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筆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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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筆仙（三）
齊琳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手上的玉筆早已不知何時掉到了書桌上，在潔白的宣紙上暈開了一團顯眼的墨跡，但齊琳毫無知覺一般，只是那般面色恍惚的呆呆站著。
常人便是聽了一首撥動心絃心絃歌、看過了一部感動心靈的電影都要若有所失般的悵然一陣，更何況，方才那電影蒙太奇般在齊琳眼前一一閃過的，是她一一經歷過的一生。
恍如隔世。
事實上，也是真的已隔了一世。
“主子？主子！”齊琳扭頭看到了小芸滿是倉皇記掛的面孔，但此刻的齊琳卻也莫名的並沒有安撫勸慰對方的念頭，頓了半晌後，終於只是扯著嘴角苦澀的笑了笑，擺了擺手便無視了焦急的小芸，只自個舉步往外行去。
心神恍惚的齊琳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前行的方向，心中也並沒有什麼目的地，但不知覺間，停下腳步時，便也已經停在了貴妃的寢室門口。
站在門外停了一會，齊琳沒怎麼思考便順勢伸手推開了屋門，邁過門檻，繞過木屏，果然便看了斜坐窗下，一身櫻紅的貴妃娘娘。
看著衛傾城那耀眼的容顏，齊琳心頭竟是莫名的有些發酸，忍不住的便開口叫了一聲：“傾城……”尾音拖的長長的，倒像是對親人哭訴委屈的孩童。
事實上齊才人這副身體本就清小嬌弱，以往是有齊琳的精氣神態表現著還不怎麼覺得，如今齊琳也這般面色蒼白的恍惚著，倒真是弱柳扶風一般分外的惹人心疼。
早已習慣齊琳每日清晨元氣滿滿過來的與自己說“早～，”甚至因為故意賜了柔娘子的稱號，今日還特意等著看其反應的衛傾城被這般模樣的齊琳嚇了一跳，或許也正是因為之前沒有如今第一次見到的緣故，衛傾城心中的震撼波瀾卻也是越發的強烈了起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連衛傾城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此刻的語調有多輕柔，甚至還第一次主動起身將齊琳迎了進來，安置到了屋內座椅上。
但正如同跌倒了的孩童有了親人安慰卻反而要哭得更大聲一樣，在衛傾城的溫柔之下，齊琳面上的神色卻反而更加的委屈難過了起來。
在齊琳的難過裡，衛傾城竟是難得的有些慌亂了，扭頭四顧著，有些無措的將案上點心遞到了齊琳眼前，接著僵硬的輕輕拍了拍齊琳肩頭，接著問道：“到底怎的，有誰欺辱你了？還是遇上了什麼事？與我說說，無論陰世陽世，我都還算有些辦法的。”
齊琳屈膝坐在木頭的地板上，懷裡抱著一軟墊一言不發，只是愣愣的看著衛傾城對她百般關懷，直到衛傾城將類似的話又說了幾遍，面上已按捺不住的帶出了焦急，才終於低頭抱膝，忽的開口說道：“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衛傾城動作一頓，接著像是明白了什麼般，輕輕探身向前，蓋著齊琳手背溫言問道：“你從前家在何處？若是想回我送你回去便是，便是擔憂借屍還魂一事太過駭人聽聞，慢慢來，也總有法子讓你家人相信的。”
齊琳慢慢抬頭，雙眸善良，卻並不看向衛傾城，只是迷茫的不知落在了何處，口中猶在喃喃唸叨：“你不知道，真的回不去了，媽媽、外公、朋友、同事，家……都沒有了，都回不去了……”
衛傾城聞言不再說什麼，只是在旁靜靜坐著，沉默的聽著齊琳有些語無倫次的自言自語，慈祥而博學的外公，優雅而嚴肅的母親；上學堂時因為逃學被先生罰站叫家長；再大些後喜歡上了鄰居家總愛纏著她的妹妹，可那妹妹才初中就開始早戀找男朋友……
初識衛傾城只是默默聽著，即便是齊琳說起了一些她壓根聽不懂像是胡言亂語的詞句時，也安靜的由著齊琳去說並不阻止，但直到後來齊琳開始有些恍惚的不停唸叨起了那鄰家妹妹是多麼多麼可愛，笑起來有多麼多麼甜美，還有小酒窩多麼多麼醉人……
衛傾城的面色才慢慢變的難看了起來，握著齊琳的手也不知何時鬆了開來，直身在旁又等了一會，見齊琳還是沒有停下的意思，終是忍不住清冷的喝了了一聲：“行了！”
齊琳口中的話語猛然一滯，抬頭看著滿面寒霜的衛傾城，似乎很是委屈般的撇了撇嘴：“你也不要我了……”
衛傾城聞言一愣，看著這般的齊琳竟是再沒法子再繼續冷著臉，但要說毫不在意卻也並不可能，因此深深吸口氣後，也只是重放緩了語氣，開口說道：“我為你彈首曲子。”
說罷也不待齊琳反應，便徑直起身去屋角拿了那古樸的琵琶過來，在齊琳面前直身跪坐下來，側頭垂眸凝思一陣，蔥根般的玉指輕抬，在弦上撥出了第一個音。
其實說是曲子都實在勉強，因為衛傾城連一完整的曲調都未彈出來，她只是如同初學者一楊，一下一下的，蹦豆一般彈著手裡的琵琶。
但齊琳卻不知為何，在樂聲剛剛響起的一瞬間便猛然一頓，接著雙目看向衛傾城，什麼都不說的，只是認真看向面前那一襲紅衣。
衛傾城手下越撥越快，只是幾個音符不停重複著，竟也神奇的彈出了一種玄妙的效果，說不出好聽，但卻莫名的讓人丁點移不開注意力，如同寺廟的梵音鐘聲在耳邊緩緩迴盪，悠遠空靈、持久不消。
齊琳愣愣的聽著，漸漸的雙目便從明亮變的黯淡，身形也漸漸的無力癱軟了起來，等的衛傾城彈出的樂聲停下，齊琳不知何時，便已軟軟的倒在了軟墊上，睡的很是香甜了。
衛傾城放下手中琵琶，扭頭看了看自己隨意擺著些雜物、且沒有被褥的床榻，皺眉出了房門，叫了玉女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等的玉女將整套的被褥送來整理後，這才彎腰上千，將睡在地上的齊琳抱起，小心放到了**。
像是並不習慣做這些衛傾城拿出齊琳右手仔細診過脈後，又很是生疏的將齊琳手臂塞回了被子裡，看著齊琳蒼白的面色頓了頓後，又面無表情的俯身為她壓了壓被角，這才神色陰沉的猛然轉身，向著齊琳所住的偏殿疾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