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一剪梅-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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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一剪梅-6
我捋了捋頭髮,整了整衣服方迎出去,朝夏青行過宮禮,恭敬問:“夏大人有事?”
夏青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雙手疊合握於身前:“是逍遙王命我來接一名叫翹兒的丫頭進宮。”
“喔!”我恍然大悟,定是開春了,宮裡招侍女。回頭喚翹兒出來,拖著她的手交給夏青,“就是她了,名叫翹兒。”
夏青微微頷首,邊打量她邊問:“姓什麼?哪裡人?為何進宮?”
翹兒看了看我,小心翼翼答:“我是孤兒,很小就進了沈府,進宮是為了伺候小姐。”
夏青不冷不熱說:“進宮了可不能這樣說,你是奴籍,怎可再賣身進宮?日後我會教你,在宮裡別亂說話。你去收拾細軟,馬上隨我走。”
翹兒一把握緊了我的手,無助地望著我。看她臉上稚氣猶存,我心中泛酸,輕聲安慰:“別怕、翹兒,你先進宮去,這裡有我照顧。”
“于歸……”她低低喚了我一聲,難過地瞟了瞟夏青,垂頭進屋了。
夏青略略仰頭望了望四周,平平道:“果真荒蕪,沈美人熬得住麼?”
我滿不在乎道:“現時荒蕪,待再過兩個月,且看這裡的景色有多美!”
夏青睨著我笑了兩聲,“于歸,難道你不想沈美人回宮?”
“有什麼想不想的,反正日子都一樣過。”我遲疑了會,湊上去低聲問,“吳美人怎麼樣了?那事情查出結果來了嗎?”
“查出來了你們也不會在這了。吳美人不是美人了,現在該叫吳婕妤,雖然胎兒沒了,榮寵卻更勝從前。”
晉封了,她一定很高興,想起吳千雁笑起來甜甜的酒窩,我羨慕不已,“那凌湘呢?”
“凌湘?”夏青忽然盯著我,若有所思,“她自然是跟著吳婕妤,做了領頭宮女,從五品。”
凌湘步步高昇的願望還真的在實現,我不禁拍手歡笑:“那她的俸銀又多了!她真走運,當初跟了吳美人!”
“你不怨她麼?”
“怨她做什麼?”我納悶問。
“她指證湯是你送去的,而且沒有為你辯白半分。”
“她做的沒錯呀……湯確實是我送去的,況且當時只有我們倆在,她懷疑我也不足為奇。”
夏青微微眯眼望著遠方,出神地說:“凌湘雖然機靈,可毫無心機,絕不適合放在身邊做心腹的。若換了別人,定會好好檢查湯裡是否有問題,凌湘入宮有幾年了,卻不懂這些利害……可惜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
“那夏大人當初為何將凌湘派給吳……婕妤?”
“是吳婕妤跟我要了她。我當時就很疑惑,我手下的三人,唯獨凌湘天真,可吳婕妤偏偏挑了她。”
夏青說這話時神態很古怪,我琢磨不透,她的意思是懷疑吳千雁麼?還是懷疑凌湘?
“夏大人。”沈雲珞溫柔的喚聲從身後傳來,我回身,見她素面朝天,青絲半挽,一襲素衣。
夏青點頭含笑道:“沈美人,多日不見!住在這相國寺,氣色像是好多了。”
那是自然,心不煩了,氣色便好多了。大概她都寧願在此度過餘生。沈雲珞殷殷望著夏青,懇切道:“翹兒跟隨我十幾年,秉性純良,她不懂宮中規矩,還望大人多多照應。”
“只要交到我手上,便沒有不照應的道理。沈美人放心,逍遙王對此事可是千叮萬囑,我們做下人的,就算無心也必須盡力。”
沈雲珞側目朝我使眼色,我會意,趕忙問:“夏大人,為何現在讓翹兒進宮去,是不是我們娘娘也快回宮了呀?”
“這……”夏青垂目思量了會,“聖上的心思,我們怎能隨意揣測,回宮只是遲早的事,哪兒能在這呆一輩子。”
沈雲珞急切問:“可謀害龍胎原本是死罪啊!皇上怎可再將我接回去?”
夏青微露笑意,“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這與你無關。耐心等待罷……”
沈雲珞有些站不穩,一手扶住我,痛苦蹙眉。直到翹兒隨夏青走遠了,她哀怨閉目,“為何到了這地步,我還是逃不掉……”
我想勸,可又不知如何勸。羅淨早說過她是富貴命,或許將來會得到無上榮寵,豔壓後宮。可她想要的,不過是簡單的唯一,是帝王無法給的唯一。
春寒料峭,我卻早早換上了春裝。我只有那麼一身便服,還是華容添送的,桃紅色的外衫、潔白的襯裙,沒有任何繁複的花紋,簡單而清新,卻賽過了那一干怒放的梅花。
我興沖沖往寺外跑,遇見來人了又收住腳步故作矜持。梅花在風中微微抖動,偶爾被吹落幾片花瓣,飄飄揚揚互相繾綣,好似極不情願沾地一般。梅花香自苦寒來,為了我將來成仙的那一天,這點苦寒也算不得什麼。
一個人按照牢牢記下的路線尋到了秦家,那處被他稱作浮雲居的院子。踮起腳尖朝圍牆裡頭瞧了半天,空蕩蕩的。推開陳舊的院門,跨過門檻邁進院去,喚了幾聲:“秦夫人!秦夫人可在?”
沒一會,上回那清瘦的丫頭跑了出來,有氣無力問:“你是誰?我家夫人在屋裡。”
“喔!你是秀秀吧?我叫于歸,上元燈節那日來過的。”
秀秀瞪著眼打量我許久,“於姑娘?我真沒認出來,稍等,我進去問問夫人。”
不一會,秀秀引我進去,一面說:“夫人年輕時操勞過度,落下一身毛病,你進去和她說說話,可別說久了,她會累壞的。”
“知道了,可是這樣好的天氣,不應該窩在屋子裡,出來晒晒太陽多好。”
“誰說不是呢!可我勸不動,公子又是早出晚歸的……於姑娘,我覺得夫人很喜歡你,你去試試?”
“好啊。”我笑眯眯應了,隨她進了後堂,拐入一間昏暗的屋子。這屋裡本也不暗,可正面一扇高大的屏風將門窗擋得結實。這白玉屏風乃稀罕之物,看底下雕刻的字樣,竟是御賜。rǚ.ōm屋裡的各式傢俱雖然簡樸,倒也是官家氣派。
秦夫人正睡在一張竹製的躺椅上,身下鋪著厚厚的褥子,懷裡抱了只熏籠。她披散著頭髮,面色暗黃。旁邊的花窗緊閉,陽光被花窗上糊的棉紙擋了回去。她渾身被蒙上一層光暈,淡淡的,看上去很溫暖。
秦夫人笑眯眯招呼我:“于歸,過來坐。”
我搬了張圓凳在她身旁坐下,俏皮道:“夫人還認得我呀?我還以為能嚇嚇你呢!”
她聲音低弱,帶著疲憊:“你那雙眼睛,水汪汪的,很好認。”
“夫人,我沒有打擾你休息吧?”
“沒有,我不是也閒著無所事事麼?”
“那我們出去?”
她蹙眉:“去哪?”
“院子裡晒晒太陽,看看藍天白雲。”我拖著她一隻胳膊,撒歡道,“去嘛!晒晒太陽整個人都會精神了!”
“唉……我老了,哪裡還經得起折騰……”說著,她拈起一縷頭髮,對著光喃喃自語說,“頭髮都要白了,一生也到頭了。”
我捉下她的手,責怪道:“夫人美貌,哪裡老?頭髮烏黑,哪裡白?秦公子剛有所小成,你的好日子也剛剛開始呢!”
她用力掙了幾下,支起身子,笑道:“於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思,從你看阿坤的眼神裡,我就能看出來……”
“啊?”我大吃一驚,羞慚垂目,“能看出來麼?”
“聽他說,你是沈小姐的丫鬟。”她輕輕拉著我的手,話語徐徐。
“嗯。”
“他和沈小姐當真是沒有緣分,那頭都進宮了,他還惦記什麼呢……這孩子真是想不開。我看人一向很準的,於姑娘心思單純、心地善良,原想著丫鬟是配不上我家阿坤的,後來又覺得,你這樣的人兒,勝過多少千金小姐,至少,比那沈雲珞強多了……”
“啊?”我意外極了,驚訝反問,“我比她強麼?可是公子心裡只有她。”
“愛情是盲目的,他暫時看不到你的好,即便看到了,也認定了天下沒人比得過他心裡的沈雲珞。”秦夫人微微喘氣,歇了會,接著說,“於姑娘,耐心等待。他總不可能一輩子都不成親,阿坤是最孝順的孩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過上一兩年,即便他不想娶,我也會給你們安排親事。”
我喜出望外,簡直不敢相信這天大的好訊息,緊緊捉住秦夫人的手歡笑:“真的麼?夫人真的如此喜歡我?”
她望著我微笑,任我在一旁又跳又叫的。我高興夠了,拉著她起來,“走,我們去院子裡晒太陽!”
“我這樣子怎麼出去?讓人見了笑話……”
“夫人,這哪兒有外人呀?”我撫了撫她披散在肩後的發,“我們去院子裡坐坐,在暖洋洋的日光下,我給夫人梳頭,好不好?”
她遲疑地看著我,微微頷首。
我小心攙起秦夫人,秀秀喚了一名家丁進來將躺椅抬到院裡去。
初春的風還是有些寒意,秀秀又進屋去抱了條薄衾,給秦夫人蓋上。她仰面躺著,青絲從椅背頂端悉數落下,精緻容顏在陽光下盡顯往日風華,我細細看著她,看她的細膩肌膚、玉一般的骨骼。
秦夫人嘴角含笑,“你在看什麼?”
“夫人真好看,難怪公子也那麼好看。”我咬著嘴脣好一陣笑,在她身後坐下,慢慢攏起她的發。那漆黑的秀髮確是褪了光澤,夾雜了偶爾的幾根銀絲。
“好看什麼,都是半老徐娘了……”
我不以為然道:“只是夫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若好好調理,假以時日,定能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秀秀遞給我梳子,是一把雕花的黃楊木梳,很精巧、看上去使了多年。我悉心替她梳髮,貼著髮根一梳梳到尾。偶爾遇到糾結的發,怕弄疼她,便暗自施法將頭髮理順了,方梳下去。
“真奇了,你替我梳得一點都不痛。”秦夫人安詳闔眼,眉間的鬱氣漸漸消散,“於姑娘,若見了白頭髮,就替我拔了。”
“夫人,就叫我于歸吧。”
她的眼睫撲閃了幾下,輕嘆:“于歸,不知阿坤可有這福氣……”
我捏住她冰涼的髮絲,陽光一大片一大片灑下來,映得髮絲油亮刺眼。我微微眯起雙目,暗暗道:當然有,他是我的恩人,是我命定的劫。
“夫人,這院裡空蕩蕩,怎麼不種些花草?”
“誰會種呢?誰來打理呢?”
“我會啊!”側頭打量那花圃周圍翻出來的新土,應當是秦朗坤弄的,他一直想栽花卻沒空。“夫人,我什麼花都會種,改日我就去買些花種子來,現在正是播種的時節,明年花兒就都長出來了!”
“你還會種花?”
“嗯,夫人喜歡什麼花?”
她微微側頭,神情迷惘,“大概是……梅花?”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隔壁院子裡一株紅梅將枝椏伸了過來,那顏色接近桃花,濃烈。因開到末期了,花兒謝了小半,微微抽了綠芽。“夫人,你喜歡嗎?我替你摘了它!”
“不!”她微呼,“摘了它,它便活不久了,留著不是能天天看、年年看麼?雖是花草,卻也是生靈,于歸,今後莫要折花。”
我一怔,心底湧起一股久違的感覺,鼻子酸酸的。秦夫人懂花、愛花、惜花,可秦朗坤呢?為何不似他孃親這般善解花意。我重新執起木梳為她梳髮,解釋道:“夫人,于歸從不折花,見夫人難得喜歡,便想討夫人歡心了。是于歸錯了。”
“知錯能改,真是好孩子……”頓了頓,她又說,“紅梅的顏色太過熱烈,我倒是喜歡白梅,以前秦府裡種了一棵,好多年了,還是他爹在我生下阿坤那時種下的,十八年了……可惜了。”說著,我發現她睫毛沾溼了,鼻尖略略泛紅。
風吹過,梅香隱隱傳來,含蓄、幽微、清澄,秦夫人緩緩闔眼,倦意漸沉。
十八年的樹而已,我一定會將它拔根而起、移栽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