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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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她說
“我的事……”
“呵，其實說起來我挺羨慕你那個故事的。”
越汐抱著雙膝，靜靜說道，“而且按理說我身為盛唐的軍主，被強行帶到了這裡，怎麼也不應該和你這盛唐的敵人好言好語地在一起交談吧！”
陳穀雨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話是這麼說的，但他更相信，這還是以前那個善良的越汐，越汐是不可能對他出手的。
越汐看了他一眼，明媚的眼神下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輕笑道：“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已經不記得你故事裡的那些曾經了。這樣吧，就按你說的，我先來講講我記憶裡的故事。”
“好。”
“嗯……其實好像也沒什麼可以講的，我的記憶里根本沒有什麼有意義的事，唯一值得記起的就是那個小小的家了吧！”
“家？”
“對……我的記憶出現了一個斷層，我只記得小時候的事以及現在的事，至於中間那一段時間，我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她忽然回過頭。
陳穀雨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仔細地聆聽著。
越汐笑了笑，繼續說道：“在我的印象裡，我似乎出生在一個比較不錯的家庭中，父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母親溫柔賢惠，家裡開了一個小酒館，所以家境很不錯。父母對我也很好，父親經常跟我講一些大道理，雖然有時候很煩，但是很幸福。母親，她常常護著我，她只是一個農村婦女，沒什麼文化，但是父親很聽她的，往往她說什麼，即便父親心裡不同意，也會含笑應下。”
陳穀雨靜靜聽著她說著小時候的事，這時候的越汐雖然還穿著那件深紅色的盛唐軍裝，看起來英氣凜冽，但是陳穀雨還是看到了她那顆孤獨的心，她很想念那個過去。
頓了頓，越汐說道：“可惜呢，這只是記憶裡的事了，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甚至……連他們的樣子我都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他們很慈祥也很親切……”
越汐的眼神中似乎有淚光在閃爍，她抬起頭，輕輕擦拭了下，看向陳穀雨：“怎麼樣，很無聊吧，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小時候跟所有人一樣，很平常也很幸福。”
陳穀雨沉默著，搖搖頭：“那你知道你家鄉在哪裡嗎？”
“嗯？不知道，記憶已經模糊了。”
“在我的故事裡，那個越汐也有著一樣的家庭，她也很幸福，只是這片幸福被破壞了，父親是一個英雄，可是受到了奸人迫害，最終家破人亡，所有的一切都被葬在了火焰中，只有她一個人逃了出去。”
陳穀雨靜靜說著，緊盯著越汐。越汐雖然沒有什麼反應，但他還是注意到了她身軀的微微顫抖。
“看來這就是我記憶中模糊的一片了嗎？你說的不錯，我父親是一個英雄，雖然我已經不記得他的樣子了，但是印象裡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呢！”越汐苦笑了聲，儘管記憶成功地與陳穀雨的故事連線起來了，但不得不說，真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後來，就是我記憶中的斷層了，斷層的另一側，是幾個月前的事。”越汐咬了咬脣，繼續說道。
“幾個月前嗎？”
“對。當我再次有意識時，我已經完全換了一個身份，如同從一個龐大的夢境中甦醒一般，我奇蹟般地成了盛唐的軍主，而且是長安的四品軍主，我知道有關軍隊裡的一切，但唯獨記不起了成為軍主前發生的那些事。沒有人能發現我的異常，彷彿我就一直生活在那裡一般，高牆鐵律，以不到雙十的年華成為了這樣一個金字塔近頂層的軍隊統領，甚至就連更高一層的將軍們都對我賞識有加。雖然我挺迷茫的，但這樣的生活其實也算不錯，至少衣食無憂，還有著很大的權勢，直到那一天，駐軍演習，唐皇親臨現場，結果他看上了我。”
越汐露出一絲苦
笑：“身為帝皇的他看上了我，我自然沒有任何的辦法，甚至在其他同僚眼中，更是他們所羨慕的物件，只是，我心中卻是一點都不願啊。尤其是我後來知道唐皇並不是真正看上了我，他只是為了更好地掌握手中的軍隊而採取了一次所謂的政治聯姻，至於為什麼會找上我，恐怕也只是因為我的身份與年紀吧。我成了那些將軍手中最好的利益結合品，就這麼與唐皇結合在了一起，我擺脫不了，也拒絕不了。”
“你怎麼會甘願做一隻毫無自由的金絲鳥呢！”
忽然，陳穀雨在旁邊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應著越汐之前的話。
越汐點了點頭：“我不願，但也沒有辦法，所以我只好封閉了自己的內心，甚至開始絕望，一直到評將臺會的召開，唐皇抱著向天下宣告的想法將我帶去，然後你就出現了。其實我挺感謝那位前輩的，將我帶離了盛唐，我很開心啊！”
她輕輕地笑著，似乎很是愜意：“而且，就像是你之前說的，我更願意做的，是一個馳騁在沙場的戰士，或是在軍營中指點千秋的將領，無論是什麼，似乎我與軍隊的聯絡永遠也分不開。”
“你知道嗎，我清醒以後，腦海中最深刻的不是小時候的那些殘存下來的記憶，而是所謂的兵法韜略，排兵佈陣，甚至還有盛唐的各大經典戰役，全部栩栩如生地出現在我的腦中，而這，我很肯定，我以前從未看到過。”
“或許，我真的是做一個將軍的料子呢！”
這一句，少女卻一改之前清冷的語氣，說得很是輕快。陳穀雨抬頭看去，越汐的眼神微微散發著光芒，似乎想到了什麼愉悅的事。
“我有一個問題。”
“什麼？”越汐疑問。
陳穀雨回想著，說道：“如果你遇到了一件不平之事，只有你能夠解決。你上去會因此救下兩條性命……而你又偏偏是一個元帥，前線已經告急，你的時間很急迫，可能慢了那麼一兩個時辰，死去的人會是千千萬萬……你還會上去救那兩個人嗎？”
越汐一愣，張口說道：“我自然會去救那兩個人。”
“不對。”越汐馬上搖頭：“身為一個將領，最基本的要求便是能夠冷靜地分析當前的情況，戰爭中時間永遠是最重要的，如果我是那個元帥，我會毫無猶豫轉身就走，儘快趕到前線。”
“可是，那兩個人怎麼辦啊，他們會死的……”越汐有些矛盾地自語著。
陳穀雨無聲地笑了笑，這個問題其實最早的時候出現在山海主城外，那個小女孩與秋帥的對話。當時，那個小女孩選擇的是救那兩個人。而如今，時隔三年，小女孩長大了，成了盛唐帝國的四品軍主，但是面對這個，還是脫口而出救下那兩個人。
雖然馬上因為軍人的思維改變了想法，但最開始說出來的，不就是最本真的嗎？陳穀雨現在很肯定，她還是那個善良的越汐，會為了正義做任何事，只是隨著時光的荏苒，經歷的事兒越來越多，她已經開始學習用另一個角度去思考了。
她曾經說：“想做一個將軍。”
當初是因為成為一個將軍後，立戰功可以向梁王討回公道，而到了現在，曾經的記憶已經忘卻了，但這份執念卻留了下來，而且憑藉這腦海中的知識，相信肯定能做到吧，四品軍主，離將軍只剩下一步之遙了。
陳穀雨抬頭看著漫天的星光，微微一嘆，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三年前，他與越汐一樣，衝動而相信正義，渴望著平盡不平之事，而如今，若是再面對這樣的問題，他選擇的，或許會與當年的秋帥一般。
他們都長大了，目光在變，思維在變，唯一不變的，或許就是那顆初心了。
執著於眼前，不如放眼未來，人，要看得遠一點。
在裁決觀的三年，是修身養性的三年。至少在那裡，陳穀雨學到了許多，只是那評將臺會，
因為越汐的出現，古唐的神祕消失，讓他的心徹底亂了，所以他衝動而自大，狂妄而自以為是，用極端爆裂的方式想要帶走越汐，結果差點造成毀滅性的後果，七夕重傷，而他也只差一點就死在了唐皇手上。
陳穀雨微微一嘆，這都是他自己的原因啊，少年衝動，若是能夠再委婉與忍耐一點，說不定就能輕鬆解決這樣的事了。
不過，這也是因為唐皇之前的做法，讓他徹底失去了耐心，這是個不守信用的人，他的話，不足以隱忍。陳穀雨眼神有點泛冷，盛唐的這個仇算是結下了，更何況他還強迫越汐嫁給他！
越汐像是感覺到了他的想法，低聲說道：“你恨盛唐？”
“恨，無論是從裁決觀的角度，而是我自身，都是結下了不小的仇怨呢！”陳穀雨略踟躇了下，又：“你……對它？”
他擔心的是越汐的態度，不管怎麼樣，越汐都已經是盛唐的四品軍主呢，在金字塔的結構上，已經快至頂峰了。
越汐輕笑：“我對盛唐其實沒什麼感覺。雖然我是盛唐的軍主，但那是我清醒時的身份，跟我自己並沒有任何關係，談不上厭惡也談不上喜歡，何況唐皇還逼迫我嫁給他……我的記憶裡，再加上你的說法，我的家鄉也不一定會在這個盛唐吧，所以無所謂的。”
“只是，盛唐太強了，縱然我只是一個四品的軍主，但是我還是可以體會到那種浩翰的力量。”
陳穀雨搖頭：“我自然不會現在去找唐皇的麻煩，現在，怕是他們來找我們的麻煩吧，幹了那麼大的事，唐皇的臉面都丟盡了，說不定，等我們離開這裡後，就要面對整個盛唐帝國的通緝了吧！”
說到這裡，兩個人都有些沉默，說起來容易，但真要面對這麼一個老大帝國的通緝，誰又能輕鬆呢？
“你可以回裁決觀吧，那裡盛唐應該不敢輕易進犯的吧！”
陳穀雨愣了愣，沒有說法，雖然寧師兄來救他了，雖然他很相信裁決觀，但是……對於從小生活在帝國權力中心的他而言，見到的妥協與犧牲實在是太多了，面對一個暴怒的盛唐，裁決觀會怎麼對待他實在是很難知曉的結果。
“那你呢？”他問越汐。
越汐思考了會兒，說道：“也許，我會去西川帝國吧，正如你所說，我記憶裡的夢想應該是成為一個將軍，雖然我不知道當初的初衷是什麼了，但這麼走下去應該是沒錯的吧，西川，或許是個好的去處。”
“嗯。”
陳穀雨沒有多說，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們會是朋友吧？”他忽然問道。
越汐一愣，隨即清冷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自然是的。”
“那，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吧，你……不要忘了我，我會來西川帝國找你的。”
“好，我在西川等你，我……會努力找回那些記憶的。”
雖然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她能感覺到那種親切，所以她回答得很果斷。
陳穀雨也是微笑，心中微微盪漾著一種很幸福的感覺，他現在很清楚地知道，這就是曾經與他執手相伴的越汐，那種感覺是永遠不會錯的，無論中間發生了什麼，死而復生也好，記憶模糊也罷，都沒有關係。
她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一切了，但是她很好，他們很好，所以他也會很好。
縱然不久之後也許就要再次分離，但陳穀雨還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或許他在乎的，只是那種在乎的意味，他在乎他們，親人，朋友，知道他們安好，那麼一切就夠了。至少，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他不會孤獨著。
看著少女耳邊凌亂的髮絲，他輕輕地撫平，少女愣了愣，但沒有反對，只是微微低著頭。
這樣的感覺，很好。
兩人很快睡去。
一夜無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