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19解甲:隨山將萬轉

19解甲:隨山將萬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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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解甲:隨山將萬轉

連愛嬌焦躁不安地在打穀場上等了小半個時辰,天色微黑的時候,她就藉口串門子出來了,遮遮掩掩地躲在打穀場的草垛後面。舒蝤鴵裻

昔日她跟連世珏兩個,就常在此幽會,堆起的一個個草垛是天然的屏障。

想想以前的種種情境,又想到今日在村口上的不期而遇,——三年不見,他的身形居然又長了好些,乍一看還以為是另一個人,然而容顏卻沒變,依舊是昔日的俊美,而且,不知是否因為在軍中歷練過,更多了一份令人心悸的英武氣質。

只看了他一眼,連愛嬌的雙腿就軟了。

她特意洗了身子,擦了香脂,細細梳了時下最流行的髮型,換了最輕便貼身兒的衣裳,將她的婀娜身材勾勒無餘。

她的確有幾分姿色,在村裡走一圈兒,會引得那些青壯男子眼睛移不開

。她也知道怎麼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更美,她有這個自信,只要男人的手在她的腰上一摟,保管他就從此鬆不開手。

當看到男人出現的時候,她按捺不住滿心喜悅,看看左右無人,遠處依稀有個農人,但隔著一段距離又藉著天黑,她便肆無忌憚地躍出來,從背後抱了過去。

誰知道乍然一撲,卻撲了個空,閃電般,手腕卻被擒住,往前一帶,那鐵鉗般的力道,疼得她的淚幾乎都湧出來。

男人的五感俱是極為出色,更有一種極敏銳的野獸似的直覺。當耳畔聽到細微的聲響之際,腳下一踏輕易閃開,便將“來襲”之人擒住。

鼻端嗅到一股極濃的脂粉香氣,本來要喝問一聲,望見連愛嬌一張臉的時候卻陡然明白過來,當下將手鬆開,冷冷一哼。

連愛嬌捂著手腕,痛的低低叫:“要死了你,人家不過是想抱一抱,做什麼這麼大力?”兀自沒察覺異樣,話語裡頭幾分嬌嗔。

連世珏皺著眉,對此情形有些不知如何處置才好。

連愛嬌卻靠近身來:“死人,是要吃人嗎?把人家的手都捏斷了。”嬌滴滴地嗔了聲,便又欲靠過來。

男人驀地後退一步,沉聲道:“自重!”

連愛嬌怔住:“什麼?”

男人耳畔忽地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正往這邊逼近,聽來熟悉,他心念一轉,卻不動,只是對連愛嬌說:“勿要糾纏,你走吧。”

連愛嬌聽得這樣絕情的話,她哪裡又肯走?當下道:“連世珏你怎麼了?”

男人耳畔的那腳步聲逼近了些,卻又猛地停了。

他不說話,連愛嬌卻變了臉色,道:“你、你怎地跟換了個人似地,先前見了我,也不似往常般笑,莫不是……”

男人眉頭一皺,雙眸冷寒,夜色裡看來竟有幾分森然。

連愛嬌打了個寒戰,道:“莫不是你嫌棄我了?”

男人沒想到她說的是這個,一時無言

連愛嬌道:“難道你、你還想這三年裡我一直都等著你?你當初一聲不吭地走了,誰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年紀也不小了,你家裡還有人,難道你要讓我一直等下去?”

男人有幾分不耐煩,便去搬弄那些麥堆,他的動作自是生疏,但卻有效,連愛嬌望著,越發憤怒:“連世珏!”衝過去將男人的手臂一拉,“你給我停下!”

他耳畔聽到後面那人,腳下似動了動,卻又沒了聲兒。

他便只看著連愛嬌,卻見女人道:“當初你為什麼非要娶寶嫃?你若是早給我定了名分,我就是你家的人,現在又何必還這麼偷偷摸摸地,……你現在卻因為這個嫌棄我?”

他實在不願意對個女人糾纏:“夠了。”停了停,又加一句,“既然你成親了,兩不相干便是!”

“世珏!”連愛嬌望著他,有些兒不甘,“別這樣兒好嗎,我們以前多好……實在不行,我可以和離,不過你也得跟寶嫃……反正你也不喜歡她,她只不過是……”

連世珏心道不好,耳畔聽到那本來安靜下來的腳步聲重新響起,來得極快。

“狐狸精,不要臉,你在說什麼!”寶嫃憤怒的眼睛發紅,不顧一切地從草垛後衝出來。

連世珏望著她嬌小的身影飛快地跳過來,擋在他的跟前,揮著手中本用來堆麥子的木叉,毫不留情地打向連愛嬌。

寶嫃從未跟別人紅過臉,可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連愛嬌慌忙逃出了幾步:“你發什麼瘋!你敢打我一下!”

她素來是不肯吃虧的性子,今晚上卻連連地遭遇意外,看著寶嫃的情形,她不敢硬碰,就看男人:“連世珏,你就這麼看著她發瘋?你跟她說,當初是為什麼娶她的?你曾跟我說你後悔的很……你記得嗎?”

寶嫃一呆,尖叫著:“你胡說!你胡說,我跟你拼了!”她氣得衝上去又要打,身子卻被從後面一抱,原來是男人上前來,悄無聲息摟著她的腰,便把她摟抱了起來

連愛嬌見狀,略微鎮定:“不信你問他,連世珏!你倒是說啊!”

寶嫃手心裡出汗,渾身發抖,握著木叉揮動:“狐狸精,狐狸精!珏哥放我下來!”

男人望一眼懷中的寶嫃,只覺得她“張牙舞爪”地樣子,卻跟發怒的小貓似的。

在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寶嫃不僅有柔順怯懦的一面,還有這樣被激怒了之後的“厲害”呢。

奇怪的是,這個發現竟讓他心裡有種難言的愉悅感,他望著那滿是憤怒的小臉兒,不由自主地竟笑了一笑:“若是我不娶她,才會後悔。”

星光之中,俊美的臉上,神情有幾分溫柔,他始終望著寶嫃,聲音雖低卻清晰。

“你……你……”連愛嬌呆若木雞,又恨,又怕驚擾到遠處的人,於是咬牙,“連世珏,你有種!”她憤怒而狼狽地轉身,極快地消失在打穀場上。

寶嫃被連世珏用手臂攬著,雙腳都離了地,手裡還愣愣地捏著木叉,整個人像在做夢。

手上忽然一暖,卻是被人握住了,他的大手在她手上一動,把木具取了過去,扔在旁邊:“怎麼了?”不動聲色地輕輕揉著她的小手。

寶嫃轉頭,望向身邊的人,她的身子輕輕地發著抖:“夫君……你剛剛說……”

“嗯……”他的聲音淡淡地,卻不容分說。

藍黑色的天幕上,星光閃爍,村莊的夜空,清淨而耀眼,星子一顆一顆,恁般清晰,像是天神看向人間的溫柔而戲謔的眼神。

這樣的星空他依稀曾看過,那是在軍帳外,大旗下,他佩劍帶刀,戎裝待發,曾驚鴻一瞥看上眼,而後多半會伴隨著夜襲的衝殺聲。

對他而言,那是無情的、冷血的月。

可是如今,鼻端嗅到麥堆散發出的乾燥踏實的味道,懷中人的身上,卻帶著一絲令他格外安穩的馨香。

溫軟而靜好的,從天而降,盡數落在他的懷中,他所作的只有緊緊地抱住,不再鬆開,不再鬆開

懷中的寶嫃掙扎了一下,男人不情不願地將她放落地上。

寶嫃轉過身來,並不抬頭看他。

“夫君,”半晌,她的聲音低低地,不似方才一樣“勇敢”,帶著一點兒乞求,一點兒輕顫,“不要喜歡別人,也不要跟別人好……好不好?”

男人靜靜地望著面前垂著頭的女人,她顫抖的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終於抬起頭來看他,今夜的星光是如此的閃亮,星光都在她的眼睛裡,在淚海中翻湧。

男人伸手,抹去她眼角的一星淚,他俯身,嘴脣貼在她的耳畔,輕聲:“只有你是我的心愛,我也……只跟你……好。”

他此生也不曾說過這樣的話,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對著個柔弱的小女子說出這樣的話,這實在是太過兒女情長了,夢境裡都絕不會夢見,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會想到,曾屬於他的只有鐵馬冰河,狠絕無情,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

此番,幸好是藉著夜色掩飾,才藏住一張臉上那會暴露心跡的大紅跟騰然而起的燥熱,他竟如個青澀莽撞的年輕小夥兒般赧顏了。

把寶嫃的身子擁入懷中,他的聲音從她的耳朵旁邊鑽入心裡,然後有一種叫做眼淚的東西便不期然地湧了出來。

寶嫃抬手,有些窘迫地想揉揉眼睛,手卻被男人握住。

他忽然生出一種想要親親面前人的衝動,事實上等他回過神來後他已經這樣做了,滾燙的雙脣落在寶嫃的額頭上,肌膚相接的感覺好生奇異。

脣下的感覺,溫柔,細膩,他的脣順著她的眉心,緩緩往下,在她一雙眼睛上流連,嚐到一點晶瑩地鹹,是她方才的淚,他忽地覺得,不能再叫她哭了,因為這味道,會讓他心裡覺得酸,他堅如鐵石的心,也會有一絲柔軟的酸,是如許異樣的事。

手底的身子瑟縮了一下,他的大手罩著她的腰,她動彈不得,只能呆呆地任憑他動作,他的脣滑到了那綿軟香甜、花瓣似的脣上,像是找到了一生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