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武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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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武帝(3)
這一場傾城舞,旁人只看李夫人翩躚之儀、動人之姿,只有她這個“蔡嬤嬤”,餘光給了李夫人,正神兒卻全拴在皇帝身上。
皇帝才是最……
她當真兒連想都不忍想了。漢宮的故事,如今能清清楚楚數算來的老人,當真沒幾個了。
便這麼慼慼嘆一聲。
皇帝似不經意將目光掠向她這邊。她一緊張,正不知該如何應對時,那短促的一瞥被殘忍掐斷,皇帝又正了位。
眸光裡,只剩了一襲紅衣,翩躚揚落。
李夫人一舞傾城。
記憶中的那個人再沒回來。
白雪紅點,是嬌嬌最好。其實……著紅衣最美是嬌嬌。
好許久,皇帝才緩緩起身,她便抬頭看,壯著膽子光明正大打量皇帝。從側面來,旒珠正遮蓋帝王眸色,但這盛氣與威儀卻是怎麼也掩不住。
皇帝忽然鼓起掌來,臉上有清淡的笑容暈開……
“雪上一舞,身盈足捷,這天下第一的美人都在朕的後宮!朕這一生,當真恣意快活……”便託手欲攬她。
他說的昏話胡話,真真假假,只有他知道。
李夫人偎在君王懷裡,赧然一笑,面頰便這麼貼著皇帝胸/前祥章,手輕輕地撫過,一點是龍目,張揚的龍爪鑲繡金線,爪下祥雲騰騰。
天下最溫暖的懷抱,是帝王的懷抱。
“困了?”
他的聲線那樣溫柔,帶著淡淡的寵溺。
懷中美人輕輕點頭。
皇帝便半摟著她走過:“擺駕——那咱們回去?”
美人的迴應又是輕輕的點頭。
皇帝的臉上漾開輕緩的笑意:“今兒開心啦?”
蕊兒便眼睜睜望著帝王攜美人走遠。
從她身邊擦過,然後愈走愈遠……美人娉婷,一抹影子在雪色下拖長;皇帝著冕服,累贅的玄紋儀制更是千絲攀縷,在雪光下,映出繁複的紋路,直如玄龍走雪遊……
皇帝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她一眼,與她說一句話。
她是蔡嬤嬤。好像她從來不是“蕊兒”似的,好像她,從來不曾在長門當過差。
她後來又想想,即便皇帝知她是舊識,那又如何。
長門故去,早已被漢宮的今天拋了遠去。
識與不識,都是枉然。
元封元年,皇帝巡狩至河間,小整。連路旌旗蔽天,百姓皆崇帝王威儀,遍足跟走。
駐蹕河間時,忽引來一望氣人,其人偉貌不凡,帝聞知,便邀引。
皇帝正小憩。那望氣人被引入,過從侍而行,目光遊走不定。畢竟是宮外的邋遢兒,未見慣世面,自然不懂謁君上的規矩,也不懂收斂。面聖竟仍著布縷荊衣,身上還散著陣陣惡臭——是陛下要宣見的人,因宣的太急,重重關卡亦不敢太過著細,與那邋遢之人便放了過去。
皇帝便抬頭,略皺了皺眉。
這望氣人甚奇,見皇帝此等威儀,卻也並不畏懼。因過禮:“老朽拜見陛下。”
皇帝奇道:“面聖因何衣衫襤褸?這便是郡守的過失了——”因要發落,卻被望氣人阻下:“老朽不欲換金絲、著玉縷,聞陛下聖德,便有一事相告,訴告完便走。”
皇帝起先不以為意,因聽聞望氣人這般說,便來了興致:“何事相告?朕倒覺你這人奇怪。”
望氣人一捋須,吟吟笑道:“此乃天機!”
他卻仔細打量皇帝。皇帝並不年輕了,鬢前已隱露斑駁,眼尾有細紋,微眯眼的時候,便更是明顯了。只那雙眼睛,仍然是神采奕奕的模樣。
皇帝向來是如此,眼睛從未曾老去。他的野心,他的抱負,便支撐了他這股子精神氣。
旒珠下,那雙眼睛此刻正盯著望氣人。眼角微藏笑意,但無人會在皇帝那般的注視下,當真笑出聲來。
無人敢。
望氣人嘿嘿一笑,不緊不慢道:“此間雲氣未可量,依陛下福祚,當得貴人。”
“先生請明示。”
他忽然覺得,他彷彿遇見了當年長安城那位擺攤兒測字算卦的先生,倒並不是他信那人有多厲害,而是……那微微一點兒似曾相識的感覺,教他著迷。
他便這麼問,願意配合。像個小孩兒似的想要答案。
望氣人捋須道:“此間有奇女,陛下幸得之,此乃大漢之福!”
“哦?”皇帝道:“如何當個‘奇’字?”便笑了笑:“朕不缺美人,——從來不缺。”
那望氣人故作高深,捋須沉默而笑,皇帝好脾氣,沒與他計較,左右卻隱隱要動,作態欲將那冒犯聖威之人拿下。
皇帝欲攔,再看堂下時,那人卻大笑歌之,唱著瘋癲的詞兒,奔走出了內堂。
皇帝撐額,只覺像做了一場夢。
再遣左右去尋,這會兒又哪見得影兒呢?
派出尋找之人倒來了訊息,因上稟陛下,河間遇奇女子。皇帝忽地想起方才望氣人之話,因道:“如何奇?”
左右道:“此女子貌美如花,卻是個胎畸,雙手握拳,伸展不得。這便不算奇,但那女子卻稱,遇見這普天下最尊貴之人,以他為引,將她手輕掰,她便能伸展了。”
皇帝笑:“這普天下最尊貴之人?——她若不是指朕,朕可要安她個‘大不敬’?”便是說笑的,皇帝看起來並不生氣,這會子興致起了,便招呼左右:“去看看,朕無事,便去湊湊熱鬧。”
那是皇帝第一回見鉤弋夫人,莫說天雷勾動地火,也可算是一眼望之,情愫便生。此後多少年,再回想起初見那一日,他深覺那女人太不容易,竟為著許多年前的執著,賠上了自己的一生。
緣是註定。
緣是女子可憐。
他貴為皇帝,卻也改不得這命數。若能改,他與她們,便皆不會是這麼個結局了。
“民女參見陛下……”
好軟糯的聲音,雖低緩,卻無畏懼惶恐。那女子果有一分兒膽性,便是掖庭諸美人,難得見到皇帝時,亦是驚惶不安的。她們都怕他。
但她卻不怕。
“免,”皇帝笑了笑,亦算溫和,“你叫甚麼名兒?”
“小名兒賤,倒教貴人家見笑呢。”
這……是不肯說的意思?
皇帝愈發覺那女孩兒有意思,便笑道:“名兒既不肯說,那姓總能說?你信甚,朕想知道。”
朕想知道。
多溫柔的話,普天下的女子,恐怕都想聽皇帝這般與自個兒說話。
那般威嚴的天子,肯如此輕聲細語,於任何女子而言,都算福分啦。
她便低頭,臉上現出微微的赧然:“妾姓趙。”
皇帝明她心意,便唐突問:“朕問你,朕若要帶你回宮,——你肯不肯?”
她便不說話了。
“你肯——或不肯?朕問你話,朕也可耐心等你。”不驕不躁,他幾乎撫平了氣兒,這麼緩聲與她說話。
她抬頭,便見天子溫柔望著她。——皇帝並不年輕,但他卻有一種渾然獨成的氣質,威而不怒,甚至……還帶著那麼一股書卷味兒。
皇帝俯身,瞧她更仔細:“……不肯?不喜歡?”
她溫聲道:“妾……妾並不是。”
“那是如何?”
“妾乃胎畸,”她便將手伸給皇帝看,“自覺配不上陛下……”
皇帝捉了她的手,她微一掙,皇帝不肯放,她便再不動了。她的手瘦瘦小小,果然拳著,縮成一團,不大好看的,皇帝便說:“你不是說過麼,你這手,要普天下最尊貴之人輕輕掰開,方能好。——不妨教朕試試。”
她有些猶豫,皇帝便打趣道:“在你眼裡,朕還不算尊貴?”
她赧然一笑,知皇帝是玩笑的意思,便乖乖聽話了。
皇帝握著她的手,只覺她有些緊張,但他偏喜歡這樣兒,這生嫩嫩的模樣兒,討人喜歡。便輕輕掰她的手——
這一時,倒真教皇帝驚訝了。
原先蜷緊的手,只叫他輕輕一弄,便打了開。
更奇的是,這趙姓姑娘的手掌心裡竟攤著一枚小玉鉤!
“這是何物?”皇帝大訝,見那趙姑娘也是一臉訝然,他才明瞭此事非人語所能辯,因問:“你全不知麼?”
趙姑娘搖搖頭,一臉茫然:“妾自打落地起,這手便這麼蜷著啦,許多年來,從未開啟過,今兒遇見陛下,能得這麼一奇蹟,妾已萬分感念。委實不知……這玉鉤竟是何來……”
皇帝忽然想起望氣人說的話,此乃奇女子,若得此女,乃是大漢之福!
難道……竟是天意?
他嘆一口氣,再問:“朕欲帶你回宮,從此伴駕,你可願意?”
她低頭,輕輕頷首:“妾……願意。”
皇帝大悅,便向楊得意:“朕口諭——河間偶遇美人,德才貌相,甚得朕心,今隨扈回宮,封,婕妤。”
她乃民女,並不懂宮裡規矩的,楊得意見她待著,便好意提醒道:“趙婕妤還不快謝恩?”
她一愣,繼而吟吟一笑,拜謁:“妾謝陛下聖恩!”
她是趙婕妤,皇帝巡狩途中偶遇獲封,她的出現,又開始了漢宮一代傳奇故事。
後獲賜甘泉宮,宮人皆稱呼為“鉤弋宮”。
她的另一別稱,更為後人熟知。
時人皆稱“鉤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