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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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討教
玲瓏心緒煩亂，感覺自己好像是被推到激流中的石頭似的，只能在顛簸裡面尋求立於不敗之地的方寸，又覺得自己如同是送到了颶風裡面的雲雀，只能用翅膀搏擊來無影去無蹤的暗勢力，出得門來已經是玉雲初度色，金風送影來。
地面上拖著一條鬼影似的暗黑色影子，倒是讓自己的影子把自己嚇了一跳。
第二天沒有季朱華的傳話，玲瓏自然也是輕鬆不少，正在宮裡準備著新年的桃符，陳充儀與寶珞公主已經一先一後走了進來，玲瓏最近忙著照顧李充媛自然是很少到陳充儀那裡去，今日見到寶珞活潑的就像是花蝴蝶一樣，這才蘊了一抹笑容。
“你可算好了，擔心死我了。”玲瓏說著微微側眸，寶珞笑容可掬，“寶珞自然是知道步姐姐是擔心的，只是近日來步姐姐果真是平步青雲，大概是不會理會我了，所以今天我親自過來給步姐姐請安。”
“瞧你，風中旗兒浪裡魚兒一般，果真是大好了。”玲瓏握住了寶珞的手，陳充儀略微俯下身來，到能更清楚看清玲瓏五官的距離，玲瓏避開陳充儀那雙充滿探索興味的美眸，“姐姐在看什麼？”
陳充儀漆黑的眼瞳就像是一口古井，雖然是悲喜莫辨但是看得出來一種洞悉的光芒正在慢慢的形成，“都說別人，你也看看你，大概是最近累著了。”
玲瓏只覺得滿胸滿腹湧上來一種感動，連日以來明裡暗裡的小小屈辱感也給激了出來，“有些事情原是我做不得的，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現如今坐了這高位，卻是尸位素餐做不出來什麼大的舉動，這才是慚愧。”
陳充儀看著玲瓏的側臉，看到一圈溫文儒雅的線條順著光滑的臉頰勾勒著玲瓏的面部曲線，終是覺得玲瓏長得過於柔和了，不犀利。
那雙精明深沉的眸子黯然的閃動一下，這才說道：“要在這裡站立穩當，可也是需要一些小智慧的。”
玲瓏自然知道陳充儀有防身之術，不然這些年早就已經被人明裡暗裡害死了，這樣一個女人沒有功也沒有過，甚至就連一丁點兒的是非也是沒有的，在深宮內院實屬罕見。
玲瓏最近也想要問一問在後宮的做人之道，聽到這裡連忙垂眸問道：“姐姐可否賜教一二，也好過妹妹如同眉頭的蒼蠅一般，如今姐姐也是看到的，闔宮上下對我不服氣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
玲瓏直覺皇后所說的不論是持盈保泰，韜光養晦還是明哲保身，都不是行之有效的，要說到學習某些東西自然是需要一個人在面前慢慢的教誨，這才是好的。
而面前的女人雖然看似柔弱，但是這個人卻是沒有傲氣偏偏有一種傲骨，玲瓏很想要知道她的一些事情。
陳充儀素來都是冷靜自持面無表情的，尤其是在外面更加是這樣子，還有一種優點，那就是“不關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玲瓏想到這裡心裡面暗暗的記住了。
看到陳充儀的神色中略微帶著幾分激動，目光緊緊凝視著玲瓏，“你可真的要聽嗎？”
陳充儀眼神凌厲逼人的望著玲瓏，玲瓏竟然覺得向來那與世無爭的女子竟然也是有這樣犀利的一面，不禁暗暗咋舌，“妹妹洗耳恭聽，姐姐可說出來吧。”
陳充儀的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虛應的笑，“當年我在潛邸其實也是很被人排斥的，想必你也聽說了……”
玲瓏點了點頭。
“那時候的潛邸與如今的王城還是不同的，那時候爭寵之風都是在暗中進行的，不過話說回來了，不過是福晉與側福晉小妾之間的爭風吃醋，原是提不
上臺面的，但是我確是想要告訴你。”陳充儀有點欲言又止，玲瓏鼓勵的眸色落了過來，陳充儀這才望著玲瓏，“你也知道姐姐我是沒權沒勢的，要想要上位只能想辦法每日塗脂抹粉，打扮的妖妖豔豔。但是潛邸裡面女子多了去了，大家都妖妖豔豔倒是扔進去找不出來了，我又換了另外一種方式，那就如同做生意了“人無我有、人有我精、人精我出”，所以妹妹你覺得當時姐姐應該怎麼做？”
陳充儀看著玲瓏，眸中有一抹淡淡的深思。
“姐姐當時自然是打扮的素淨了，越素淨越好，可對嗎？”
陳充儀點了點頭，說道：“這一開始就已經被你猜著了，只是這不過是開始——”玲瓏覺得空氣中沒來由的多了一抹凝重的氣息，漸漸轉暗的夜色也好像充滿了陰霾，好像有無數的毒蛇猛獸蠢蠢欲動一樣，她的眼睛片刻不離陳充儀的眼眸，心中也是充滿了好奇。
陳充儀的眼光射了過來，似乎能穿透任何一個人靈魂的本質，望著玲瓏說道：“要爭寵不但要有腦子，而且必須要狠。”
玲瓏的臉色頓時一沉，“何為狠？”
“當年我懷了寶珞公主，我並沒有恃寵而驕，當時還有一個側福晉——”陳充儀的眸光變得暗淡的厲害，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當時的側福晉也是懷有一個孩子，最後腹中的胎兒竟然平白無故被人送了一碗紅花打掉了，說是喝了紅花才打掉的，其實妹妹有所不知了，這件事情是我做的。”
“啊？”玲瓏簡直不敢相信陳充儀竟然也會做這樣毒辣的事情，陳充儀自然也是看出了玲瓏的不忍，但是還是強抑住心中的酸楚說了出來，“當時也可算是我用了遠交近攻的法子，還有一個剛剛得寵的女子，原是打掃茶房的婢女，我因為知道這個女子想要上位，並且是對我與側福晉同樣恨之入骨。一旦兩人順利生下小孩子自然是會被寵愛有加，有一天我找到了這個女子，假裝聯合她，說是先除掉這個側福晉再說。”
玲瓏已經想到了，這個女子自然是不情願的，但是有懷孕的陳充儀在前面自然是百無禁忌，有了擋箭牌並且還可以除掉一個人，她是求之不得的。於是制定了一系列的計劃，直到有一天將這個女子腹中的胎兒除掉了，但是看到的卻是懷胎十月即將臨盆的陳充儀涕淚滂沱的跪在了徽祁的面前，一邊陳情一邊指證，於是這個女子在口喊冤枉的時候被抓了下去，並且殺掉了。
聽完了玲瓏的話，她幾乎被陳充儀粉飾太平的態度嚇住了，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聯合別人的勢力，然後再……”
陳充儀揚起下巴說道：“莫非你想要和我一樣，年老色衰，色衰而愛馳，永遠也見不著皇上？”
“不，這種事情我好像做不出來，這樣子固寵豈不是心中有愧？”玲瓏不知道怎麼樣，心裡面就像是一團亂麻似的。
陳充儀聽完了，不以為意的笑一笑，“你比姐姐年輕將近十五歲，你還沒有遇到過這些事情，不過姐姐還是想要提醒你，人不可全信。還有，得到了寵幸才能有一切，否則還是不中用的。”
玲瓏若有所思，“難道有一天我真的也會變得這麼危險與恐怖嗎？”
陳充儀冷笑，“形勢強於人，有時候說不得也是要做兩件自己不想要做的事情。”
“那麼，姐姐後來如何？”
“後來，我順利的生產了寶珞公主，然後就很少爭寵了。我與妹妹你大概是不一樣的，同人不同命吧，我是想要好好地活著的，哪怕是嫁給販夫走卒也是斷斷不想要嫁到天家來的，這裡的不自由與苦楚不足
為外人道了。”
陳充儀執起玲瓏的手說道：“妹妹幼年童蒙時候可曾聽說過一個故事？”
玲瓏強打起精神，點了點頭，“姐姐你說。”
“烏鴉與狐狸罷了，如果當初狐狸不巧言令色將本來面目遮蓋起來，是不是那一塊肉乾永遠吃不到？”陳充儀望著玲瓏，玲瓏點了點頭，“話雖如此，不過，我總是覺得有些事情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做不出來，滿手的殺戮與血腥，這還是我嗎？”
“烏鴉唱歌還是烏鴉嗎？妹妹要知道有時候是可以騙一騙旁人的，妹妹雖然沒有寵慣六宮但是現在妹妹也已經是了不得的大紅人兒了，只要做一點口惠而實不至的事情，很多人都會明裡暗裡幫助妹妹的，只是妹妹是心素如簡的人，自然是討厭這一套說教了。”陳充儀微微的喟嘆，“原是不該說這許多的，不過話到了嘴邊不知道怎麼樣就是忍也忍不住。”
玲瓏欣慰的點點頭，“姐姐都是過來人，說話自然是有分量的，妹妹會考慮的。”
陳充儀生怕玲瓏力有不逮，連忙說道：“有時候我們就要做那巧言令色的狐狸，這裡攻堅克難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行的事情，妹妹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姐姐也就放心了。”
“姐姐只管放心就好，這些事情妹妹觸類旁通，必定會舉一反三的，只是妹妹還是覺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罷了，你們說的都是很有道理，只是妹妹我暫時還是不知道究竟要怎麼樣。”玲瓏模稜兩可的說完，看了陳充儀一眼，顯然是在討教陳充儀的為人之道，陳充儀熙寧的笑一笑，“總之，是要有兩張面具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罷了。”
想到每一次陳充儀過來，都要讓寶珞吃東西之前用銀針試了才可以，玲瓏這也點了點頭。
“這個姐姐放心，玲瓏自然會記得的。”玲瓏點點頭，“按照姐姐說必須要狠辣，這一點可能妹妹暫時還是辦不到，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陳充儀緊緊的握住了玲瓏的手，那雙手沒有溫度，就像是一把剪刀一樣，甚至讓玲瓏覺得微微的疼痛，“你把別人看作高山流水遇知音，焉知別人眼中的你？”
玲瓏慧黠的美眸顧盼陳充儀，“姐姐的意思是，就連皇后也是有皇后的目的，這才幫助我的？”
“姐姐並沒有這樣說！”陳充儀連忙低下了頭，玲瓏心思果然是八面玲瓏，一句話就可以聞得出來裡面的意味，陳充儀說道：“如果讓你坐了高位，一方面可以挾制別的妃子，一方面妹妹家裡與姐姐一模一樣大概是永遠也不會興風作浪的，妹妹覺得這樣的人做寵妃好還是身家比較大的做寵妃好？”
玲瓏思忖了一下，支頤道：“自然是有才而又有德沒有身份的坐此位最好。”
說到這裡陳充儀笑了笑，打算結束整個話題，“現在妹妹明白了，我也就放心了。”
玲瓏點了點頭，按照陳充儀的說法到了一定的時候還需要遠交近攻，巧言令色……
陳充儀看了看天色，說道：“我也要回去了，提前預祝妹妹新年快樂吧。”
玲瓏將吃的東西，挑選精緻的打點了一部分送給了寶珞，也殷殷切切的道了“新年快樂”這才揮揮手送走了兩人。
兩人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面前，玲瓏這才坐在了椅子上面慢慢的思考著，良久，只覺得身上起了一層毛栗子。這個後宮實在是波譎雲詭的厲害了，看不見硝煙的地方往往是一個修羅場。
她的指甲慢慢的嵌入了嫩白的皮肉裡面，玲瓏並沒有覺得痛，只是皺著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