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84 父女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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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184 父女吵架
顧承宣無奈地說道:“好,我在小餐廳等你。”
顧承宣走了。樸孟書用自己蜷縮在一起的手指,輕輕撥弄樸小天的頭髮,連頭也不抬,目光一轉不轉,冷淡地開口:“我沒什麼和你好談的。”
樸小菱心下黯然:“我們是父女,一定要搞得這麼僵硬嗎?”
樸孟書冷笑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談什麼?你不就是想說,住在這裡,吃顧家的,用顧家的,讓顧家的下人伺候著!你不就是想和顧承宣在一起嗎!?”
樸小菱激動起來:“是!我就是想和顧承宣在一起!”
樸孟書瞪著眼,吃驚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樸小菱深呼吸:“你現在坐的輪椅是誰送的?小天能平安躺在這裡是因為誰?你早上吃得營養早餐粥,給你擦洗身體的護工,那間康復室,那麼多專業的器材,你以為是憑空來的!?”
樸孟書:“你……”
樸小菱情緒和激烈:“我沒辦法!我賺不到那麼多的錢送你去康復,我連一輛電動輪椅都買不起!我沒辦法把小天從羽嘉言的手中救出來!我什麼都做不到!我能怎麼辦!?”
樸孟書喃喃自語:“你居然是這樣想的……”
樸小菱往前一步,走到她爸爸面前,低頭俯身:“所以,爸爸,現在沒有人徵求你的意見。你必須留在這裡,這是一個通知,沒有你發表看法的餘地。”
樸孟書在震驚中,又覺得這個時候是該生氣,很多種情緒湊到一邊,反倒讓他麻木太久的神經和內心都表達不出來。
樸小菱直起身體,聲音黯啞,低沉了許多:“我希望小天能有個好的環境,哪怕醒不過來,哪怕一直睡下去,也要睡得安穩。”
是的,憑什麼只有我被人利用。為什麼這次不搶佔了先機,先去利用別人呢?把一顆心變成金剛鑽,就再也不怕支離破碎的痛楚了。
該道謝的時候,該道歉的時候,我知道該怎麼做這麼說。但我的心,已經死了。顧承宣說他知道,就當他是真得明白吧。
總之,顧承宣能給我我缺少的,那麼,我還他他想要的。
不說情,不談心意,多麼公平。
樸小菱站在那扇門前,身後是驚呆了的樸孟書,和仍舊毫無知覺沉睡的樸小天。她開啟門,看著面前長長的走廊,邁出自己的腳。
在一腳,踏入了一個新的世界。是要將自己和過去斬斷,然後拼命向前。
樸小菱痛徹心扉的傷害之中,隱約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合情合理的支撐點:是我太貧窮,太卑微了。
都是我太弱小了,假如我足夠強大,我能站在所有人的上方,讓世人仰視我。那誰還能傷害到我?誰還能欺騙我?我的家人也會得到最優質的生活,他們也就不會因為缺錢而錯過最佳的治療期。
是的,我要變得強大起來!
樸小菱心中抱持著這樣一個念頭,好像這樣才能把心底那一條裂縫給填起來。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宣洩的出口,好支撐自己。
樸小菱跨出那間臥室,內心是悲涼的。然而她卻突然看到,靠在牆邊的顧承宣,目光平靜地望著她。
樸小菱愣在原地。
顧承宣走過來牽她:“走吧,去吃東西。”
那一片悲涼之中,忽然就生出一絲柔情似水,在心田遊遊蕩蕩,很難察覺,但不會消失。
顧承宣他是真地都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自己那些陰暗的念頭和想法,他真地都懂。可是他不說,是在想什麼?
是……等我嗎?
等我能放下心中那絲不安,全心全意接納他嗎?
殘暴不講理的顧大少能做到這個地步,我樸小菱,又怎麼能墮落不前呢?
那好吧,你肯如此用心對待我,那麼,我也會努力放下自己的芥蒂。
我們試著看。
總有一天,我們都能撫平心底那些創傷,迎著陽光,積極向上。
樸小菱沒有掙脫顧承宣的手,只是略微落後一步,走在他的右後方。左手在那場撕心裂肺的哭喊之中徹底恢復了,現在被男人寬大的手掌握住,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還那層薄薄的繭子。
樸小菱輕聲道:“謝謝你,顧承宣。”
這一句中包含的意思太多,但樸小菱知道,現在的顧承宣,一定能懂。
福伯準備了一桌子好吃的,樸小菱舒散了心中的鬱結,面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終於感到餓了。
樸小菱端著一杯草莓汁,一口氣喝了半杯。
保鏢在門外站定,福伯走出去,聽保鏢彙報了什麼。福伯轉身回來的時候,目光在樸小菱身上停了一下。
樸小菱從果汁杯上方挑著眼睛,剛好對上這一眼,心說壞了,有什麼事兒了!
樸小菱立刻摔下杯子站了起來,緊張地看著福伯:“是,是小天怎麼了?”
福伯忙擺手示意她不用緊張:“不是,小少爺現在睡得很安穩,您父親陪著他。”
樸小菱將信將疑,還是覺得不放心。
福伯只好繼續解釋:“是那個女學生,保鏢來請示,該如何處置。”
女學生?什麼女學生!?
樸小菱茫然地轉頭,看著顧承宣。
顧承宣眉眼間露出一絲厭惡,隨即掩藏起來,冷淡地說:“老規矩。”
樸小菱急了:“等等,什麼女學生!?我怎麼覺得跟我有點關係!?”
“沒什麼。”
樸小菱眉心一皺:“如果和我有關,那我是有知情權的!”
顧承宣也不是有意要蠻樸小菱,不然福伯也不會當著她的面直接講出來了。他只是認為事件已經過去了,結局已定,沒必要再拿這件事來困擾樸小菱。
既然丫頭堅持要知道……
顧承宣慢慢開口:“是協助羽嘉言挾持你弟弟的一個學生,保鏢提前把她帶離了現場,一直放在顧家關著。羽老爺子不知道她的存在。”
羽嘉言找學生幫忙的話,那可能就是樂隊裡的人!因為只有樂隊裡的人和他相處的時間最長,他了解這些學生的所有習性。並且,這些學生為了爭奪首席的位置,拼了命地討好羽嘉言,簡直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樸小菱也在樂隊裡呆過很長時間,如果是樂隊的人,那肯定是她認識的!
樸小菱猶豫了一下:“能不能讓我見見?”
顧承宣:“你要親自罰她?”
樸小菱搖搖頭:“不是。那些都是學生,他們……怎麼說呢,有好有壞。我想,這個學生可能只是被羽嘉言利用的。總之,可能是我認識的人,我想先見見。”
這當然沒問題。也因為樸小菱這一層關係,那個女學生被顧少恩准可以帶到這裡來,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於是放樸小菱嚼著果汁中大塊的果肉,看到被帶上來的陳婧時,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現場很詭異,樸小菱坐在做工考究的餐桌前,有一桌子的美食等著她來挑。就連這座房子的主人,顧大少,也是作陪地在她身邊。樸小菱坐在主位,顧少在她下手。而立在周圍的保鏢自然不必說,態度恭謹。
樸小菱被捧到了眾星拱月的位置之上,尊貴而高遠不可及。
可是陳婧,她在經歷了漫長的恐嚇和囚禁之後,整個人都是瑟縮的。她在漆黑的底下囚牢裡呆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進到這間富麗堂皇燈光閃耀的餐廳時,骨頭縫裡都開始往外冒出森森寒意。
樸小菱難以置信地叫出聲:“陳婧!?”
陳婧驟然抬頭,陰毒的光芒從眼中迸射,直向樸小菱。
怎麼又是樸小菱!?怎麼哪裡都有她!?當初在羽老師的樂隊中,我馬上就能拿到首席的位置了,是她憑空冒出來,壞了我的好事!難得進羽老師的家,也是她,突然出現!在羽笙文化的總部,帶著保鏢欺負我的,還是她!
現在囚禁我的,還是她樸小菱!
陳婧的目光刺得樸小菱嘴邊的話頓了一下,顧承宣微微蹙眉。不等顧少的吩咐,保鏢立刻上前,左右開弓,抽了陳婧兩個嘴巴子。
陳婧被打得撲倒在地,渾身都在恐懼地顫慄,而內心的蛇蠍陰毒,讓她不服輸地緊緊盯著樸小菱。
顧承宣要讓人好好教訓她,樸小菱突然出聲阻止:“不要打!”
保鏢立刻停手。
樸小菱猶豫了一下:“我弟弟也多虧她照顧了幾天,就……放她走吧。”
陳婧卻突然掙扎起來,拼命要往樸小菱這邊跑,嘴裡咆哮著。
“我不用你施捨!你這個賤人!賤人!”
保鏢一個巴掌下去,陳婧頭一歪,趴在地上不動了。沒多久,她單側耳朵中開始流血,順著她的尖下巴往下,滴滴答答。
樸小菱暈血,看一眼就嚇得不輕,沒忍住,低低地尖叫一聲。
顧承宣忙捂住她的眼,把她抱在懷裡:“沒事,不用怕。”
樸小菱急切地喘息著:“不要再打了!送她走好了!”
顧承宣抬頭示意,保鏢兩邊架著陳婧的手臂,把她拖走了。她是昏迷著被拖走的,所有的咒罵被那一巴掌給打了回去,堵在心裡,當場沒能發洩出來。
樸小菱撥開顧承宣的手,看到保鏢就那麼粗魯地拉著她的手臂,為了避免弄髒顧少的地毯,把她整個人架起來。拐角的時候,她的腿撞到了實木凳子上。保鏢忙拉著她甩了一下。
樸小菱心裡一種異樣的情緒,總覺得哪裡不太妥當。
陳婧是睚眥必報的那種人,心眼只有針尖大,但她身上總有種邪性的偏執,認準了什麼事情,拼著頭破血流也要做到。
不然她也不會在嚇得渾身哆嗦的時候,還敢當著顧承宣的面撒潑。
樸小菱想了半天,把果汁推開,對顧承宣說:“不行,我得跟陳婧談談。”
顧承宣皺眉:“怎麼了?”
樸小菱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現在的感受,她做事一向是以直覺為準,瞭解一個人分析一個人也是憑感覺,她知道陳婧是什麼樣的人,能預測她的行為,但並不能用具體的語言來解釋。
樸小菱比劃了半天:“我覺得這樣不太妥當。陳婧這個人,這麼說,她最後那一句話沒有罵出來,往後肯定還上一百句一千句。”
顧承宣把她按回去:“沒關係。”
樸小菱看著顧承宣,被他穩如泰山的平靜給感染了,乖乖地配合,準備吃飯。
也對,現在不是以前在樂隊的時候了,她那個時候能找么蛾子,現在呢?她再多手段,在顧承宣的絕對權力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自己以後和陳婧,大概不會有什麼交集了。希望兩個人的恩怨、矛盾,到此為止。
在樸小菱對於陳婧這個突發枝節擔憂的時候,顧承宣提醒:“現在該注意的,是羽嘉言。”
閉著眼也能想象出羽家現在會是什麼模樣。老爺子回來第一天,一般來說,應該是晚輩聚回去,讓老爺子檢查成績,變相爭寵邀功的時候。
結果顧承宣直接殺上了門,在羽嘉言那些兄弟聚集之前,先把羽嘉言給推了下去。
羽老爺子的脾氣是龍城出了名的耿直,早年間還因為太過正義,放棄一樁足以使羽笙文化資本翻倍的專案。這件事在龍城被人津津樂道,不管背地裡怎麼說,當面逢人,總要有人豎起大拇指,誇讚兩句。
這樣的羽老爺子,不等顧承宣走,就拿了鞭子上陣。羽嘉言當時是想,老爺子一時間生氣,讓他打一頓,出出氣就好了。沒想到,死老頭子居然會說出那樣的話!
要剝掉,我千辛萬苦才得來的位置!?
怎麼能忍!
羽嘉言幾乎是在那個瞬間就暴起反抗了!老爺子年老體弱,所佔的不過是以前的積威甚重,真動起手來,羽嘉言殘著一隻手也能收拾了他!
羽嘉言到這個時候是真得瘋了。所有的倫理綱常在他心中全部粉碎,老爺子最奉行追捧的中國上下五千年文明,束縛了他二十多年的教養,這個時候完全和老爺子綁在一起——成為了他的敵人!
羽嘉言對老爺子動了手!
他一把奪過鞭子,推得老爺子一個踉蹌,好懸沒站穩。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老爺子本人。
羽嘉言把鞭子抖開,“啪”的一聲,甩在老爺子腳邊,嚇得老爺子和扶著他的侍從都往後退了一大步。
老爺子氣得四肢發軟,全身的力量都依靠在侍從身上,手指顫抖地直指羽嘉言:“畜生,你這個畜生,你要做什麼!?”
羽嘉言額角的青筋在跳,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因為醫生告誡他,手術後一定要靜養,不能勞累,不能生氣。連飲食和作息也給他列出來一個極為苛刻的單子。
但是沒辦法。老頭子要扒掉自己的位置。以後羽笙文化就不是我的了,我再也不能把我的理念做成實體了,我沒有這個渠道,從來我再也沒有出頭的日子了!
羽嘉言越想越焦躁,甩手一鞭子抽在桌子上,桌子登時裂了一條縫。
羽嘉言大吼:“閉嘴!”
所有侍從都瑟縮一下,閉上了嘴,什麼聲音都不敢發出了。
只有老爺子還在罵罵咧咧:“混小子!反了你了!敢跟你老子動手了!”
老爺子被氣成了一隻破風箱,喘得現場所有人都憋氣。
羽嘉言盯著扶著他的侍從:“鬆開他。”
侍從猶豫了一下。
羽嘉言厲吼:“鬆開!”
侍從哆嗦著鬆開手,羽老爺子立馬摔到了地上,罵都罵不出來。
羽嘉言把鞭子摔到一邊,蹲下去,右手搭在自己被指甲和紗布層層固定住的左手上,居高臨下地盯著羽老爺子,他的親生父親。
“現在,羽笙文化的當家是我,沒你這個老東西說話的份!”
他一字一句,陰毒惡狠。
老爺子被他放到樓上臥室鎖著,他喪心病狂,但還沒有泯滅天良,留了兩個自己的人伺候他。
羽老爺子到最後還在罵,老淚縱橫,難以相信這個事實。當年,自己瞎了眼才會選這個沒出息的三兒子來繼承位置!
當時為什麼會選他呢!?
對了!是顧承宣!他拿到一個STLLA集團旗下奢侈品香水的代言!當時STLLA集團旗下的Star星聯盟已經初具規模,但並沒有發展起來。羽老爺子認為,STLLA集團的代言用羽笙文化的藝人,那一定會在娛樂圈中打壓Star星聯盟!
但事實上呢?
自己腦子發熱,把位置給了羽嘉言,讓他操作這項合作!結果!羽笙文化推了新人,成功地把那個新人定在高階的位置上,確定了未來的包裝路線。然而那個系列的香水很快就停產升級了,新產品,顧承宣用了自己旗下的藝人!
羽笙文化前期的宣傳和投入,最後替STLLA集團捧紅了一個小新人!
羽老爺子被鎖在房間裡的時候,回想了自己這大半輩子,唏噓不已。當年龍城商業界鬧成一團糟,MC集團和K國際聯合打壓STLLA集團,他都能帶領羽笙文化獨善其身,這是何等的魄力和定力?
然而畢竟是老了吧?或者是STLLA集團已經造就了神話,顧承宣那個年輕人強大的不容小覷,存在感實在太強,讓人生畏,也讓人……心生嚮往。
居然在羽嘉言搬出顧承宣的時候,腦中只剩“一定要搭上STLLA集團”這一個念頭,卻沒轉個彎想一想,顧承宣多麼精明的一個人啊!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現在還被親生兒子給鎖了起來。
唉……
而樓下,羽嘉言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剛經歷過手術,大動干戈之後,身體內的虛乏逐漸顯現出來。他坐在沙發上,無力地靠在後邊。
秋葉立在他身邊,心思晦暗不明。
三少這是徹底斷了退路,沒有回頭的餘地了!但是,斬斷退路,也就沒有人能從後方再追過來。三少現在坐著羽笙文化的領導之位,沒有老爺子的支援,要想把他從位置上拽下來,並不容易。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三少能狠下心來,這是好事!
那麼我秋葉,就再賭一次!
秋葉低聲道:“集團的股東會已經在我們的控制之下。本家那些人在路上,預計十分鐘之內會到。”
羽嘉言睜開眼:“讓夏水準備好,進來的人,一個都不許出去!”
“是!”
“冬林監控樓上那位,找到我想要的!”
“是!”
羽嘉言想了想,問道:“春陽在哪兒?”
秋葉頓了一下,腦子在電閃之間,轉口撒了個謊:“還在醫院。”
羽嘉言皺眉:“還沒出院?”
“是。肋骨斷裂,插進了肺部,手術之後一直在ICU,剛剛轉到普通病房。”
其實春陽沒傷得那麼重。那段時間羽三少情緒不好,動輒打罵下人,有一個管澆花的小姑娘差點被他打死。像春陽這種在他面前做活的,腦子還笨,是捱得最慘的。
有一天三少下手重了,一個瓷杯砸過去,打在春陽頭上。春陽當時就昏了過去,即使這樣,三少還不肯罷休,在春陽身上狠狠補了幾腳。
其實春陽也就是破了塊兒皮,身上一些淤青。秋葉看著春陽昏睡的樣子,自己動手,把春陽的肋骨捏斷了兩根。
春陽成功地避開了三少。
當然,秋葉下手有分寸,只是斷了肋骨,不至於傷到內臟。這麼說,也只是想讓春陽再避避風頭。
畢竟他要是惹三少不高興了,吃罪的是三少手下所有人。
羽嘉言不滿意地說道:“那算了。去找個懂護理的人來照顧我,這裡有一張單子,交給廚房,禁忌配料以後不許再出現。”
秋葉應了一聲,接過那張單子,快速地掃了一眼,本著屬下要適當關懷主人的心思,問了一句:“您的手術,還順利嗎?”
羽嘉言低頭看看完全被包裹在其中的那隻,手。姑且稱之為手吧。原本那裡應該是空無一物,沒有任何東西的。但現在它的的確確存在著,能摸得到,能看得見。
只是,它是什麼樣子的?
羽嘉言“恩”了一聲,算是回答。
秋葉當然要表示恭賀。
羽嘉言道:“現在還完全沒有知覺,感覺不到這隻手的存在。”
秋葉:“術後需要一定時間恢復,三少好好休養,一定能夠康復的。”
羽嘉言露出神往的表情,眼睛有些迷離:“希望如此。”
羽嘉言的神色突然變得森然,轉變之快,讓秋葉都沒有反應過來。
羽嘉言攥著右手,惡狠狠地說道:“現在不是休養的時候!我要把羽笙文化徹底變成我的東西!只屬於我一個人的東西!”
顧家老宅中。
樸小菱一邊幫樸小天擦身體,一邊跟他說話。醫生說植物人有醒過來的可能性,這需要他最親近、最熟悉的人對他做出刺激。現在爸爸也在,自己也在。還有顧承宣那些針對植物人的康復專案!
小天一定會醒過來的!
樸小菱揉著小天的手指,碎碎念:“姐姐現在不忙啦,可以每天陪你了!前段時間沒有去看你,真是抱歉了。”
“但是啊,我跟你說,我最近發生好多事情!你知道你現在在哪裡嗎?這裡是顧家,STLLA集團的顧家。他家裡超氣派的!爸爸的康復器材,還有你那些儀器,都是他買來的。你不用心疼錢!他很有錢的,使勁兒!”
“他廚房的那些大廚手藝都超棒的!就連榨果汁也比外邊好喝多了!小天啊,你想吃什麼,跟姐姐說好不好?”
一片沉默。
樸小菱開始掰著指頭數:“果汁都很好喝,全都是飛機直運的,很新鮮!還有紅燒肉,大肘子!哦對,你不喜歡吃這些油膩的東西。顧承宣他也不喜歡呢……他喜歡清粥,小菜。跟你真像!”
樸小菱突然發現新大陸了:“說起來,你們還真像啊!連性格都一模一樣!你一點都不像是我的弟弟!倒像是像他的弟弟了呢!”
樸小菱又嘆了口氣:“哎,說起來,我算是他的妹妹了……你知道嗎?我發現,我的媽媽,居然是顧承宣的親生母親!不——”
樸小菱突然想到了!
莫憶文當年丟下顧家老小,跑去找樸孟書,幫樸孟書養大了樸小菱!那之後呢?
在樸小菱的印象中,是有她大著肚子的模樣的!那是什麼時候?大概……四五歲?那差不多就是小天出生的時候!
難道……
樸小菱顫抖地開口:“小天,你會不會是……莫憶文和爸爸生得小孩?顧承宣其實真得是你的哥哥!?”
**的樸小天藏在眼瞼下的眼珠子突然抖了一下。
樸小菱愣了半秒,瞬間激動起來,抓著樸小天的手使勁晃:“小天!你有知覺的對不對!你聽到姐姐的話了是不是!?你快睜開眼!睜開眼看看姐姐!小天!”
沒有反應,好像剛剛那一下,只是樸小菱的錯覺。
樸小菱立刻蹦起來,衝到走廊上大喊:“快來人!來人啊!小天有反應了!”
她太激動了,以至於沒有看到,在她背後,樸小天的手被放開的瞬間,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顧承宣調動了最好的醫生,特地讓人把STLLA集團最精密的儀器搬到家裡,對樸小天進行會診。
這個過程,樸小菱渾身都在顫抖,顧承宣攬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樸孟書蜷曲的手指也在發抖,輪椅上的束縛帶差點綁不住他的身體,他的臉色慘白,緊緊盯著寶貝兒子。
到醫生轉身站到顧承宣面前,樸小菱的心已經到了嗓子眼,攥著顧承宣的手,很用力很用力,要把所有的依靠都交給他。
醫生:“有康復的跡象,還請小姐能告訴我,病人有反應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場景。”
顧承宣在樸小菱後背上拍了拍:“別緊張,回答醫生的話。”
樸小菱仔細回憶了一遍,大多數都是囉囉嗦嗦的廢話,直到……說到顧承宣和小天可能是一個生母的時候!
樸小菱發現最關鍵的那句話不能說出來。那只是自己的一個猜想,就算要證實,也要等到周圍沒人的事情。
樸小菱不懂那些世家的恩怨情仇,但基本常識還是有的。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外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多,對顧承宣會有什麼影響?對小天會有什麼影響?以後小天會遇到什麼樣的生活?還能不能平靜下去?
樸小菱所有的心思都在樸小天身上,她要用盡全力去維護自己的弟弟。
總之不能說。
樸小菱隨口道:“就是,講到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醫生略微蹙眉,但是也看出來她不想講實話,為難地看一眼顧承宣。
顧承宣沒反應。
醫生只好說:“能刺激到他的內容,以後多重複,對他有刺激作用。”
樸小菱敷衍地點點頭。
醫生再看顧承宣一眼,低聲道:“另外,我們對他的身體狀況做了檢查,情況……不容樂觀。”
顧承宣皺眉:“什麼意思?”
顧少有不高興得預兆,醫生嚇得一腦門汗:“就是說,康復起來需要的時間會比較長。”
樸小菱敏銳地抓住關鍵點:“只是時間長嗎?”
醫生抹了把汗,內心叫苦不迭。我的大小姐誒!什麼叫“只是”?時間長就夠我們吃一壺的了,要再有點其他事情,顧少還不扒了我們的皮啊!要知道顧少可是下了死任務,時間卡得死死得啊!
八個月內恢復到正常健康人的水平!
這不是逼醫生們集體跳樓嗎?!
先不說八個月能不能醒過來,就算醒得過來,他現在得肌肉、關節狀況,要恢復起來,少說得三五年!
醫生嘴角抽搐,儘可能地把責任推出去:“是。他昏迷時間太久,原本影響並不是太大。但是因為這期間沒有得到良好的按摩和被動訓練,所以他的關節已經變形了,肌肉也萎縮得很厲害。再者,他昏迷的這段時間,營養跟不上……所以發育上肯定會受到影響。”
按年紀來說,小天現在十三歲了,但他還是保持著十歲兒童的模樣。照醫生的意思,他以後的發育也會受影響。
樸小菱發育慢是十六歲之後的事情了,之前她還算吃飽穿暖,小康之家。十六歲那一年吃了太多的苦,影響了一些。但好歹後期能夠彌補。
但小天,這從十二三歲就開始……以後可怎麼辦……
一想到小天變成這樣是羽嘉言害的,她就恨得牙癢癢。再往下想想,小天在家裡的那一年,樸小菱就是再累再困,每天也要幫小天按摩完才會睡覺。後來小天就一直在羽嘉言那裡。
樸小菱一直以為他對小天很好,沒想到,居然連最基本的護理和營養供給都沒有給他!
樸小菱很努力壓下心底的憤懣:“時間長沒關係,只要能恢復……”
顧承宣:“我花錢養著你們是為什麼?”
醫生的腿開始哆嗦。
顧承宣:“是為了在遇到問題讓你們來跟我說沒辦法的?”
醫生:“不,不不是……”
顧承宣:“現在他有甦醒的跡象了,時間壓縮,七個月。你們看著辦!”
樸小菱拉拉顧承宣的衣服:“你別這樣。小天昏迷三年,哪是那麼容易就恢復的?”
樸小菱回頭問醫生:“一下子來強度很大的,小天的身體也不一定能受得了吧?”
醫生忙點頭:“是是是,康復訓練都要循序漸進,”
顧承宣挑著鳳眼:“你是說,我錯了?”
醫生徹底不敢說話了。
樸小菱:“好了好了,小天有反應了,這是好事兒,你做哥哥的也很開心不是嗎?”
這一句出來,氣氛瞬間變得怪怪的。
樸小菱後悔自己說話不經大腦,怎麼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
樸小菱一方面懊悔失言,而同時,又好奇顧承宣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是神色自若地說“他不是我弟弟”,還是充滿掩飾神態,或者乾脆就地承認了?
樸小菱覷著顧承宣的臉,等了半天,結果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樸小菱瞬間醒過來,後背驚出一身冷汗。顧承宣沒有點透小天的身份,那說明什麼!?說明他不想認小天!這就不是外人發現之後會怎麼樣了!這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一顆大炸彈!
現在自己順嘴說了出來,顧承宣會怎麼樣?會不會惱羞成怒?會不會滅了小天的口!?
樸小菱腦子中有白光炸裂開,一片空白,什麼都沒了。
“我要一個棒球。”
這是他這麼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主動開口。
樸小菱回過神,結結巴巴地重複:“對,小天很喜歡棒球!可以要一個嗎?”
顧承宣緩緩撥出一口氣,吩咐保鏢去買回來。
醫生介面道:“對,就是這樣。還有他喜歡的食物和音樂,這也是很好的刺激。”
顧承宣點點頭,對樸小菱道:“需要的東西告訴福伯,他會準備。”
樸小菱點頭:“謝謝你。”
剛剛那一幕算是揭過去了,樸小菱偷偷鬆了口氣。
顧承宣看著她那張皺巴到一起的小臉,知道她已經意識到了。看來要找些事情,來轉移她的注意力了。
自從樸小天救回來之後,樸小菱好像就再也沒有別的心思了,每天就圍著樸小天打轉。跟他說話,給他擦洗,廢老大勁兒把他抱到輪椅上,推他出去放風。甚至晚上還要陪他一起睡覺,被顧承宣強行制止了。
顧承宣給樸小天配了不少護工,專門伺候吃飯的,專門清潔衛生的,還有按摩師,以及康復師。但樸小菱似乎不太喜歡那些人,能自己動手的事情,根本不讓別人碰樸小天。
顧承宣一直很不滿,但是沒有辦法,樸小菱犟起來,誰都勸不住。他最近也忙得昏天暗地,常常不在家,根本沒有人能管得住樸小菱。
顧承宣在集團忙了一天的事務,結果回到家看見的就是,樸小菱正在專心致志地給樸小天剪腳趾甲。
顧承宣徹底憤怒了!
顧承宣把樸小菱拎到客廳,客廳左手拿著指甲刀,在顧承宣的禁錮下扭來扭去:“還差一點點就剪完了!等一下嘛!”
顧承宣才不會等呢,一秒鐘都不行!
顧承宣把樸小菱放到沙發上:“你幹嘛呢?”
樸小菱眨眨眼,在顧承宣不斷上升的怒氣值中,迅速分辨出自己的處境不太妙。
樸小菱一本正經:“我鍛鍊手呀!”
樸小菱抬起左手,晃了晃。
這理由,找得充分極了。顧承宣還真沒什麼話可說了,只好問:“有你這麼鍛鍊的嗎?”
樸小菱嘆口氣:“現在還有些木木的,很遲鈍,我肯定要找些精細的事情來鍛鍊嘛!”
一聽到樸小菱說不舒服,顧承宣立刻急了,連跟樸小菱算賬的打算都給忘得一乾二淨:“怎麼沒有早說!?我叫醫生。”
樸小菱忙拉著他:“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顧承宣:“不行。”
樸小菱終於體會到挖坑把自己給埋了是什麼意思,一臉囧態地等醫生檢查完。
醫生很為難。顧少三更半夜把人叫來,肯定是有急事,但看小姐的樣子,一點事兒都沒有啊!
沒有事兒不能說得嚴重了,但也不能說不出來事兒,不然就是醫術不過關,檢查不出來毛病。
醫生故作高深地琢磨了半晌,才下診斷:“主要還是長時間沒有主動鍛鍊,現在肌肉會產生疲勞感。多休息,多按摩,多鍛鍊。”
顧承宣的眉心稍微鬆散一些。醫生暗自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躲過這一關了。
醫生剛準備告辭,顧承宣突然問:“羽嘉言後期有沒有來複檢?”
顧承宣的專屬醫療團隊是這種模式:負責人Tom領導四個分組組長,組長再分管各組的成員。一般顧少叫醫療人員,都是福伯直接跟Tom聯絡,說明大概情況之後,由Tom選擇手下,一起到老宅來。
所以,不管羽嘉言的手術,還是樸小天的康復治療,或者是樸小菱的頭疼腦熱之類,Tom都是瞭解最全面的。
顧承宣一問,Tom立刻躬身回道:“沒有。”
顧承宣:“術後會有哪些情況?”
Tom仔細想了想:“如果能保證良好的修養,四十五天之後開展專項針對訓練,那麼可以完全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