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尺素與裙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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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尺素與裙釵
七王徽鄴回到家不到一時半刻已經拿過來了一張紙箋，略微的思忖以後已經將毛筆拿了出來，蘸好了墨水然後一揮而就，寫完了以後又看了看，然後嘴角有了一個近似於嘲諷的笑意。
“信鴿——”
有人拿過來一隻白色的信鴿，這個鴿子平日裡並不出門，被徽鄴如珠如寶的看待著。它是熟悉自己的路線的，徽鄴只需要在它的左面翅膀輕點，鴿子就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空中劃過一片明朗的鴿哨，然後這個鴿子就像是一片白雲刺入了最後的黑暗裡面，等到鴿子飛走了以後，徽鄴擺了擺寬袍大袖，閉目等待著。
沒有人知道他在等待什麼，但是他確實在等待著……
××
坤德宮。
人影晃動，各司其職，外圍是一圈小內監，內中是一圈衣服鮮明的女婢，最裡是心腹之人，看得出來皇后已經嚴陣以待了，今晚的事情不可以敗露，如果有一丁點兒的被人知悉，那麼恐怕就會惹起一片熊熊大火，這把大火實在是過於大了，她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以至於自己也是惴惴不安的。
不過很快的，那種忐忑就不存在了。
天空的那一片白色落在了她美麗的手掌裡面，皇后將鴿子接在了手中，然後將字條捏在了掌中，並且將已經寫好的一張字條送了出去，上面寫道：“已閱”。
亥時，鴿子從硃紅色的宮牆裡面飛了出來，飛到了琉璃屋頂外面，然後橫空而去，被一隻大手從空中抓了下來，過了一會兒鴿子依舊是平和的飛上了雲霄……
季朱華深吸一口氣，坐在了坤德宮裡面，然後下令，所有的人各歸其位，然後極短的時間裡麵人人已經從緊張的狀況裡面變回了以往的稀鬆平常，宮女們一邊打鬧著一邊開始最後的上夜安排。
院子裡面的灰鶴還在垂著腦袋吃著東西，看起來安安靜靜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和。
季朱華攤開了那張紙箋，然後看著上面的字跡，雙手擺在桌上並沒有發現中宮裡面已經來了旁人。
“放肆，你來做什麼？”季朱華抬眸看到了巧笑嫣然的藍美鶴，鶴淑妃就像是一縷幽魂一樣，在眾人都忙亂的時候走了進來，因為鶴淑妃走路的步子很快，倒是讓旁人沒有注意到，佩蘭與青竹也早就已經打發掉了，是以現在到處都是沒有防備的。
鶴淑妃威脅的盯著季朱華，眉眼微微的有一種上翹，就像是一隻陰謀詭計得逞的狐狸似的，“皇后娘娘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偷情到七王那裡去了，臣妾今日實在是想不到竟然會看到這些東西。”
“你給本宮聽清楚了，本宮在做什麼你什麼都沒有看到，否則你——”季朱華一反常態，旁人面前表現出來的熙寧神色蕩然無存，完全是一種冷凝的態度。
亥時四刻，銅漏聲音一片急促，就像是季朱華的心跳一樣。
鶴淑妃依舊不肯讓步，“皇后讓臣妾沒有看見什麼臣妾就沒有看到嗎？”
皇后的下顎微微的**，“本宮讓你走不出去你也就走不出去。”
鶴淑妃沒有覺得自己失敗了，湊近了皇后，嘴角露出一個微笑，表現出一種乘勝追擊的姿態，“皇后以為臣妾的父親禮部尚書與皇后的家兄關係如何？”她笑得十分甜美，就像是風中優美的梔子花一樣。
皇后握著紙箋的手微微的顫抖，但是很快就平靜了，淡然而笑，“他們是他們，要是你現在消失了，沒有人會注意的。”季朱華的表情恢復了平靜，季朱華不喜歡接受威脅，後宮皇后怎麼可以這麼快就被嚇住。
季朱華並沒有手軟腳軟，而是分外的鎮定，異常的冷漠，就連嘴角的笑渦都在慢慢地消失。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有些人皇后以為一輩子都遇不到，但是最後還是會遇到，有些人皇后以為
這一輩子都是用不到的，但是最後還是用到了，臣妾不怕莫名其妙的消失，只怕往後被查了出來臣妾被滅口的原因，皇上會在心裡面為臣妾叫屈。”鶴淑妃說到這裡有意無意的看一看皇后，纖纖素手準備搶奪季朱華手中的那張紙箋，畢竟眼見為實，她也不過是看到了上面的幾個字，“徽鄴”。
兩人都不想要硬碰硬，季朱華勉強壓了下怒氣，“你要什麼？”
“臣妾別的都無福消受，皇后知道臣妾要什麼，為什麼還要這樣子問話？倒讓人覺得好像皇后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局勢似的，後宮裡面從來都是形勢強於人，臣妾要什麼呢？”鶴淑妃說著將纖纖素手挪移到了自己眼下，竟然有一點哀哀欲絕的樣子。
皇后拿捏不準鶴淑妃的意思，問道：“你要榮寵？”
鶴淑妃還在哭，就像是演戲給皇后季朱華看一樣，季朱華冷笑，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地位？”
還在哭。
皇后的眼睛越發有神，望著面前的弱女子，不要看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人，但是很會找談話的槓桿，季朱華倒是要看一看這一頭獅子這麼大胃口究竟要吃什麼。
鶴淑妃光滑而飽滿的額頭在燈光裡面顯得有一點莫名的智慧，皇后冷笑：“你自己說吧。”
鶴淑妃那紅潤的嘴脣這才翕動，“我要龍裔。”
季朱華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很快的卻有了決定，冷冷的笑了笑，“這是本宮可以辦到的嗎？”
月黑風高，窗外一片風聲鶴唳，帶著一圈鬼哭狼嚎，只聽得見枯枝殘葉被捲到了半空中又落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一會兒以後鶴淑妃冷笑，“這個好像就是皇后的意思了，皇后娘娘還有辦不成的事情嗎？臣妾倒是不相信了，皇后娘娘能將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子推到婕妤的位置，難道就不能將另外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子推到另外的地方去嗎？”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季朱華可以說已經算計好了一切，但是沒料到……
不過，罷了，她現在只有忍耐一下了。
夜色很濃，照在了鶴淑妃那張臉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層釉質一樣，月光微微的露臉。
時間已經到了子時，午夜已經沒有了，從現在開始是黎明，一個新的一天。
“你要的本宮答應你，但是你也不要忘記了，本宮終究還是後宮之主，到時候你要是反水，就不要怪本宮心狠手辣。”皇后說完望了望鶴淑妃，鶴淑妃冷然的點一點頭，“莫非皇后的心狠手辣臣妾不知道嗎？臣妾在皇后身邊這麼些年，皇后清君側的事情已經做得多了去了，臣妾一切都看在眼裡。”
“但願你不要成為清君側的那一份子，好了，你去吧。”季朱華擺了擺手。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可以讓這些人全部參與進來，所以她支走了身旁的人，但是沒有人想得到竟然會遇到這些事情，等到鶴淑妃走了以後她冷然道：“給本宮將今夜值夜的太監宮女們一個不留全部送到暴室裡面去。”
鶴淑妃志得意滿的走了回去，月亮灑落在面前崎嶇的道路上，已經是九月了，冰冷的露水沾溼了鶴淑妃的裙子，不過鶴淑妃完全是沒有一點兒覺得涼，而是一步一步的走了回去，並且嘴角一直在笑著，笑的那麼猖狂，笑的那麼扭曲……
第二天，鶴淑妃讓丫鬟明香到了坤德宮去邀請皇后，美其名曰觀花，鶴淑妃的宮裡面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花兒草兒的，皇后知道物反常即為妖，但依舊還是去了，她現在騎虎難下，要看一看鶴淑妃葫蘆裡面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等皇后到了鶴淑妃的棲鶴宮以後，眾妃嬪已經早就過來了，皇后微微側目看到了鶴淑妃，笑道：“淑妃倒是趕得巧，竟然闔宮姐妹都過來了，九九重陽原是我們這人老珠黃的人才會注意的節氣，你們也都來了。”
鶴淑妃穿著簡明的大氅，打扮的花容月貌的，望著皇后道：“要說到趕得巧還是娘娘是個中人，娘娘千金之軀竟然貴腳踏賤地，也算是臣妾的福氣了。”
皇后被佩蘭攙扶著到了一叢黃-菊後面，用手捏了**來看，這個季節漫山遍野幾乎都是**綻放，但是皇宮裡面說不得只能是將花兒培植好了孤芳自賞罷了。
皇后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什麼福氣不福氣的，不過是本宮得閒過來看一看這些花兒粉兒罷了。”
物反常即為妖，但是又有什麼辦法，還必須要保持暫時不撕破臉面。
“不過——”鶴淑妃調勻了氣息，看了看眾姐妹，這才訕訕的開口，“娘娘剛才說的人老珠黃，臣妾倒是覺得自己永葆童真，並不曾人老珠黃，想來娘娘是在說自己？”
季朱華眼眸裡面就像是一片鋒利的刀子微微劃過一樣，明亮的異常，不過皇后已經扮演慣了這樣的角色，自然是明白怎麼樣掌握一些必要的說辭與技巧，“妹妹又何苦這樣挖苦本宮，天下哪一個女子又是永遠不老呢？”
鶴淑妃冷笑連連，“這話說的也是。”
笑過了望著面前的眾姐妹，掩口道：“不過有的人老得快一點，有的人老的慢一點罷了。”
皇后忍無可忍，不過終究還是強抑住了心裡面的怒氣。
玲瓏看到鶴淑妃今日好像處處與皇后為難，念在皇后常常幫助自己也不顧及的站在了皇后的面前，將一朵花兒簪在了皇后的頭上。
“勞力者治於人，勞心者受制於人，娘娘身為後宮之主自然是日理萬機需要勞作的，要說到老得快一點，哪個人又不是一樣呢？”玲瓏望著鶴淑妃繼續說道：“更何況娘娘氣度高華，就算是蒼老也是不會給娘娘帶來任何的損失，反而是增加了娘娘的氣度。”
一席話說完，玲瓏這才退了回來，皇后嘉賞的看著玲瓏，“你倒是千伶百俐的，難怪皇上會喜歡，有的姐妹只知道一味的爭寵，那是要不得的，腹有詩書氣自華，看來是不錯的。”
皇后的眼風落了過來，鶴淑妃連連後退，不過還是站定了。
“眾位姐妹今日過來都是賞花的，大家各處走走吧，也不算是辜負了淑妃的良苦用心。”皇后說完以後，站在了原地，玲瓏頷首，與寶珞陳充儀到了前面去。
那雙惡毒的眼就像是發著綠光的狼眼一般掃射了過來，皇后靜靜的看著鶴淑妃。
鶴淑妃也是望著季朱華，“皇后娘娘今日前來倒是打扮的素淨，臣妾有求於娘娘的事情，娘娘可幫助臣妾了嗎？”
季朱華囅然而笑，“本宮答應了的事情從來不會食言而肥，不過也是看一個人的命運罷了，命運安排好了該是沒有龍裔，就算是老天爺也是幫助不了的，淑妃妹妹你說是嗎？”
鶴淑妃並不以為意，望著皇后，也是同樣的笑一笑，甚至笑的更加有一點不知收斂，“那是自然，就比如娘娘，也算是陪伴皇上最久的人了，但是沒有龍裔沒後嗣就是沒有，這也是命運使然吧。”
皇后沒反應，讓她隨便說去吧，不讓她說兩句，指不定又要在身後有什麼小動作。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大概就是這樣子了，皇后聽到這裡也看不出來生氣還是不生氣，“本來是過來賞花的，不要壞了興致才好。”
“花兒是給人賞的，但是看完了有時候心裡面卻是不舒服，畢竟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不是嗎？”鶴淑妃陰測測的笑一笑，伸手摘過了一朵**，然後撕碎了，地面上立刻就有了一大片鵝黃的碎片。
季朱華用手指敲了敲盆栽，然後轉過了頭，“本宮今日累了，先要回去了，你們姐妹好好看一看吧，可不要壞了興致就好。”
“那是自然。”鶴淑妃冷然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