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59章 恨海難填

第59章 恨海難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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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恨海難填

黑暗,綿綿地。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鋪天蓋地的黑暗,死寂窒息的黑暗,絕望而沉重地籠罩著一切,摧毀了她銳利強悍的感官!

她在哪裡?為什麼感覺很累?

為什麼,她睜不開眼睛?

渾身熱辣辣地劇痛著,每一個關節處都似乎有千百根針在猛刺著,只感覺碎裂的骨頭在傷口處互相磨合,鑽心的疼陣陣襲來,半邊面龐如火燒一般,完全失去了知覺,麻木得不似自己的臉,右手軟軟地垂在身側,她想舉起來摸摸臉,想歸想,卻動不了,彷彿右手已經不再連在她身上了!

她怎麼了?

黑暗,她掉入了一個讓她有心無力的黑色漩渦,強大的力量重重地壓迫著她,她頭痛欲裂,她想大聲長嘯,她張開口,卻驚恐地聽到一聲虛弱沙啞黯淡的呻吟——出自她的口中!

回憶潮水般回到她的腦海。

猶記得,她為蘭書慶生完,微醺的她被寧雲拉去金溪殿,她想早點去找青冥,可是,看到寧雲憔悴的模樣,酒意微醉中的她做不到平時那麼鐵石心腸,於是留在那裡,又喝了兩杯。

她知道自己喝多了,酒一入腸,便捲起了一團猛烈的火焰,燒得她五臟六腑都跟著痛起來,寧雲突然放聲大哭,她被哭得頭疼不已,顧不得安慰寧雲,便匆匆逃出來,留下了海閣照顧寧雲,又派天涯去照顧越明歸,然後她帶著幾十個金騎軍姐妹,出了宮,找青冥——

再然後呢?她堅強而又柔軟的心,為什麼在慢慢往外滲血?

溫泉別院裡靜悄悄的,她推開門,在青冥休息的**看到了月華,安詳寧靜如孩子一般的月華,脫去了華麗的面具,那脫俗的面龐一如她記憶中的翩然風華,讓她恍惚了。

她苦苦找尋了許久的月華,竟然出現在青冥的房間裡!

那睡顏一如記憶中蓮花的高潔,月光的溫柔,那濃密長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的陰影顫抖而脆弱,再次觸動了她的心。

心,逐漸緊縮,如被一刀刺入,下意識地收斂傷口。

她想,也許是因為醉了,她才看到了幻覺,但出現這樣的幻覺,是對不起青冥的。

朦朧中,青冥悄悄來到她身邊,抱起她去了她的房間,她微笑,一次溫順地靠在青冥的懷裡,整個女兒國怕也只有青冥敢如此寵溺如此放肆地抱起她,她知道為什麼,因為青冥不是女兒國的男人,他也從不把她當作女兒國的女人。

一場激烈的雲雨,汗水淋漓,沒有語言的溫柔撫慰,只有肉體無聲的纏綿,她被動而不安地接受一切,從來沒有在青冥身上感受到如此狂野的一面,狂野中透著深深的寂寞,和決絕。

不安,充斥著她的心,從看到月華的那時候起,她醉了,可心卻沒醉,青冥一定誤會了什麼。

咬咬因酒意而乾裂的嘴脣,她伸手,沒有挽住他。

他下了床,給她整理好衣物,給她倒了一杯茶,喂她喝下,然後體貼地抱起她,放在昏迷不醒的慕容月華的身邊。

一片黑暗襲來,最後留在她心中的,是青冥那雙深邃的眼眸,黑得見不到底,化成一個力量巨大的黑色漩渦,以飛快得令人暈眩作嘔的速度旋轉,將她的靈魂吸進去,瞬間輾得粉碎!

“你終於醒了?”

一聲輕輕含笑的招呼,一下子將她從回憶中打入眼前罪惡一般的黑暗中。

她用盡全身力氣睜開雙眼,突如其來的昏黃亮光讓她的眼眸遽然不能適應,恍惚了好一陣。

這戲謔彷彿成券在握的聲音的主人,就是化成灰她也不會錯認。

心,涼透了,涼透了。

可是,胸口又開始膨脹,當她的思想閃電般穿透回憶的沼澤地,貫穿起前因後果的時候,她只覺得胸口膨脹得快要爆裂了!

“我親愛的王姐,你怎麼不說話了?你怎麼不動彈了?你怎麼不看看我呀?”

周圍瞬間大亮,一時間,點亮了無數火把,明晃晃地、強勢地驅散了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她周圍,一片暗影僮僮,陰森恐怖,血腥味瀰漫四周,伴隨著陣陣惡臭,腐肉的臭味。

這是一間石室,四面厚重密閉,石室上方足有五六丈的高度,屋頂露出一個小小的洞,射進一絲亮光來。

陰蘭言穿著一襲飄逸鮮麗的桃紅綢衫,俏吟吟地站在她面前,消瘦的臉上泛出歡愉的笑容,往日嬌媚的杏眼中卻透出嗜血的興奮。

蘭蓀動了動,脊背後傳來石地的寒涼,一陣嘩啦啦的金屬鏈聲想起,她才發現她的四肢都被冰冷的鏈子鎖住,而且她雙手雙腳都被釘在了石板上——

剛才的一切痛苦感受都不是幻覺,她不能動,關節處刺痛難忍,半邊臉如被火燒灼,右手手筋已斷,她不但站不起來,也無力反擊蘭言得意的笑容!

她木然,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

“你,對我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呵呵,是呀,應該讓你知道。”

蘭言甜美地微笑,杏眼中似乎能夠滲出蜜糖來,向身後招了招手。

兩個黑衣人,抬著一面巨大的、打磨得異常光滑的銅鏡走了進來,傾斜著鏡身,讓平躺在地上的蘭蓀得以看見自己全身,另外兩名黑衣人站在一邊,高高地舉著火把,以便蘭蓀能更加看清鏡中的自己!

這還是她嗎?

一身緋色喜慶的禮服已經被血染透,悽豔刺目,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右手扭曲成怪異的角度,雙腿關節被人生生折斷。

她披頭散髮,月眸空洞絕望,泛著一層觸目驚心的紅霧,面容蒼白如鬼——不是,她的面容根本就是惡鬼,左半邊火燒一般的面龐竟然血肉模糊,印對著完好無損的右臉,更顯猙獰恐怖,簡直是地獄惡鬼!

“啊——”

淒厲絕哀的長嘯驀地穿透了石室,直衝雲霄,聲震九重天外!

“你不是女兒國最美麗的女人嗎?我就要讓你變成女兒國最醜的女人,閻王見了你都不敢收你;你不是武功高強嗎?我挑斷你的手筋腳筋,我看你怎麼去練武;你不是女兒國子民的驕傲嗎?我就要讓你變成被紅顏惑國的昏君;我不會讓你輕易死去,我要好好照顧你,讓你看看你擁有的一切,是怎麼慢慢歸屬於我的,你的江山,你的地位,你的男人,哈哈!”

“告訴你,只要你死了,你所有的勢力都會自動土崩瓦解,到時候,就輪到陰蘭書這個病女人,她不把我放在眼裡,想方設法和我作對,我會讓她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強者!你知道嗎?就在昨天,她自盡了,哈哈,我派人告訴了喬語這個‘好訊息’,喬語當場就追著他女兒去了黃泉,那麼俊美的男人,就這麼死了,真是可惜啊!”

“你知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嗎?你知道你為什麼在一夕之間失去所有的嗎?告訴你,你的寵妃喬青冥早就是我的人了,是他背叛了你,要不是他在你的茶杯中下了毒,我怎麼能這麼輕易地翻身——”

“如今母皇只剩我一個女兒,不得不默許我以東宮的身份出席五國聚會,這萬里江山,已經是我的囊中物啦,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前太子,拿什麼跟我爭?”

“外面人都以為你死了,但我不會殺你,我要留你一條賤命,好好地睜大你的雙眼給我看清楚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尖厲森冷的狂笑在斗大的石室裡擲地有聲,在蘭言鐵青的臉色裡,她埋葬了心口氾濫的濃稠血淚!

但是天地,不能沉默!

天地間,霎時烏雲聚合,飛沙走石,大地為之顫抖,蒼穹為之哀傷!

鳳陵的三座護城之山,在一聲驚天動地的轟然中,塵土飛揚,碎石亂濺,剎那間崩塌陷入地底,只留下讓人不敢靠近的三道深不可測的黑淵,慢慢湧出了大地的眼淚!

電閃雷鳴,滂沱大雨傾盆而下,女兒國南北東西數千裡的國土,千萬猶被矇在鼓裡的臣民,在同一時刻感受到了暴雨的威力,暴雨的悲憤!

一場陰謀,顛覆了天地,顛覆了這個和平的王國。

海水,揚起了巨濤,洶湧澎湃,彷彿在宣洩胸口那不息的恨意,正義的火苗在強大邪惡的勢力面前卑微後退,海水愈加憤怒,恨意愈加膨脹,所謂恨海難填,難道蒼天真要她負起著這汪洋一般的仇恨嗎?

這就是她的結局嗎?這就是她愛一場的代價嗎?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嗎?

前一刻,她還在為蘭書慶生,歡聲笑語驅散了先前的血汙陰影,陽光明媚,花香撲鼻,轉眼間,她掉入了十八層地獄,飽受折磨煎熬,從身到心經歷著酷刑,凡人無法忍受的酷刑!

滴答,滴答,滴答。

血珠子順著她的指尖摔下,碎了,濺成更小的血珠子。

這裡,沒有白天,沒有黑夜,一切意氣風發被迫歸於平淡,時間在一點一滴流逝,她體內曾經沸騰的鮮血,也在一滴一滴地乾涸,冷硬,風化。

這裡,是一個巨大的墳墓,她已經被埋在了這裡,完全不知道外界的變化,不知道青冥的下落,不知道月華的結局,眼眶早已乾裂,淚水,彷彿是億萬年前的一朵花,只剩下一點豔麗的記憶。

回想前塵舊事,回憶自己的半生,不知道是痛是苦,一幕一幕,糾纏著她,不放過她,於是她拿頭撞地,一下一下,血順著原先的血漬流淌,遮蓋了乾涸烏黑的舊血,又鋪上一朵豔麗的紅花。

一雙璀璨笑意的濃濃的眸子不時地晃動在她眼前,點點激起了一顆一顆的生命的火星!

一道端雅柔和的身影浮現腦海,在她死水般的腦海激起朵朵水花!

她突然暴躁地咆哮,猛烈地掙扎,無力的四肢磨著無情的鐵鏈,膿血直淌,腥臭難言,她也顧不得,嘶啞的聲音喃喃地念叨著詛咒著,瘋狂的舉動重新點燃她死寂的眼眸,仇恨的光芒成了午夜的鬼火!

她不再是人,而是一隻野獸。

牢外的人聽不到裡面的聲音,她拼命折磨著自己的肉體,借肉體的疼痛麻痺撕心裂肺的精神創傷。

有的時候,她累了,她便無聲地躺在地上,四肢攤開,掌心腳心的釘子被血染成紅色,那樣肅穆悲愴無奈,血更將她的背和地面凝結成一體,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靜靜地,除了一口微弱的氣息,她就是一個死人,一具屍體,在自己的鮮血中風乾的屍體。

她不再去想那個忘恩負義的男人,也不再去想另一個她多虧欠的男人。

她已無法自保,更逞論保護其他人,愛恨模糊,恨海難填!

愛讓她絕望求死,恨讓她努力求生,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她褪盡一身的風華絕代,骨子裡釋放盡暗夜的濃墨,腥毒罌粟,靜悄悄地綻放。

她完全失去了擁有光明的資格,從此成為陰暗鬼魅的地獄修羅。

屋頂吊下來一個黑衣女人,送來一口飯,再拿走昨天的飯,看了看,一口沒動,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簡直不能稱之為人的囚犯。

這個曾經尊貴無比的人,血已經快流盡了,整個人乾瘦如一具骷髏蒙著一層人皮,除了那天那一串讓人噩夢連連的狂笑外,她再也沒有發出任何清晰的聲音,彷彿是墳墓中的乾屍,逐漸逐漸籠罩起讓她們所有人都恐懼的鬼氣。

她搖了搖頭,有些不忍目睹。

忍受這樣的殘酷折磨,還不如被一刀殺了痛快!

屋頂的光圈慢慢變小,慢慢閉合,蘭蓀睜開眼睛,身體與精神的疼痛在一點一點消磨她的意志,那黑衣女人最後有些憐憫的目光突然驚醒了渾噩的她。

她的意志,就如蘭言希望的那般,被消磨殆盡了嗎?

現在的她,身貌殘毀,苟延殘喘,在外界都以為他死了的情況下,她卻被囚在這不知座落何處的石室裡,日日年年,年年日日。

她睜著冷月眼,眼睛深處黑洞洞的,彷彿是天狗吞噬後的殘月,透著陰森,透著鬼氣。

那僅餘的鮮血,彷彿在鼓譟,在跳躍,在血脈裡激起一點生的希望!

然而,即使重生,她已經不再是人,不再是野獸——她成了索命的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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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國女王遽逝,太子蘭蓀遭皇子蘭書和寵妃青冥聯手暗害,次女蘭言繼位的訊息,很快傳遍天下。

夕陽如血,斜照著莊嚴卻荒涼的宮室,這裡曾經奼紫嫣紅,花香撲鼻,這裡曾經葳蕤氣派,人氣興旺,而今,荒草漫漫,人跡無蹤,金鴻殿上的金漆剝落,整個金丹園異樣地冷清。

身後幾個黑衣人緊跟著他,警惕地為他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一身黑色勁裝的他,站在即膝的荒草叢裡,怔怔地注視著物是人非的四周,心底沉甸甸的,恐慌著。

他不知道,本來一切都好好的,情況為什麼突然變成了這樣,女兒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隱隱約約地,他覺得,他是上了陰蘭言的當了!

蘭蓀和天涯海閣,以及她的金騎軍,全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悄悄掠進碧瀛殿,看著熟悉的殿內擺設,看著熟悉的霧氣氤氳的溫泉池,看著熟悉的躺榻,卻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人,熟悉的笑容,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抑住聲息痛哭了一場。

不想回憶,可是蘭蓀對他的種種卻不知不覺地浮現在眼前,舊夢如煙,往事歷歷如電影回放,不肯對他放鬆,令人滿懷辛酸。

他和蘭蓀,真的要從此陰陽路隔?假如世上真有仙界神府,不知道以蘭蓀這短短十幾年的功過是非,是該上天堂,還是該歸地府?

他深深地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不管他曾經對蘭蓀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可是從今往後這女人的身影將永遠紮根在他心頭,茁壯成長,直到佔據他的整個心空為止。

因為,她不該,不該給他留下這麼個哭笑不得又註定悲劇的禮物啊!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地久天長的思念,他更不知道,是否叫相思……

郊外,蘭蓀孤獨的墳墓旁,他默默地盯著那墳頭搖曳的短短的荒草,心一陣一陣地絞痛。

如果他們不是那麼可笑的相遇,也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吧?如果不是他們都不肯為對方退讓那一小步,那麼,現在的她,依舊是女兒國受國人尊敬愛戴的英明太子,而不是眼前的漫漫荒墳,齊人腰的荒草似乎在訴說著一段無邊的淒涼往事,甚至,她連一塊像樣的墓碑都不能擁有——曾經那麼意氣風發的一個人,如何能忍受地底寂寞的仇恨?

初十左右的寒月,那優美的輪廓就像她那雙看透世間一切不平的冷月眼,靜靜地掛在樹梢,冷冷地看著他。

他沒有背叛她,直至今日,他依然這麼認定,這就是他的世界的邏輯,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要的是自由,皇宮孤寂的高牆和顛倒的倫常如何鎖得住他遨遊四海的心?

一陣冷風吹過,冰寒刺骨,彷彿恨意在時空裡無邊地蔓延,生生世世永不停息,他不禁打了個寒戰,他寧可相信她會躲在暗處積蓄力量,然後報復一切對不起她的人,也不願意相信,她冰冷無知覺地躺在這荒蕪的黃土下!

呵,那人果然聰明,竟將一切罪名都推到他的身上,掩蓋了宮變的醜惡事實,而此刻的他,已不屑辯解。

他的前半生在嚴格的訓練下,早已摒棄了情感,他不知道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還要經歷這種陌生的感覺,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饅頭形的荒墳,一滴清淚沿著他清俊的面龐落了下來,在月光下閃閃發光,“蘭蓀……”

這是,他一次叫她的名字,她沒有注意過,他從來只叫她“太子”,而沒有當面叫過她“蘭蓀”。

一聲幽長的嘆息飄散在半空中,他仰頭最後一次看了天空中的冷月一眼,轉身踟躕地離去,遠處,幾個黑影恭敬地等在那裡,看到他過來了,快速將他保護在中間,警戒著四周的狀況,慢慢消失在冰冷的月色深處。

仇恨,寒冷,這難道就是最終的結局?

墳頭的一枝枯草擺動著,草心中包裹著一抹細小的淡黃,慢慢地探出頭來,靜悄悄地,開始綻放。

月色下,荒涼的山崗上,一朵不起眼的小黃菊,正靜靜地站立起來。

時間悄悄流逝,而人生的路,是否能夠峰迴路轉?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