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89、玉簟涼-2

89、玉簟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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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玉簟涼-2

我扭頭望向遠處,不說話了。寒風刺骨,遠山蕭瑟。

冬季很難熬,被衾冰冷,我睡上一整夜也暖不過來。還記得凌湘說,最好的辦法,是找一個暖被窩的人。我低聲喃喃道:“為什麼我會覺得冷?”伸手摸了摸羅淨的衣袖,“大師,你是如何禦寒的?”

他眼色微動,輕聲說:“你現在沒了法術護身,當然覺得冷。不過應劫之道,在於忍耐。修行是多生多劫的事,不用覺得自己委屈,你應該想,這樣的日子已經很好了,這便是修行之人該有的境界。”

“我覺得現在的日子很好了。”我認真看著他答,又補了一句,“就是有點冷。”

他輕笑一聲,眼睛眯起,“在山谷的時候,你覺得寂寞。現在,你覺得冷。即便你成仙了,還是會有不如意。其實一切在於你的心,你的心是暖的,天地便是暖的。”

這些道理總是說來容易,卻有幾人能做到。我衝他抿脣一笑,“我得走了,大師,記得晚上帶我去。”

我剛走出幾步,忽聞羅淨笑問:“你是想去看逍遙王麼?”

我瞪他一眼,這和尚真是越來越俗氣。歪著腦袋想了會,回答他:“一切要看大師心裡如何想的,你覺得是就是,你覺得不是就不是。”

他雙手合十唸了句阿彌陀佛,“你還是有悟性的。”

那當然,沒悟性我能修煉這麼多年麼?

出了相國寺,在門前買了許多泥人。寒冬臘月,那些捏泥人的老人穿著破舊的夾襖,脣上都裂了口子,雙手在冰冷刺骨的水裡掏來掏去。也不知他們是否有兒女,兒女是否孝順。相較之下,我們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好了。

“于歸,家裡都很多泥人了,為何每次來這都買?”

“娘……”我將一包袱泥人拎起來掂了掂,“你看,這麼多泥人,才一錢銀子。他們都上了年歲,該頤養天年才是,可每日守在相國寺門前賣幾個泥人,日子想必過的很艱難。”

秦夫人嘆了口氣,“過得艱難的又何止他們?雖然現在是太平盛世,可貧窮和疾病隨時存在,不會消亡。”

“為何不能像書中所說,天下大同?”

“那是聖人的理想吧,若人人都是聖人,天下便大同了。”

半夜裡下起了雪,北風呼嘯,卷得雪花亂舞,落得到處都是。

我哆哆嗦嗦倚著羅淨蹲在屋頂上,上下脣齒一直在打架。真是自己找罪受,非要跟來做什麼?好懷念屋裡的炭火,不由又靠他緊了些。

屋裡的下人都出去了,只剩華容添一人守在床邊。羅淨施法令他昏睡,然後帶著我從屋頂躍下。

外面風雪肆虐,裡面卻安靜而溫暖。燭火跳躍了一下,隨即安定下來,款款燃燒。

我喜歡這樣的畫面,父親守在孩子身邊,疲倦地睡著了。輕輕走過去,彎腰拾起毯子給華容添披上,半年不見,他風華如舊,只是眉間皺起的溝壑很深。寬大的**,京墨和紫葳並排躺著,看上去臉色無恙,只是隱隱帶了些陰氣。

羅淨檢視過之後,篤定道:“是那隻鬼在孩子身上用過邪法,加之日日相處,難免沾染陰邪之氣。”

“好辦麼?”

“好辦,先將王爺移開。”

我試著去搬華容添,誰知沒有法力連個人都搬不動了。羅淨和我一起,才將他抬到窗邊一張羅漢**。

羅淨囑咐我:“一定要看著門,不能讓任何人進來打擾。”接著便在床前盤膝坐下,左手一揮,一道如水晶般的屏障將他們包圍了起來,他掌中佛光閃耀,那水晶上便流淌著奼紫嫣紅的光芒。

我驚羨不已,微微張開嘴。正想走過去細看,手臂忽然被拉住了,回頭一看,華容添脣形一動一動。我便側耳湊上去聽,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卻執著地喚著我的名字。我想抽開手,不料他竟然睜開眼,直直瞪著我。

我大驚,這樣怎好?羅淨的法術怎麼可能只維持一刻而已?

華容添坐起身,手上的力氣加重了幾分,搖搖頭說:“我怎會夢見你……”他的目光那樣迷離,面龐被室內奇異的光照耀著,寬厚的大手撫上我的臉頰,溫柔問:“你過得還好嗎?”

我呆呆望著他,點頭,又搖頭。

“不好?”他劍眉一蹙,顯出幾分威嚴,“他待你不好?”

“不是……”我委屈地垂下頭,囁聲說,“我也以為是他待我不好才會難過,可過了許久,心裡越發清明瞭,于歸是對王爺有愧,良心不安。若王爺不肯原諒,我便一直過不好。”

“原諒?”華容添粲然一笑,像從前那樣寵溺看著我,“我沒有生你的氣,要原諒你什麼?”

“沒有生氣麼?”我不信他,追問,“為何有家不歸,宿醉在青樓?為何要說再也不要看見我了?你明明是生我氣了……”

“原來你在意?”他苦笑道,“府裡並沒有太多我留戀的東西,反而有令我害怕的東西。出了王府,住在何處都沒有分別。至於我說不要看見你……我只是害怕,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放你走,若再見面,我怕自己放不了手。”

我不忍心,卻依然責怪他:“你是在逃避,一直都在逃避!逃避所有令你痛苦的事,然後自詡逍遙。其實你一點也不逍遙,自欺欺人!”

“有些痛苦,時間越長,越深刻。”

握住他在我臉頰摩挲的手,認真說:“你的心帶著怨念,看到的一切都是業障,當萬物在你眼中都失去了美好,自然是越發痛苦。”

“不,在我眼裡,還有你是美麗如初的。”他伸出雙臂將我緊緊箍住,臉頰相貼,胸口相依,他強有力的心跳彷彿要跳入我的體內,令人激動而慌張。在滿室眩目的光芒中,我又開始貪戀人的溫暖,愜意閉上眼睛,捨不得放手。

肩上猛地一沉,華容添的頭垂了下去。我正覺如夢初醒,身側傳來羅淨的聲音:“是否覺得自己錯了?”

手臂一鬆,望著懷裡的華容添,迷茫問:“究竟哪裡錯了?”

“你放不下執念,所以得不到愛情。”

我扭頭看著羅淨,纖塵不染的高僧,怎會懂情?挑釁一般反問:“難道秦朗坤不會愛上我麼?”

“這點,你自己應該更清楚吧?”

片刻沉默,我心虛低下頭。羅淨上前搭把手,與我一起將華容添搬回床邊。畫面還是一樣,父親守著兩個孩子,只是他面上的表情是如此愉悅。在心中默默對他說:繼續愉悅吧,你的孩子就快醒來了。

我身上還有他的餘溫,心也是暖的。或許外面風雪再大,我也不覺得冷。心是暖的,天地便是暖的。

一番修葺之後,浮雲居成了來往之人必定駐足觀看之所。宅子修大了些,風雅別緻,又請了幾個貧家的少年少女做長工。初來乍到時,各個畏首畏尾,深知秦朗坤是官員,怕做錯事挨責罰。過了一陣,大約摸透了秦家三位主子的脾性,也都漸漸放鬆了警惕,幹活自在了。

自臘月一場大雪,直到正月裡,斷斷續續下了又下,漸漸釀成雪災。京城附近的許多村莊裡房屋倒塌無數,無家可歸的人漸漸朝城裡湧來,有些竟在路上活活餓死、凍死了。不僅是京城,整個北方都陷入了災難。朝廷撥了大批賑災銀兩分發各地,可是那些銀子又能救多少人,連京城內都有人食不果腹了。而且即便有銀子,也難買到糧食。

上地窖查了查家中儲糧,還夠我們一家人撐一年的。端著燭臺仔細邁上階梯,恰好遇見秦朗坤下來。他提了盞燈籠,照了照我面龐,“你怎麼也下來了?”

“看看家裡的糧食。”

“平日這些事都是你操心,我還是頭一次來地窖。”秦朗坤面帶歉意,“怎麼樣?可有富餘?”

“富餘?”我回頭望了望,思量說,“祿米總是吃不完的,這一季的沒吃完,下一季的又要發放了。積少成多,現在家中儲糧不多但也不少。”

秦朗坤眼前一亮,欣慰道:“是你持家有道,和我領一樣俸祿的學士家中都快斷糧了。”

“公子是要借糧食出去麼?”

“不,不是。大批災民湧入京城,居無定所,受凍捱餓。今年的上元燈節官府必定不能辦了,廟會也已經作罷。我打算去相國寺門前施粥。”

“施粥?”我立即綻放了笑容,連連點頭,“好,我也去!”

“就是要你去,家裡能幫忙的下人都帶上。我當職不能擅離翰林院,空閒時會去看看。”

我仰頭看著他,也看到了他心底的善良。他總是用不苟言笑做偽裝,也難怪和玉臨王投緣,就像兩個迂腐的老夫子。

“公子教我怎麼做,于歸一定不負所托。”

他目露讚賞,點頭道:“我們先清點一下家中儲糧。”

施粥一事聽起來好似簡單,其實很複雜。我們不是大戶人家,沒有那麼多人手,要請相國寺僧人幫這個忙。若施粥時候災民當中發生爭搶,還可能引起暴動,因此還要有衙差來維持秩序。雖然聽秦朗坤說了許久,心中實則毫無把握,仍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對著他。

秦朗坤無奈聳聳肩,安慰道:“別怕,一切我都會安排好,你只需要守在相國寺,時辰一到便將僧人們熬好的米粥抬出來。”

“就是把粥舀出來遞給災民?”

“嗯,多帶幾個人幫你。”

“如果有人搶,或者打翻了粥桶呢?”

“我拜託了京兆尹帶人過來幫忙。”

我驚訝極了,問:“他怎會幫你忙?”

秦朗坤神色有些窘迫,避開我的目光。“除了他,我想不到別人了。”

心領神會,我沒再追問,悉心記下這幾天要忙的事。

正月十五清早,風雪竟然停住了,雲破日出,久違的光束令人覺得欣喜若狂。我作為秦朗坤的夫人,代表秦家去施粥。秦夫人特地為我打扮了一番,描眉畫黛,藍錦深衣繡以銀紋,披上一件暗黃的狐裘,看上去高貴嫻雅而不過分招搖。

相國寺門前已聚集了不少災民,卻沒有像我預料中一樣蜂擁,反而排著幾條長龍般的隊伍。老弱婦孺在前面,男子都排在後面,殷殷望著我。周邊站了兩隊衙差,藺水藍披一方大氅,駕著棗紅大馬居高臨下注視人群。

羅淨率眾僧將幾桶粥陸續扛了出來,人群中偶有**。好在藺水藍的威風起了作用,他的馬一跺蹄子,人們便安靜下來。我不由抿脣一笑,看來人都是欺善怕惡的。

難民們風餐露宿多時,還有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了,大都表情呆滯,一拿到粥的便找個地方呼啦啦喝起來。整個相國寺門前無人喧譁,出奇地安靜。

雖然不是重活,只需要抬抬胳膊,可一整日下來,我的胳膊已經不能要了。中午也只喝了一碗粥,飢腸轆轆,到日暮時分,人群漸漸散去,我腿一軟,往後跌倒了。

幾個丫頭驚慌失措攙著我在凳子上坐下,羅淨不知何時出來的,瞬間出現在我面前,伸手替我把脈。

我搖搖頭,笑著說:“沒事,就是累著了。”

羅淨的神情好似很欣慰,溫和得像對其他人一樣對我說:“你的善心會得到善報。”

怎麼看都覺得他假惺惺,這僧人向來喜歡衝我發怒。

衙差和僧人們都忙著撤東西,清理地方。羅淨替我在路旁找了塊石墩坐著,“這才第一天,你已經累成這樣,還有兩天,能撐下來麼?”

“日行一善,我從前沒有做到,將來也不知能不能做到,現在就盡力而為罷。”我甩了兩下胳膊,瞥見羅淨的布鞋踩在雪地裡,都溼了。陽光這樣好,雪一定化得很快,僧人衣著單薄、鞋襪也都不禦寒,還真是苦呢。我突發奇想說了句:“我替你納雙鞋底吧?”

羅淨顯然一愣,不明白我何出此言。我微微揚起頭,正好被夕陽迷了眼睛,笑眯眯望著他說:“日行一善啊!”

他揹著光,令人看不清表情,不過我總覺得他在笑。

“于歸,你想幫助更多的人嗎?”

“當然。這樣施粥,短短三日能幫多少人呢?他們還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我怎能想出更好的法子?即便有,我也沒那麼多銀子……”

“如果我出銀子,你願不願意幫忙?”

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卻是他真真切切說的,他出銀子。我反覆打量他幾次,狐疑道:“你難道比朝廷四品官員還有錢?”

“有,只要你肯,多少都有。”

此話一出,我從石墩上彈了起來,瞪大眼睛盯著他,“平日裡老把貧僧貧僧掛在嘴邊,原來你是富僧啊!”又放低聲音神祕兮兮問,“你哪裡來的銀子?不會是相國寺的香油錢吧?”

他卻不答我的話,字字鏗鏘說:“租一間宅院,開一座濟民堂,專救濟貧民、難民。所有的費用由我擔當,你時常去照看一下,也領一份月錢。如何?”

“月錢我就不要了,你只消告訴我你那麼多銀子哪兒來的?”

他輕笑一聲,眉尾高揚,“天機不可洩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