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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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再見
“晗？”
“嗯？”
“我回學校了。對不起，不能當面和你道別。”
“……為什麼突然這麼嚴肅這麼隆重？”
“沒。只是……”
“什麼？”
“我們……應該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像這個夏天一樣，待在一起了吧？”以前，從來沒有後悔過，獨自一人來到這所學校。
可是現在，所有的事情，似乎在同一天發生，也終於明白：不願意長大，其實只是一種奢望。
可是，長大的時候，為什麼，你不在身邊？
對你的依賴，一點一滴，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也許……
我再也無法離開你……
電話那邊，是長久的沉默。
“小卉。”很久之後，思晗終於開口。
“知道嗎？你比你自己以為的、比所有人以為的你，都要強。”
不是勸慰，不是敷衍。
小卉，在不知不覺間，你已經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頭。
在你讓我看見你驚人的天賦的同時，也讓我知道：你永遠都是那個單純簡單的小女孩。
堅強點，你必須學著自己長大，自己去面對。
對你的心思，從最初的嫉妒，到後來的憐惜，再到現在的心疼。
是的，心疼。
心疼你一個人偽裝的堅強，心疼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悶在心底一個人扛起，心疼你為了保護身邊的人——無所畏懼。
走好，小卉。
別再任xing，別再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再見，小卉，你的前途……
不可限量。
“代我向常林說聲再見。我會想你們。”掛上電話，梅卉的腦海，一片空白。
常林，不管為了什麼，我相信你眼睛中的擔憂和後悔，不是假的。所以，我們還是朋友，好朋友。
再見，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那燦爛的微笑，已經重新回到你的臉上。
再見。f縣二中。我也要回到我的二中，開始我的生活。
手指，下意識的在手腕摩挲，直到……碰到厚厚的紗布為止。
她的嘴角，不禁掛上一絲苦笑。
就在那天晚上從閘邊回來以後，她差點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到家，天已經完全黑了。
遠遠的，並沒有看見家的視窗有燈光流瀉。心，慢慢沉了下去。
沉沉的腳步，在漆黑的樓道中迴盪。
“姐。”樓梯口，有人說話，是弟弟。
“怎麼了？”
其實不用弟弟回答，她也已經聽到了吵鬧聲。
兩位阿姨都在。沒有做飯，家裡一片狼藉。
“離婚!”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這是這個夏天第幾次聽到這個詞？梅卉已經不記得了，可是她的心，依然被這個詞，深深的刺痛著。
鑰匙串上，那把兩寸長的水果刀，是她所能感受到的唯一的冰冷。
“你們……究竟想怎樣？”她開口。視窗有燈光shè進來，她的臉sè藏在yin影裡，沒人看得清。
“大人的事，你別管！管好你自己的學習就行了！”不出所料的，每次都是這樣的回答。
“你們真的以為，這樣的爭吵，對我和弟弟沒有絲毫的影響嗎？”第一次，梅卉沒有像往常一樣沉默。
房間裡，也第一次沉默下來。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弟弟還小，他還什麼都不懂，可是，他也會擔心，會害怕。這種傷害……”
“這種傷害，會跟著他很久吧。”梅卉的聲音，有些飄忽。
“能怪我嗎？是我的錯嗎？”媽媽哭泣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輕輕悠悠的飄過來，那麼的……不真實。
輕輕甩了甩頭，讓自己再清醒點。她真的累了。
和龍王的鬥智鬥勇，常林的出賣，對大家的擔心，為嚴宇爭奪未來……
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覺；可是，現在，她還不能倒下。至少為了弟弟，她還不能倒下……
“好好珍惜吧，好嗎？珍惜這個家，珍惜這些年的快樂，珍惜——以後還會出現的笑聲……”
“姐！”弟弟第一個發現了梅卉的虛弱，“姐，你怎麼了？！別嚇我！”
童心匆忙的衝到姐姐身邊，即使被凳子磕到了膝蓋也沒有在意。
“請……答應我，好嗎？我們是一家人啊，一起快樂，一起悲傷的一家人，一輩子的……一家人。”
在童心的手臂裡，梅卉輕輕閉上了眼睛。
“姐姐！”
燈，亮了。
梅卉的嘴角，掛著一絲甜甜放心的笑，她，深深的睡去。
“血，是血！”小姨被映入眼簾的這一幕驚呆了，她失聲尖叫！
殷紅的血，從梅卉的左手腕上，靜靜的流淌。鑰匙串上，兩寸長的水果刀，在一旁散發著冰冷的光芒。刀刃上，那一抹血跡，如此……刺眼。
梅卉割腕了。
誰也沒想到平時悶不吭聲的梅卉，竟會做出這樣過激的行為。
童心被嚇壞了，一直守在梅卉身邊，握著姐姐的手，不說話。即使在急救的時候，大家也沒有辦法讓他鬆手，最後，只能把兩人一起推進急救室。
“病人血型？”
“o型。”
“快！準備輸血！”
“清理傷口！”
“……”
手術室裡，忙成一團。
童心緊緊、緊緊握著姐姐的右手，心裡，一陣刺痛，幾乎窒息。
他低下頭，把姐姐的手，捧到額頭，輕輕抵著。
姐，你一定要沒事，一定要……
“準備縫合傷口。”醫生對身邊的護士說。
“不……”虛弱的聲音從梅卉口中發出，幾不可聞。
“姐，你醒了？太好了，你沒事了……”童心喜極而泣，說著自己也聽不懂的話。
“你說什麼？”醫生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你的傷口很深，幾乎傷到骨頭。怕在自己身上留下傷疤，又為什麼那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夠了！你知道什麼？！”童心漲紅了臉，衝醫生喊。
“對不起，大夫……”梅卉的臉sè蒼白，沒有一點血sè，“我弟弟他還小，不懂事，請……不要和他計較……”
醫生突然間沒了脾氣。好奇怪的一對姐弟，他們間的感情真得很好。躺在手術檯上的姐姐，怎麼看也不像輕生的人啊？為什麼……
“如果不縫合，我不敢保證你的傷口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癒合。雖然沒有傷到神經，不會影響以後你左手的靈活，但是，你要明白，傷口太深了……”
“我知道，您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請……不要縫合傷口。”梅卉閉上了雙眼，再一次沉沉的睡去。
錯了嗎？自己錯了嗎？梅卉的爸爸守在急救室門口。因為這裡不能吸菸，他只能來來回回的踱步，排解自己的緊張。
梅卉割腕……
一想到這一幕，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起來。
自己一直是一個很嚴肅的人。孩子小的時候，自己一直在縣城上班，直到梅卉讀初二的時候，一家人才算真正的生活在一起。
小卉，一直是一個很乖巧、讓人省心的孩子。記得她小時候，有一次生病，去縣醫院看病，掛號的時候，自己把孩子的名字說成童卉。也是，這樣的孩子，是所有父母的驕傲。
那單純滿足的笑，只為自己的休假剛好在週末，一家人可以在一起……
想著想著，他的眼角溼了。
那聲甜甜的“爸爸”，那個自己一隻手就能舉起的寶貝女兒，一個人在外面讀書用獎學金養自己從不讓大人擔心的卉……
我真的錯了嗎？
愛情，愛在情前；家，我們是一家人……
從不在乎家裡有多少錢，從不在乎自己有沒有新衣，從不在乎有沒有吃的、玩的……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一輩子在一起……
那麼……
即使天塌下來，也是快樂……
他順著牆壁慢慢滑了下去。
對不起，小卉，爸爸錯了……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出來，給爸爸一個機會，就一次，爸爸……一定改……
怪我嗎？是我的錯嗎？
梅卉的媽媽第一次，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
這麼多年的夫妻，他，為什麼會出軌？有這樣可愛、懂事的兒子、女兒，他會為什麼會捨得，怎麼可能丟得下？！
因為自己太嘮叨？進入更年期……這是每個女人都會經過的階段，他應該體諒才是！
因為自己太du cái？可是……他實在很單純，那麼大一個人，卻還是那麼單純直率，一點待人處事都不懂，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在旁邊提醒著……沒用！
可是……
自己一直不願意、一直沒有放手，也是因為……
愛他吧？！
那麼多年的夫妻，在一起，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愛他，愛這個家，因此付出自己的一切，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一種改不了也不願意改的……習慣。
因為愛你，所以我想掌控你的一切；
因為愛你，所以無法忍受你從我的身邊離開；
因為愛你，所以不要失去你；
因為愛你，忙完了外面忙家裡；
因為愛你，纖纖十指被ri復一ri的家務磨粗；
因為愛你，年輕美麗的容顏被歲月寫滿痕跡；
因為愛你……
因為愛你，這一切，我願意。
年過四十的我們，都已不再年輕。
黝黑的髮絲裡，已然有了白髮。
也許這個時候，我們更多地考慮的，不應該是**，而是……
家庭和責任。
梅卉的爸爸和媽媽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從對方的眼睛裡，看見了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