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川》第六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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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川》第六部分
記川 第六部分
39.你已經是過去(上)
明亮的光線自窗外鋪進屋內,將房中那原本柔和皎潔的燈光給映得失色萬分。清晨的微風輕輕吹拂而過,窗邊白色的紗幔迎著風兒搖曳生姿。
左恆遠睜開眼時,千秋已經穿著妥當做在一旁安靜的整理東西。能夠為他整理到行李箱中的東西確確實實不多,她的手搭在襯衣上,愣愣出神。
身旁放著的行李箱裡,大部分是他的衣裳,那些本就是昨晚就整理好的。餘下的部分是她硬是塞進去的東西。
比如前兩日她無聊在顧家花房裡摘下的鮮花製作而成的乾花。被透明的紙片緊緊密封的花兒還保有它原本豔麗的顏色,紅的有些耀眼。
又比如,前兩日他們一同去為腹中還為出生的寶寶挑選的起司貓小玩偶。眼中帶著楚楚可憐的神色的起司貓玩偶,曾是她近期惡趣味的愛好。
再比如,前兩日逛街時她看中的大紅色領帶。那麼豔俗的顏色,其實一點都不適合他,只因為她想看他戴上那領帶的模樣,所以就買了。
還記得那日他戴上那領帶時,她笑著笑著,一時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而哭了出來。
還有好多零零散散的東西,都是前兩日一起逛百貨時買的。
他分明忙的焦頭爛額,卻願意走出書房緊緊牽著她的手一起逛遍百貨公司。呆在家中,書房的門會將他們隔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那極為難得的共處時間,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意放棄的,這也是她分明很想睡卻仍興致勃勃的去逛百貨的原因所在。
她知道即將面臨著的是離別,這兩地分離還是她堅持的結果,可是她……捨不得啊。
昨夜她看美劇《Being Erica》,看著女主人公一次次回到過去,一次次的試圖改變曾經讓她後悔的事,可每次卻都發現另一個截然不同的選擇會讓自己更加的後悔。
所以她,堅持讓他回去。
被攬進溫熱的懷抱時,千秋就知道左恆遠醒了。
貪戀的在他的懷中磨蹭了片刻後,她才推開他,合上了行李箱,笑道:";快去洗臉,待會兒吃了早飯後還要趕去機場。";
左恆遠穿著妥當進了浴室,千秋望著他的背影,繼續沉默。上午十點的飛機,現在已經將近七點,餘下的三個小時對她來說太短了。
門外有女傭上來提醒,說早餐已經準備,千秋點頭支走了女傭,轉身進了浴室。
";左少,";千秋靠在門邊看著左恆遠,光滑的鏡面映出左恆遠面容。她習慣叫他左少,有時甚至直呼他的全名,雖然沒有一般夫妻之間的肉麻甜膩,卻別有一番風味。
將剃鬚水輕輕的拍打到臉上後,左恆遠回過頭,看著千秋,等著她說話。千秋看他的模樣,忽然笑了一下,說道:";沒什麼事,我先下樓,你動作快點。";
左恆遠點頭,目送千秋離開。
千秋下了樓,到餐廳時,顧家父子早已入座安靜的用餐,侍立一旁的傭人見千秋到來,立刻上前拉開了椅子。
";爸爸,子墨,早安。";千秋打了招呼後入座。
";嗯。";顧愷沒有看千秋,兀自用餐。
千秋見他吃的不多,當下覺得他今日心情不是很好。她看向顧子墨,用眼神詢問。顧子墨則對她聳肩表示自己並不清楚之後低頭繼續用餐。
千秋入座不久,左恆遠也下了樓。
打過招呼入座之後,他亦沉默的用餐。
顧家的餐廳氣氛總是那麼的壓抑與沉默,在顧家住了有一陣子的左恆遠對此深有感慨,所以今日這氣氛在他看來並無什麼不妥之處。
因為主人不說話,一旁隨侍的傭人們也都心驚膽戰,顯得小心翼翼。
早餐之後,千秋與左恆遠正要離開,顧愷卻突然開口說道:";左恆遠,來我書房一趟。";
千秋將視線自顧愷那兒轉移到左恆遠身上。
左恆遠下意識看了千秋一眼,笑道:";好的。";
加上這一次,這是左恆遠第二次踏進顧愷的書房。
傭人送來咖啡後,又迅速的離開,左恆遠與顧愷對面而坐,等待著顧愷開口。他端起咖啡小飲了一口,心下也有些好奇顧愷找他所為何事,卻極為淡定的不去問。
就算是到了現在,顧愷依舊沒能全身心的接受他這個女婿,關於這點,他說在乎又不在乎。
說不在乎,是因為他娶的人是千秋,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也是千秋,而不是顧愷。可他在乎的是,顧愷是千秋的父親,是他的岳父,若顧愷認同了他,對他和千秋而言意義上自然是不同的。
";你不問我找你來所謂何事?";顧愷在良久的沉默之後問。對於左恆遠的好耐性,他倒是極為讚賞。
";爸爸找我來,有什麼事嗎?";左恆遠極為配合的回話讓顧愷有些鬱結於心,卻無可奈何。
輕輕的攪拌著杯中的咖啡,顧愷也不再拐彎抹角:";千秋都有身孕了,你這個當丈夫的不陪在她身邊還回去管什麼公司?";
";這是千秋的決定,而且,爸爸你應該很瞭解千秋的個性。";左恆遠不置可否。千秋是那種一旦決定了,就不會輕易被說服的人。
";你就這麼由著她胡來?";顧愷將手中的湯匙用力放下,銀質的小勺子磕碰在陶瓷杯託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若是她出了點什麼差池,你在那麼遠的地方能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嗎?";
女兒是他養大的,什麼樣的性格他怎麼會不清楚?
";爸爸,我愛千秋。";左恆遠直勾勾的望著顧愷,";我相信她可以照顧好自己。";
這也是千秋給他的保證。
";你知道憑我們顧家的實力,你那家公司就算破產了也無妨。";顧愷也不拐彎抹角,";放棄那家公司,進入顧氏,你也一樣可以一展長才。";
千秋她硬是隨便把自己嫁出去他也認了,現在懷孕了,卻又硬要與丈夫兩地相隔。左恆遠的生意好壞並不重要,他們顧家家財萬貫,養他們一對夫妻幾輩子都沒有問題--這麼鬧騰究竟為了什麼?
懷孕的人處處都得小心翼翼的顧著,如今他老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自己都顧不了又怎麼能隨時顧著千秋?他需要的是一個能陪在她身邊的女婿,而不是一個為了自己的事業拋下他女兒的男人。
";不是人人都稀罕顧氏,何況,這是屬於男人的戰爭。";左恆遠忽然笑了出來,隨即又斂起了情緒,站起身,道:";爸爸,我先失陪了。";
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他知道顧愷一番好意,他也並非什麼爭強好勝之徒,但是他卻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公司。
這是一場男人間的戰爭,拼的不僅僅是實力耐力,還有自尊和驕傲。
他想讓桑陌柏知道,為了千秋他可以和他一爭到底。
就算桑家財力雄厚,那又如何?
左恆遠斂起情緒,拉開書房的門頭也不回的離開。顧愷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語。
左恆遠離開顧愷的書房回到房間時,千秋正坐在床沿上望著窗外的景色發呆。聽到他的腳步聲,千秋才回過神來。
";回來了?";千秋微微一笑,";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下樓吧,司機應該已經在外頭等我們了。";
左恆遠走上前去將千秋摟進懷中,親了親她的額頭,問道:";你真的就這麼讓我離開嗎?";
千秋微微推開他,堅定的望著他,";我會等你忙完來接我回家的。";
她眸中的堅定不移讓左恆遠張嘴欲言,卻什麼都沒能說出口。他輕輕嘆了口氣,一手拉起一旁的行李箱,另一手牽著千秋出了房間。
到樓下時,司機正如千秋說的那般,老早就準備好在外頭接他們。
去給左恆遠送機的只有千秋一人,顧子墨與公務繁忙抽不出空,而顧愷無意去給他送機,對此左恆遠並不介意。
坐在舒適的別克車內,千秋一直手緊緊的握著左恆遠的手,頭靠著他的肩膀。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她心下有些難受,卻都強忍了下來。
從顧家到機場這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說話。
車很快就到了機場。
機場的入口處人來人往,司機停好車後,三人都下了車。司機將行李箱自車的後備箱裡取了出來,拎著行李箱站在一旁,等著他們的指示。
千秋想送左恆遠進候機廳,卻被左恆遠拒絕。
左恆遠看著她微青的眼圈,手輕柔的撫過她的臉頰,輕聲說道:";就到這兒吧,你早點回去休息,別虐待自己。";
她一向擅長虐待自己,讓他不得擔心這點。
";我想送你進去。";千秋不肯回去。
";千秋,你很累了,別讓我擔心你。";左恆遠難得的堅持讓千秋在盯著他敲了半晌後妥協。
千秋伸手將他身上的西裝撫平,又細心的為他整理了衣領,小聲說道:";你要記得想我。";
左恆遠聞言會心一笑,低頭吻上了她的脣。
大庭廣眾之下的熱吻讓千秋的臉騰的紅了,她甚至感覺到四周過往人群在她身上停留的目光。可是她卻不願推開他,至於那些人,讓他們看就是了。
纏綿悱惻的熱切索取之後,左恆遠才放開千秋。他忽又想起了什麼,微微皺了皺眉,說道:";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
千秋點頭。
";晚上睡覺別踢被子。";
";嗯。";
";吃飯的時候別挑食,別讓我知道你把不愛吃的東西挑掉。";
";嗯。";
";想吃什麼就讓大舅子幫你去買,想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無論何時。";
";嗯。";
";每天固定給我發簡訊打電話,可以出門散心,但是一定要有人陪著,難受了就看醫生別當自己是鐵人。";
";嗯。";
左恆遠一直嘮叨,聽得千秋心裡暖暖的。他還想說什麼,見千秋偷偷秀氣的打了個哈欠,忙打住。
將千秋攬進懷中,抱了一會兒後才鬆開她。接過司機手中的行李箱,他轉身離開。千秋忍不住跟了上去,沒走幾步左恆遠卻又停了下來。
";千秋,";左恆遠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嗯?";
";你要記住,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另外……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為我擔心。";
千秋的手撫上小腹,迎上了他的目光,試圖從他眼中看出點什麼來。
片刻後,千秋無奈的點頭:";我明白了。";
";你別送了,快回去吧。";左恆遠捏了捏她的臉,拉著行李箱快步朝候機廳走去。
目送左恆遠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千秋越發的難受了起來。她好不容易壓下的不捨的情緒在這一刻又全都湧上了心頭。
腹中的孩子似乎是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動,一種難受的感覺從心頭而起,她捂住嘴,迅速奔向一旁的垃圾桶邊嘔了起來。
一隻修長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她接過那人遞上的紙巾擦去嘴角的汙漬,回頭正要道謝,卻在看清身後的人時愣住。
原來是桑陌柏。
40.你已經是過去(下)
第三十三章
千秋並未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桑陌柏,她極為不自然的笑了笑,一句謝言哽在喉嚨口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們去醫院。";桑陌柏見千秋臉色蒼白,皺眉,拉起千秋的手朝車子停靠方向走去。
";我沒事。";千秋站在原地不移動半分,微微帶了些力道想甩開了他的手。她的視線自下而上,將他的面容收進眼底。從前,她最喜歡桑陌柏的下巴,那再她看來是極為完美的弧度。後來她喜歡盯著左恆遠的側臉瞧,那同樣是個完美的弧度。
";去醫院。";桑陌柏的堅持不容人反駁。
金黃色的光芒散了一地,千秋和桑陌柏的影子在地上交疊在一起,映出無法抹去的陰影。千秋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她與桑陌柏並肩而行的情景--從前她聽人說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事時,總是堅信變的只是時間而不是人;後來她再聽人說起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事時,卻是一笑而過了。
她盯著他俊美的面容瞧了很久,忽然失笑。";尋常的孕吐而已。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你的霸道倒是從未變過。";
話才說完,她忍不住又嘔了起來。
桑陌柏皺起了好看的眉頭,他沉默兩秒,攔腰抱起了千秋。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千秋一跳,她卻無法反抗。
腹中的孩子過於弱小了。
她能做到最好的事,就是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孩子。
他的懷抱很溫暖。
很多東西都會隨著時間漸漸改變,不知為何,他的胸膛透出的溫度卻一如多年前。千秋曾那麼的貪戀他懷中的溫暖,那時她覺得這懷抱裡有的不僅僅是溫暖,還有愛,可現在……這懷抱也單單隻剩下溫暖了。
偎在他的懷中的千秋抬眼,自懷中看他,入眼的是他線條完美的臉。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極力完美的男人,但她,又何嘗不是?
桑陌柏抱著千秋坐上了車,等千秋坐妥之後,他淡淡的朝司機吩咐道:";醫院。";
司機在桑家服務了許多年,明白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即便是人多少都有些八卦的天分,卻仍舊面色平穩的發動了車子。
車子賓士在馬路上,車內安安靜靜的,沒人開口說話。
從機場到桑家入股的醫院,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偏生在路上遇到了嚴重的塞車,車子便被耽擱了下來。
車子停下的那一瞬,桑陌柏微微皺起了眉頭,順了氣的千秋卻輕笑出口。無論你多麼有錢有勢,在城市塞車之時也只有";無奈";一詞得以形容。
桑陌柏望向千秋,她臉上的笑容讓他心頭一震,隨即舒展了眉頭。他的指尖下意識想撫上千秋的眉眼,卻被千秋輕巧的避開。她的迴避讓他心生不悅,卻淡定自如的收回了手。沉默籠罩的車廂內,漸生出一股若有似無的疏離感。
過了好一會兒,道路漸漸疏通,車亦緩緩前行。
千秋別開眼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忽然開口,道:";陌柏哥,你看這車外的風景。它們總是隨著時日在變化,就算你日日都瞧著它們,也能察覺到它們在變。像我,很多年不曾仔細的看它們,現在看來和記憶中的差別自是不必說的。你說,有什麼東西是不會變的呢?就像我們家的老宅,雖極力的保持原樣,和我們小時候相比還是變了很多。我好幾年不曾回過家,回來後我的房間依舊像我走時那樣,大家都說裡頭的東西沒有一樣有動過的,可平時整理、清掃,都難免會挪動屋內的東西。我回來後,屋內的東西在我的隨意亂放下都不大像從前了。";
";你想說什麼?";桑陌柏問。
";我想說什麼你再清楚不過了。";千秋輕輕一笑,回頭望向他,";你為什麼,就不肯放過我們的感情呢?";
桑陌柏聞言,笑得愈發溫和,笑意卻從不曾到達眼底。坐姿雖如往日那樣優雅而不失貴公子的氣質,垂放在側的左手卻緊握成拳。
他,又如何放的開這段感情呢?
";那個男人,真的那麼好嗎?";好到讓她情願捨棄他。
千秋直視他,笑得極為開懷:";他或許樣貌不如你,或許財力不如你,或許權勢不如你,或許能力不如你,但是,他讓我在哭時有個溫暖懷抱,笑時有人一起分享,難道還不夠嗎?";
愛不必說出口,她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如此,還不夠嗎?
";是嗎?";桑陌柏亦跟著輕笑。
";是啊。";千秋斂了笑,道:";陌柏哥,一直以來,我要的就不多。";
桑陌柏不言語,只是笑著。
車在路上飛奔,不久後就到了醫院門口,停車,然後下車。
自車上走下的桑陌柏扶著千秋,嘴角含笑,舉手投足間俱是貴公子的氣質。千秋自然也不弱,腹中的孩子更讓她小心翼翼了起來,每有人朝他們看過來,都禮貌一笑,大家閨秀的風範自然一點也不落下。
他們的到來自然引起了一些小轟動,但凡熱愛八卦的,沒幾個不知道桑家和顧家那點事兒,如今見桑家大少扶著顧家大小姐出現,更是悄悄的議論了起來。
院長親自出迎,最好的婦產科醫生早已候在一旁,所有人中,處之泰然的唯有桑陌柏和千秋二人。
對於院長的問好,千秋極為虛偽的應承,就好比桑陌柏的笑容那般虛偽。
折騰了一翻,確定無事後,桑陌柏領著千秋出了醫院。
回去時坐的自然還是桑陌柏的車,一路上照例沒人說話,安安靜靜的。
千秋心想,她和他之間,這樣也好。
懷孕之後千秋極為嗜睡,在車裡坐了一小會兒便覺得睏意襲來。身側的人是桑陌柏她自然沒忘,但她也知道桑陌柏並不會將她如何,就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瞌睡,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睡著後的千秋對桑陌柏毫無防備,不一會兒身體便不自覺的朝他的方向滑過去。下意識接住千秋,桑陌柏盯著她沉靜的睡顏半晌後,竟悄悄的嘆了口氣,將她攬進了懷中,為她挪了個舒適的位置。
她仍在懷中,可是他卻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低頭看著千秋平和的面容,手緊握成拳,隨即鬆開,復再次緊握。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一聲嘆息。
";你說,我該拿你如何是好呢?";
當車再次停下時,已然進了顧家大門,到了顧家客廳門口。顧家的傭人們見到桑陌柏抱著睡著的千秋下了車都是一愣,更有甚者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顧愷聽了傭人的通報迎出來時,見到的也是這情景,一時間也不知說些什麼好。倒是桑陌柏,處之泰然的向他問了好。
顧愷冷靜下來,溫和一笑,道:";是陌柏來了啊,千秋這丫頭給你添麻煩了。";
";顧爸說的哪裡話,千秋睡得正好,我先抱她上樓去休息吧。";桑陌柏笑了笑,見顧愷張嘴欲言,又道:";顧爸放心,千秋的房間在哪我還記得。";
說完,抱著千秋繞過顧愷朝樓梯走去。
顧愷想了想,也不去阻攔他。
孩子們的事兒他也不想去插手,結局如何自然要看他們自己。
林媽從廚房出來時正好見到桑陌柏抱著千秋上了樓,見到桑陌柏讓她面色一僵,又見老爺一言未發,自知身份也不好說些什麼,轉頭又鑽回了廚房。
女傭開了門,桑陌柏極其容易的進了千秋的房間。將千秋放在**為她拉好了被子後,他並未急著離開反而在床畔坐了下來。
盯著千秋安睡的面容瞧了瞧,忽然想起了千秋早些時候說的話,下意識打量起千秋的臥房來。
屋內的擺設與他記憶力的,確實有了差別。
他的視線在屋內環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床頭櫃上放著的相框上。早些年,這個相框裡放的是他與千秋的合照,而另一旁的那個相框裡則是千秋和桑月寞還有杜眉的合照。如今這屋內只剩下一個相框,而相框裡的相片早已被換了下來。
照片不知是在什麼地方拍的,裡頭的千秋被左恆遠抱在懷中,笑得極為開懷--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有許久不曾看到千秋笑得如此開懷。
但,那又如何?
桑陌柏的手輕輕撫過千秋的眉眼,冷笑。
左恆遠嗎?
千秋忽然睜開眼,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家時鬆了口氣,卻在看到坐在床畔的桑陌柏時小小的驚嚇了一下,隨即冷靜了下來,大方的道謝:";陌柏哥,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
";我們之間,何必這麼客氣。";桑陌柏眼眸微微一眯,對她語氣中的客套有些不滿。
千秋坐起身,忽然不知說什麼。
桑陌柏伸手拿起一旁的相框,嘴角微勾,道:";這照片拍得不錯。";
千秋心頭一震,伸手欲奪回相框,卻被桑陌柏輕巧的避開。千秋抿著嘴角看了他好一會兒,問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桑陌柏把玩著相框,似笑非笑的反問:";你說呢?";
";你--";千秋微怒,正要說話,手機卻傳出的悅耳的鈴聲,熟悉的鈴聲不停的響,催促著她去接電話。
從放置在一旁的包中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左恆遠的聲音自電話另一端傳來,奇異的安撫了千秋起伏的情緒,讓她不自覺放鬆,連帶著嘴角都噙起了微笑。
";你到了?";聽聞他已然到家,她長長鬆了口氣,順帶也忘了桑陌柏還在房內不曾離開。
";嗯,剛到。";那端,左恆遠忽然沒了聲音,千秋有些著急,下一刻又聽他說道:";千秋,我想你了。";
千秋心頭一暖,軟軟說道:";我也想你了。";
坐在千秋旁邊的桑陌柏面容一冷,卻無人理會他。左恆遠的聲音自電話中傳出,他聽的雖不夠真切,卻約莫也聽清了個大概。
左恆遠細心的交代一些小事,聽的千秋心頭暖洋洋的。她想起了他不著痕跡的寵溺和溫暖的懷抱,忽然有些想哭,卻又對著電話那頭的他笑得極為歡顏。
末了千秋結束通話了電話,發現自己的想念又加深了些。桑陌柏在一旁冷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輕笑道:";可真甜蜜啊,我親愛的小千。";
孕婦的情緒本身變化得快,此刻的千秋心心念唸的都是左恆遠,她看向身側的桑陌柏,憤然想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她,頓時也沒了先前的好臉色,道:";陌柏哥,我已然嫁人,而你呢也娶了杜眉,難道這樣還不夠嗎?我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你何苦這麼折騰我們?";
";他若有本事,又怎麼會懼怕我?";桑陌柏收起平日在外人面前那面具般的笑容,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我既是這麼做了,就不會收手。";
千秋怒瞪他:";你當真如此見不得我過得好麼?";
";我見不得你過的好?呵,原來我在你心中是如此的面目可憎。可……你怨我,怨杜眉,卻又可曾想過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其實是你自己?";桑陌柏站起身,冷笑:";顧千秋,你到底有沒有心?";
他的話好讓千秋仿如淋了一盆冷水,渾身僵硬。手不知何時緊握成拳,極為用力,彷彿要把骨頭捏碎一般,疼痛入骨,卻仍舊不願鬆開。
安靜了許久,千秋張了張嘴,極為艱難的開了口:";我與你和杜眉三個人的戰爭誰對誰錯,對現在的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你做任何事都與我無關,但你若碰了左恆遠,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桑陌柏緊緊盯著千秋,試圖從她的眼中看出點別的什麼,千秋的眼中卻一派的清明,全然看不到其他任何顏色。內心深處湧起的失落感讓他笑得愈發的妖魅。他俊美的臉在千秋面前放大,逼著千秋與他對視:";你這是在和我宣戰嗎,小千。";
";是又如何?";千秋別開眼去。
";那麼,我們走著瞧吧!";
41.強者之爭(上)
第三十四章
深秋的夜裡有點冷,千秋從睡夢中醒來,睜了眼,四周一切昏暗,唯有落地窗那兒的窗簾因沒拉緊而灑了些許暈黃的燈光入內。
偏頭看了看身側,入眼卻是那空蕩蕩的床畔,她這才再次想起早在一個月前左恆遠已經離開了江城。閉上眼,滿腦子竟都是左恆遠的身影,無論如何都無法甩開。
她,很想很想他。
每每想念他時,她就會無端埋怨起桑陌柏,憑什麼他那樣傷過她之後,又要來破壞她來之不易的幸福?若不是他,如今他們又何須分隔兩地?
懷孕之後,情緒上的任何波動都會讓千秋覺得不舒服,卻又忍耐不得。她伸手摩挲著自己的手臂,緊緊將自己環住,也試圖再次入睡,奈何不論她如何努力都是徒勞。或許真的是太過於想念他,她心念一動,拿起了置放在床頭櫃上的白色手機,輕輕一按,微弱的光線將她的面容映得有些蒼白。
衝動時無法剋制,但那一股勁兒一過,難免就會後悔。
聽到耳畔傳來";嘟";的一聲響,千秋立馬掐斷了電話--此時正值凌晨四點,他或許還在歇息,若這麼不分時辰的打擾他,未免過於不體貼了。
而且,她也不想讓他知道她這個時候還醒著。
千秋捏緊了手機,深呼吸了一口氣,正欲將手機放下,便聽到了熟悉悅耳的鈴聲,低頭,便見手機螢幕上出現了左恆遠的名字。
這些時日公司的事物讓左恆遠焦頭爛額,手機這種通訊工具變得極為重要,加上千秋不在身邊,他也擔心會錯過千秋的來電,所以養成了隨時隨地翻看手機的習慣。衝了個澡出來,便看到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正是千秋打的,又見這個時辰,以為是她出了什麼差池,心頭頓時一驚,忙回了個電話過去。他每天晚上十點都會固定給千秋打個電話,順道催促她早些休息,昨夜十點多給她打電話時她並無什麼異常的地方,這個時辰看到她來的電話,自己又不在她身邊,心頭頓時焦慮了起來。
電話響了兩聲後便被接起,不待千秋說話,他就急急忙忙的問道:";千秋,你沒事吧?";
那頭的千秋見他焦急,忙道:";我好著呢。";
左恆遠聽她的聲音,確實沒有強忍難受的地方,稍稍鬆了口氣,才不急不緩的說道:";沒事就好。";
千秋聽了這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忽想到了什麼,道:";你怎麼又忙到這麼晚?";
左恆遠支著單手揉了揉太陽穴,聲音溫潤,卻暗藏著一絲疲憊:";我想早日忙完去將你接回來。";
他的話讓電話那端的千秋心頭柔軟的一塌糊塗,眼眶也有些發紅。
懷孕之後她變得十分情緒化,好在此時左恆遠並不在身邊,否則又該一番好哄。見她不再說話,左恆遠以為她是困了,輕聲道:";天還沒亮,你再去睡一會兒,好好照顧自己。";
";嗯。";千秋軟軟的應了聲,沉默了下來。
左恆遠確實是累了,疲憊感越甚,他心知千秋這會兒定是睡不著,又實在想不出什麼解決的方法,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卻也不敢去睡。
";你不必擔心我,我這會也覺得困了。";另一頭的千秋似乎也極為明白他的心思,故作睏倦的打了個哈欠,掛電話之時,又道:";我……我想你了。";
左恆遠心頭的疲憊感頓時一掃而空,還沒等他說些什麼,千秋快速說了句";早安";就結束通話了電話。聽著手機中傳出的嘟嘟聲,頓了頓,他啞然失笑。
躺倒**,想起千秋的臉,又想到那即將出世的孩子,他頓時又有了力量。這場男人之間的較量他看的十分之重。
不單單只是為了面子和可笑的自尊,因為對手是桑陌柏。
這個男人,曾在千秋的心中盤踞了多年。
掛了電話之後,千秋躺在**睜著眼睛看了許久的天花板,終究還是入了睡。
再醒來時,烈日當頭,看了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千秋起身洗漱後到了樓下,見到林媽,林媽忙去廚房端了牛奶給她,又準備給她弄些吃的,卻被她拒絕。
將牛奶一飲而盡後,千秋道:";林媽,我想去子墨那兒看看,待會兒讓他帶我去吃點東西就成了。";
林媽一聽說千秋要出門,又開始不放心了,便試圖勸說千秋打消這個念頭,但千秋執拗,愣是勸不下,林媽只好隨千秋去了。
林媽送千秋到門口時,司機早已備好了車,上車前林媽將裝著三明治的袋子塞到千秋手中,又細細的交代了一番才放行。
車平穩的駛出了顧家大門後,千秋才打開袋子,裡頭的三明治是千秋最愛的火腿口味,看著她倒真覺得有些餓,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來。
懷孕之後她的食量變大了許多,加之並不怎麼孕吐,這一塊三明治剛好夠讓她墊肚子。咬著三明治,她忽然想到年少時吃過的徐記滷麵,想著想著就饞了起來,當下便決定等會兒到了顧氏大樓後一定要使喚顧子墨去給她跑腿。
想到即將再次奴役顧子墨,她心頭無端的歡樂。
到了顧氏所在的恆天大廈,前臺的小妹這回機靈了幾分,笑臉相迎,恭恭敬敬的將她給領到了專用電梯口,還琢磨著要送千秋上樓。
千秋覺得好笑,進了電梯後便沒再理會她,直上三十二樓,隨後進了顧子墨的辦公室。
她到時,顧子墨並不在裡頭,祕書也不知他去了哪,千秋尋了個地方坐下,隨手挑了本雜誌無趣的看了起來。
等了約莫十五分鐘,顧子墨終於匆匆忙忙的推門進來,手中還拎著一個外賣的盒子。千秋抬眼看他,沒好氣道:";顧子墨,你可真大牌!";
";攤上你這麼個姐姐,我還能說什麼呢?";顧子墨將手中的東西放到她面前的玻璃桌上,嘆氣道:";你想吃的徐記滷麵,我足足跑了五條街才趕回來。";
千秋聽了頓時笑逐顏開,軟軟的道了謝,便心滿意足的吃起滷麵來。顧子墨見她吃的高興,鬆了口氣,回頭囑咐祕書送杯牛奶進來後,在她身側坐了下來。
偏頭看千秋專心吃麵的側臉,顧子墨靠向沙發背,在心底嘆了口氣,卻掩飾的極好,絲毫不讓千秋察覺什麼。
祕書端著牛奶進來時,千秋那碗麵已經吃下七分,她摸了摸肚皮,端著牛奶漱口後,又喝了一大口就放在了一旁,轉而看向了顧子墨。
顧子墨見她如此,也便打起了精神,見她嘴角還沾著醬汁,隨手抽了張紙巾替她試去,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姐夫娶了你,可真是夠操心的。";
";我跟你處了這麼多年,都沒發現你原來這麼不可愛。";千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隨即收起了談笑的心思,直接切入正題,問道:";事情有什麼進展?";
顧子墨起身走到辦公桌旁邊,自抽屜中抽出了幾份檔案放到了她面前,也沒多說什麼。千秋看了他一眼,拿起那檔案毫不猶豫的翻看了起來。
自那日和桑陌柏叫板之後,千秋耐不住他的挑釁,心頭的埋怨隨著情緒的不受控制而愈演愈烈,加之本就有心打壓桑家,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與顧子墨聯手處處尋桑陌柏的弱點。
桑家能在江城屹立不倒這麼多年,而桑陌柏的生意手腕又極為高超,自然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扳倒,此番顧子墨想盡了法子,都沒能尋到什麼比較有用的弱點。千秋手中那幾份標書直指桑家近期會參加的幾場重要招標會。
雖說攪亂這幾場投標無法撼動桑家的根本,卻也足夠讓桑陌柏忙和一通。
標書上頭將桑氏此次招標會的底標和總計劃寫得十分詳細,顧子墨也看過,確實是十分完美的標書。
千秋翻著標書竟開起了玩笑,道:";這標書做得十分不錯,或許你可以考慮將做這幾份標書的人挖角過來。";
顧子墨瞪了她一眼,她這才止住了笑。看完手中那幾分標書,千秋難得嚴肅起來,將那幾分檔案壓在桌子上,問道:";子墨,這些是如何拿到手的?";
";自然是別人自己找上門的。";顧子墨冷冷一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你也懂得,桑氏福利再好,總也有些害蟲。";
千秋撇嘴。
這一點她倒是無法否認,甚至是顧氏,這樣的人多少也存在,而且防不慎防。
放鬆了情緒,千秋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問道:";你有什麼打算?參加招標會對我們而言太過不划算,畢竟顧氏在這上頭並沒什麼優勢。";
顧子墨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千秋的頭,道:";同行內想投中這幾次標的企業多的是,妒忌桑家而看他們不順眼的也不乏,何必我們出頭?這事兒哥哥我做主了,小妹妹你就安心的照顧好我外甥女吧!";
千秋拍開他的手,笑罵道:";沒大沒小的,你姐肚子裡的是你外甥,什麼外甥女!";
";你不是很喜歡女兒嗎?";顧子墨不客氣的嘲笑道:";你上百貨公司買的那些東西,大部分都是女兒用的,你可沒給你兒子買過什麼東西。而且,女兒多好啊,嬌嬌弱弱的惹人疼,養個調皮的兒子會要你命的!";
千秋聽他這麼說,咧牙道:";我打算生雙胞胎,你有意見麼?";
";豈敢!";顧子墨忽然盯著千秋那隆起的小腹不妨,盯得千秋不自在了,才訕訕說道:";按照咱們家族的傳統,你懷上雙胞胎的概率還是有的。不過……你那肚子那麼小,人家不是說懷雙胞胎的肚子會比一般人來得大嗎?";
";……";千秋見他來了勁,索性不再說這個話題。
顧子墨的頭靠著千秋的肩,靠了片刻後,他忽然開了口,問道:";千秋,若有一日,我們真的扳倒了桑家,你真的會高興嗎?";
真的會高興嗎?
她那麼的看重桑月寞,甚至連對桑陌柏,她心中除了怨恨還存了一份感情,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他的問題讓千秋心頭一陣,握著杯子的手也隨之一僵,她偏頭看了顧子墨一眼,縮回了正欲端牛奶的手。
這個問題她現在沒有辦法回答。
沉默籠罩著辦公室,夕陽那暈紅的光芒自落地的玻璃窗透了進來,橘紅色的光線在玻璃的折射下極為嫵媚動人,卻也帶了幾分的蕭條。
顧子墨在長長的沉默之後,嘆息道:";晚上我約了人吃飯,待會兒打電話讓司機來接你。你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想想姐夫,千萬別四處亂走,別讓他擔心了。";
千秋嗯了一聲,忽然有些八卦,問道:";約了女的吃飯?";
";確實是女的。";顧子墨坐直了身體,道:";你還記得高中時很愛粘著我的李慧嗎?";
他一說,千秋倒是有了些印象。顧子墨高中時,學校的新聞社社長李慧特別愛追著他跑。聽他提起李慧,千秋若有所思的問道:";她現在是幹什麼的?";
顧子墨也不隱瞞,道:";業內有名的記者。";
千秋立馬問道:";娛樂版?";
";她如今是雙腳踩著財經版,眼睛卻盯著娛樂版。";
聽他這麼說,千秋當下就明瞭了他的意圖。顧子墨想了想,又問道:";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過去我也醜聞纏身,已經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有什麼好介意的。";千秋扯了扯衣角,淡淡說道:";適時候的醜聞倒確實會讓將桑家推倒風口浪尖。";
企業尤為注重形象,特別是桑家這樣的家族企業。
顧子墨站起身,將桌上那些幾份材料給收了起來,笑嘆道:";我這一次可是將所有能利用的資源都利用起來了,甚至為此犧牲了色相--親愛的姐姐,你是否應該補償我?";
千秋被他那哀怨的模樣逗樂,道:";等你外甥和外甥女出生了,免了你的禮金,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42.強者之爭(下)
第三十五章
前後不到兩日,江城大大小小的報紙雜誌鋪天蓋地,幾乎都刊登了桑、顧兩家的恩怨糾葛,這些傳聞或真或假,不單是佔據了娛樂版,連財經版也不曾放過。昔年桑家與顧家的婚約因杜家的介入而毀於一旦,如今桑顧之爭自然也少不得提起杜家,有人冷眼旁觀看盡熱鬧,有人伺機而動試圖從中牟利,也有人憤而指責某一方。不單如此,更有雜誌爆出當年杜眉冒名頂替顧千秋的作品一事,且雜誌信誓旦旦言之此事他們已經掌握了十足的證據,不怕因此與桑、杜兩家為敵。
不單是報紙雜誌如此,網路上更是將此事炒得火熱朝天,某知名娛樂八卦網站上有人將昔年那場建築設計大賽給翻了出來,上頭不單單列舉了那時的獲獎作品,更是將杜眉與顧千秋在校期間的作品都翻了個透,當年杜眉第三者插足而桑陌柏背信棄義一事又因這帖子而被人抓上臺面冷飯新炒,又有號稱知情人士之人詳細的爆料,加之網路上活躍的那些";業內人士";的點評,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一時間八卦版內所有有關桑、顧、杜三家恩怨糾葛的帖子一路飄紅。
與那些純當娛樂看待的人相比,另存了一份心思的人多已經將此事看得透徹--表面上看似友好的桑、顧兩傢俬底下已是波濤暗湧,而這場戰爭一開始就沒有杜家插入的餘地。
對此,杜家雖然也樂於作壁上觀,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的道理誰都懂,杜家打的那些小主意別人自然也明白,只可惜桑家與顧家似乎並不將杜家看在眼中。
江城畢竟平靜的太久了,難得的豪門娛樂讓百姓猶如打了雞血,**之情無以言表,城中上下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這場暗地裡已經拉開序幕的惡鬥,旁觀者多數都暗藏心思。
顧家老宅並不如外界那般喧囂,顧愷將那幾分報紙隨手摔到了桌上,淡淡的交代身邊的女傭,道:";把這些東西收起來,別讓大小姐看到。";
女傭趕忙將那些報紙整理到一起,正要抱下去,便見千秋從樓梯那小心翼翼的走了下來。顧愷使了個顏色,女傭忙慌慌張張的退了下去。
";你等等。";千秋開口叫住了女傭,問道:";這可是今天的報紙?";
女傭腳步一頓,下意識回頭看顧愷,顧愷適時開了口,說道:";那些是前兩日的舊報紙,剛才傭人整理客廳的時候發現的。千秋,林媽給你準備了營養早餐,你先過去瞧瞧吧!";
千秋的視線落在女傭抱著的那疊報紙上,眸光輕轉,隨即朝顧愷溫和無害的笑了笑,也不再堅持看那些報紙,轉身便去吃早餐了。
其實她心底十分清楚那報紙上都會有些什麼東西。
若是在從前,顧愷定也能在第一時間發現這些事其實與她和顧子墨的推波助瀾脫不了干係,但現在的顧愷滿心都是她腹中的外孫,加上她遮掩的十分好,成功的讓他以為這一切她尚且不知情--方才那女傭抱得不夠緊俏,斗大的標題都沒遮掩好,她雖然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卻也將那標題看的真切。
慢條斯理的將林媽準備的早餐吃完,再到客廳時,顧愷已經不在那兒了。千秋知道他今日約了朋友打高爾夫球,隨意的在沙發上坐下,撥通了顧子墨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人接起,她還沒說話就聽到對方抱怨道:";我一早就起**班,你倒是好命,總是一覺睡到自然醒。";
千秋輕笑,道:";你要是懷孕了,也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
";我在線上等你。";顧子墨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無可奈何的讓千秋嘲笑了片刻後,他才切入了正題,交代了這麼一句話後他便掐斷了電話。千秋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他決計不會是為了與他閒聊嘮嗑,他自認還沒那麼大的魅力。
或許是因為這幾日睡得並不那麼好,走到樓梯口時,千秋覺得眼前一黑,這突如其來的暈眩感讓她下意識停下腳步,手也緊緊攀附在樓梯扶手上,不敢再往前走。
在樓梯口進行一番深呼吸,待氣息漸漸穩定下來後,千秋才緩慢的繼續朝前走。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肚子像吹了氣的氣球那樣一日比一日大,這讓她的行動也跟著變得極為不方便,從客廳到自己的房間竟用掉了她很長的一段時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千秋立刻打開了放在一旁許久的的筆記本,迅速聯網上線打開了通訊工具。
一上線便收到了顧子墨髮過來的影片請求,千秋毫不猶豫的點了接受。
顧子墨的面容出現在螢幕上,千秋戴上耳麥,便聽到他抱怨的聲音,道:";你現在的速度跟烏龜差不了多少了。";
千秋淡淡一笑,也無心跟他貧嘴,道:";爸爸把家裡的報紙雜誌都收了起來,我對上頭的訊息一無所知,但我並不想知道那些過程,你直接告訴我借過就行了。";
";桑氏昨天那場投標會正如我們所預期的那樣輸得十分慘烈,那場投標會結束後桑氏上下都處於高度戒嚴狀態,桑陌柏辦事效率極高,今日一早就已經那個透露標底的人給揪出來了。如此一來,隨後的幾場投標會他們肯定會修改方案,想要繼續佔據優勢的話我們還得從別的方面下手。至於報紙上那些新聞,你不看也罷,就是些八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從三天前開始,不單是桑、杜兩家的股票在跌,我們也多少受到了波及。不過兩相一比,我們的損失並不如他們兩家來的大--";螢幕上的顧子墨臉色驟然一變,見千秋正不解的望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穩住聲音,道:";千秋,你開啟電視看看。";
千秋皺了皺眉,拿起桌上的遙控器,輕輕一按,就看到了桑陌柏那張俊美如昔的臉,那張臉上仍是那得體且能蠱惑人心的笑容。
電視上正在直播的正是桑氏召開的記者招待會,周遭閃光燈曳曳生輝,千秋本不清楚顧子墨為何對這一場記者招待會聞而變色。
此時,其中一名女記者起身提問,已有所指的問道:";桑先生,有傳聞說你與夫人杜眉早已離婚兩年之久,您對此傳聞有何看法?";
螢幕之中的桑陌柏嘴角的笑容越甚,千秋本以為他會略過這個話題,沒想到他的下一句話竟讓她頓時也變了臉色--
";這位小姐說的極對,我與眉兒早在兩年前就因性格不合而協議離婚,由於我們二人在離婚之後想好好歇息而不再去觸及感情問題,所以並未將此訊息公佈於眾。今日既然大家問起,而眉兒身邊十分不錯的追求者,我想將這訊息公佈於眾也並非什麼壞事……";
……
桑氏這場記者招待會,本意應該是為了挽救企業形象,可這個當口卻爆出了桑陌柏與杜眉離婚的訊息,如此一來,這一池水頓時被攪得更加渾濁。
接下來桑陌柏說了什麼,千秋一字都不曾聽進耳中,螢幕那端顧子墨喊了千秋好幾聲,才讓她回過神來。
";千秋,你……";顧子墨憂心忡忡,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千秋狠狠的掐了下遙控,電視螢幕頓時一黑,桑陌柏那張臉頓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雖是如此,他的面容卻像一張網,緊緊的纏著她,讓她既壓抑又難受。
桑陌柏與杜眉離婚的訊息隨著這場記者招待會傳遍了江城的每一個角落。招待會之後,杜眉走進了桑氏大樓。
前臺小姐顯然也知道了這一訊息,見了杜眉,不再是恭恭敬敬的喊";夫人";,又加上那些關於她抄襲顧千秋作品的訊息,心底對她十分不屑,卻心知自己得罪不起她,只得面帶公式化的笑容,不冷不熱的喊了聲";杜小姐";。
不單是前臺如此,一路所見的桑氏員工幾乎都是這般模樣。
杜眉心底雖早已怒火攻心,臉上卻仍保持著平日裡那完美的笑容,在這些外人面前絲毫不曾透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出了電梯,杜眉正打算直接進入桑陌柏的辦公室,卻被門外的祕書安娜給攔了下來。安娜客套的笑道:";杜小姐,請您稍後,容我先通報一聲。";
杜眉完美的面容隱約有幾分龜裂,卻還是極力的保持自己的形象,淡淡說道:";辛苦了。";
安娜以內線通報之後,放下電話,朝杜眉笑得極為親切,道:";杜小姐請。";
杜眉嘴角微微扯出冷笑的弧度,踩著高跟鞋踏然越過了祕書,朝總裁辦公室走去。
帶她的身影消失在那厚重的門板後,祕書室其他幾名祕書頓時圍了上來,紛紛向安娜探討八卦,安娜瞪了她們一眼,她們才撇著嘴離開。
惡狠狠的甩上門後,杜眉也不再維持她那少得可憐的尊嚴。案桌後辦公的桑陌柏連頭都不曾抬一下,讓杜眉心頭的怒意更甚,她憤怒的走上前去,雙手支著桌子,冷冷的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桑陌柏輕輕丟開手中的鋼筆,抬頭,嘴角含笑,十分的誘人。
";你少跟我玩文字遊戲。";這樣的神情看在杜眉眼中並不讓她沉醉,反而讓她憤怒得無以復加。桑氏那場記者招待會後,杜氏的股票一路狂跌,搞得如今的杜氏雞飛狗跳。
桑陌柏靠向椅背,笑道:";你今天來我這兒到底是為了什麼?若是來質問我,又是在質問什麼呢?";
";你--";杜眉怒不可竭,憤怒的將桌上的那些資料夾之類的東西掃落。
東西摔落在地毯上發出悶響,卻絲毫沒能影響到桑陌柏,他整好以暇,道:";眉兒,你的教養跑哪兒去了?";
";教養?";杜眉怒極反笑,";桑陌柏,你跟我談教養?當初離婚時我們說好若有一方要想公開我們離婚的訊息,勢必要告知另一方,可是你今天都做了什麼了?";
";當初我們也約定好你不得去找千秋,可是你老早就背棄了我們的約定。那麼,我們離婚之事既然是事實,為何又不能說呢?";
";我是去找千秋了,那還不是你默許的?若沒有你的迫不及待,我又怎麼會去找千秋呢?";杜眉冷笑不已,";不顧正在跌落的桑氏股票,你如此迫不及待的公佈我們離婚的訊息,不就是為了千秋嗎?可惜了,就算你現在重回單身行列,人家卻早已是左夫人。";
桑陌柏的軟肋在何處,杜眉自然是一清二楚,她的話猶如利刃,狠狠的刺進了桑陌柏心底,他站起後,頃身靠向杜眉,修長的手劃過她的眉眼,笑容越發的妖媚:";那又如何?你今天這麼耐不住性子找上門,不就是為了杜家嗎?若是與我撕破臉,你覺得會有什麼下場?我親愛的眉兒,你若是發洩滿腹的火氣,怕是找錯物件了。";
杜眉按在桌上的手隱隱發白,像是在強忍著什麼,她倔強的與桑陌柏對視了許久,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確實是她太過於看得起自己了,打小到大,她就沒能贏過他一次。
也對,她連千秋都贏不了,又怎麼能妄想贏過他呢?
桑陌柏見她服軟,又坐回了椅子上,斂了臉上的笑容,諷刺道:";就如同你清楚我的軟肋一樣,我也知道你的,你若無法舍下杜家,你就永遠都是輸家。可惜你若舍了杜家,就完全沒了資本,沒有資本又如何爭強呢……若沒什麼事,你可以走了,杜小姐。";
他將那聲";杜小姐";咬得極重,似是在刻意提醒杜眉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杜眉收回按在桌面的雙手,不發一言,轉身就離開了桑陌柏的辦公室。
因為她姓杜,所以杜家這輩子都是她肩上的負擔。
誠如桑陌柏所言,若擺脫了杜家,若沒了杜這個姓氏,她什麼也不是。任憑她再有本事,也只會是別人刀俎下的魚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