜，笑著說道：“真的是誒，雲袖姑娘，我可喜歡你的那首浮生歲了，去年元夕時……”
蘇笙兒像是見到偶像的小女孩一般嘰嘰喳喳地講了許多，唐雲袖也不著惱，靜靜聽著，時不時地說上一句，交談甚歡。
陳穀雨在旁邊看著蘇笙兒這有別於平常的姿態，一時間也覺得十分有趣。在平日裡，蘇笙兒總是裝出一副成熟自強的樣子，包括總想當他姐姐，還有什麼事都想著自己去做，雖然對於這樣的姿態很是欣賞，可陳穀雨有時候還是能感覺到她內心的疲憊的，不像現在，那是一種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愛呢。
一種對於愛好與夢想的喜歡，雖然兩個人說起來都只是平民百姓，那生活卻是天差地別的，唐雲袖高高站在舞臺上，受萬人追捧，撫琴唱歌曼舞，過的是優雅而端莊的生活，笙兒每天要為了生計忙活，喜歡唱歌跳舞，但總沒有時間學習，如此以往，方才有了現在這般的羨慕。
但其實，這兩種不同的生活真要說起來，誰好誰壞卻是難以界定了，畢竟青樓女子，在那光鮮的外表下背後要付出的是什麼，沒有人清楚，蘇笙兒也只是少女心態，羨慕那種表面的生活，但長大後也終會如世間大多數女子般漸漸明白過來。
兩人細細碎碎地講了許多，蘇笙兒忽然臉一紅，想起雲袖姑娘之前找的是陳穀雨，慌忙不好意思地離開，然後一把將陳穀雨推了過去。
“你去！”
陳穀雨摸了摸頭，一臉苦笑。
唐雲袖見陳穀雨過來，忙站起身，再次溫婉一禮：“公子有禮了，敢問公子大名？”
“額，在下陳穀雨。”
唐雲袖輕聲唸了念，似是要將這名字記下，片息之後，她再次笑著說道：“陳公子，小女子名叫唐雲袖，此番前來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想要認識一下公子。”
“認識我？”陳穀雨微微一愣，“為什麼？”
唐雲袖忽然低頭，那粉嫩的臉頰上恰到好處地飄起了兩抹紅霞：“之前在那花魁大賽上，小女子親眼見到了陳公子在面對強權時的堅強與果斷、以及對蘇妹妹的關愛，實在是有些感動，所以方才路過時才想
著來見過一下公子，能夠認識公子這等有情有義之人，實在是雲袖今生的福氣……笙兒妹妹，能尋此良人，也是讓人羨慕呢……”
她如此鄭重地說著，倒是讓陳穀雨不好意思起來，只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打個哈哈：“我能認識雲袖姑娘，才是天大的福氣，呵，雲袖姑娘的那首浮生歲的確是很好聽呢，呵呵……”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沒想到這唐雲袖過來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之前的事他想到了便是做了，卻不想給他人留下了這麼一個有情有義偉男子的形象，而這果斷的作風……咳，不愧是靈秀樓的姑娘。
唐雲袖溫婉地笑笑，似是看出了陳穀雨的不好意思，平時見慣了那些來人的無恥汙穢，心中觀感更好，再次說道：“公子不必在意，小女子是青樓中人，想來是不配與公子這般交往，能夠與公子說上這麼幾句話已是感恩戴德了……公子之前說起妾身的浮生歲，不知公子今夜可有興趣再聽妾身現場輕歌一次……”
陳穀雨還未答話，蘇笙兒已經在旁邊弱弱地說道：“雲袖姐姐，你說錯了。”
“嗯？怎麼了？”
“他……不是我的什麼良人啊，他是我的弟弟！”
蘇笙兒想起之前唐雲袖說的，臉上還是火辣辣的燙，他怎麼會是我的良人啊，雖然……好像也挺不錯的，但他是我的弟弟啊，嗯，只是親人……
唐雲袖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也是微微一僵，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覺，這麼說來，那之前自己說的話都是毫無理由的，原來他們不是一對來觀燈賞禮的戀人啊，她輕輕笑了幾聲，臉色複雜。
陳穀雨笑著搖了搖手：“無妨，無妨，無論怎麼樣，今日能夠與雲袖姑娘相識，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蘇笙兒也明白過來唐雲袖的尷尬，忙說道：“是啊，雲袖姐姐，能夠認識你很開心呢！”
唐雲袖不愧是在風月場所裡鍛煉出來的，尷尬迅速褪去，再次掛起了淡淡的笑容，她輕輕福了一禮：“兩位說得對，倒是雲袖著相了，無論是什麼關係，公子之前的做法都是雲袖極欣賞的，能夠認識兩位，也是雲袖的福氣……”
“便如之前所說，雲袖獻上一曲，聊表見禮！”
她微笑著轉起圈來，湖綠色的衣裙長長擺開，伴隨著香風在空氣中彌散，如同一隻在夜色裡飛舞的蝴蝶，婀娜多姿。她的腰肢極細，因此舞動起來有種很曼妙的感覺，輕擺之下便讓人心神沉醉，她輕輕地舞動著，緊接著，便是空靈的嗓音在晚風中迴盪開了。
她唱的是那一首浮生歲。
“流年輕往幾番事，不經寒枕，惟夢螻蟻身。”
“醉罷復又醒，看不透，深深庭院，木葉飄零。”
“雲波重重，濃墨依稀，溫衣又暖衾，疏罷只為衣寬，歡笑尋得殘生，經不住，幾別離。”
“若夢浮生，年年歲歲，為何人？”
“……為何人？”
……
夜色中，陳穀雨與蘇笙兒告別了唐雲袖後，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還是那兩間矮小的屋子，卻是有著足夠的溫馨，今日這上元佳節實在是經歷了
太多的事，因此兩人的臉上都是有著深深的倦意。
不過在洗漱之下，蘇笙兒卻是沒有馬上入睡，而是笑著躺在**，看向陳穀雨：“阿雨啊，我看那雲袖姑娘可不錯哦……”
陳穀雨臉上頓時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什麼意思？”
“阿雨，你年紀也大了……”
“額，這不好吧。”
“怎麼不好了，莫非你這是嫌棄她是青樓裡的姑娘，雲袖姐姐雖是靈秀樓的花魁，但卻是清倌人之身，冰清玉潔心性高雅，我看倒是你配不上她呢。”
蘇笙兒歪著頭十分可愛地看著陳穀雨，然後這般說道。
陳穀雨一時間也有些莫名，不過只當這是蘇笙兒的少女心性在發作，想借著今晚的事調侃他一下：“也不是因為什麼青樓……”
他沉默著，像是在鄭重地思考之前蘇笙兒的話。
蘇笙兒本來還帶著笑意，忽然心中沒來由地一晃，像是有個聲音在腦海中說話：“阿雨他不會真的同意吧？”
好在沒有多久，陳穀雨似是想明白了：“不可能的，她可不喜歡我。”
“怎麼會，我看雲袖姐姐才剛見面，就對你青眼有加啊！”
“不過是一種想象罷了……”
“唔？什麼？”
“你聽那首浮生歲，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厭倦了現在青樓的生活，想要從良開始一段新的人生，至於我，不過她是身為女子的一種美好夢想罷了，把我想象到她心目中有情有義的男子，但那其實並不是我，她只是需要一種這樣的寄託，來鼓勵她繼續追求下去。所以……這隻會是一段美好的邂逅罷了，日後怕是我們找上門去，她都未必會記得呢……”
“不會吧，我看雲袖姐姐挺好的！”
蘇笙兒愣了愣，有些反對。
陳穀雨輕笑：“呵，青樓女子，總歸是利益為重，我們可帶給不了什麼東西給她……”
蘇笙兒還欲再說，陳穀雨已經站起身，一把吹滅了燭火：“好了，不說了，該睡覺了。”
“雲袖姐姐是好人……”
“嗯，但我們家也沒那閒錢讓我去逛青樓吧，所以不要多想了。”
他走過來，藉著穿過窗戶的月光輕聲說了句：“晚安。”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蘇笙兒靜靜躺在**，看著青年離開，一時間心中也有百般感觸，主要是對今天發生的事。
唐雲袖，其實她也不是很在意啊，之前只是某種意義下的調侃罷了，聽到他最後一句對青樓沒什麼興趣，倒是讓少女心中沒來由的一喜。
還有那花魁大賽上的事，蘇笙兒有迷惘，有畏懼，也有喜悅。
幸虧有他呢，蘇笙兒在被子中輕輕踢了踢腳，一隻雪白的玉足從棉被下伸了出來，感覺到外面的寒意後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一點都不痛，明明是都已經烏青淤腫的扭傷，結果被他那麼一摸，就好了……還有他拉住自己時的勇氣，蘇笙兒閉上眼，想著今天發生的那些神奇的事，心裡暖暖的。
他，是個很神奇的人呢，也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夜，漸漸深了，一夜無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