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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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3章
今天雨水好,太春家院子裡的菜蔬長勢非常旺盛,黃瓜、豆角、南瓜,小白菜,水靈靈綠瑩瑩地遮住了大半個院子,顯得特別有風水。
太陽很好,豁朗朗地灑在院子裡,一切都顯得那麼透亮,有生氣。玉蓮母子坐在屋前的臺階上晒太陽,身邊放著一個笸籮。裡面有半笸籮剛摘下來的豆角。
玉蓮心情很好,一邊揀著豆角一邊逗綏生玩。大約是心情好的緣故,玉蓮竟然低低低唱起了太春唱過的那首《行路歌》。
一出龍仙水閣外,
哈拉板申來的快,
走五申,過善蓋,
祝樂沁公佈到大岱。
……
綏生就在孃的身邊玩耍,他問:“娘,這是誰教給你的?”
玉蓮:“你爹唄!”
綏生:“娘,這《行路歌》有什麼用啊?”
玉蓮:“當然有用,它是走西口人唱的歌,是幫助人記路的。當年我和你爹就是唱著這首《行路歌》來到歸化城的。將來等你長大了,你把這《行路歌》倒著唱,不用人引路自己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來,你跟娘學著唱《行路歌》,娘唱一句你學一句。
玉蓮輕聲唱道:“打漁劃劃渡口船,魚米之鄉大樹灣;”
綏生跟著學道:“打漁劃劃渡口船,魚米之鄉大樹灣;”
玉蓮又唱:“吉格斯泰到烏蘭,海海漫漫米糧川。”
綏生跟著唱道:“吉格斯泰到烏蘭,海海漫漫米糧川。”
……
正唱著呢,太春推門進來。綏生撲過去:“爹!”
太春喊道:“綏生,看爹給你抱回來什麼好東西了?”
綏生欣喜地:“呀,是小狗!”
玉蓮站起來,拍拍手說:“哪來的一隻狗崽子?”
太春:“是黃羊家的母狗下的,黃羊媳婦託人捎來一隻。看看,喜歡不?”
“我喜歡!”未等玉蓮開口綏生先說話了。綏生從太春手裡接過小狗抱著,摸著,十分親暱的樣子。
玉蓮:“你瞧這小狗兒毛黑黑的,給它起個名兒吧。”
綏生又搶著說:“爹,就叫黑子吧!”
太春說:“好,聽我兒子的,就叫黑子!”
黃昏時分,文全葆推開萬裕長錢莊的大門,小夥計四兒見了,忙跑過去招呼。文全葆在椅子上坐下,環顧了一下,問道:“怎麼不見張掌櫃?”
四兒:“張掌櫃上街去了。”
四兒端來一個蓋碗茶放在文全葆身邊的八仙桌上:“文大掌櫃,您喝茶。這是最近剛上市的西湖龍井。”
文全葆:“噢?哪來的這麼好的茶?”
四兒:“聽說是張掌櫃一個朋友送的。”
文全葆:“他的朋友還給他送什麼啊?”
四兒:“不知道。”
文全葆:“四兒,我記得你從十二歲就來萬裕長當夥計,今年有十七了吧?”
四兒:“回大掌櫃的話,剛過了十七歲生日。”
文全葆:“四兒,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好好幹,過個一年半載找機會提個小掌櫃乾乾。”
四兒:“謝大掌櫃栽培。”
文全葆壓低聲音說:“四兒,你給我好生注意著點兒,張掌櫃要是有什麼不靠譜兒的事就告訴我一聲。”
四兒:“哎,文大掌櫃,您的我話記下了。”
文全葆喝了幾口茶,在店鋪裡查看了一番就走了。
文全葆走後不大一會兒,張友和回來了。四兒從張友和手裡接過衣服,彙報說:“張掌櫃,剛剛文大掌櫃來過了,才走不大一會兒。”
張友和:“哦,文大掌櫃說什麼來著?”
四兒:“文大掌櫃說,讓我注意著張掌櫃,若是有什麼不靠譜兒的事就告訴他一聲兒。”
張友和一下愣在那裡。
四兒說:“張掌櫃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張掌櫃一向關心我,我四兒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渾人。”
張友和拍了拍四兒的肩膀:“好,好!四兒,和你年齡彷彿的小夥計裡面,你是第一聰明的人!”
11今天是俄羅斯人的紅蛋節,太春如今已經是歸化城商界的名人了,他應伊萬的邀請也來參加紅蛋節。西伯利亞公司的門前非常熱鬧,大門上是紅紅綠綠的彩燈,這些彩燈像眨眼睛似的不停地閃,隨著裡面響亮的音樂一會兒是紅的,一會兒又變成綠的。後來太春才知道那叫霓虹燈。一對對盛裝的男女從馬車上下來,胳膊挽著胳膊地向大門裡走去。西方人可真有意思,穿什麼的都有,尤其那些女人,帽子上插著彩色的雞毛,脖子上圍著雞毛做成的披肩,看上去活像是隻大雞毛撣子!還有那嘴,抹得血紅,讓人看著心裡直彆扭。
太春走進西伯利亞公司,富有煽動性的華爾茲舞曲聲更加響亮了起來。大廳裡燈光昏暗,彩燈旋轉,一對對男女摟抱在一起跳舞。對這場面太春很不習慣,他手裡捏著請柬皺著眉頭站在進門的地方。
忽然聽見有人和自己打招呼:“許掌櫃!……”
太春循聲望去,只見伊萬懷裡摟一個胖女人向這邊旋轉過來。那胖女人肥嘟嘟的嘴脣幾乎就貼在伊萬的臉上,大約是那女人太胖了,伊萬像搬運工似的起勁地跳著,臉上閃爍著亮晶晶的汗水。伊萬看見太春衝他笑笑,於是示意太春也下場子去跳舞。
太春笑著搖搖頭,站在那裡遲疑著,他身上的長衫和腦袋後拖著的大辮子與舞會的場面顯得格格不入。
一位上年紀的侍者走到太春跟前,禮貌地接過太春手裡的請柬看看。
侍者:“哦,許大掌櫃,裡邊請!”
太春跟隨侍者走到一張桌子跟前坐下來。
侍者:“我們這裡有俄羅斯的威士忌還有法國葡萄酒,先生您喝什麼?”
太春隨便地說:“那就威士忌吧。”
侍者:“請稍等。”
轉眼間侍者回來手裡託著食盤,將盛了威士忌的高腳杯遞給太春。太春喝了一口酒感到那酒實在不怎麼好喝,一股怪兮兮的味道,比起老白乾來差遠了。太春像個局外人似地欣賞著跳舞的人們,忽然,他發現伊萬又換了一個舞伴,這是個衣著打扮均不俗的女人,仔細看竟然有些熟識,娜燁!
這時,娜燁也看見了太春,她對伊萬說了句什麼後,倆人停下舞步。娜燁朝太春這邊走過來。
太春奇怪地問:“大格格,你怎麼也來了?”
娜燁說:“你能來的地方我為什麼就不能來。”
伊萬說:“哦,是我特意把漂亮的格格請到舞會上來了。噢,你們聊著,我到那邊去看看。”
太春望著伊萬離去:“伊萬怎麼知道我和你熟悉?”
娜燁:“這有什麼奇怪的,伊萬是個精明的商人,如果他對他的商業夥伴不瞭解的話,那才不正常呢!”
太春:“哦,我明白了。”
娜燁站起來:“我們為什麼總坐著,來,咱們也跳舞吧。”
太春笑著搖搖手:“這洋玩意兒我可是不會,我只會跳秧歌。”
娜燁伸手拽著太春:“很簡單的,學學就會了。”
太春從來沒上過這“排場”,他和娜燁面對面站著,因為距離太近太春臉漲得通紅,呼吸都顯得急促起來。娜燁把一隻手款款地搭在太春的肩膀上:“來吧,我教你。”說著娜燁一個旋轉滑進了舞池。太春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起來,他跌跌撞撞地隨娜燁轉了兩圈,慌亂地說:“不行不行,這種西洋舞我不習慣,還是別跳了。”
娜燁望著太春窘迫的樣子,竟然開心地笑起來:“你呀,真是個憨哥哥!好吧,我們不跳了,喝茶去!”
娜燁帶著太春來到小客廳,她向侍者要了兩杯茉莉花茶,然後對侍者說:“謝謝,你去忙吧。”
倆人面對面地坐著,一時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一口一口地喝茶。忽然,太春想起了什麼,他對娜燁說:“大格格,早就答應送你個物件,買是早就買好了,沒顧得給你送去,可巧今兒個碰上了。”
太春說著,從身上的衣兜裡掏出了那隻玉貔貅:“選來選去,看著這小東西挺可人,說是保平安的,於是就買了,也不知合不合你的意。”
娜燁將那隻玉貔貅握在手上端詳著摩挲著,眼角眉稍露出喜愛的神色,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難為你了,這麼精巧的東西我怎麼能不合意呢?太好了,我喜歡!”
見娜燁說喜歡,太春鬆了一口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靜靜地望著娜燁。
娜燁坐在那裡呆呆地摩挲著那隻貔貅,不知為什麼,漸漸地眼眶裡竟然蓄滿了淚。
太春見狀,忙問道:“大格格,你怎麼了?”
娜燁看了一眼太春,沒好氣地:“沒怎麼,灰塵眯了眼了。”
娜燁突然站了起來,她白了太春一眼轉身向門口走去,看見伊萬先生她高聲招呼道:“伊萬先生!”
伊萬先生見是娜燁在叫他,快步來到娜燁身邊,娜燁挽起他的胳膊只一個旋轉,就滑進人群中不見了……
太春望著娜燁的背影,心裡說:到底是將軍府的大格格,你都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句話,她那裡就生氣了,唉……
12萬裕長錢莊內。文全葆端坐在椅子上,張友和站在他的身後,夥計封建跪在文全葆腳下,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只聽張友和在說:“大掌櫃,你看,我說得沒錯吧?”
文全葆:“封建,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大掌櫃!……”封建嚇得直哆嗦,顫聲喊道。話音未落地封建竟然趴在地上哭了。
“封建,你不要哭。”張友和蔑視地斜睨著他:“做男人的要敢作敢為。你說,你給文大掌櫃說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封建:“我……嗨……我說不清楚。”
“你說不清楚,好,我來替你說清楚!”張友和把目光與文掌櫃交換了一下。說:“這五千兩銀子是東家的對不對?”
封建:“是。”
張友和步步進逼:“你把東家的銀子拿來放了私賬,從中吃利對不對?”
“文大掌櫃!”封建哭訴道:“我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你這隻吃裡扒外的狗!”文全葆怒道:“我萬裕長几十年出了你這個敗類!我咋就沒看出來你?”
封建哭訴道:“文大掌櫃,你就饒我這一次。往後我一定將功補過。您就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分兒上,饒我這一回吧……”
“我饒你好說,……”文全葆話鋒一轉說:“可萬裕長的規矩不能饒你!你給我滾!”
文全葆站起來,甩袖而去。
封建跪在地上顫聲喊道:“文大掌櫃!”
張友和:“沒聽見嗎?文大掌櫃對你說了,叫你滾!”
封建:“張掌櫃!你要救我,看在咱們在一起十來年的情分兒上。”
張友和:“你還知道咱們之間有情分?”
封建:“張掌櫃,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只要您幫我渡過這一關,我一生一世都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張友和:“哼!”
封建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抱住張友和的腿:“張掌櫃!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我。”
張友和:“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封建,我是救不了你了!”
張友和將封建推出門外。店鋪門外,傳來封建絕望的哭嚎聲。
幾天後,歸化街頭出現了一個年輕的叫花子,他跪臥在街角處向來來往往的人們求告著:“掌櫃的、老少爺們!可憐可憐我,給點吃吧……我已經是三天三夜沒吃東西了。”
太春和黃羊從通司商會的大門裡走出來,二人一邊說著話走到街角上,他們看見蓬頭垢面的封建正伏在地上乞討。都是買賣人出身,太春很是同情封建,於是掏出幾個銅錢對封建說:“這幾個銅錢你拿著,去洗個澡換一身乾淨衣服。好歹你封建過去是萬裕長的夥計,也是場面上的人,不要太落了自己的身價。”
封建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身價?我封建一天到晚依靠向人乞討才能勉強活下來,哪還有什麼身價可言?如今我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乞丐!”
黃羊說:“你也別這樣,把自己收拾收拾,找點什麼事情做才是正經。”
封建:“你以為一個被通司商號開銷的人……還能找到什麼正經事情做嗎?”
太春摸摸身上,又掏出幾個銅子丟給封建。
太春:“唉,那就積攢幾個錢回老家去吧。”
就在這時,一個雙腿殘疾的乞丐向這邊挪過來,只見那殘疾乞丐一手拿著一塊半頭磚,正用磚頭拍打著自己骯髒的胸脯,瞪著一雙恐怖的眼睛看著太春和黃羊:“先生!可憐可憐我吧……可憐可憐我吧……”
殘疾乞丐的胸脯被磚頭拍打出了許多血印子,黃羊見狀拽著太春說:“哥,咱們走吧。”
可那乞丐拉住太春的褲腳就是不肯放他們走。爭執間,張友和從對面走過來,他看見了封建手裡的銅子兒,知道一定是太春和黃羊他們給的,於是過去劈手奪下封建手裡的銅錢,把錢塞給太春:“這種人就不能同情!”
封建撲上來抱住張友和的腿:“張掌櫃!你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吧。”
張友和抬腳將封建踢開:“滾!……”
“你這是何必呢,……”太春勸張友和道:“他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你咋還和他一般見識呢?走吧走吧。”
說完太春拽著張友和向前走去,他們已經走出好遠了,還能聽見封建的叫罵聲:“張友和,你這條毒蛇,你蛇蠍心腸,是你害得我這般下場,……你不得好死!”
張友和說:“封建他這叫自作自受!想起當初他陷害我的事情,我心中還不解氣。我得看著他淪為真正的乞丐,就像剛才那個用磚頭拍打自己胸脯的乞丐,打出血來,把肋骨打斷變成號街的餓鬼、倒臥,被人拉到亂墳崗子去喂野狗,才解我心頭之恨。”
黃羊:“這也太狠毒了一點吧?友和哥。”
張友和:“你是說我狠毒?還是封建對我狠毒?想當初若不是你們哥倆東挪西借湊銀子替我添上了窟窿,救了我的急,被文全葆開除的就不是他封建而是我張友和,伸著手沿街乞討的也同樣會是我張友和!”
太春和黃羊相互看了一眼沒有話說。
走了一段,黃羊說:“友和哥,我倆還有些事情要去寬巷子,往這邊走了!”說完拽著太春拐進了寬巷子,把張友和丟在了街口上。
進了寬巷子,太春問道:“黃羊你弄啥呢?咱來寬巷子做什麼?”
黃羊:“張友和這人……咱還是躲著點好。”
太春笑道:“黃羊,你別忘了,他是咱們的哥!”
黃羊:“對,你是哥,他也是哥,可哥跟哥就不一樣了!”
13店鋪裡不怎麼忙的時候,太春就在家裡翻翻賬簿,梳理一下買賣上的大事小情。這也許是全家最幸福的時候,玉蓮坐在丈夫旁邊做針線活兒,綏生已經七歲了,他趴在小炕桌上拿著爹的舊賬簿磕磕巴巴地認著上面的字兒。
綏生手指著賬簿上的字問玉蓮說:“媽,你認得這兩個字不?”
玉連:“傻兒子,媽哪兒認得?”
綏生:“媽,這是茶葉。你看,這是紅糖,這是摺扇。”
玉蓮笑道:“還是我娃有出息!你媽一天跟茶葉紅糖打交道,卻不認得這幾個字,哎,綏生,你告訴媽。你認了這麼多字,是誰教你的?”
綏生:“我跟我爹學的。”
玉蓮:“他爹,你聽聽,咱兒子會認字了。”
太春:“可是,我沒有教他啊。”
綏生:“你每天在桌子上寫字,我在旁邊看會的。”
太春:“咦!這倒是的,你把爹的學問給偷到手了。”
玉蓮:“咋能說是偷的呢,這是咱娃心靈。你沒聽人們常說響鼓不用重槌敲。咱娃就是那響鼓。”
太春:“好,兒子,你媽說得對。你寫幾個字給爹看看。”
綏生蘸著茶碗裡的水根兒又寫了幾個字。
太春看了看,寫的是“駱駝、馬匹”,太春高興地:“對,寫得全對!才七歲的人嗎,趕明兒長大了一定有出息。”
玉蓮:“他爹,你給綏生也找個洋教師,讓洋教師教綏生學洋話,將來長大了不就是長兩條舌頭的買賣人了?”
太春:“好,好。這是個好主意!綏生,你願意去上學嗎?”
綏生大聲道:“願意!”
第二天一早,太春拉著兒子的手來到古豐書院門口。
綏生問道:“爹,這就是通司商會贊助的書院吧?”
太春:“是通司商會贊助的……哎,你這孩子怎麼什麼事都知道?”
綏生:“我是在三義泰聽路先生說的。”
太春:“這孩子,什麼人的話你都能收到耳朵裡。”
綏生:“我聽路先生說咱三義泰也給這所書院捐贈過呢。”
太春:“我可告訴你進去以後要老老實實聽先生的話,不敢像在家裡什麼話都說。什麼捐贈不捐贈的,你一個小孩子少管那些閒事,要緊的是把自己的學習弄好了。記住了?”
綏生:“記住了。”
這天黃昏,綏生從學堂裡回來,擱下書包脫下外面的棉袍兒,對他娘說:“娘,我到門口玩一會兒!”
玉蓮張羅著做晚飯,吩咐道:“不許走遠了,玩一會兒就回來!”
綏生答應著,手裡攥個“毛猴兒”跑了。這毛猴就是陀螺,孩子們抽著玩的,口外的人們習慣叫“毛猴兒”。
玉蓮坐在小凳上擇菜,約摸有頓飯的功夫還不見綏生回來,看看天都快黑了,於是朝外面喊道:“綏生!……綏生!”
連喊了兩聲沒人應。玉蓮有點著急了,她放下手裡的營生就往外走:“這孩子,說是玩一會兒,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
玉蓮一路走一路喊著綏生。
從太春家出來是一條小巷子,順著巷子往西走幾十步就到了大街上,地王藥店在巷口的南面,元和成商號在北面。
店鋪門前均漫著石板,光溜溜的好玩,綏生就在元和成店鋪前的石板上拿根小鞭子抽毛猴玩。
毛猴兒旋轉得飛快,綏生抽得正上勁兒,忽然,那毛猴兒被一個人的大腳踢飛了,撞在石頭上猴裂成了兩半兒。
綏生生氣地追上那個大漢,抱住那人的腿喊道:“你踢壞了我的毛猴!你賠!”
只聽那大漢吼道:“去你媽的!小兔崽子!”
綏生被大漢一腳踢翻在地。
綏生哭起來,當他從地上爬起來時,被眼前的情形嚇壞了!綏生看到兩個蒙面大漢架著一個人向路邊走來,將那人塞進一輛帶篷的馬拉轎車裡……。綏生從背影認出了那個被綁架的人正是元和成的掌櫃子!
說話的工夫那轎車就跑起來,三個蒙面漢子翻身上馬,揮舞著明晃晃的大刀其中一個惡狠狠地衝路邊的人吼道:“明事理的都給爺爺閃開路!……”
路上的行人被突然發生的事情嚇壞了,急忙向路邊上躲閃著。綏生站在那裡,看見四五匹烈馬在他眼前嘶鳴著,馬蹄踏在石板上碰撞出串串火星!
前來尋找兒子的玉蓮看到了這危險的一幕,她驚叫起來:“綏生!——”
綏生卻對危險全然不知,依舊在當街站著。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閃過,抱起綏生閃開了。
那幾個騎在馬上的土匪簇擁著轎車轟轟隆隆地跑起來,眨眼間就不見了。
這時候元和成的夥計跑到大街上喊起來了:“不好了,快來人啊!土匪把我家掌櫃綁走了!”
玉蓮看見一個人抱走了綏生,慌亂之下沒看清是什麼人,於是拼命地在後面追著、喊著:“綏生!綏生!——”
進了巷子,前面那人站了下來,玉蓮仔細一看,原來是張友和!
綏生叫道:“娘!”
“哎呀,真是嚇死人了!”玉蓮一把搶過綏生緊緊摟在懷裡。說到氣處,在綏生的屁股上拍了兩巴掌:“不讓你往遠跑偏不聽,你真是要了孃的命了!”
張友和把玉蓮攔住了:“算了,好歹沒磕碰著……”
倆人說著話向院子裡走去。
張友和撫摸著綏生的腦袋說:“記住了綏生,以後千萬不可到處亂跑,跑丟了你娘會急死的,大爹也會著急的。這是土匪綁票請財神,怪不著綏生。”
玉蓮懵懂地問:“綁票?”
張友和正要解釋,太春回來了,問道:“元和成門前來了不少官兵,出啥事了?”
張友和:“讓土匪綁票了。”
玉蓮:“暴客把元和成的掌櫃綁了票,咱綏生正在跟前,可嚇死我了!”
太春嚇唬綏生道:“叫你瞎跑,弄不好讓暴客綁了你!”
張友和:“看看你們兩個,又是打又是罵的,也不怕把孩子嚇著!土匪進城綁票雖說是十年九不遇的事情,可見歸化城也不是個安靜的地方。”
那隻小狗跑過來朝著太春汪汪直叫,在護著綏生。
張友和把綏生拉到自己跟前:“來綏生,到大爹這兒來。不哭了,綏生,趕明兒個大爹帶你到河沿兒的鳥市去玩兒,大爹給你買一隻百靈鳥。”
綏生抽泣著問:“真的?”
張友和:“大爹多會兒騙過你?”
綏生破涕為笑:“好。”
玉蓮這時鬆了一口氣,她說:“在院子裡站著算怎麼回事,都回屋吧!”
張友和看了一眼太春,說:“不了。我得回櫃上看看。讓暴客這麼一折騰,我倒有點不放心了。”
當天晚上通司商會就商量著解救的辦法。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一個掌櫃子說:“遇上這種事還能怎麼樣?只能是自認倒黴吧。土匪給限定了日子,到日子拿不到贖銀他就會撕票的。”
另一個說:“唉,自古道三海關難過,苦的是銀錢。無非是花些銀兩把人贖出來了事。”
“不能這麼簡單了事。”文全葆忿忿地說:“地方治安理應由官府出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了這樣的綁票的事件,是道臺府和都統衙門的失職。”
有人附和說:“文副會長說得有道理,這件事不能簡單處置,要和道臺府和都統衙門說道說道。”
坐在角落裡的許太春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家別瞎吵吵了,還是等古會長來了再拿主意吧。”
文全葆說:“可是古會長昨天去薩拉齊了,恐怕要到今天傍黑才回來。這麼著,派兩匹快馬去接古會長,另外通知元和成賬房先把銀子備齊……”
太春從通司商會回到三義泰,看見黃羊正在一個人喝悶酒。黃羊見太春回來了,給他也倒了一碗,發表自己的感想:“你說這叫什麼事?元和成買賣做得好好的,光天化日之下掌櫃就被人給綁走了,衙門裡要不給咱買賣人做主,往後這生意還怎麼做?”
太春也說:“說的是啊,那麼個厚道人,他招誰惹誰了?”
黃羊說:“哥,通司商會怎麼個說法?”
“古會長不在家,”太春說:“大家七嘴八舌的,不過文副會長已經做了安排了,但願能元和成的掌櫃能平平安安地回來。噢,對了黃羊,你告訴櫃上的人,讓大家都小心著點,咱三義泰千萬可不能有啥閃失。”
黃羊說:“哥,這不用你吩咐,櫃上我已經安排好了。倒是準備走後草地的駝隊,要十二分小心才好。”
早上,赫連剛開門板,就見馬橋上的馬五爺走了進來。看見黃羊,馬五爺客氣地打著招呼:“雲掌櫃!發財!發財!”
黃羊正在低頭幹活,聽見聲音抬頭一看,笑了,忙招呼道:“是馬五爺來了,少見少見,裡邊請!”
馬五爺一邊往裡屋走一邊東張西望:“許大掌櫃不在櫃上?”
黃羊問:“馬五爺找許掌櫃有事啊?”
馬五爺說:“事情倒沒什麼要緊事。”
黃羊請馬五爺在椅子上坐下。赫連拿著茶碗和茶壺進來給馬五爺倒茶:“馬五爺請喝茶!”
喝了倆杯茶不見馬五爺說事,黃羊就問:“馬五爺,您有什麼事能跟我說嗎?”
“能說!雲掌櫃又不是外人。”馬五爺往黃羊跟前湊近點兒:“聽說三義泰要僱駝隊走後草地?”
黃羊笑道:“馬五爺耳朵真靈,是有這麼回事。”
“這就對了,我就是為這事來的。”馬五爺說:“黃羊,你我的交情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兒個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可不能駁我的面子啊。”
黃羊:“這話是咋說的呢?馬五爺咋就跟我稱兄道弟了?咱們還按以往的規矩,你是師傅,是我的長輩兒。”
馬五爺:“別別,這會兒是這會兒,那會兒是那會兒。”
黃羊:“什麼這會兒那會兒的,你把我都繞糊塗了。”
“我說的那會兒就是當年你在馬橋上做橋牙紀的時候,那會兒你是我的徒弟;”馬五爺說:“可如今你是三義泰的掌櫃,我就得稱你掌櫃,不能亂了規矩不是?”
黃羊擺擺手:“馬五爺,咱不說這些了!馬五爺你說,你說究竟什麼事?”
馬五爺認真地說:“我想給三義泰的駝隊做領房人。”
“毛遂自薦啊!”黃羊說:“原來是為這事啊。”
馬五爺:“怎麼樣?雲掌櫃你信不過我?”
黃羊:“哪裡,要是論本事您沒得說!”
馬五爺:“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許大掌櫃回來你替我添句好話?我拿我馬家的三處院子做擔保,但凡駝道上出一點事我就……”
黃羊打斷馬五爺的話:“駝道上的規矩我懂,用不著馬五爺說。等許掌櫃回來我和他說就是了。”
馬五爺走後,有小夥計從外面回來了,說元和成掌櫃被綁架的事情有訊息了。
黃羊忙問:“哎,你說清楚點兒,到底咋樣了?”
小夥計說:“這事兒也真蹊蹺,聽說那綁架的土匪也是有名有姓的,也不知道元和成家裡的什麼人得罪了人家,那土匪就用了這麼個法兒逼他出出血,出事後經商會出面調停,綁匪說只要元和成答應出五千兩銀子,就把人放回來。聽說元和成的掌櫃子已經回來了。”
黃羊鬆了口氣:“哦,謝天謝地,破費就破費吧,人平安就好。改天咱得過去看看,都是買賣人麼!”
小夥計說:“雲掌櫃,怕是你看不著了。”
黃羊驚訝道:“咋回事?”
小夥計說:“元和成被放回來的當天夜裡,就帶著老婆孩子回山西老家了,誰都沒告訴。第二天早上人們才發現,已經是人去屋空了。”
黃羊怔了半天,慢吞吞地說:“唉,買賣人難做呀!你都不知道啥時候就有那塌天大禍尋到你頭上了。看樣子,也是心灰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