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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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小漁船不重，又是空船。片刻功夫，飛羽就把海大爺拉到了魚網的位置。這時太陽已經驅散了水霧，又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好日子。遠處河面上大大小小的漁船已經出動，兩岸也響起了各種鳥叫聲，老漁民的山歌聲，零星散亂的腳步聲。
飛羽把海大爺扶了下來，指著巨網裡多如牛毛的魚兒，開懷大笑，神情得意之極。海大爺總算明白過來，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敢情這小兔崽子忙活了半宿，竟是用這種笨方法捕了那麼多魚。
“海大爺，我沒蒙您吧。您別再瞪了，魚都被您嚇跑啦。哈哈”飛羽上船拋錨下釘，扭頭對海大爺呵呵笑道：“這裡的魚夠您捕十來天了吧，今晚咱爺倆喝兩杯，慶祝慶祝”
“哎，臭小子，你是怎麼辦到得？可不準打馬虎眼”海大爺驚喜過後，有些迷糊。就憑飛羽一個人，這不是扯天大的蛋嘛。可事實擺在眼前，海大爺又不能不信。心想難怪這小子昨天借了那麼多魚網，原來是幹這事啊。
“這您就別管啦，我自有辦法，嘿嘿”飛羽敷衍過去，咧開嘴笑了笑。
海大爺吹鬍子瞪眼，也沒多問。在岸邊用竹杆伸出網裡拔弄了一番，估計千多斤魚只有多沒有少。飛羽蹲在岸邊像小孩子似的興高采烈，伸手指指點點，說這條魚兒大，這條魚兒肥。完了問海大爺是不是叫漁販子直接過來收算了，也省得麻煩。
攪得半晌，海大爺卻一直沒說話，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唉’，海大爺輕嘆一聲，準備把竹杆收起。飛羽卻擠眉弄眼，不明所以。
“咦？”海大爺收回竹杆，感覺好像頂到一個什麼東西，回頭一看，原來是個姑娘站在身後。海大爺嚇了一跳，這不聲不響的怎麼多出一個人來了。
“哎，小姑娘，有事嗎？”海大爺見這姑娘臉色發白，眼睛死死盯著飛羽，出聲問道。
“海大爺，誰來啦？”飛羽蹲在岸邊，正拔弄著網裡的魚兒，玩得不亦樂乎。
“兔崽子，還玩。過來看看，這姑娘咋有點不對勁？”
“姑娘，什麼姑”飛羽把水甩幹，邊說邊回頭。話沒說完，他心裡突然劇烈的跳動了一下，頓時血壓上頭，眼睛陡然溼潤了起來。
“慧慧姐，你你是慧姐嗎？”飛羽一下子呆住，激動的語無倫次。在這一瞬間，他猛然想了起來，原來夢中的那個女人，正是眼前的蘇慧珍。
而此時的蘇慧珍臉色極其蒼白，身體因為劇烈的顫抖，顯得有些搖搖欲墜了。在飛羽回頭的一瞬間，她覺得時間在一刻突然停止，而天地萬物也隨即不復存在。這種來之不易，歷經磨難的幸福感，傾刻間如電流般湧向全身，讓她感覺到一陣眩暈。
這一刻很短，可是對於熱戀中的男女，卻是那樣的漫長。陽光下，飛羽緊張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在害怕，害怕這個憔悴得美麗女人再一次不承認，害怕夢裡中的女人只是自己的幻想。
這時海大爺樂了，笑得臉上的褶皺樂開了花。兩人的舉動看在眼裡，任誰都心知肚明。海大爺是在為飛羽高興，他走到飛羽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樂呵呵的鑽進了漁船。
“飛羽，真的是你嗎？”蘇慧珍被這突然而來的驚喜衝昏了頭，迷茫的輕聲問道。
“慧姐，真的是你。太好了，慧姐，我是飛羽”飛羽再也無法控制，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蘇慧珍，面紅耳赤的大聲說道。
“飛羽我終於找到你了”蘇慧珍喜極而泣，一把扎入飛羽懷中，在他胸口輕輕磨廝。
感受著胸口那顆鏗鏘有力的心臟，探索著身上那股醉人的氣息。
兩個人的血液在這一刻都沸騰了，飛羽緊緊抱著懷中如軟玉般的嬌軀，激動的難以自持。是她，是慧姐，那天晚上自己冒著熊熊烈火，差點殺死懷中的愛人。飛羽終於想起了一切，他萬般憐愛的撫摸著蘇慧珍的頭髮，愧疚得心都碎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海大爺在船倉裡象徵性輕咳了幾聲，這對墜入愛河的情侶才面紅耳赤，慌慌張張的分開，彷彿是做錯了事的小孩。
“小兔啊小夥子耶”海大爺鑽了出來，差點喊岔了口，見他們總算分開了，提醒道：“小夥子，別傻楞著，把姑娘扶上船，把她的行李帶上”
“哎，好咧，呵呵”飛羽這才反應過來，笨手笨腳的半抱半扶，準備把蘇慧珍送到船倉。
看到飛羽傻不拉嘰的樣子，蘇慧珍忍不住撲哧一笑。見海大爺笑吟吟的望向這裡，蘇慧珍輕輕掙脫飛羽的懷抱，湊在他耳邊輕吐幽蘭，說了句傻瓜，自己輕身走進漁船。
飛羽呵呵一聲傻笑，拿起腳下碩大的揹包和拄手杖，忙不迭的跟了進去。船蓬裡，蘇慧珍似笑非笑的看著飛羽，柔情蜜意卻又欲言又止。
“慧姐，你還是那麼好看”飛羽坐在蘇慧珍身旁，彷彿又恢復了往日的天真單純。
經歷了那麼多磨難，蘇慧珍瘦了，面板也變得白皙光滑。頭髮長了，身上那股冷冷的氣勢也煙消雲散。可是那一雙美麗的雙眸，高挺小巧的鼻樑，微紅的櫻桃小嘴，還有那如瓜子殼般的小臉蛋，卻是讓她更加充滿了女人的韻味。
“小傻瓜，就會貧嘴”蘇慧珍被飛羽盯得意亂情迷，忍不住又依偎過去，感受著來之不易的幸福。
這時撲通一聲，打斷了兩人的情意綿綿，好像是有人跳進了水裡。這裡除了他們兩人就是海大爺，飛羽一驚，心想海大爺這身子骨，跳進河裡可別凍壞了。
飛羽反應快，蘇慧珍反應更快。沒等飛羽開口，蘇慧珍吩咐飛羽找兩條幹毛巾，兩人一起鑽了出來。
“海大爺，你這是幹嘛？您快上來，上來再說”飛羽站在岸邊，哭笑不得。原來海大爺正在河裡解網，把飛羽辛辛苦苦圍攏的魚兒放了出去。
“嘿嘿，小子啊，呆會跟你說”海大爺爽朗的笑了幾聲，一頭又扎進河裡，繼續解網，把魚放生。
“飛羽，快下去把海大爺替上來。天冷，海大爺受不了”蘇慧似乎知道了海大爺為什麼要這樣做，催眠著飛羽快下去。
“哦”飛羽應了一聲，雖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是擔心海大爺的身體。沒有辦法，脫了精光鑽入水底，把海大爺的替了上來。
“跑了，跑完了。都沒了，一條也沒了。海大爺，您幹嘛把魚放了啊？我可是忙活了半個晚上”飛羽接過蘇慧珍的毛巾，邊擦邊問，有些悻悻不已。
“哈哈，先把東西收拾好，一會兒回家再說”海大爺坐在船頭，叼著煙槍，指揮飛羽收拾東西。
事已至此，飛羽只能垂頭喪氣的收搭東西。蘇慧珍脫下外套，過來幫忙。飛羽自然是死活不肯，沒想到蘇慧珍動作極為麻利，把一張漁網很快就疊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塊，讓飛羽啞口無言。之後海大爺說一句，蘇慧珍才丟下飛羽，竄上漁船。臨走時蘇慧珍打趣飛羽，說是幹這種活，力氣大沒用，需要技巧。飛羽擠眉弄眼，訕訕不已。
“海大爺，您告訴我吧，為什麼把魚放了？網裡得有千多斤吧，可惜了”飛羽在船尾划槳，這時心有不甘的問道。蘇慧珍
緊挨著飛羽坐下，時而看看飛羽，時而看看這山清水秀的大好美景。
“咳咳”海大爺煙不離手，輕咳兩聲，這才回答道：“臭小子，先不說你一個人怎麼幹的。就說你撈這麼魚，我心裡跟明鏡似的。你小子想弄那麼多魚給我，算是想對我報恩是吧”
飛羽和蘇慧珍相視一笑，點了點頭。
“嘿嘿，你小子算我沒白救你，懂得知，知什麼來著”海大爺嘿嘿一笑，撓了撓了頭皮，一時想不起來了。
“知恩圖報，是嗎？海大爺”蘇慧珍抿嘴一笑，輕輕提示道。
“哦，對對對，還是人家小姑娘聰明，呵呵”海大爺笑了笑，繼續說：“我知道你想知恩圖報，不過小子哎，你如果真想報答我的話，以後可不許再這麼幹”
“哎，海大爺，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啊”飛羽還不知道，海大洋為什麼這麼說。
“小子，這河裡的魚多嗎？多”海大爺自問自答，伸手把菸灰敲進河裡，說：“我們吃得完嗎？吃不完。我對你說過，咱老百性過日子，只求個平安踏實就成。指望這個發大財，過上好日子，那不叫過日子，那就被日子過”
“我不明白，海大爺。您看別人家一天撈的比咱還多，日子過得也好好得啊”飛羽迷茫的搖了搖頭，解釋道。
“唉”海大爺臉色突然變得凝重嚴肅起來，他頓了頓嗓子，說：“大道理我不會講，也說不過你們年輕人。我在這條河打了一輩子漁，這些年來河裡的魚是越來越少，很多漁民有時候連魚苗也不放過。像你那樣打漁，叫趕盡殺絕”
“海大爺，您也說的太嚴重了吧”飛羽皺起了眉頭，看向蘇慧珍。蘇慧珍只是輕輕一笑，示意飛羽聽海大爺說完。
“嚴重？你這個傻小子”海大爺又塞上菸絲，抽了一口，說：“我知道，魚越來越少有很多原因。這些年水變濁了，打漁的人也多了。很多人為了賺錢，動用那些機械化的玩意兒。也是像你這樣，一整網一整網的撈哇。是啊，他們賺了錢，發了大財，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可是他們過得開心嗎？我看不見得。有些人眼紅了，用更大的船，更大的網。像這樣子撈下去，再過幾年，這條河裡只怕一條魚也沒有了”
說到這裡，飛羽似乎懂得了一些道理，可是他仍有些不甘的問道：“可別人有錢了，在城裡買了房子，河裡沒魚照樣過得好好的”
“別人怎麼做我不管，我也管不了，只要對得起良心就行了。這條河養了我一輩子，哪天真的沒魚了，我也差不多進棺材了。城裡面的福，我享不了，也沒這個心氣兒。依我看吶，城裡千好萬好，也沒有我這個狗窩好”海大爺說完，船已經靠岸，這時準備起身弄午飯。
飛羽還要再說，蘇慧珍壓住飛羽，附和道：“海大爺真是生性淡泊，您的教誨深入淺出，與古代的大文學家曹雪芹有異曲同工之理”
“哦，我老頭子還有這個本事”已經上岸的海大爺這時又回過頭來，頓時來了興趣。
“紅樓夢裡說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和您的意思差不多”蘇慧珍愛屋及烏，自然是對海大爺很是尊重。
“不錯，小姑娘還真是有學問，老頭子長見識”海大爺很滿意，對著飛羽說：“臭小子，人家小姑娘比你強多了，你可得好好對人家”說完，海大爺這才心滿意足的弄午飯去了。
為了表示對蘇慧珍的歡迎，加上看到蘇慧珍神情憔悴，海大爺特意買了條大鯰魚，既營養又少刺。吃完飯，海大爺留下他倆，一個人唱著山歌架船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