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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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立後
蕭藍若回過神，對上上官梓頎那雙好看的眸子，視線卻不自覺地往別處移了點，“除了和親，皇上能再想其他的議和條件麼？”
“除此之外，朕再無別的條件。”
“恕我不能答應。”蕭藍若頓了頓，“這一生，我只認定了他。”
這一生我只認定了他，一句話像是一把磨了許久的利劍直刺上官梓頎的胸腔。她也曾說過，會一直陪著他。事過半年，她說的卻是別人。
“難道公主就忍心看到郢國子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這句話帶了怒意，還帶了脅迫。連旁邊的劉周晨都被他的這句話震懾了。
意思很明確，若是藍若公主不嫁，那昊國與郢國之間的戰爭就不會有終了的一天。
“皇上這是何必？”蕭藍若壓低聲音道。
“朕心意已決，若是公主能答應，那朕立即收兵，若是不能答應，那議和之事便當做從未提過。以你我兩國現今的勢頭，若真是戰到最後，想必公主比朕更清楚後果。”
這是何必？明明不想逼她，最後還是說了這番話。就如一個地主在強搶民女的語氣，高傲不可一世，威嚴不可抗拒。
“我有一事不明，皇上為何一定要非此不可？”為何一定要以與藍若公主和親為議和的唯一條件？
“因為朕只想這樣做！”
也因為蕭藍若你失憶了，因為你不記得上官梓頎了，因為你負了他！
最後，蕭藍若語塞，無話可說便要告辭，起身離開，背影帶了幾分女子的決絕，她說容她再三考慮。
臨走時，上官梓頎說，“若是公主覺得時間太倉促，朕可以等，半年為期限。”
待帥帳之中恢復了那一片寧靜，蕭藍若曾坐過的那張檀木椅早已失了溫度，高几上的那杯熱茶她不曾喝過一口，便已涼了。她亦不會知道，那一杯茶是上官梓頎親手為她泡的。龍椅上的人良久不能平復內心的悸動，嘴角不經意露出一個自嘲的弧度，方才自己逼著他嫁給他，呵，真真是好笑。
“皇上如此逼迫她，不怕在她心裡留下負面的影響麼？”沉默良久，身邊的劉周晨才問。
上官梓頎頓了頓，放在膝間的手掌握成拳，牙縫裡擠出的一句話，“朕不能沒有她。”
因為不能沒有她，所以即使是做了逼迫她的事亦要將他留在自己身邊，沒有退路，命運如此弄人罷。
“那皇上為何如此肯定她會答應？”
“朕也不知道，藍若也是個剛烈的女子，若是她不願意的事怕是很難強求……這次不過是朕下的一場賭注。”一句話說得很輕，幾乎用旁人難以聽到的語氣。
蕭藍若回到宮中之後便在入了自己寢宮，坐在那一方泛著幽光的瑤琴之後，嬌嫩的手指摩挲著琴絃，一縷憂傷浮上眼眸。他離開一個月，僅一個月便發生瞭如此多的事，若是他還活著那該多好。
為何，就是不能長相廝守。
眼眶裡的淚水劃過臉頰，在下頜處滴落，浸溼了頜下的交領。
對唯一的公主疼愛到無以復加的皇帝只是不會逼迫她用和親的方式來獲取這一方疆土的安寧。
“罷了。”皇帝長吸一口涼氣，“若是不議和，我大郢未必會輸。”
但是贏的機率卻是微渺到無跡可尋。
只怪那劉峙老奸巨猾，若不是他將作戰圖交到敵軍手中，那郢軍便不至於落成如今的破敗局面，議和之事權當是作廢的。
“公主，你打算如何迴應？”碧斕問道。
靜坐窗前的蕭藍若將視線落在窗外的一抹新綠上，眸底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那你是怎麼看的？”蕭藍若轉過頭來反問碧斕。
“這是公主的事，若是公主覺得好那奴婢便不會反對。”
蕭藍若的視線又移到了方才看過的那一處，答案在自己的心裡早就想好，慕容曦玥這才離開一個月，她又怎會另嫁他人？除非，除非，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情勢所逼，嫁過去也是全為了保全這片大郢的疆土。
若是他泉下有知，他會理解的吧。溫潤如他，一張絕美的臉總會掛著淺淺的笑，即使蕭藍若最後真的另嫁他人，他亦會淺淺笑著說，“只要是你選的，我何時不允許過？”
許嬋月說，若是你覺得好那便好吧。
她知道的，上官梓頎是真心待他的，她嫁過去怎會受半點委屈，也罷了，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人是去見了，議和條件擺明了就是要蕭藍若這個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由此可見，那個人是動了真心，若不是真心那又怎會撇開一切說只要一個蕭藍若。嫁過去，或許對蕭藍若來說還是一種福分。
夏末秋初，宮裡的御花園反倒百花簇擁，這是蕭藍若已故的母妃提議的，春日裡的景緻太多了，看不過來，倒是秋天，一片的蕭索，不如多植一些秋日開放的花。那時，她還是一個集萬千從愛於一身的貴妃，皇上便聽了，立即召來宮中的花匠，命他們從各地尋來一些秋日開放的名花，植滿了一個御花園。
在御花園裡漫步了一會兒，就有宮裡的太監過來稟報，皇上要請公主去主殿一同用膳。
秋日裡的江山被一片橙黃覆蓋，平常家的老百姓就喜歡這樣的季節，看著田地裡的莊家成熟再到挑著籮筐道田地裡收割。嘴上都是笑個不停的，遇見了那家鄰居說說今年收成如何，撞到這家親戚聊聊家常道道禮數，秋日昏黃的空氣裡便多了幾分人情幾分喜悅。
郢國的彌城地處土地肥沃的黑土川流平原，一向有糧食之說，就如昊國的魯州那般，都是國家的糧食高產地。郢國國庫中的糧食有一半多是來自彌城的。
說起彌城，彌城的老百姓都是笑著的，何時都是豐收。比之今年，卻是無人能笑。一場聲勢浩大的蝗蟲災害使得萬年豐收的彌城顆粒無收。此事經由彌城官員上報朝廷後，引起了朝廷文武百官的極度震驚。
有糧食城之稱的彌城變成了一座荒涼的墓地，飢殍遍野，餓死的百姓不計其數。聽了便覺心驚膽戰，誰餓得昏了頭，連人肉也往肚子裡吞，誰又餓得實在不行，吞了一把乾草，給活活地咽死了，哪位慈母又為了讓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吃上一點食物，從身上割了半斤肉下來，親自煮了還餵給他吃……
也有去別的城投靠的，跋山涉水，換來的是一扇緊閉的城門……
剩下的，說不下去了，場景太血腥，說得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下三五成群地官員們聚在一起又是一陣議論，唉聲嘆氣中滿是憂慮。這該如何是好，如今，我朝正與昊軍兵戎相見，行軍打仗怎能少得了糧草，哎！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郢帝每日茶飯不思，在御書房中一坐就是幾個時辰。微微仰了頭，看著金碧輝煌的房梁，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惆悵，這大郢的江山啊，存了幾百年，風雨都經歷了。獨獨到了這一代卻是難以保住了，自古今來，亡國之君都是要被後人所唾棄萬人所譴責的，所有的罪名都是莫須有的，酒池肉林，荒**無度，軟弱無能，呵，沒想到自己就是一個。
蕭藍若在御書房的外面，隔著門縫往裡面看，看得她心酸。
統領著郢國大軍的將軍連續幾次往朝廷上奏，要朝廷派送糧草過來，軍營中的糧草怕是堅持不了幾日。軍中無糧草，軍心自然就潰散，士兵們也都會各自逃散。若真是如此，於昊軍來說，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將其一網打盡。
朝廷中看管國庫的老官員每日搖著頭，捻著一把花白的鬍鬚，感嘆，“國庫哪還有國庫的樣，空的跟個大廳似的，養活宮中的幾千口人都是不錯的了。”
看著桌上擺著的燕窩粥，蕭藍若哪還吃得下。
是天意罷，或許，只有那個人可以救得了……
距上次議和已過去一個月，上官梓頎每日在這帳中坐等訊息。京城中連續幾日送來了密函，不用看也知道是白風瑗命人送來的。如今大抵的戰局已定，上官梓頎卻遲遲未歸，於情於理這都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上官梓頎閱著白風瑗送來的密函，微微闔目。身為一國之君，自私心太重，這與暴君有何區別？蕭藍若，上官梓頎這一生只為你做過如此荒唐的事，也只有這一次，日後便不會了。
回京吧，叫人打點一下。明日即刻啟程返京！
不能再拖了，過了一個月，不能再等下去了。半年，自己為何要給她半年時間？思來想去，原來是怕她在短時間內不曾想清楚，所以給她足夠長的時間。又是一件荒唐的事，身為一國之君又怎可以在這邊疆之地為一個女子苦等半年而廢朝政於千里之外？
隔日，相關回京的事宜便都準備就緒，只欠上官梓頎動身。
直到最後一天還是在心裡奢望，下一刻也許她就會出現，說願意留在他身邊一生一世。
挑了簾，出了帳，外面是蕭索的秋。這邊秋日的氣息太濃，總會讓人產生傷感之意。枯黃殆盡的草，被同樣昏黃的太陽照射著，更顯淒涼。
那邊，一個穿了藍色襦裙的女子微微蒼白的臉上不帶半點表情出現在他的眼前，身後跟了一個隨身的宮女。
上官梓頎眉間霍然舒展，上前幾步，“公主可是想清楚了？”
蕭藍若看他時，眼裡寫滿了無力，“可否答應我一個條件？”
“公主請說。”
堅毅的女子眼裡總帶了幾分不屈，揚起下巴，“我要糧草十萬旦！”
不容再三考慮，上官梓頎答道，“好！朕答應你！”
而後，蕭藍若的雙眼慢慢合上，藍色的身影就要往旁側倒去。
“公主！”未等碧斕出手，上官梓頎一個箭步上前，將蕭藍若摟在了懷裡。而後，將她打橫抱起進了帥帳。
將她輕放在軟榻之上，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裡，把了把脈。心下一怔，這樣的脈搏該是……
碧斕急著問，“公主她到底是怎麼了？”
回過神，上官梓頎一絲不苟地為她蓋上保暖的毛毯，將她的手一起放進了暖毯。回過頭來對碧斕說，“她不過是操勞過度，修養一些時日便好。”
劉周晨挑了簾，上官梓頎對他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劉周晨便放下了簾。回頭看了一眼昏迷之中的蕭藍若，上官梓頎吩咐碧斕照料一下她便起身出去了。
外面，劉周晨恭候著，“啟稟皇上，末將已吩咐下去要晚些回京。”
上官梓頎負手而立，微微抬頭看著那一方昏黃的天空，“事不宜遲，還是明日啟程吧。”
劉周晨疑惑，瞥了一眼帥帳，“那藍若公主……皇上打算？”
“帶她一同回去。”上官梓頎不疾不徐道。不能再等了，再等的話，若是蕭藍若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的話，怕是會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