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你的承諾，總是那麼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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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你的承諾，總是那麼好聽
相較於喧囂都市內並不太精準的天氣預報，小地方的卻是極為準確無誤的，饒是白天還是晴空萬里，只要預報有雨，晚上定會下起。
趙阿姨在準備完第二天的早餐材料之後，下意識的伸了個懶腰，木椅發出刺耳的吱呦聲，嚇得她趕忙停下動作，生怕會讓顏曉晨從夢中驚醒。
顏曉晨的睡眠質量太差了，七個月前自己剛剛來這照顧她的飲食起居時甚至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飯也吃不下多少，不過才短短一兩週的時間就已經削瘦的不成人形，如果不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恐怕也不會那麼快的恢復過來，趙阿姨如是的想著，伸出手來慢慢的將蓋在顏曉晨身上的薄被掖好。
大雨將窗戶打的噼裡啪啦作響，透過模糊的玻璃窗隱約還能夠看到外面那抹高大的身形依舊佇立在原地，電閃雷鳴之中，那俊美堅毅的面容隱隱綽綽的。
趙阿姨心裡是一點都不同情顧邵庭的，相較於這段時間目睹顏曉晨平靜表面下的悲傷和痛苦，顧邵庭現如今的又能算的了什麼？
她的視線落在顏曉晨的手腕處，雖然已經經過了七個月的時間，但原本那麼好看的手腕處卻留下了這輩子都難以消去的疤痕，想著這趙阿姨心裡更加憐惜顏曉晨！
像顏曉晨這樣冷靜堅強的女人都會割腕想要自殺，可想而知是多大的悲痛和絕望才會將她逼至如此，那痛苦絕對是一般人無法想象的吧。
趙阿姨的眸光浮動，緩慢的站起身來，手裡拿了把黑色的大傘，鐵門開啟，雨點劈里啪啦的砸在被撐開的黑色傘面上，隨後鐵門從外面被帶上。
幾乎是與此同時，原本剛才躺在**呼吸均勻的顏曉晨卻緩緩睜開了眼睛，平靜無波的瞳孔內沒有絲毫的睡意惺忪，或許除了她自己，也沒有能夠知道剛才的她到底是真的睡著了，還是裝的睡著了。
在門被開啟的瞬間，顧邵庭驚喜的抬起頭來看向門口處，原本脣角彎起的弧度瞬間湮滅了下來，表情又恢復到一貫的深沉與冷漠。
顏曉晨就住在一樓，所以顧邵庭連進入樓道躲雨的機會都沒有，高大的身子站在暴雨中任憑洗刷。
趙阿姨撐著巨大的黑傘慢慢的踱步到顧邵庭的面前，傘的邊沿與他有些距離的時候停下腳步，黑暗中閃電劃過，她那張樸實善良的臉在暴雨中明滅不明。
“曉晨手腕上有一道疤痕，我知道那是歷經絕望沒有勇氣活下去的人會幹的傻事，若不是後來發現腹中有了新的小生命……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會再度做傻事。現在的她很安靜，基本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吃東西，睡眠也不好……”
顧邵庭渾身上下都被淋溼了，深色的襯衫與西裝褲緊貼在他健碩的肌膚紋理之上，安靜的佇立在原地，卻讓人壓根無法忽視他的存在，烏黑的發沾溼在眼瞼上，卻在聽聞趙阿姨的聲音時瞳孔一縮。
“其實我挺佩服你的，居然能把這麼冷靜堅強的曉晨逼到這樣的地步！我認識曉晨這七個月以來，她都是安靜淡然的樣子，幾乎沒有什麼事能夠激怒她難倒她，可顧先生你，卻將她生生的逼到了絕路上。你真的很有本事！”
趙阿姨這話說的極為諷刺，顧邵庭卻只是沉默的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若不是他的眼睛還眨動著，趙阿姨真的會以為他不過只是樽蠟像罷了。
“那孩子……”顧邵庭突然開口，興許是許久不說話的緣故，嗓音黯啞低沉。
“那孩子是誰的顧先生應該比誰都清楚吧？”趙阿姨冷聲打斷，“不過隨便你懷疑還是怎麼樣，都沒有關係了，以後曉晨跟孩子都不會跟你再有關係。顧先生如果希望曉晨好，就請你離開，還給曉晨一個平靜安寧的空間吧。”
這些話，原本應該是顏曉晨親口告訴他的，可那個傻丫頭自始至終都將苦水往肚子裡硬塞，趙阿姨卻是忍不住的。
顧邵庭在雨夜中闔上了深邃的眼瞳，眼瞼微顫不知道在隱忍著什麼，原本自然垂落在身體兩側的大掌攥的緊緊的，就連骨節都泛白了起來。
“你又可知道曦曦對於曉晨的意義嗎？”趙阿姨的視線落在遠處，以著旁觀者的身份用著涼淡的口吻開口。
“曦曦是曉晨這輩子心底最溫暖的人冒著生命危險留下來的血脈，曦曦得了這樣的病曉晨已經夠自責夠難過了……可是一生下來就一直是孤兒的這種認知讓她難以抗拒親情引力，她把最最疼愛的孩子託付給你，你知道這背後寄予多少的信任嗎？可是你卻把這種信任毀了，同時也毀了曉晨活下去的信念……”
“這些若是我今天不說，恐怕你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曦曦的離去給曉晨造成多大的打擊！”趙阿姨握著傘的手略微的顫抖著，曉晨心裡有多苦，她不說，那就由自己替她說。
“所以我一點都不同情你，你們兩人走到今天這步，曉晨固然是有責任的，可你又付出了
多少？口口聲聲說要跟她一輩子，可是你卻辜負了她的信任。你現在所承受的痛苦，還不及曉晨的萬分之一！”
趙阿姨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要離開，大雨砸在傘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謝謝你。”黯啞語調裡的深沉竟令趙阿姨的腳步頓了下，那語調卻又像是痛苦的低喃。
最終，她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沉默的推開了鐵門，淡淡潮溼的雨味在房間內傳遞著，將還滴著水的傘抵在門旁，轉過身的瞬間卻在看到開著門的臥室內**躺著的顏曉晨睜開眼睛時動作一滯！
顏曉晨姣美的表情很平靜，她沉默的睜著眼睛看著頂上的天花板，纖長的睫毛扇動著。
這九十年代建造的簡陋公寓的隔音效果自然是不好的，趙阿姨不知道自己剛才與顧邵庭的對話顏曉晨到底聽見了多少，呼吸有些急促，櫻脣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曉晨……我……”趙阿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能尷尬的站在那裡。
“睡吧趙姐，明天還要上課呢。”顏曉晨淡淡的聲音傳來，眼神並未看向窗外一眼。
來了這裡，顏曉晨去了附近的小學當了代課老師，至少這樣的生活充實一點，不會有太多的時間胡思亂想。
隨後又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閉上了眼睛。
夜裡的暴雨過後，空氣顯得格外的清新。
晨縷透過被雨水沖刷乾淨的窗稜照射了進來，落入到顏曉晨漆黑的瞳孔內，蒙上了淡淡的光澤，精緻雪白的小臉光滑細膩，細微的絨毛都被陽光照得清清楚楚。
昨夜或許是趙姐擔心自己心裡會不會有什麼想法，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不然現在也不可能還沒醒。
顏曉晨緩慢的起身，將外套披在身上，平日裡都是趙姐幫她準備早飯，她只需要洗漱過後就有營養美味的早飯吃了。這片舊公寓其他什麼都好，但就是一點不好，生活用水需要外出到井邊取水，索性井離她的屋子也不遠，她也不用走多遠就能到，雖然現在身子不方便，但打些水來還是沒問題的。
昨夜的疾風驟雨令小區內開滿的山茶花歪斜的倒在地上，有一種頹然的美麗，從顏曉晨這個角度望去，小區的廣場上空無一人。
將昨夜趙阿姨擱在門口的傘移開，顏曉晨動作儘量放的很慢，生怕驚擾到還在睡夢當中的趙阿姨。
防盜鐵門的鎖開啟，門從裡面被開啟，顏曉晨走的很小心翼翼，用纖細的手指撐著腰身艱難的提著木桶向外面走去，大雨過後地面還有些溼滑。
顏曉晨剛一走出門口，便感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好看的黛眉微微蹙起，剛想要回頭，只聽到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旋即手中的木桶便被一雙手心粗糲的大掌給接了過去。
顏曉晨的視線恰好與顧邵庭的在空氣中相互對視著，那張原本面無表情的俊臉上沒有半分一夜未睡的疲倦，儘管下巴上新長出來的鬍渣湛清著，卻絲毫未損他的俊美。
見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涔薄的脣角勾著討好的笑，幽深闃黑的瞳孔泛著見到顏曉晨的喜悅。
“我一直在等你出來。”深沉低韻的聲音響在顏曉晨的耳畔，凌晨四點的時候瓢潑大雨便停了，顧邵庭怕顏曉晨見到早上自己還站在外面她不出來，便所幸坐在了窗稜下的臺階上等待著她起身。
“怎麼只穿了這麼少的衣服，早晨這裡還很冷，我把我的……”外套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顧邵庭有些尷尬的發現淋了一夜的雨，自己的西裝外套也是溼噠噠的。
顏曉晨靜靜的凝視著顧邵庭的臉，昨夜大雨砸在玻璃上的聲音太大，其實她並沒有怎麼聽清楚趙阿姨對顧邵庭說了些什麼，可她瞭解趙阿姨淳樸卻耿直的脾氣，所以隱約已經猜到了所有的內容。
收回自己的視線，顏曉晨任由顧邵庭拿著木桶，倒不是因為她的妥協，只是因為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搶過他，索性就隨他去了。
“曉晨，跟我回去吧，算算日子你的預產期就要到了，這裡的醫療條件我怕……”顧邵庭在說到最後的時候，看著顏曉晨波瀾不驚的臉上連眼睛都未眨一下，喉結上下的滾動了下，嗓音瞬間乾澀起來。
顏曉晨姣美臉龐上的表情越發的冷了起來，甚至連眸光的波動都不在有了。
“我知道我在你心裡已經沒有信譽了，辜負了你的信任和囑託，讓曦曦……可是以後我會努力表現，你可以考察我，我會付出我的所有來照顧你們兩個人的。”
涔薄的脣瓣張開著，顧邵庭自己覺得從未有過的羞愧，在面對著顏曉晨時，在想到曦曦時。
顏曉晨沒有絲毫笑意的清眸裡透著幽深的譏諷，就這樣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顧邵庭，想到七個月前如同噩夢般糾纏著自己的畫面，她茫然無措、焦慮絕望的趕到手術室，那種
絕望無助的心情，從醫生口中得知手術失敗，面對曦曦還有餘溫的小小身體……尤其從夏俊口中得知顧邵庭是為了蘇安安才拋下曦曦的，她便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顫抖著。
可就算是如此，顏曉晨卻依舊將自己的情緒藏得很深，不容許顧邵庭窺視分毫。
“你的承諾，說的總是那麼好聽。”極為冷淡的一句話從顏曉晨的口中說出的瞬間，原本應是幽怨悽楚的一句話，卻因著平靜的語調更為令顧邵庭撕心裂肺。
“我信了一次又一次，最終還是我一個人，有你沒你，有區別嗎？”豈料顧邵庭還未曾從剛才撕裂劇痛之中回過神來，卻緊接著聽到從顏曉晨口中說出的話語，宛如利刃般穿透他的心臟。
可即便是說著這樣淒涼話語的顏曉晨，卻依舊面無表情到了極致，只是擺弄著自己纖細的手指，聲音淡涼如水。
哐噹一聲……顧邵庭手中原本緊握著的木桶落在地上。
他知她說這話是故意的，她平靜的讓自己害怕，他寧願顏曉晨打她罵他就算是要他的性命自己都是願意給的，可她偏偏只是用著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自己，往日裡的情深意重消融成過眼雲煙，顏曉晨就像是已經走出去了，可顧邵庭卻執拗的還站在那個圈內打轉。
顧邵庭害怕極了這樣的感覺，求而不得的痛苦與得到了再失去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顏曉晨卻是看也不看他的表情，只是艱難的彎下腰來將木桶拾起緊握在手中，與她再平靜不過的外表形成最強烈反比的卻是她手骨骨節因著用力泛白的森色。
將木桶攥在手裡，她沉默著轉過身向著水井的方向走去，可顧邵庭冰涼的大掌驀然緊緊的攥在她的手腕處，還摻雜著些許的顫抖。
“顏曉晨，我愛你……”這話此時此刻聽起來是那般的渴求迴應，從前吝嗇於說出口的愛意現如今卻應景的將這淒涼的氛圍推上最頂點。
顧邵庭的告白，竟就這樣的脫口而出，沒有想象中的紅玫瑰，沒有燭光沒有音樂，有的只是內心的不安悽惶，與顏曉晨的冷漠為伴。
顏曉晨就那麼沉默的站在原處，一動不動，她也曾聽顧邵庭說過這三個字，當時是在醫院，她被蘇安安的曖昧電話害的出車禍，顧邵庭也曾說過愛她，可當時她只是覺得滿滿的悲哀，如今再聽到這句話，她更是覺得諷刺。
顧邵庭的手落在她削瘦的肩頭上，將她的身體慢慢的扳過來。
“我愛你，你還願意跟我過一輩子嗎？”顧邵庭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這輩子他都沒有此時這麼惶恐過。
顏曉晨只是安靜的看著他的臉，眸光無波，平靜的不能夠再平靜。
“我愛你，你還願意跟我過一輩子嗎？”顧邵庭卻是不死心的，時隔七個月後見到顏曉晨的那刻起，他便再也不會放手，就算是這樣的決定會要了他的命，也不放！
顏曉晨嘴角嘲諷的勾著，只覺得眼前的情景再也勾不起她內心的情緒……
顧邵庭的大掌包裹著顏曉晨的臉，修長手指沒有一點點的溫度，恐懼的滋味從骨髓深處延伸出來，叫人慌張。
“我愛你，你還願意跟我過一輩子嗎？”
顏曉晨頰邊的梨渦越發的深刻起來，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她纖細的手指猶如顧邵庭一樣的冰涼，卻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的將他的手揮開。
“已經沒有一輩子了！”顏曉晨此時以一種再漠然不過的語氣說出來。
顧邵庭聞言踉蹌的後退幾步，心臟只覺得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掌給捏住，疼的喘不過氣來。
像是終於承受不了，顧邵庭轉身離開，步伐凌亂而又急促……
四個小時後。
原本趕去學校給顏曉晨送午飯的趙阿姨突然聽到一陣轟隆的聲音在教學樓響起，她心裡陡然間一顫顧不得其他的扔下飯盒向著教室跑去。
昨日的暴雨讓土坯房牆壁不同程度的受到了龜裂的傷害，更何況房屋年久失修，原本她還沒有在意，只是當聽到剛才轟隆的倒塌聲時候才心裡咯噔一下！
這個時間點曉晨一般會在教師辦公的土坯房等她，這所民辦的學校是專門供外來務工的人的孩子學習的，因著資金問題，所以一切都很簡陋，連帶著房屋和器具等都是陳舊不堪的，這個時候就成了危樓。
趙阿姨瘋了似的向著倒塌的土坯房教學樓跑去，嘴裡還不斷的喊著曉晨的名字，那是一處教師辦公的土坯旁，學生們與在旁邊房間上課的老師與老校長都衝了出來，幫著趙阿姨快速的翻動著磚瓦。
顧邵庭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出現時在顏曉晨教書的學校時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他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隨後狂奔向那堆碎石瓦礫，更何況趙阿姨聲聲撕心裂肺的曉晨二字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的曉晨，在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