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此去經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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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此去經年人
若水緩慢的抬起頭，入目皆是一身黑色的碎花棉衣，襯得那本就瘦弱的身材像一根細長的黑柱子，柱頂上方那張方方正正的臉佈滿了蒼桑的皺紋，深邃的眼眸正一動不動的審視著自己。
竟然是龍老太。
若水幾乎是驚慌失措的站起了身，龍老太的身後站著一位頭梳著大辮子的羞澀小女生，手撐一把黑色的大傘遮在兩人頭頂，若水獨自淋溼在雨裡，視線模糊的在兩人之間不安的跳動著，有些蒼白的脣輕微的上下動了動，又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索性低著頭愣在那裡。
“既然來了，怎麼也不進去，你在練習淋雨嗎？”龍老太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似乎很不贊同的若水的小心翼翼，然後伸出手拉著若水往別墅裡走去。
其實，在若水剛接近別墅裡，正坐在窗前淺睡的龍老太就發現了。等了好久，卻只是見她來來回回在別墅門口猶豫著，始終鼓不起勇氣敲門，只好自己親自出來迎接了，明天就要回英國了，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是時候給她一些交待了。
回到客廳，龍老太吩咐阿秀去廚房熬薑湯，然後又自己找來一件大衣，披在了若水身上。
若水坐在那裡的身體明顯一僵，有些無措的伸出手攏了攏身上的大衣，表情很是受寵若驚。
“淋雨了，很容易感冒的。”龍老太注意到若水的不自在，出口提醒，見若水乖乖將衣服披上，才轉過身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
若水一時拿不準龍老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事實告訴她，龍家人沒一個是好惹的，只好僵硬的坐在那裡，打量著客廳裡的擺設，敵不動，我不動。
富麗堂皇的傢俱一如往昔擺放著，件件擦拭如新，或許是因為少人碰的緣故，不約而同的染上了一層冷冰冰的氣質，更顯得豪華客廳的空曠和寂寞了，還能清晰的聽到外面沙沙的雨聲，若水清楚的記得自己第一次時別墅的情景，他陰沉著臉一言不發上了樓，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疑惑且不安的等著，沒敢上樓，然後他拿出那張相片，告訴她那些關於龍晟瀚的往事，她傷心的離開。第二次來這裡，以龍晟瀚女朋友的身份出見，是來見龍老太的，他站在角落裡，陰沉著臉始終不肯看她。
“你是來找他的？”待阿秀將薑湯端上來又回到廚房後，龍老太才開口，打斷了若水的沉思。
若水手握著溫燙的薑湯，其實，一踏進客廳，聞到這裡的陌生與寂靜時，就知道他不在了，心裡對華難免失望，可又不能就這樣貿然離開，只好輕輕點了點頭，她並不意外，龍老太對她和冷子燁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過，這一次，不管她怎麼請求，勸阻，威脅，辱罵，她也絕不會放手了。
“先把姜蕩喝了吧，涼了就沒效果了。”龍老太自然是看清了若水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下掩藏著的想法，心裡湧起一陣陣苦澀，唉，曾經的自己是是錯得有多麼離譜啊。
若水捧起
薑湯，一飲而盡，有些微辣，殘留在喉嚨，心裡卻因此湧起一股溫溫的暖來。
“你大概還不知道哲亞的身世吧？”龍老太問，出口的話似乎有些文不對題，臉上保持著萬年不變的慈祥笑容。
若水疑惑的看了一眼龍老太，後知後覺的搖了搖頭，她只知道龍哲亞不是龍家親生的，至於這其中的緣由，龍哲亞當時也沒有多說，他什麼會如此增恨龍氏父子？按理說，龍家給了他那麼多榮華富貴，將他養大，他應該是心存感激的才對。
“哲亞的父親是我從外面抱養來的。你應該知道，在那個時候，像龍氏這樣的豪門世家，對於傳人是多麼的重視。我與晟瀚的父親結婚了好幾年，遲遲不見懷孕，無奈，只好出此下策，晟瀚的父親並不知情。可是，後來，我卻懷孕了，當時，晟瀚的父親並不贊成多育，無奈，我只好說出真相。也就是從那時起，整個龍家對哲亞的父親難免疏忽了一些，問題就出在那段時間裡，哲亞的父親偏偏在那時遇見了哲亞的母親，我並不喜歡哲亞的母親，她冷漠，固執，看著哲亞父親的眼神裡形同陌路，自然免不了處處阻止，這樣的家庭戰爭一直持續到哲亞的出生，持續到哲亞他們一家人般出去。”
龍老太艱難的說完這一段，有些暗沉的眸子裡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淺淺的淚花。
若水沒有接話，正低著頭在努力想理清這些恩怨恩怨。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來，我一直不怎麼喜歡像你這樣的女子。”過了好久，龍老太才整理好情緒，說出的話卻讓若水大吃一驚，什麼叫像她這樣的女子？
“就好像直到哲亞的母親自殺之前，我都一直對她心存成見一般。以前的我始終不明白哲亞的父親為什麼寧願與我們斷絕關係也要和她在一起，況且，她並不愛他，我不服氣，出手處處阻止，最終將他們一家人逼走。當我從凌兒那裡得知她自殺的訊息後，得知哲亞的恨意後，得知你與他們之間的糾葛後，我才幡然醒悟，原來，這一切都是由我個人的成見而起。哲亞父親去世的前一天，哲亞曾打過電話給我，哭著求我們去救助，那時的我氣還沒有消，便果斷的掛了電話，沒想到，第二天，就聽到哲亞父親去世的訊息……我想，可能就是從那時起，哲亞開始恨我們龍家的吧。”
原來如此，豪門恩怨，只是與卿何干？
若水深深吸了口氣，回想起龍哲亞臨死前的那一幕，又看了一眼沙發上風燭殘年的龍老太，輕不可聞的微嘆了口氣，這是命啊，誰又狠得下心去責怪誰？
“若若，曾經因為哲亞母親的關係，導致我第一眼看見你裡，心裡並沒有什麼好感。但是，你是這麼年來晟瀚第一個肯帶到我面前的女子，而且，我也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所以，我很努力的去裝作喜歡你，接受你，直到從凌兒那裡得知你與子燁的事後，所有的不甘，氣憤，像終於找到了出口似瞬間爆發，才會在凌兒的慫恿下去古堡對你
說出那些話，若若，是我錯了，錯看了凌兒，錯對了你，錯對了哲亞的母親，今天，我向你鄭重道歉……”
“別……”若水輕輕搖了搖頭，阻止了龍老太后面的話，她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因為她從來沒有覺得任何人對不起自己過，“我只想知道，他在那裡？”若水小聲問著，聲音帶著哽咽。
龍老太一個簡單的搖頭，在若水看來卻是異常絕情。
“前幾天，他來看過我，說要暫時離開一陣子，並沒有說要去那裡，我也沒問，單純的以為，他只是暫時的離開，以為他至少會帶上你，以為他是為了避開晟瀚……”
“什麼？”若水不可置信的打斷了龍老太的話。“你剛才說誰，他……在……避開，避開誰？”一定是她聽錯了，一定是，若水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眼神卻是一眨不眨的看著說這話的龍老太。
“你還不知道。”龍老太顯然很吃驚。喃喃自語。“難怪，難怪，他會不辭而別，我以為你知道，知道晟瀚，晟瀚，他從英國回來了。”
若水突然一個無力，渾身癱倒在沙發上，臉色煞白。
原來，這就是他必須離開的理由。
突然之間，整個人變得手足無措起來，繞繞臉，又抓抓手，眼神緊張得無處安放，然後，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站起身拿起一邊的傘就準備逃開。
“若若。”龍老太立即站起身拉住了若水的身體，解釋：“他沒有在別墅，若若，你不用擔心，他們都沒有回來過。還有，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回英國了，你今晚就留下來吧，陪我最後一天，明天送送我。”都說老人害怕孤獨，比常人經歷過更多世事變化，滄海傷田的她自然比常人更加害怕，話一說完，鼻子湧起一股酸涉，心裡的脆弱以不可挽回的的方式爆發，說出的話帶著懇求。
“離開？”若水聽到龍老太說他們都不在後，心裡莫明的鬆了好大一口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學會了逃避龍晟瀚，又聽到她說要離開，轉過身疑惑的問。
龍老太輕輕點了點頭：“我沒有精力在管你們年輕一輩的事了，薛老前幾個月回了英國，子燁走了，晟瀚不肯回來，凌兒也傷心的離開了，諾大的別墅裡就剩下我和阿秀兩個人，秀秀膽子小，平常連話也不敢多跟我說兩句，若若，最後陪陪我這個孤老婆子吧。”
若水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將龍老太扶到沙發上坐下，真誠的說：“其實，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若水選擇了留下，並且誠懇的道著歉，她雖然一步步被逼到今天這個樣子，心裡卻從來沒有怨過任何人，那怕是對冷子燁，如今也只剩下思念了，她從來都覺得是自己不好，是自己不詳，是自己拖累了別人。
“若若，現在的我才知道曾經的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了，你是多麼難得的一位好女孩啊……”
“……”
那晚，若水與龍老太談了很多，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