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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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紅兒
但見此婦人,頭上梳一個涵煙籠霧靈蛇髻,插一支珍珠扎就斜飛鳳簪飾,雖是不多幾件,而珠光寶氣曄曄照人,桃腮杏臉,腰細身長,尤其一雙眼睛,水汪汪地含情,睜不大似的虛眯著,那一種的丰姿嫋娜,骨格輕盈,更比祈男所見過的任何女子都要嫵媚動人。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九小姐來了!老爺正洗手淨臉預備吃果子喝茶呢!九小姐來得正好,也配老爺用點吧!”
待看淨眼前來人,那女子臉上本有的三分猶豫三分慌張突然不見了,換上愉悅之色,口中愈發親熱地叫,又親自下得臺階來,伸手向前,欲替吳媽媽,挽起祈男來。
祈男本能地向後一縮胳膊,本不是怕,她就不習慣有人剛見面就跟自己這麼親熱,她不是那麼自來熟的性子。
“多謝,”祈男回縮手,趁機福了一福,正好化解尷尬,又不漏破綻:“只不知如何稱呼,不敢唐突。”
女子臉上微有訕意,不過頃刻間也就消失殆盡,口中亦笑道:“小姐多禮,不敢當不敢當!”說著便回頭,老爺的聲音適時就又傳了出來:“是男兒來了?進來坐吧。”
正好將祈男的問題避了開去。
祈男心中愈發生疑,只是眼下也不便再多說什麼,臉上堆上笑來,眼觀鼻鼻觀心地進了屋裡。
屋裡又是另一番景緻,玲瓏巧致,繡幕珠簾,屋裡不見有香爐薰香,可卻到處都是馝馞的香氣。
老爺已換上家常衣服,正坐在正面坑上,坑桌上琳琅擺了近十幾個碟子,酒也溫上了,波光瀲灩的酒液正冉冉向上騰起熱氣來。
祈男行了禮,恭敬垂首側立一旁。
老爺吩咐再取個花几上,又指著桌上一一甌黃韭乳餅道:“這是紅兒的拿手菜,紅兒你端去給小姐嚐嚐!”
祈男本客氣道不必,可那個叫紅兒的婦人早已吩咐了下人取來個梨花小几,又拉祈男右首下坐了,將花幾擺在她面前,將乳餅呈上:“這確實是我自家手撿,自家親制的,小姐嚐嚐無妨!”
祈男只得咬了一口,見婦人眼光直注在自己身上,只得笑著稱了句好。
老爺似無意將這婦人介紹給祈男知道,此時便又對她道:“你下去看看酒菜。”
婦人知趣退了下去,吳媽媽好奇看她走出門去,見腰肢細得只有一把,不覺在心裡嘖了一聲。
老爺清了清嗓子,將面前的菜撿了又撿,只是不說話,淺淺呷了一口面前的溫酒,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沉默不語。
祈男見此,只得自己開了口:“回老爺的話,才我進屋去,見全是新擺出來的器具玩設,又聽說不是咱們自己家的東西,不敢自作主張,這才來請老爺示下。”
說是請示,可祈男心裡明白,其實該是自己勸老爺才是,老爺何嘗不知道此事?只怕老爺與自己想法不合,這才特意過來一趟。
說是請安,其實祈男另有打算。一來看看這裡藏了個什麼妙人,二來,也是主要的原因,便是為勸老爺,放手那些已入口大半的鴨子,雖入了自己口中,可到底不是乾淨鴨子,吃下去別說不好消化,拉肚子傷身也有可能。
老爺看也不看祈男,微微笑了一下:“知道了,不過就是宋家送來些東西罷了,看你這慌張的樣兒!要什麼示下?別人送來的,只管收下就是。再說不過是些玩器,有什麼大不了?本來我也說不要也罷,不過人家既然送了來,還能再給人送回去?這不是打臉是什麼?人家臉上也不好看。”
祈男眉心倏地一凝,忙起身又道:“老爺這話有理,女兒不敢不從。不過話雖如此說,到底受之不恭,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咱們蘇家雖不比宋家,到底也是有頭有臉的,父親與宋老爺,又是朝中同仁。若這樣白白受之無道理之禮,女兒只怕,將來上朝時,宋老爺自然沒有話說,別的官爺,卻難說背地裡沒有閒話。”
一言驚醒蘇二老爺。是啊,蘇家這一年來是有些落了難,可再難也不至於伸手要別人的東西是不是?當然了,要不要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可到底從別人嘴裡說出話來,那就不太中聽了是不是?
再說現在梁黨日益壯大猖狂,若讓他們因此而暗中生事做手腳,自己豈不是吃了大虧?當然了,名聲受累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可到底不能為了這些小東小西的,要受累,也得吞下個大的再受不是?
心念一轉,蘇二老爺本來執意不看祈男的,這時也偏過頭來,愈發笑得開了些:“不虧是我的女兒,到底家教規範,說出話來,有禮有節,嗯,我很滿意。其實剛才為父不過考驗你一下,如何看來,確實形容端正,才德過人。”
祈男聞所未聞,知道對方也不過是為了放長線掉大魚罷了。
雖為人父,可蘇二老爺卻是一點也沒想過,自已的吃相如此難看,女兒嫁進宋家將因此被對方人家如何看不起。
祈男話說完了,再也不想在香死人地方多呆一刻,隨即便起身體告辭,蘇二老爺也不刻意挽留,輕輕幾句,便揮手讓她出去。
一出門就看見叫紅兒的那個婦人,正在門首處裝作撫弄頭髮,又整理衣服。
祈男知道她剛才在偷聽,心裡鄙夷,目光森然從其身上掃過,臉上做個樣子,笑了一下,便叫上吳媽媽,走了出來。
“我的天神,老爺也能坐得住?”一出院子吳媽媽就叫出聲來:“鼻管二個孔,用來出氣的,可不是用來灌香的!”
祈男忍不住笑出聲來:“可能就因此,老爺但出了京城,回家就再也不想聞香了吧?”
二人一齊嘻嘻地笑了起來,又怕人聽見,忙忙走回自己院裡。
待一切收拾齊整,祈男換了衣服出來吃飯,飯後正要歇息,卻聽得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小姐才到,就有人來拜?是哪家的夫人?”
是吳媽媽的聲音。
安媽媽細細地不知答了什麼話,祈男也不待進來傳話,在屋裡便道:“不管是誰,一概不見,只說我在路上病了,還沒好呢,且有傳染之危害,不便見客。”
玉梭聽了直在肚子裡笑,香秀白了她一眼,將個臉子拉得老長,不高興地走了出去。
祈男坐回**,問著玉梭道:“香秀是怎麼了?”
玉梭嘆了口氣:“聽說來時,後頭車隊丟了幾箱子東西,有一箱是她的,自此就將臉拉得跟個驢似的。”
祈男切了一聲,並不放在心上。
自此祈男便獨坐了家中,一人不見,一門不出,直到半個月後,宋家派人送來了拜帖,說老夫人有請。
祈男心裡咯噔一聲,果然來了。
老夫人不比夫人,她的心腹秀媽媽也是自己打過交道的,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說明她說明她就一定會喜歡自己。
祈男手裡捏了拜帖,默默出神。
吳媽媽強將玉梭拉到外頭:“小姐這神色可不對,按說老夫人是站在小姐這一邊的,不然這樁親事也不得成功,怎麼小姐還有些心慌似的?”
玉梭搖頭道:“這也難說站不站的,要真說站,那宋老夫人只怕也是站在宋家大爺那頭,跟咱們小姐關係不大。她又不認識咱家小姐,怎麼會平白伸手幫忙?”
香秀斜眼從旁穿了出來:“真要去,我得求小姐另給我做身衣服,上回丟了大半,現在我還穿你們幾個的舊衣服呢!這樣子怎麼見人?!”
玉梭心裡氣不過:“鎖兒的你穿不上,我和玳瑁可都是聽了小姐的話,開了箱子憑你撿的,”說著拈起香秀身上那件珠灰暗紋緞面鑲領米色撒花對襟褙子,“這件還是姨娘賞我的呢,我一次沒穿過,不到你身上了?你要再嫌不好,只有問小姐要了!”
玳瑁冷冷地也道:“就是,那條白綾裙我也沒穿過,空是便宜白眼狼了!”
香秀漲紅了臉,待要再說,吳媽媽呵斥她道:“還不下去,叫小姐聽見了,有得說你!”
丫鬟們這才各自散去。吳媽媽守在門口,想進去,又不敢進去。
祈男在屋裡一個人坐了片刻,吳媽媽終於聽到她的聲音:“來人!“
吳媽媽忙進去,祈男身姿筆直挺拔,出乎吳媽媽意料之外,她原不是坐著發呆,竟是站在裡間窗前習字!
“怎麼半天也沒個人進來?我這裡水就快用完了,也不見有個人來續上!”祈男手裡提著筆,指著硯臺道。
吳媽媽忙陪笑出去吩咐,轉身又進來道:“小姐怎麼習上字了?該養養神才是。”
祈男自管自將面前的一張帖子臨完,然後長出一口氣道:“還養?再養衣服就該穿不下了!”
吳媽媽笑了一下,祈男如此平靜倒叫她意外,不過,也算意料之中。
“回小姐的話,明天去宋府,還是別帶香秀的好,那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一時惹出笑話來,不好收拾。”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