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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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第一百十八章
郇昰不愧是做皇帝的人,這些年來能體現出他具有帝王特性的機會很少,可就在這一刻,他面不改色地把差點要嗆出去的茶給嚥了下去,再把手中的茶杯給放穩了之後,立即就抓住了這個女駙馬案,不對是女將軍案的關鍵點,先關心起夏桂的脈案來,“蟠兒,你說那脈案有些不妥,具體怎麼說?”
薛蟠一聽郇昰的問題,心裡面鬆了一口氣,好在五哥最關心的問題並不是在為什麼夏桂是個女子上面。“就王大夫的說法,主要是一些行軍打仗的人都會有的通病。夏桂呆過的地方很多,從川北到外北,從高原到冰地,然後又是在海上風吹雨淋,身體健碩的男子也難免留下一些毛病,何況是女子。這裡頭最大的問題,怕是以後不易有孕。”
郇昰想到自家的六弟,就馬上懂了薛蟠的意思。不易有孕這個問題,在夏桂看來可能根本不是大問題,否則她當年也不會進入軍營了。萬事都有代價,她怕是早就有了準備。但是郇旪的性子古怪,要是被他知道了是因為多年的戰事拖壞了夏桂的身體,那麼說不準明天是要一哭二鬧地不讓夏桂再帶兵了。“王大夫可說了這病症能不能治好?”
“夏桂的身體其實不錯,這麼多年都堅持鍛鍊,遠不是那些後院女子能比得上的。她的病症多半是因為那些常年的痼疾沉積而造成的,要是能好好養著,當然是沒有什麼問題。”薛蟠可不認為夏桂會願意好好養著,起碼在南洋與大洋洲那裡的事情還沒有穩固下來之前,她是絕不會退的,“可按照原計劃,過了年在開春之後,寶島附近的‘海盜’就該要剿了。還有得到的訊息裡,英吉利似乎有前往大洋洲的趨向,如果不給他們重重地一擊,這些人可不會真的太平下來。”
“這倒是一個問題,但也不是不能兩者兼顧。病還是可以先看起來,平時的時候用藥膳先養著,畢竟病去如抽絲,不是一時片刻的事情。”郇昰想了想這事情還是要郇旪自己與夏桂商量,說完了這病症的事情,當然還是要談一談男扮女裝的幕後最大幫凶。“蟠兒,你過來,說說吧,我可是被你瞞了這些年,要怎麼補償我受到欺騙的心。”
這都是什麼事情啊。薛蟠就知道這事情被爆出來,受到郇昰責怪的人一定不是夏桂,而是他自己先要頂上,“五哥,這事情說來話長,當初我們在劍門佛寺中遇到她之後,我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一直到川北戰事爆發的時候,夏桂受了傷,我才無意中知道了真相。就起了惜才之心,夏桂是一個天生適合沙場的人,不該被天資所限,困於淺灘。”
郇昰只是抱著薛蟠,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他的背脊。郇昰此時想到了宮中的皇后,在忠順的事情結束了之後,她快速地消瘦了下來,愛與恨的人都不在了之後,她也失去了生存的意志,真的熬不了多久,能撐過新年的正月已經不錯了。
人與人之間從來不能比較,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種不能被摧毀的意志,即便是個女子,卻站在了高山仰止的位置,絕大多數男兒耗盡一生也無法趕上。這樣的人物是男是女早就不再重要,國有棟樑,是大慶的幸運。“哎——,這事情你們自己斟酌著辦吧。我看她很清楚事情的關鍵,六弟那頭我會看著,就是治病的事情不能耽誤。身體是自己的,沒有人真的要她以身報國。”
不去說郇旪那頭的雞飛狗跳,總之這事情算是一筆帶過了。事後郇旪覺得裡外不是人說的就是他,其他人怎麼都是雲淡風輕,適應能力比看到忠順死而復生有的一拼了。
就在郇旪萬分不願意地情況下,夏桂仍然是出海作戰了。這仗一打就是一年半,從南洋到太平洋,連一封鴻雁傳書的可能性也沒有。京城裡頭的那些大官們被郇旪折騰的不輕,每個都盼著皇上把六王爺給外派出去,還是到地方上去禍害別人吧。許是大家的願望終於被上天聽見了,隨著薛蟠研製出了人工電力機,準備把它用在海船的動力裝置上,郇旪就開始滿大慶地跑,發散出多餘的精力,幫薛蟠把許多改革的事情給落實了下來。
等到郇旻的孩子也快要整一歲的時候,義忠親王的船隊與大勝了英吉利的大慶水師一同到達了天津港,這回真是有了普天同慶的感覺。與五年前站在天津港看著首次大慶海軍軍演的感覺不同,那些三品以上的大員都有了一種物轉星移的感嘆。他們從對大海的懵懂無知,到漸漸看著大慶海軍強盛起來,認識到了大海的魅力與潛在的巨大利益。如此跨越時代的變革,他們居然真的參與了其中,何嘗不是一種榮幸。
義忠親王的臉孔被晒黑了很多,雖然他已經年近六旬,但是臉上的皺紋卻擋不住從身上的活力,“大慶真的改變了很多!我看到夏大人乘坐的那個蒸汽船,跑得速度可是比我這船快多了,可惜本王老了,這老胳膊老腿也架不住在海上繼續飄著了。”
“王爺的精神可是年輕了很多,這些年在外面真的辛苦了。”薛蟠覺得郇曠最明顯地改變是他身上褪去了一股狂氣,進而變得更加開闊了起來,不再是目下無塵,而真是心懷寬廣。“王爺有什麼打算,真的不再出海了?”
“不了,大洋洲的事情自然是有後來的人能做的更好。本王年紀大了,不再湊這個熱鬧了。我打算好好地整理一下這些年的所得,能寫出一本書來最好,那也算是大慶書寫外洋事宜的第一人了。”郇曠想得很明白,這些年大慶變了很多,他也是上了年紀,不適合在外面奔波了。年近花甲,是到了好好享受生活,並把這些年的所得寫下來的時候了。“都說拿得起放得下,本王難道還比不過五弟嗎?”
薛蟠只能笑笑,義忠親王說的是三日前郇昰宣佈退位的事情。不管朝臣們心裡怎麼想,反正郇昰已經傳位給郇旻。而義忠親王感慨著大慶變了很多,這裡面未嘗沒有暗指道,他不過是離開了五年,回來的時候,連龍椅上面坐的那位也變了人。
“薛大人也是要退了嗎?不知道下次我們再見面,會是什麼時候了?”郇曠想起當年他還擔心過有朝一日郇昰與薛蟠之間會出現問題,可到了他五弟那裡,直接就把皇位也給出去了,薛蟠也是隨時會離開權力中樞的樣子。
薛蟠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轉眼間他在京城已經呆了十年,以後走遍大江南北,何時再會回來卻是一個未知之數。“以後的事情很難說,但總是有再聚首的時候。”
薛蟠的此話不假,在郇旪的強烈要求之下,夏桂被纏的沒有辦法,與薛蟠在七月的時候上書辭官。加上了一個不做皇帝之後,就迷上了收羅菜譜的郇昰,四人一起下了江南。
同年,謝旻也調任到揚州,任江南總督。薛寶釵也隨著一起回了江南,在闊別了家鄉十幾年後,又回到了這裡。寶玉這些年沉下心來做起了學問。因為大慶在學術思想上的百花齊放,不再拘泥於儒家一派,寶玉也不知為何深入了佛學研究,他在其中的造詣竟然出奇地高,連佛門中人也稱讚起來。他並不是出家入了空門,早就成了親,有了孩子。今年他回到金陵祖籍,一方面是祭拜賈家與史家。更重要的是湖畔書院對寶玉發出了邀請,請他入院來研究佛學,以後怕也是要在江南定居。
隨著一身官服的褪下,有許多恩恩怨怨以及那些不能言說的糾結,也都隨著大江流水奔逝而去。
賈敏早在多年前過世,林海這些年雖是撐了下來,但也沒有熬過八月,林瑜扶靈回到蘇州,上請丁憂。薛蟠再踏入林府的時候,已經時隔十六年,他看著林海的排位,心緒複雜,也不知應該要說一些什麼。“表哥也要保重身體,莫要悲傷過度了。我在外這麼多年,以後的日子如非出海,多半是定居金陵。要是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儘管知會一聲就行。大家都是親戚。”
林瑜看著薛蟠,還有在上香的郇昰,同樣百味雜陳。多年之前他剛剛被過繼到林家,心中惶恐,沒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薛蟠是第一個真的說得上話的同齡人。在林家的那年,他也早早見過被救的郇昰,還覺得那位皇子難以相處。林薛兩家之間,也曾親近過。但是官場複雜,利益難辨。一場狀元之爭,讓他們終究被推到風口浪尖上,身不由己,絕非虛言。
可是時光荏苒,不過十年,薛蟠已經名震天下,他們之間也沒有再過多的聯絡,這些年他修他的書,過得也不錯。沒有那麼多的意難平,也沒有那麼多對比落差,他只是做著自己。可今日再見,薛蟠與郇昰共同出現在這裡,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雖是有太多的不解,卻最後說了一句,“為兄不會同你客氣的,蟠兒若有什麼要幫忙的時候,儘管開口就行了。”
“那是自然。”薛蟠從善如流地點頭了,“林表妹還懷著身孕,對姨夫過世的事情,要防著她憂傷過度。寶釵也回了金陵。雖說林表妹已經嫁入了韓家,但說到底我們仍是親眷,她與寶釵小時候也很親近,一直通著信。寶釵這些年一直念著她,這時候,兩人能多說說話也不錯,減輕一些表妹的憂思。”
“是啊,就連賈寶玉表哥也來江南了。說來我們以前也沒有真的聚到一起。現在大家都在江南了,不妨日後走動起來。”林瑜的這句話算是道出了那番往事盡去而放眼當下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