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658 止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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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658 止痛藥
樸小菱剛勸了一句，D在一邊說道：“你這樣要到什麼時候了！？乾脆點！先讓他把止痛藥吃下去！”
樸小菱拉著顧承宣的手：“你張開口，好不好！？拜託了，先吃下去藥，會好受很多的！”
沒有反應。顧承宣大概是太痛了，他要用這種肉體上的堅守來抵抗疼痛。樸小菱沒辦法想象他現在的感受，慌得要命。
明明以前都好起來了，沒有再犯過。為什麼！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藥喂不進去，樸小菱對這D怒吼：“你的手術沒有成功麼！？！”
D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人家質疑他的醫術。他是為了醫學而存在的，他的一生，他的所有精力，他的靈魂，全都奉獻給醫學了。這是他最崇高的夢想，怎麼能受到別人的玷汙！？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了，莫森一貫冷靜沉穩，也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不知所措的慌張來。
好在唸念一聲哭喊把樸小菱給驚醒了，她回頭去看念念，就避開了和D之間的正面交鋒。當然，D還是很惱火。
三三湊過去，在D的後背上順氣，寬慰道：“小姐是太慌張了，她口不擇言，你不要生氣。先想想，少爺現在應該怎麼辦？”
樸小菱聽了三三的話，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無意間說的話是很傷人的。樸小菱看D一眼，狠狠心，道歉的話，待會兒再講好了。她讓三三過去照看念念一下，自己從D的手裡接過藥，含到嘴裡。
D根本來不及阻止。
樸小菱俯身下去，用嘴巴把藥渡進了顧承宣的口中。顧承宣錯愕，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樸小菱的眉眼就在他眼前，那麼近。
顧承宣很難形容自己這個時刻的心情。原本是痛得有點發懵了，腦子裡亂糟糟的，像是有一根尖銳的棍棒在攪動。直到樸小菱握住他的指頭，他才漸漸有了一點意識。
樸小菱一向羞赧，不喜歡在外人面前表達和自己的親熱。拉手勉強能接受，但是親吻，她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她會覺得尷尬，會害羞，會很難保持平靜。
但口腔裡的苦澀味道不是假的，貼上來的那兩片柔軟的脣，的確是樸小菱的。她主動吻了自己，雖然是在這樣的場合下，也是主動。
顧承宣晃神的功夫，就覺得嘴裡的苦澀味道往後蔓延，一直到舌根處，然後他就把那顆藥給生吞下去了。
樸小菱被苦得不行，察覺顧承宣把藥給嚥了下去之後，她終於放鬆下來，準備起身。
但是起不來了。
顧承宣抬手按在她的後腦上，強迫她保持著這一個姿勢，不許離開。樸小菱心裡一陣惱火，這人也是，不看看什麼場合下！居然……他剛剛的樣子難道都是裝出來的？！他其實一點都沒有不舒服吧！？根本就是為了騙我一個吻！？
臭男人！
不過樸小菱也覺得好笑，顧承宣的魅力點大概就在於此。他想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考慮外界的環境因素。他想做，就會去做，按照自己的心意。
等顧承宣終於肯放開她的時候，樸小菱順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帶著警告意味問道：“你好了？”
顧承宣靠在椅子上，剛剛那一場發病，他出了一身的汗，這會兒體力都被透支了，渾身的肌肉都是痠疼的，沒什麼精神。樸小菱把他額前溼漉漉的頭髮撥開，繼續問道：“好點沒有？”
顧承宣點點頭。
樸小菱的心終於放下來了：“我去安慰念念。”
樸小菱抓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樸小菱直接把他的手指頭掰開：“讓莫森和D扶你上去休息。快放開，別鬧了。多大的人了，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
顧承宣的表情黯然下來。
樸小菱覺得自己可能是又說錯話了，說不定是念念做了什麼特別糟糕的事情。但是不管怎麼樣，念念都是一個小孩子，犯不著氣成這樣吧？
這麼看，覺得顧承宣還真像是個大孩子。
大孩子和小孩子鬧彆扭，兩個人都幼稚起來，一點都不成熟。
樸小菱交代莫森照顧顧承宣，循著念念的哭聲，找了過去。
念念躲在儲物間裡，小小的人縮在牆角，坐在地上，腦袋埋在膝蓋之間，肩膀還一抽一抽的。三三站在儲物室的門口，衝樸小菱無奈地聳肩，壓低了聲音說道：“根本不讓我靠近。”
樸小菱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讓三三先退出去。
樸小菱打量了一下儲物室，這裡很久沒人打掃，落了灰塵。但是很明顯是有人經常來的，灰塵並不均勻，還有腳印和小手印。難道念念以前就會來這裡玩兒？
這裡有什麼好玩兒的？空蕩蕩的，也就是房間的格局比較新奇一點，不是四四方方的屋子。其他，也沒什麼了吧？
但是念念現在躲在這裡，不會是平白無故的，肯定有他的原因。
樸小菱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麼東西，把目光落在唸念身上。然後她才發現，念念懷裡似乎還抱了個什麼東西。
儲物室裡光線昏暗，念念又蹲在牆角，視線就更模糊了。
那是什麼？
難道就是因為那個東西，他們才吵架的嗎？
樸小菱沒有貿然上前，先試著叫了下念念的名字。念念抬頭看著她，兩隻眼睛還掛著淚，水汪汪的，看著可憐兮兮的。
樸小菱問道：“你怎麼啦？跟媽媽講講好不好？”
不問還好，她這一問，念念抽泣得就更厲害了。他吧懷裡抱著的東西舉起來，拿給樸小菱看：“顧，顧承宣那個大壞蛋，他把我的，我的小夥伴給弄壞了！嚶嚶嚶……”
說著說著，念念就大哭起來，特別傷心。
隔著一段距離，樸小菱也沒看出來那是什麼東西。念念的玩具雖然不是她買回來的，但是每一件她都很清楚，畢竟平時晚上要陪他玩兒的。但是樸小菱完全不記得有這麼一個鐵疙瘩。
樸小菱問道：“媽媽能過去看看嗎？”
樸小菱像是點著了念念的什麼穴位，他一下子就變得特別緊張，對樸小菱的排斥根本不用說，渾身的姿態都能表現出來了。小孩子的表情和眼神都是沒辦法作假的，這會是很直白的表現。
念念把那個東西收回到懷裡，衝樸小菱嚷嚷：“你不要過來！你和壞蛋是一夥的！你們剛剛親親，我都看到了！嗚嗚嗚……你們都是壞人！”
剛剛樸小菱下樓來，先看到的是顧承宣那副痛苦的樣子，她太慌張了，就先想辦法給顧承宣喂藥了。她想的是，小孩子哭起來是很難哄下來的，一時半刻根本做不到。
那不如先解決一個。
而且當時的情況來看，肯定是顧承宣那邊比較危急啊……這麼處理也沒有什麼問題吧？怎麼念念就記恨上了呢！我跟顧承宣雖然是一撥的，但是也不表示，我跟念念他就是敵對的呀！
樸小菱有點鬱悶，不過轉念一想，也不能這樣想。念念平時是被寵壞了，自己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以他為首要的，凡事都是先想著他。偶爾有這麼一次，把他給晾在了一邊，他肯定是不開心的。
小孩子不會以成年人的思路去考慮問題，他有這種反應也是無可厚非的。
隨意自己應該淡定一點，先想辦法哄他才是正經事……
但是……怎麼哄啊！
樸小菱乾脆在唸唸對面的地上坐下來了，騰起一些細小的灰塵，在燈光下飄蕩飛舞。她跟念念聊天：“這裡有小腳印，是不是你平時會來這裡玩兒啊？”
念念才不想理那些大人呢！也不要和她聊天！一點都不想！
這些人都壞透了！
樸小菱等了一會，好吧，沒有迴應，這個話題不好。換個什麼話題呢……
樸小菱問道：“三三知道這個寶藏嗎？”
想及此，念念就更委屈了，哭得更凶。
樸小菱忙問道：“啊呀呀，這是這麼了！？怎麼小男子漢還會哭鼻子呢？”
念念終於說話了：“我哭的時候不是男子漢！我不要當男子漢了！”
樸小菱被他逗樂了，但是不敢笑。念念自尊心比同齡的小孩子都要強，平時就表現出來了，一點點本身沒有什麼關係的小事，比如摔跤，但是如果大人在旁邊沒忍住笑了出來，他立刻就會惱怒了。
他惱怒的表現方式，就是會急躁，跟他爸爸以前那種氣急敗壞的樣子特別像，還特別難哄。樸小菱撞過幾次雷區，也就長記性了，不管他做了多好笑的糗事，都熟視無睹。
當做沒看到的樣子。
樸小菱深呼吸幾次，讓自己的語調變得平常一下，好奇地問道：“你寧願不做男子漢了呀？到底是什麼事情呢？這麼傷心，念念好可憐哦！”
念念實在是委屈。
這是他的寶藏，是他最大的祕密，在他四歲的人生中，這是最重要的東西了。這麼隱祕的事情，他誰都沒有說，連三三都不知道，只是告訴了顧承宣，並且還帶他來看自己最要好的小夥伴。
結果呢！？
顧承宣居然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
太過分了！
念念哇哇大哭，一邊哭一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衝到樸小菱面前，拱到她懷裡開始蹭。樸小菱一臉黑線，有點無語。
小孩子的記性差，發生過的事情轉臉都能忘掉。但是像這種事情還沒發生完就已經轉變了態度的情況，還真是少見。明明才剛剛說過，不要和自己講話的嘛！也是他自己要保持和自己的距離的。
這小孩兒，一會兒一個樣子。
不過也好，他要是太堅持了，自己還不知道該怎麼勸呢！
念念倒是沒意識到自己的態度轉變得太快了，他對樸小菱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他還記得媽媽和顧承宣在一張**做過的事情。他知道，兩個人做那些事情之後，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緊密的人了。
媽媽最親密的人會是顧承宣嗎？不是我嗎？
念念其實是有點失落的。但是他很努力忘記這個事實，原本就要成功了，結果剛剛，在自己和顧承宣大吵的時候，媽媽居然先去看了顧承宣，還和顧承宣親親。
完全把自己晾在一邊。
老師說過，親親是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不管是父母對孩子，還是父母之間。
念念其實好生氣哦，不想理樸小菱。
可是，我現在好傷心，我好像有人能安慰我/(ㄒoㄒ)/~~
我想回到媽媽懷裡，媽媽一定會抱抱我的。我真得很傷心的嚶嚶嚶！只有媽媽不會拒絕我，不會拋棄我的！媽媽不要和顧承宣走好不好！
樸小菱差點被念念給撞翻，好勉強才保持住平衡，攬著念念的後背，在他頭上揉了揉，又湊近了，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自己的寶貝哭成這個樣子，怎麼可能不心疼呢？
不過在心疼之前，念念你能不能先把你懷裡的那個東西拿出去！？！它夾在兩個人之間，實在是很硌啊！並且還很冰涼，簡直要凍死人了！
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摟得那麼緊，一副很珍惜的樣子！
樸小菱覺得念念稍微平靜下來一些之後，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抱著他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現在可以告訴媽媽了嗎？”
念念眨巴著通紅的眼睛：“你確定你不是和顧承宣一夥的？”
樸小菱抬起手：“我發誓！如果是顧承宣欺負了念念，我一定替念念報仇！”
這真是簡單粗暴的誓言，內容直接利落，沒有那些彎彎繞繞。
念念這才把自己懷裡的東西拿出來，給樸小菱看。老實說，樸小菱的第一反應是有點懵的，完全沒看出來這是什麼東西。
就是一堆破銅爛鐵啊！像是被砸過，都看不出以前的形狀了。
樸小菱頓了一下，猶豫著問道：“這……是什麼？”
念念：“嗚嗚嗚這是我的小夥伴！”
樸小菱：“啊？什麼？”
小夥伴……是什麼！？！！
是我理解有偏差嗎？我怎麼覺得小夥伴應該是一起上幼稚園的那些小孩子呢？怎麼變成一堆爛鐵了！？
樸小菱半求證地問道：“小夥伴……是指哪裡的小夥伴？”
念念重重地點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這裡！”
這裡是哪裡啊……換一個地方，每個地方都會是這裡啊！樸小菱一頭霧水，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念念一看樸小菱還是根本就沒懂的樣子，特別生氣，強調道：“就是這裡！這裡的！我的小夥伴！”
樸小菱環顧四周，看著地上的痕跡，試探著問道：“是……這件儲物室裡？”
念念點點頭。
然後，樸小菱就更茫然了。
好吧好吧，從眼前的問題開始入手，先問自己能瞭解到的資訊。
樸小菱問：“這個，原本是你的小夥伴，是你的好朋友？”
念念肯定：“是的！是我最好的小夥伴！可是它被顧承宣給弄壞了！媽媽，顧承宣好壞，他是故意的！我都告訴他不可以這樣做了，但是他根本不聽我的！你看你看，小夥伴都不會眨眼睛了！”
和小孩子溝通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永遠不用擔心資訊量的問題。小孩子是個話簍子，不用你問，他們會告訴你很多事情。他們的思維很具有跳躍性，從一件事聯絡到另一件事，這中間完全不需要過度。即使有些時候，那些資訊並沒有什麼用，都是雜亂的。
但現在顯然就很有必要了，不用樸小菱挨著問，念念自己都想要告狀的，什麼都會講出來，也給了樸小菱很大的思路。
第一，他的小夥伴以前會眨眼，那就是說，他有一雙眼睛。一堆銅鐵會有眼睛？那就是人形的銅鐵。樸小菱想了想，人形的鐵片，那不就是機器人或者玩偶之類的東西嗎！？！
姑且當做機器人吧！
第二，他說這是他的小夥伴，那就說明，念念已經和這個機器人在一起很長時間了。並且是這間儲藏室的夥伴，也就是說，這個機器人一直存在於這裡，時間不短。
問題來了，它是怎麼來的？總不能是像那些掃地機器人一樣，從哪一家離家出走，然後無意間闖到了這裡，還把自己給關在了儲物間裡吧？
所以，這個機器人的原主人，身份就很值得注意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顧承宣是在知情的情況下毀壞掉這個機器人的。他明知道這個機器人對念念來說很重要，但是他還是堅持要這樣做，得到這樣一樣後果。
有什麼事情，是比被親生兒子討厭，更難忍的呢？
樸小菱心中大概有了一個輪廓，能複述出事情的經過了。但是關鍵點還是摸不準，比如這個東西到底是誰的，放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總不會是什麼兒童組織，專門研究一款機器人，偷偷放進來陪念念玩兒的吧？
樸小菱在唸念頭上揉了揉，善意地問道：“那顧承宣是怎麼說的呢？”
念念冷哼，轉過頭：“他是壞人！說壞話！哼！”
樸小菱表示：…………
好吧好吧，還是先解決比較好解決的問題。
樸小菱問道：“這是一個機器人吧？”
得到念念肯定的回答，樸小菱繼續問道：“你為什麼喜歡它呢？”
念念抽抽鼻子，抽噎還是沒止住，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原本哭得就嗓子就啞了，這麼一低，就顯得特別可憐。
“它陪我玩兒。”
簡單的幾個字，聽得樸小菱心頭一痛。
念念繼續說道：“不管我什麼時候來，它都陪我玩兒。他會在這裡等我，哪裡都不去。我一直能找到他。”
樸小菱把他抱得更緊了，在他額頭親吻：“乖寶貝，媽媽知道了。”
念念是太寂寞了吧。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最需要的就是父母的陪伴。但是顧承宣一直都忙，偶爾閒下來，他也沒想過該怎麼陪孩子。自己就更不用說了，以前每天都會呆在唸唸的身邊，但是現在會拋下他，去做自己的事情。
陪他的只有那些傭人。但傭人畢竟不是親人，他們所保持的那種態度，即使是念念這麼小的孩子都能感受得出來，不正常。
那不是陪伴。
所以，念念寧肯和一個機器人呆在一起玩兒。機器人對待自己，那才是陪伴，是永遠不會背叛的存在。
是自己和顧承宣忽視他了。做父母的也真是夠討厭，每次都說，等以後不忙的時候怎麼怎麼樣，等以後有幾乎的時候要做什麼什麼。
但全都沒有履行。
在這一刻，樸小菱有點討厭自己。
樸小菱問道：“我們陪你去遊樂場玩兒好不好？”
現在這個時候，念念根本不想去什麼遊樂場玩兒。驟然失去了小夥伴，這種傷痛，他們大人難道不明白嗎！？眼睜睜看著小夥伴的頭被扭掉，這種場景就發生再自己眼前，難道是一句話就可以帶過去的嗎？
媽媽怎麼會以為，去一次遊樂場就可以彌補了呢！
根本不行啊！遊樂場我不想去了！我不想去玩兒那些遊戲！我也不想吃冰激凌！我什麼都不想要！
我要我的小夥伴回來！
樸小菱也知道自己這句話實在是不妥當，遊樂場和機器人根本就是兩個範疇，不能放在一起比較的。再說了，去遊樂場，那是以前就答應給念念的，是早就該完成的事情。
而不是，到了現在，拿出來當做彌補他的條件。
樸小菱有點為難，只好問念念：“我也覺得是顧承宣做得太過分了。他肯定也很後悔，你還能原諒他嗎？他做些什麼才好呢？”
念念憤怒地叫了起來：“不會！我再也不要見到他！我不要原諒他了！他太壞了！”
好難辦啊……
自己就是睡了一覺，居然就變成這種狀況了……顧承宣也真是的，他一個成年人，有什麼道理不能先跟念念溝通一下呢！？告訴念念，那個機器人可能會有危險，會傷害到我們，這樣不行嘛？
或者趁著念念不在家的時候，偷偷處理了機器人，再找一個藉口不行嗎？
幹嘛非要當著念念的面，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樸小菱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拿這兩個傢伙怎麼辦。念念是小孩子，事前跟他講道理，可能還會有一點點作用。但是顧承宣已經做出了讓他這麼傷心的事情，他在內心裡已經把顧承宣給否決了。
這個時候，再去跟他解釋，還會有用嗎？
一點用都不會有的啊！他根本不會聽的！誰會去聽一個自己很討厭的人說那些亂七八糟的道理？
最起碼，樸小菱自己是不會聽的。更別說念念這種年紀，比大人還是直白單純。
念念似乎也沒想過怎麼去解決，他就是傷心，特別傷心。看到樸小菱之後就想告狀，想讓媽媽替自己報仇。但是根本上，他知道自己的小夥伴是不會再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個創傷會一直存在、
但是樸小菱想的是，傷口已經出現了，那肯定是不會消失的。但是總要做些什麼去彌補一下，讓傷口儘快地癒合，不至於在將來的人生中，念念回想起這個時刻，還是痛得難以自持。
她一直想給念念一個完美的童年，幸福，快樂，從不懂悲傷和憂愁。
樸小菱把念念抱起來，替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很誠懇地說道：“你想怎麼做呢？”
念念沒有想過。他只知道，顧承宣好討厭，於是就對樸小菱說：“我再也不想看到顧承宣了。”
樸小菱勸道：“顧承宣是做錯了事情，但是念在他是初犯，我們還是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
樸小菱也開始頭疼了。
念念嚷嚷起來：“我都告訴他不可以那樣做了！我說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遍！可是他都不聽！”
說來也是，念念給過他機會了。是他自己錯失過了，這沒辦法。希望念念再給他一次機會，肯定是要用一件事來換取的。平白無故，念念會原諒他？我都沒辦法原諒他呢！
不知道顧承宣是怎麼想的。
樸小菱輕輕撥了撥念念的頭髮，溫聲勸道：“那這樣好不好？我們先去睡覺，等明天睡醒了吃飽飽了，然後我們一起審判顧承宣。”
念念：“不要！”
呃……這樣也不行啊……那今天是不是就不要睡覺了！？
樸小菱剛剛睡了一覺，這會兒正有精神的，倒也沒覺得什麼。念念大概鬧一會兒就會累了，小孩子嘛，精力總是有限的。
樸小菱點點頭：“那好，不睡覺。我們去玩兒遊戲？你想玩兒什麼？”
念念突然抓住樸小菱的衣角，眉毛眼角都耷拉下來了，可憐兮兮地看著樸小菱：“我們走掉好不好？”
“什麼？”
樸小菱吃了一驚，才隱約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在剛剛的時候，樸小菱一直以為這只是小孩子有情緒，很正常的事情，誰家的孩子不會有個不高興的時候呢？就像他要吃蛋糕，但是自己給他吃饅頭一樣。
也就是小孩子撒撒嬌，纏著大人要安慰。很普遍的現象。讓顧承宣改正錯誤，對他好起來，這樣就能解決了。
但事實上……顧承宣這次大概是犯大忌了。
念念為了驗證樸小菱的想法似的，繼續說道：“我們不要在這裡了！我們去雁姐姐那裡住不是很好嗎？”
平時樸小菱總是叫季雁芸作“雁姐姐”，念念有樣學樣，也跟著叫雁姐姐。樸小菱糾正過，告訴他應該叫阿姨才對，季雁芸反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還說這樣顯得她自己年輕。
當時念念還得意地跟樸小菱示威：雁姐姐也同意我這樣叫咯！你管不著的！
於是三個人輩分都差了，一團亂糟糟。
念念見季雁芸的次數不多，大多數時候，是樸小菱跟他講起來這個人。樸小菱說得很多，念念也不知道聽還是沒聽，很多時候都是自己玩兒自己的遊戲。
這個時候，念念突然提起雁姐姐，樸小菱還是有點驚訝的。這小子，不顯山不漏水的，其實什麼都記得的吧？
念念嘟嘟囔囔：“雁姐姐很疼我的！房子大大的，可以隨便吃隨便玩兒。比顧承宣好多了！媽媽，我們去雁姐姐那裡好不好？”
樸小菱撥出一口氣，搖搖頭：“不行。”
念念癟嘴，一張愁苦臉，委屈得要命：“為什麼不行啊！”
樸小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她偷聽雁姐姐和顧承宣的電話，知道了雁姐姐對待自己的真實態度，才明白，所謂親密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
雁姐姐其實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她一點都不想和自己距離那麼近。
自己怎麼還能往前貼呢？還是帶著孩子過去？
身為一個人的尊嚴要有，另一方面，對於雁姐姐……自己也要尊重她的意願吧，暫時和她保持距離，給她所想要的空間。
只能讓念念失望了，這件事，沒有辦法，我做不到。
樸小菱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念念，自己也是勾起了傷心事，沉默了下來。儲物室裡安安靜靜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在空氣中流淌。
念念突然抬起手，捧住樸小菱的臉，低聲地問道：“媽媽，你不開心了嗎？”
樸小菱還想該怎麼安慰念念，沒想到他倒是先開口了，問起自己來。確實不開心，只要想到雁姐姐，就會覺得傷心。
念念在她眼下摸了摸，沒有摸到眼淚，就給了她一個擁抱：“哎，雁姐姐是不是也跟你吵架了？不哭不哭，我們是兩個可憐的同命人，我們一起過就好啦！”
難為一個四歲的小孩子能這麼懂事，樸小菱覺得心底還有點安慰，暖了許多。藉著這個檔口，趁著念念放鬆下來了，樸小菱提道：“那我們一起去睡覺好不好？”
念念點點頭。
看來哄孩子還是要找對方法，一味地勸他沒什麼用，比慘倒是很有效果啊……自己一慘，他就要來哄自己了。
樸小菱站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的灰，順手給念念臉上抹了一道貓咪鬍鬚，在他鼻子上點了點：“走吧。上樓睡覺。”
念念突然又頓住了：“不要。”
樸小菱：“…………”
這事兒到底還有完沒完了啊？剛剛不是同意了肯去睡覺嘛？怎麼又不行了！！！！？
啊！簡直要瘋了！誰惹的事情，誰來處理好不好！？顧承宣那個大混蛋，那麼大的人了，還是成年人，還能辦出來這種事情！這都辦的什麼事兒啊！他這會兒睡覺去了，倒是輕輕鬆鬆，不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留我在這裡，跟念念這個小頑石死磕！
要不是看你身體不舒服，我才不會管你呢！善後自己來，怎麼得罪的念念，自己怎麼道歉討好他！
真是……啊，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樸小菱用自己最後剩餘的那一點耐心，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問念念：“又怎麼了？”
念念撅嘴：“我不想到樓上去。”
樸小菱反問：“那你想去哪裡？”
念念快速地看她一眼，然後垂下眼睛低聲說道：“我們不要住在顧承宣家裡好不好？”
還在想這件事……看來一時半會是勸不下來的。
念念繼續說：“媽媽，我知道的。這裡……是顧承宣的房子，是他掏錢買的，他是主人。我們住在這裡的話，就要聽他的話。你也是，你住得不開心，對不對？”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他想表達的深層含義，還是讓樸小菱有一瞬間的不舒適。她從來沒想過，念念能明白自己的心情。她一直當念念是個小孩子，很多事情她都不懂的，說了也沒有用。
她只想讓念念開心、幸福，至於自己那些心事，從來都是自己內部消化。能解決的話就解決，解決不了了，就自己藏起來。不會在唸念面前表達。
但對於自己那份想要和顧承宣平衡的慾望，自己並不想依賴顧承宣，不想成為一個依附的人，這種念頭，念念居然都懂。
他實在不像是一個四歲的小孩子。
樸小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念念，生之艱難，她不要讓念念這麼早就接觸到。他不需要明白這些現實的東西，所謂理想和目標，也不用有。他現在的年紀，就是吃好玩兒好，每天高興就行了。
奮鬥那是將來的事情。以後有的是世間去思考，自己要做什麼樣的人，想過怎麼樣的人生，要為之付出什麼努力。但不是現在。
樸小菱頓了很久之後，生硬地岔開話題，問：“那你想去哪裡？”
念念有點失望：“除了這裡，我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嗎？”
“暫時……”
原本是想說暫時沒有的，但是樸小菱很難承認自己的無處可歸，這是一個很尷尬的問題。要對著兒子承認，自己沒有地方可以去，離開了這個家，就是一無是處。
這種窘迫的現狀出現得太不是時機了。如果再晚一些，只要一點，她就能做出一些成績，可以在這個世界上找到自己的立足之處，不必依附於任何一個人。
時間沒有留給她太多的機會。
樸小菱算了一下，開幼稚園算是自己的第一份產業，現在幼稚園的規模並不大，所以收入還是有限的。但自己賬上還是有些收入的，勉強支撐自己帶著念念生活一段時間，也不算是太難的事情。
哎，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察覺到現實和理想之間的間隙。現在這個縫隙實在是大，大到一步根本跨不過去，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去。
樸小菱真想回去把顧承宣給拉起來，讓他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這麼說的話，自己是平時依賴他成習慣了吧？一有問題就想找他。也是因為以前他都會替自己解決掉所有的事情，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很妥善。
這次……
算了吧。
樸小菱把念念抱起來：“好吧。我們到外邊去住酒店？”
念念不太理解什麼是酒店。
樸小菱為了讓他放鬆一些，打消他的疑慮和戒備，問道：“你是不是還沒有去住過酒店呢？”
念念問：“是以前我們住過的那種房子嗎？那個有黑人大哥哥的。”
他說的是那種黑旅社，一般都是私人開的，條件很惡劣，不管是採光還是位置都很不好，房間裡潮溼陰冷，牆壁裡都透著難聞的氣味。房間裡也只有一張床，**鋪一張單子放一個枕頭，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但是這種地方都很便宜。
樸小菱帶著念念逃亡的時候，住過這種地方。其中有一次，隔壁住了一個黑人，很凶悍，整天酗酒打架。樸小菱總是警告念念，不要去招惹那個黑人。她自己從黑人的門前路過的時候，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很謹慎。
樸小菱很驚訝：“你記得那些旅社？”
念念點點頭。
樸小菱帶他住的時候，應該就是快三歲的時候。那麼小一點，他居然都記得！？還有什麼是他不記得的？
樸小菱突然在唸念身上發現了另一種天賦，自己以前一直都忽略了。念念不僅僅的腦子反應快，聰明這麼簡單了，或者他在天賦上，真得和一般的小孩不太一樣。
樸小菱否認道：“不是的。以後再也不會帶你住那種地方了。”
念念好奇了：“那是什麼樣子呢？”
樸小菱：“很漂亮，很乾淨的大房子。你一定會喜歡的。”
樸小菱叫來莫森，讓他去開車，送自己和念念去附近的酒店。莫森很猶豫了一會兒，皺著眉問道：“外邊不安全……”
念念搶道：“這裡更不安全！！”
莫森啞然，小公子這話說的，根本沒辦法回答啊……
樸小菱跟他使眼色，讓他先不用勸了。自己先帶著念念出去冷靜一下，大人還有個頭腦發熱的衝動期呢，更別提小孩子了。等念念的情緒過去了，自己再勸他。
莫森壓低了聲音問道：“我先去向顧少報告？”
結果被念念給聽到了，莫森立刻收到了來自念念小少爺的眼刀，差點沒把他給削了。
樸小菱忙擺手道：“不用。你只要送我們過去就行了、我帶念念體驗一下酒店，他還沒去過呢！”
莫森出去開車，隨便讓下邊的人查了下附近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