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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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危險
張嫿心中一凜,沈蘭曦也在未央宮?老妖婦又想玩什麼花樣?
汪直鼠眼精光一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貴妃娘娘備下了美酒佳餚,還命樂工局準備歌舞助興,娘娘說今晚不醉不歸。奴才聽說蘭妃娘娘酒量極差,太子妃若赴宴,也可以照應一下蘭妃娘娘。”
張嫿臉色微變,儘量以平靜的語氣懶洋洋地問道:“哦?蘭娘娘也去赴宴了?父皇可在?”
“宸妃娘娘身子不適,皇上今晚歇在承乾宮陪伴宸妃娘娘。”汪直裝作憂心忡忡地說道,“奴才真是擔心,若蘭妃娘娘喝醉酒,萬一發生什麼意外,譬如失足落水,那該怎麼辦?”
張嫿身子一震,手緊緊地抓著貴妃榻沿,指節微微泛白,汪直言下之意,若她不去未央宮赴宴,沈蘭曦便隨時發生意外,性命不保。
自相識以來,沈蘭曦待她親如姐妹,三番四次為她出頭。她是庶出之女,身份卑微,京城的名門小姐都不屑與她來往,只有沈蘭曦與她相交。選秀之前楊氏收買山賊想要殺她,若不是沈蘭曦出面請她叔父向皇帝請命剿滅山賊,將事情鬧大,楊氏才不得不收斂,她是否能順利入宮選秀還是未知之數。
入宮後蔡尚儀冤枉她毀壞老妖婦的“十八大學士”,人人畏於蔡尚儀的**威不敢吭聲,只有沈蘭曦挺身而出,不顧前程頂撞蔡尚儀,為她喊冤。
八皇子被人下毒,沈蘭曦不惜得罪老妖婦也要幫她洗脫嫌疑。
而現在沈蘭曦受她連累落在老妖婦手中,她能坐視不理麼?
張嫿閉了閉眼,臉色瞬間恢復如初,微笑道:“既然萬娘娘盛情相邀,本宮哪怕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便是爬也要爬到未央宮赴宴。”
汪直陰陽怪氣地說道:“貴妃娘娘果然料事如神。娘娘說只要蘭妃娘娘在,太子妃便是病入膏肓也會歡天喜地地赴宴。”
張嫿長身而起,整理了一下發髻衣飾,掀簾出去,淡淡地道:“汪公公,請。”
小環見狀忙上前,扶著張嫿的手,說道:“小姐,奴婢跟過去伺候您。”
張嫿卻抽回手,眨了眨眼道:“廚房裡還燉著一盅血燕,你快去看著火候,記得一刻鐘後送到仁壽宮給太后。”
小環愣了一下,廚房裡哪有燉什麼血燕?卻見她悄悄地使了一個眼色,立即恍然大悟,點點頭道:“小姐放心,一刻鐘後奴婢一定將血燕送到仁壽宮。”
張嫿暗暗鬆了一口氣,小環跟著她時間最久,與她極為默契,往往一個眼神就能領會她的意思。若她一刻鐘還沒有從未央宮出來,小環便會請太后到未央宮帶走她和沈蘭曦。
到了未央宮,殿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絲竹輕揚悅耳,舞伎們身姿曼妙,蹁躚起舞。萬貴妃斜倚在紫檀金漆寶座上,右手端著七彩琉璃杯,鳳眸半闔,神情慵懶地欣賞著歌舞。
左首下方坐著沈蘭曦,她似喝醉了酒,雙頰緋紅,目光迷離,手撐著額頭,半睡半醒。而右首下方竟坐著朱祐杬,他穿著醬紫色織金團福錦袍,頭上束著嵌羊脂玉金冠,對眼前的歌舞似沒有半分興致,眉頭緊皺,頗有幾分煩躁,一杯接一杯地飲著酒。
張嫿跟隨汪直進殿,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沈蘭曦,見她安然無恙,不由鬆了一口氣,趨步上前,行禮道:“臣媳給萬娘娘請安。”
“太子妃來了!”萬貴妃慵懶地笑了笑,啜了一口金瑰酒,揮了揮手,“都退下。”
絲竹聲頓止,舞伎們行禮告退離去。
萬貴妃似盯著獵物般望著她,雙眸閃過一抹精芒,懶洋洋地說道:“太子妃,坐下吧。”
“謝萬娘娘。”張嫿猶豫了一下,說道,“蘭娘娘好像喝醉了,不如讓臣媳先送她回去!”
萬貴妃呷了一口酒,心不在焉地說道:“來人,扶蘭妃娘娘到偏殿歇息。”
張嫿忙說道:“皇祖母跟前離不開蘭娘娘,還是讓臣媳先送蘭娘娘回仁壽宮吧。”
“蘭妃不是喝醉了麼?即便回去也無法服侍太后。”萬貴妃撫了撫衣襟上的織金牡丹花紋,好整以暇地道,“何況蘭妃若這般醉醺醺地回去,本宮少不得要受太后一番訓斥,還是讓蘭妃留在未央宮等酒醒了再走。來人,扶蘭妃到偏殿歇息。”
紫玥領著兩名宮女上前扶起沈蘭曦,徑直走向偏殿。
張嫿無奈,只好道:“蘭娘娘似乎醉得不輕,臣媳想過去看看。”
這次萬貴妃倒沒有反對,漫不經心地說道:“難為你一片孝心。去吧。”
張嫿行了一禮,跟著紫玥等人走到偏殿,扶著沈蘭曦躺在榻上,見她臉頰通紅,雙眸微闔,嘴裡喃喃地說道:“臣妾醉了,不能再喝了。”
“蘭娘娘,是我。”張嫿怕她難受,替她解開領子上的鎏金釦子,又拿起案几上的泥金團扇替她輕輕扇著。
沈蘭曦醉得一蹋糊塗,哪裡認得出她,秀眉緊蹙,痛楚地囈語道:“頭好痛!”
張嫿心下擔憂探手摸了摸她額頭,卻滾燙得嚇人,遂向紫玥道:“快拿醒酒湯來。”
紫玥上前替沈蘭曦掖了一下被角,背對著另外兩個宮女,嘴脣無聲地一張一合,眉間滿是焦急。
張嫿怔了怔,看她的脣形似乎在“危險”兩字。她在向她示警麼?
紫玥接著恭敬道:“太子妃稍等,奴婢馬上去取醒酒湯。”說罷行了一禮,和另兩名宮女退了出去。
張嫿望了一眼榻上兀自嚷著頭疼的沈蘭曦,她早就猜到萬貴妃突然設宴請她過來絕對沒安什麼好心,貿然赴宴說不定會有危險,所以出門前特地叮囑小環若她一刻鐘後還沒有從未央宮出來,立即去請太后過來帶她和沈蘭曦離開。
她低頭沉吟了一下,決定先離開再說,遂扶起沈蘭曦,輕聲道:“姐姐,是我。快醒醒。這裡有危險,我們快走。”
她吃力地扶著沈蘭曦走到門邊,忽地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腦袋一陣暈眩,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幽幽醒轉過來,張嫿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奢華富麗的紫檀榻上,四面垂著杏黃色撒金帳帷,殿內四角安著數顆龍眼般大小的夜明珠,光芒柔和又纖毫畢現。
這是哪裡?她皺了皺眉,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心中焦急,環顧四周,空闊的大殿除了她再也沒有其他人,沈蘭曦呢?她去哪裡了?
張嫿想掀被下榻,哪知渾身軟綿綿,竟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不由臉色大變,老妖婦居然給她下藥?她想做什麼?
“來人!”她動了動嘴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手心沁出細密黏膩的冷汗,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腦中飛快地盤算著,現在過去多久了?應該有一刻鐘了吧?只要撐到太后到來,她和沈蘭曦就安全了。
“吱呀”一聲,殿門忽地開啟,隔著帳帷望過去依稀看到兩道身影。張嫿忙閉上眼裝睡,豎著耳朵傾聽動靜。
須臾,輕微的腳步聲停在榻前。張嫿偷偷眯著一條極小的眼縫張看,卻見老妖婦立在榻前,脣角噙著一縷冷笑,目光卻閃動著鋒利陰森的光芒,似毒蛇的信子冷冷地拂過她臉龐。站在她旁邊的那人紫袍金冠,相貌英俊,眉目間卻一掃往日的驕橫霸道,流露出幾分惶恐,神色極複雜地望著她,正是朱祐杬。
張嫿心下暗驚,他怎麼也進來了?老妖婦到底想玩什麼花樣?太后怎麼還沒有到?
萬貴妃隨手撩起帷帳掛在金鉤上,嘖嘖嘖地嘆道:“倒真是個傾國傾城的小美人,怪不得太子和你都為她神魂顛倒。”
朱祐杬眼神閃爍,答道:“兒臣對皇嫂並無非分之想。”
“是麼?”萬貴妃不以為然地道,“那為何你府中那些侍妾個個長得像她,尤其是那個吟雪和她有七八分相似。”
朱祐杬訥訥地道:“我……我……”
“你是本宮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你心裡想什麼本宮清楚得很。”萬貴妃輕搖著泥金檀香小扇,懶懶地說道,“你為了太子妃三番四次忤逆宸妃,上回在南海子還大鬧順安門,強行帶她離開行宮。你這般任性胡鬧,可對得起本宮?”
朱祐杬低頭道:“兒臣知錯了,下回再也不敢。”
萬貴妃輕撫著帷帳上的撒金富麗花紋,目光忽柔和了幾分,似沉浸在美好的往事裡,緩緩地說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皆非情之至也。本宮也年輕過,也曾嘗過情愛滋味,明白情之一字,往往會令人做出許多瘋狂痴癲的事情。”
朱祐杬默默地咀嚼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句話,一時竟痴了。
萬貴妃盯著他,眉間露出一股唯我獨尊的氣勢,神態卻極慵懶,:“本宮一向視你為己出,對你百般疼愛,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又怕化了。你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本宮也會想辦法替你摘來。你魂牽夢縈的女人就算是太子妃,本宮也要將她送到你面前,讓你一嘗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