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高三，高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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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高三，高三（2）
差不多繞了半個白駒市以後，他們才從游泳館後面的一條小巷裡躥了出來，然後停車，買門票，進去換衣服游泳。李吾不會游泳，古地就當了她的教練，可是，這個學生怎麼都不肯用心，總是懶懶的把自己套在游泳圈裡，讓古地拉著她的手往前遊。
古地，古地，古地……他還是那麼興高采烈的樣子，但是李吾在古地的眼睛裡發現了一些烏雲。於是李吾就上了岸，披上毛巾，兩個人就在水池邊並排坐著，李吾一直在看著古地，看得古地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她就從那隻大包裡拿出一把梳子，給古地梳起頭來。古地偏頭要讓開，一看李吾“凶惡”的眼神，只得老實了。
李吾給古地梳頭的時候動作很溫柔，看見古地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微笑著說：“怎麼樣？感動吧？是不是像你姐姐？”
古地哈哈一笑，說：“古瞳？算了吧，她連自己的頭髮都不會梳，天曉得這輩子她嫁不嫁得出去。”笑過了，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說：“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已經是大人了，突然才發覺，自己其實還是個孩子，你別笑我。我現在就希望高考早點到來，希望自己早點考上大學，早點找到工作，早一點，遠離這裡，自己掌管自己的天空。”
李吾沒有追問他什麼，她知道古地不是喜歡訴說的人，他如果想說，自己總會說出來的。
古地甩了甩頭，李吾剛剛給他梳好的髮型算是白費工夫了，不過她還沒有來得及生氣呢，古地往前一探，就栽進了水裡去，濺起的水花灑了她一身。李吾的手上還拿著梳子，覺得心裡被什麼東西揪住了，古地這麼消沉的時候還真是不多的。
那天家長會散了之後她媽媽回來問她古地是誰的時候，嚇得她差點兒自亂陣腳說出些不打自招的話來，幸好她媽媽接著說全班就這個學生的家長沒到，不知道是孩子的問題還是家長的問題。李吾知道古地沒有問題，因為他怎麼說也是個成績名列前茅的學生啊，雖然在老師的眼中古地絕對算不上乖學生，可是李吾不知道古地的家裡有什麼問題，現在看來，這個問題不會很小。
古地在水下潛了很久都沒有浮出水面，李吾一急就差點跳下去了，還好古地及時的從她面前的水裡突然蹦出來，還很誇張的“哇”了一聲，一幅張牙舞爪的樣子。李吾沒有給他嚇到，他倒被李吾嚇到了——李吾竟然不套游泳圈就往水裡跳。好在這就在池子邊上，古地一手就抓著欄杆，一伸手就攔住了她的腰，著急的問：“你怎麼了？”
李吾甩了甩溼漉漉的頭髮，說：“沒創意，換句臺詞！”然後，順著古地的手，抓住了池子邊的欄杆，說：“原來不要救生圈的感覺這麼好。”
古地就笑了，說：“廢話！告訴你，套著救生圈是永遠學不會游泳的。”
李吾說：“其實我並不在乎能不能學會游泳。”
古地笑問：“那你怎麼跳下來了？”
李吾說：“我想到好像我曾經推你下水過，突然間有種恍若隔世浮生如夢的感覺。”
古地就嘆息說：“不愧是文科班的學生，被你酸死了。不過不是好像，我的確被你推下水過，而且不是在游泳池。請吃飯表達你的愧疚？”
李吾白了他一眼說：“神經病！”
離開游泳池後李吾還不想回家，這是高三難得的週末，就這麼回家對自己太虧。李吾問古地有沒有一個很高很高的地方看夕陽？古地說有，我們學校的教學樓頂樓。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古地就做好了捱打的準備，李吾沒有打他，李吾只是說那麼騎著摩托車到西環路上看落葉吧。
“古地，”李吾說，“我很憂傷，我知道你一定會嘲笑我，可是我真的很憂傷，沒有理由，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理由，那就是因為我們高三了。古地你知道嗎？我們高三了。”
古地當然能感受得到李吾的憂傷。他就沒有說什麼，把車騎回了西環路上，停在一個安靜的路口。西環路的風景還是那麼漂亮，在秋天，整條路上的楓葉紅得好像一幅畫一番心事一段過往一堆時光的碎片。
古地沒有問李吾為什麼高三就會覺得憂傷，很多年以後他才知道憂傷其實也是那個年齡，那個時代，那個心境，才有得起的一種奢侈的感覺。
風吹起來了，漸漸淡去的陽光中縫吹起了滿街的落葉，在這條行人和車輛都很少的了環城公路上，風簡直就是上帝送給他們的禮物。
古地看到李吾在路邊坐著沒動，就笑著問：“怎麼不去拾落葉了，那麼多呢。”
李吾沒有動，她看著古地的眼神有點幽深，隔了好一會兒，才說：“古地，如果你不願意笑，不用強撐著的。”
古地苦笑了一下，搖搖頭說：“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其實，”他嘆了一口氣，不喜歡做俗套的事情，不喜歡說俗套的話，可是生活要避開俗套根本就不可能，他嘆氣、搖頭，搖頭、嘆氣，說：“要是人不會長大就好了，要是人不會長大不會面對越來越實際的選擇就好了。老實說，那天我被老古董叫進了辦公室，因為家長會我沒有請家長來參會。不是我的問題，哦不，也有我的問題，我不想說，我只是覺得很煩。要是沒有長大你可以用自己還小還不懂來逃避，可是長大了你就要學會分擔學會承受也要學會調節，你知道我在這些方面一直都像個白痴。我第一次模擬考試考得很失敗我知道，我自己會迎頭趕上，可是我爸媽知道了就會以此互相攻擊，互相責罵，他們是成年人可他們一樣控制不了自己。我怎麼能保證我不會做出更讓他們受傷的事情出來？然後我也受傷然後再去傷害他們，以此迴圈？李吾，你知道我這個人不大懂得理解別人，關心別人，但是至少我不想去傷害誰。我爸爸媽媽他們之間的問題他們自己也解決不了，他們希望我能起到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可是你覺得我能做到嗎？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自私，很不負責任，可是我真的只想逃避。高三，是的，我們高三了，我知道以後我會為了這樣的想法後悔，可是我只希望這一年快一些過去，等我考上了大學我就可以遠離很多煩惱了。”
古地的情緒很激動，古地的聲音很低沉，古地的眼神很晦澀，李吾真想把他摟到懷裡，不需要說什麼，只要摟著他拍拍他的頭就好。李吾鼻子酸酸的，她很想哭。
古地走出幾步迎著夕陽張開雙手，古地長笑了一聲說：“彭塵說了，飛翔是你我的天職，是的在這樣的年齡飛翔是我們的天職，可是張開翅膀的時候又有誰不明白飛翔的艱難呢！”
“古地！”李吾大聲的說：“我要謝謝你古地！謝謝你一直一來這麼包容我，一直以來傻呵呵的讓我欺負，陪我笑陪我難過，也讓我陪你笑陪你難過。古地，你讓我知道了同悲同喜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都能飛起來，但是我們都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我知道你會說我的話沒有創意，但是我們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愛拼才會贏，你說對不對？”
古地轉過頭來呵呵一笑說：“的確很沒創意，一點都不像我。大家認識了這麼久你怎麼也該近朱者赤了嘛！不過你現在不看那些肥皂劇那些無聊八卦的少女雜誌，改看勵志片還是值得表揚的。”
李吾差點脫口甩出一句國罵，總算懸崖勒馬保住了自己的淑女形象，然後笑容可掬的說古地你過來，古地這次一點都不聽話了，不但不過來還跑得遠遠的，李吾的挎包在空中飛行了很久，還是無可奈何的根據萬有引力定律落到了地上，離她要打擊的目標還有很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