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 除非我們躺進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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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 除非我們躺進墳墓
從新疆回到家我就病倒了,好幾天沒上班,可能是一路勞累所致。耿墨池頭兩天一直在陪我,後來說他的一個什麼親戚從國外回來看他了,他得接待,此後就再也沒見到他。電話倒是打過來兩個,卻也只說幾句話就匆匆收線。我並沒想太多,太疲憊了,想好好休息。
那天躺在**,水晶珠簾在我耳畔唱著清脆的歌,我透過珠簾望出去,露臺上的白玫瑰開得甚是燦爛,花香陣陣,可惜無人欣賞,露臺下面就是湖水,確切地說是個池塘,可我仍堅持叫它湖,從一開始我就固執地認為那就是個湖。秋意是越來越濃了,那些水草都已泛黃,在風中憂傷地翻飛,湖面也落滿黃葉,湖對面的在水一方已好幾天沒亮過燈了,更聽不到熟悉的鋼琴聲。他的露臺顯然也是好幾天沒人打掃,上面鋪滿厚厚一層黃葉。他去哪了呢,我忽然很想他,要小四過去看看他回來沒有。小四一天裡跑了好幾趟,每次回來都衝我搖頭。
直到晚上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樓下小四在驚喜地喊,我一躍而起,連鞋都沒穿就跑出臥室衝到樓梯口,正欲飛奔下樓,見到的卻是另一張臉—“你好啊,考兒,很久不見了!”
祁樹禮衣冠楚楚地坐在客廳沙發上衝我笑。
我吃驚地張著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幹嗎這個表情?”祁樹禮起身朝我走來,他一點都沒變,還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步伐穩健儀態莊重,他看著我說,“你放心,站在你面前的是人,不是鬼。”
我尷尬地笑,“你……你回來了?”
“是,回來了,”他點頭,探究地問我,“怎麼,不歡迎?”
“哪裡呀,回來就好,我們都挺掛念你的呢。”我笑著說,臉上僵僵的,連自己都覺得笑容很假。祁樹禮走上樓,來到我面前,咄咄逼人,“真的嗎,你真的也掛念我?是掛念我沒回來還是掛念我到底死了沒有?”
我一震,有些不悅地說:“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再怎麼樣你也是樹傑的哥哥,我當然不希望你出事……”
“謝謝!”他果斷地打斷我,很感激地拍拍我的肩膀,那過於沉著的樣子不知道是真感激還是假感激,只聽得他說:“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不過……”他話鋒一轉,更近地盯住我,“你僅僅是因為我是阿杰的哥哥而擔心我嗎?還有沒有別的原因?有嗎?”
我被問得倒退兩步,顯然在我臉上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目光刀子似的一閃,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寂靜的房子裡迴旋讓人感覺毛骨悚然,我不敢直視他,退到牆邊,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靠在牆上用盡可能親切的聲音跟他說:“你在美國出了事嗎?怎麼也不打個電話回來?害得大家都以為……”
“以為我死了!”他止住笑,說變臉就變臉,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冷酷審視著我,揹著手踱了幾步,坐到樓梯邊的一張藤椅上,蹺起二郎腿,不可一世地仰著頭,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讓我感覺像被當眾剝光衣服一樣的難堪,我別過臉,心底開始瑟瑟地發抖。“你說話啊,怎麼不說話了?”他淡定自如地說,“兩個月不見,我很想你,你知道嗎?”
“謝謝!”我冷冷地答,恢復了些平靜。誰知我話音剛落他就衝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惡聲惡氣地衝我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永遠不會明白我有多想你,我之所以還回來完全是因為你,你卻擺出這樣一張冷臉給我看,你真冷酷,我對你所做的一切難道連張真誠的笑臉都換不來嗎?你說!你說!你說啊!”他拼命搖著我的肩膀,恨不得捏碎我,我眼冒金星,尖叫起來:“放開我,放開我,你……你弄疼了我啊!”
“考兒,為什麼你還是不能明白我的心,即使你不愛我,難道一定要用這種毫無誠意的假臉面對我嗎?我在你眼裡真的一無是處嗎?你知不知道你好殘忍,我死裡逃生千辛萬苦地回來,你連張真臉都不給我,我是瞎子嗎?真的假的我會分不出來嗎?”
祁樹禮急速地說著,臉漲得通紅,我被他捏著動彈不得,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氣,突然我的嘴被堵住了,祁樹禮粗暴地吻住了我的脣,舌頭直達我的喉嚨,他像只貪婪的蟒蛇纏住我吮吸我的舌頭,我掙扎著,又踢又打,卻毫無退路,直至被他逼到了臥室的門外,他將我推進屋,然後將門帶上衝著樓下嚇傻了的小四吼:“你馬上給我滾出去,你要敢上前一步或是打電話我就叫人殺了你!”
說完他又折轉身衝入我的臥室,我想用門抵住他,卻哪是他的對手,他一腳就把門踹開了,撲上前抓起我將我摔到**,我哭著喊著,正在近乎絕望的時候,門口衝進來一個人,拉開他,對著他臉上就是一拳。
祁樹禮被打倒在地,很快地爬起來,卻並沒有還手的意思,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忽然就冷靜了,很不屑地冷笑道:“耿墨池,你覺得你真是我的對手嗎?不要太囂張,我之所以對你有所保留是因為你不是一個健康的人,你遲早都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我犯不著對你大動干戈,但你別忘了,最後的贏家絕對不是你,你不可能贏得了我的!”
“是嗎?你這麼肯定嗎?”耿墨池毫不相讓,“你真正的對手不是我,是考兒,你贏得了我贏得了她嗎?贏得了她的心嗎?你贏不了的,趁早死了這條心!”
一句話鎮住了祁樹禮!
他看看耿墨池,又看看我,眼中忽然流露出令人心碎的悲傷,“對,你說得很對,我真正的難題不是你,是她,沒錯,是她!”他這麼說著,點點頭,神情恍惚地看著驚恐如小鹿的我,“對不起……考兒,我太激動了,請原諒我的冒失,我不是故意的……”
“請你馬上離開!”耿墨池護住我朝他吼。
“我真的贏不了你嗎?”祁樹禮沒理他,目光柔軟得幾乎化成水,剛才的凶悍殘暴蕩然無存,他看著我輕聲問:“你的心真的那麼遙遠,讓我終其一生也得不到嗎?考兒,我是認真的,我並不想傷害你,但如果你真的要逼我……到時候別恨我就是,你會來求我的……”他很肯定地對我點點頭,又說了聲“真的很抱歉”就離開了房間。
整晚耿墨池都靠在床頭抽菸,房間裡瀰漫著嗆人的煙味。我故意將床頭燈調得很暗,想讓他的心緒冷靜一些,但適得其反,昏黃的燈光籠罩著他的臉,更顯出他內心無際的悽惶。“也許他說得沒錯,我最終贏不了他……”耿墨池喃喃自語,顯然祁樹禮的話極大地刺激了他,“一個死人怎麼贏得了活人呢?我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我無助地看著這個謎一樣的男人,感覺他的情緒空前低落,好像正在穿越一個黑暗的隧道,聲音空茫得沒有一點力氣,“我這輩子真是過得亂七八糟……總是被人控制被人牽扯,先是安妮,後又是葉莎,現在又是你,跟安妮和葉莎糾纏的時候,我起碼還有自主的能力,說要離開就離開,說要結婚就結婚……原來以為安妮離開,我會活不下去,可我還是活下來了。後來又以為我不能失去葉莎,失去她我會寸步難行,會徹底終結我的藝術生命。可事實上我並沒因她的離世而停止腳步,我居然也可以自己寫曲子了,其實我一直就會寫,我只是把創作的壓力和艱辛全給了她而已……但我現在不理解的是,我居然不敢想象失去你後的情景,你既沒讓我很好地享受愛情又沒給我帶來創作的方向,我找不出什麼理由讓我如此地害怕離開你……”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盯著他,直覺他的內心又在起著微妙的變化,向著一個我所不懂的陰暗極端的世界過渡。
“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麼。”耿墨池很是懊喪,伸出手把菸灰輕輕彈在床頭的銀質菸灰缸裡,那菸灰缸是我從新疆帶回來的。
“你是想說你是真的愛我?”我緊逼著問,“你能肯定嗎?”
我將“肯定”兩個字說得很重。
“事到如今你還懷疑這一點,可見我是多麼的失敗,我吃了這麼多苦頭居然沒法讓你相信我是愛你的……”耿墨池的臉色很難看。
“可我是愛你的……”我哽咽著說。
“我知道,在新疆的時候我就體會到了,”耿墨池長吁一口氣,臉色更灰暗了,“可是你的愛卻讓我……更加難過……”
“為什麼會難過,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愛你,記住你的嗎?”
“我是這麼希望的,可是我現在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些改變……”
我看著他,還是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
我起身緊緊地摟著這個混亂的男人。我猛地意識到,他不停地說有些改變是不是指他要徹底擺脫我,或者是要我徹底擺脫他呢?也或者,他對我的愛其實一直是從他記憶中某個女人身上轉移過來的,他心裡一直愛著那個女人,而他處心積慮地跟我談情說愛只是一種自我掩飾和解脫?那個讓他困擾一生的女人就是安妮?他過去因為無法正視對安妮的愛而逃回中國並迅速和葉莎結婚,如今又是因了她而要擺脫我?一想到這我迅速地回憶與他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他一次次撲朔迷離地消失和重現,他拼命要抓住我又千方百計地傷害我打擊我躲避我,他到底想要什麼?他說他感覺到了我的愛,從而更加難過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意味著他良心發現,要徹底地放棄我離開我?
我莫名地慌起來,心“咚咚”地跳著,撫摸著他的臉久久說不出話。
“你的心跳得好快啊,那麼有力,”耿墨池若有所思地說,“如果我的心也能像你的一樣強勁有力,一切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可你的心現在還在跳!”我很氣他的頹廢。
“可我終究會死!”他爭執道,眼中又有盈盈的淚光在閃動,不知為什麼,我很怕他這樣,可是他還在說,“沒人能救得了我,我的病越來越重,知道這幾天我幹嗎去了嗎?我住院了……回來後才兩天我就犯病了,我怕你……怕你擔心就沒敢告訴你,當時我真的快死了,只好打電話給她,叫她來送我去醫院……”
“她?她是誰?”我一愣。
“米蘭。”
“誰?”
“米蘭。”他重複,低著頭根本不敢看我。而我目瞪口呆,僅僅兩個字就將我徹底打敗!我跌坐到**,瞪著眼睛看著他,像看一個天外來物。
突然我撲了過去,像只發瘋的小獅子在他的脖子、肩膀、胳膊上一頓亂咬,他無動於衷,一聲不吭,身上很快佈滿了通紅的牙印。
我氣得失聲痛哭,又揮舞著雙手在他身上各處亂打,他還是沒反應,最後我無力地倒在他懷裡放聲大哭起來,悲傷得難以自持。耿墨池嘆息著摟住我深情而無奈地輕拍著我的肩和背,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在我心裡騰起,非常的不祥!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他早餐也沒吃,坐在客廳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想了很久,忽然對我說:“昨晚我想了一夜,我看我們還是算了吧,再這麼慪下去,我會死得更快……”
“你要跟我分手?”我吃驚地瞪大眼睛。
他點點頭,不再看我。
“給我一個真實的理由。”
他沒回答,眼睛望著落地窗外的一湖秋水發呆。
我也沒追問,等著他的理由。
“我累了,就這樣。”他淡淡地說。這就是給我的理由?
我閉上眼睛。“謝謝,好歹是個理由。”
正在做清潔的小四看著我嚇得一聲不響,她很瞭解主人,主人的臉色告訴她,一場火山爆發即將開始……一連十天,我沒有再見到耿墨池。他好像已經搬出了在水一方,連琴聲也沒再聽到過,他肯定是去找米蘭了,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都會想到米蘭,更何況是跟一個瘋子吵完架後呢。他罵我是瘋子。那天早上他就是這麼罵我的。我就是瘋子,我什麼時候正常過呢。這一點毋須他來說。
米蘭,我想象這個昔日的摯友此時此刻一定很高興,以為自己又佔了上風。可是隻有我知道,她最後肯定比我輸得更慘。再怎麼著我得到了耿墨池的愛,米蘭能得到什麼呢?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難道耿墨池還會娶了她不成?
這時已經十二月了,渾渾噩噩的一年又到了頭。
在芙蓉路的名典咖啡廳裡,我跟李櫻之相對而坐。我喝咖啡她喝茶。她一直就不喜歡咖啡,說那洋玩意不合中國人的胃口。我卻是一口接一口地猛喝,好像喝的是茶而不是咖啡。
我真是失敗,我對櫻之說我真是失敗,他最脆弱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我而是米蘭,我卻還天真地以為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說我失敗不失敗?
“你別這麼說,我看他有他的顧慮,他是怕你擔心所以才……”
“可我們是什麼關係?我們是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的關係!”我重重放下咖啡杯,弄出很大的響聲,惹得鄰桌的客人不滿地老朝我這邊看,我火了,破口大罵,“你他媽看什麼看,要看回家看你老媽去!”
“你……怎麼罵人哪你!”那是個禿頭的老男人,“騰”的一聲就站了起來。我正欲罵過去,櫻之忙按住我,一邊朝我使眼色一邊朝那禿頭賠笑:“對不起,對不起啊,先生,她喝多了,誤會,誤會。”那禿頭瞪我一眼,又嘀咕了句這才坐下。櫻之拍我一下,責怪道:“小姐,這是什麼地方,你就不能少惹點事嗎?”
我伏在鋪著綠格餐布的桌上,用手捶桌子,痛苦得不能自已。桌上的杯子盤子被我捶得跳起來,發出更刺耳的聲音。櫻之怕我再失控,只得買單把我拉出咖啡廳。
到了街上,冷風一吹,我恢復了些冷靜。櫻之則岔開話題,說公司又恢復正常運轉了,工地也已復工,祁總還表揚了她,說她沒有趁亂走人,很有團隊精神,為了表彰她就給她加了好大一筆薪水。我聽著沒吭聲,祁樹禮是徹底把我得罪了,那晚後我再見到他就裝作沒看見,他跟我說話我也不理,碰了幾次釘子後他就沒再煩我了,見了面也只點個頭表示一下友好。但我沒把這事告訴櫻之,怕她擔心,只是旁敲側擊地問她可不可以跳槽換個工作。櫻之馬上表示不可能,她說我這個年紀又沒什麼專長找工作本來就難,莫名其妙的跳槽,肯定讓人家閒話,到時候就更難找工作了,沒工作賺不到錢怎麼把孩子奪回來呢。
我一聽就洩氣,又是孩子,她到死都忘不了她的孩子!我也就不好再勸她辭職,畢竟她上班上得好好的也確實沒理由辭職。不過我心裡總是有種莫名的擔心,究竟擔心什麼我也說不上來,也許是我太**了吧。但願如此。
櫻之跟我分手後又趕去工地了,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蕩,心底一片悲涼,如那一陣緊過一陣的秋風,滿目蕭瑟。我又在想他了,他一定是早有預謀的。而且又故伎重演,用米蘭來打擊我,他顯然是故意的!在新疆時我就發現他的情緒異常,那個時候他大概就在思考怎麼跟我分手吧。
回到彼岸春天,一進小區就撞見了祁樹禮,他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正跟物業公司的保安發脾氣,惡狠狠的樣子讓兩個保安耷拉著腦袋眼皮都不敢抬。
我也耷拉著腦袋裝作沒看見從旁邊繞過去。
“考兒,”祁樹禮在背後叫,“你最近的視力好像是越來越差了。”
我轉過身,冷漠地看著他,“豈止是差,簡直要失明瞭。”
“是嗎?那很好,失明瞭你就不用把什麼事情都衡量得那麼清楚。”他丟下保安走了過來,揹著手,目光尖銳地穿刺我。“你要是真失明瞭,對我來說真是個很大的福音呢。”
“是啊,你當然是希望我失明,這樣就沒人像我這樣看你看得那麼透了。”我反擊道。祁樹禮大笑。“你看得透我?哈哈……你要是這麼容易看透一個人,你就不會弄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那你就離我遠點!”
我瞪著這個狂妄的男人,氣得眉毛直跳,轉身就走。祁樹禮跟了過來,一直跟著我進了莫愁居。“我沒請你進來!”我擋在門口。
“怎麼這麼沒禮貌,我是客人。”祁樹禮沒理我,繞開我直接進了客廳。“小四,給我泡杯上好的龍井,上次我給你的那種,”他像吩咐自己傭人似的吩咐道,“要濃點,我中午喝了點酒。”
小四忙不迭地奔進了廚房。
我還站在門口,像個鼓脹的氣球就要爆炸。
“對了,小四,泡兩杯,”祁樹禮忽然又對著廚房喊,“你的白姐姐也要喝,茶是清火的……”說完他看著我,蹺起二郎腿,氣定神閒地抽起了煙。“有時候呀,我真覺得你很像西遊記裡的唐僧,總是辨不清誰是白骨精誰是觀音……”
“是,我是唐僧,你是孫悟空,”我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不過孫悟空縱然有七十二變,可變來變去終究是隻猴子……”我看著他,真像是在看孫猴子。這個男人在我面前千變萬化,可就像孫猴子一樣,他應該有一個真實的原身,他的原身是什麼樣的呢?
“別這麼看著我,沒用的……”祁樹禮吐口煙,瞅著我笑。
“你的命還真長,9·11你都能逃得脫。”我忽然說。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他點頭說,“世貿大樓被撞那會兒,我剛從電梯裡出來,聽到響聲後,跑到外面一看,好傢伙,以為是在看美國大片呢,但馬上就清醒過來,我知道我又躲過了一場劫難……可惜的是我的那些員工,只有少數幾個跑出來了……”小四的茶泡好了,他端起茶杯盯著我的臉說:“你一定很失望吧,我居然還能活下來……”
“當然不是,我沒你想得那麼惡劣。”我也端起茶杯,吹了吹,正色道,“雖然我並不喜歡你,但我還是不希望你有事,你是樹傑唯一的哥哥,你要死了你們祁家就……”
“你真這麼想的嗎?”
“還有一個理由,你捐的醫院還沒建成呢,你要死了,對我們市是一個損失……”
“沒辦法,我總是死不掉,好幾次都這樣,一次比一次驚險,我都活了下來。”祁樹禮直搖頭,為自己沒能在9·11中遇難無限惋惜,“其實我早就活夠了,上帝不收我,我也沒辦法。”完了,又補充一句:“不過我現在明白上帝為什麼不收我了,他還有很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呢。”
“什麼任務?”
“收拾你。”他看著我說。
我瞪著他,胸口一悶氣得要吐血,嚷道:“你要收拾我就乾脆點吧,別跟我這麼要死不活地耗。”
“我當然會收拾你,但我這個人有個毛病,”祁樹禮從容不迫地笑著對我說,“我對過程的享受遠勝過對結果的享受,我很享受收拾你的過程……”
我牙齒咬得咯咯響,這個混蛋!可是有什麼辦法,跟一個魔鬼做鄰居,要想逃脫被收拾的命運是很難的,跟他較量,我永無勝算的可能。他總是在你準備進攻的時候準確無誤地攔截你的暗器。通常是我一刀還沒飛過去呢,他就毫不客氣地給攔了回來。但我無暇顧及,要生活啊,每天還是那麼忙碌,一晃元旦都過去了,那天上午我在家寫節目稿,寫累了就坐在小區花園裡的長椅上晒太陽。起風了,很冷,我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身子。雖然陽光很微弱,但我還是希望自己是被晒暈了頭,我居然看見耿墨池和米蘭手挽手地從停車場走來。他們也看到了我,米蘭馬上更緊地挽住耿墨池的胳膊,滿面春風地跟我打招呼。我好像沒聽見,死死地盯著耿墨池,他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我們從不相識似的。
“考兒,好些日子不見了,你瘦了很多呢?”米蘭始終沒鬆開耿墨池的胳膊。
我沒理她,呆呆的,目光還在耿墨池的臉上搜索。
“我們就住你對面,真是太好了,沒想到我們會成鄰居。”
我看著耿墨池,他把目光移開了,他居然看都不看我!
“有空到我家去玩啊,我天天都在家的。”米蘭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我家?家?我愣了一下,意識回來了,瞪著米蘭。
“哦,忘了告訴你,”米蘭臉上的笑容比凜冽的寒風更刺骨,“我們結婚了,剛領的證,婚禮定在下個月初,記得一定要來哦……”
高澎說,除非有一天我們都躺進墳墓,否則誰也別想得到安寧。
我約高澎出來,高澎很意外,不明白我怎麼突然主動約他。自從那次把話挑明,我們就沒有再見過面。
兩人在一酒吧碰了面。酒吧裡空氣汙濁,煙、酒、汗以及人身體的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讓人感覺很窒息。不大的舞池擠滿了緊緊貼在一起吊著膀子跳慢舞的男女,在昏暗曖昧的燈光和極盡調情的音樂的催化下,那些男女已開始動手,或摟在一起糾纏熱吻,或如膠似漆地促膝談心,好像他們已經好了地老天荒、久經考驗幾個年頭了。其實他們有可能兩個小時前還是陌生人。
“怎麼了,親愛的公主,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高澎一邊給我斟酒一邊試探著問。我端過酒杯一飲而盡,埋著頭沒說話。
“別想用酒來澆愁,”高澎拿過我手裡的酒杯,“我試過無數次,沒用。”
我抓住他的手,像抓住救命的稻草:“告訴我,高澎,我該怎麼辦,當一個人被逼到墳墓的時候,他該怎麼辦,活著,比躺進去難受,躺進去,比活著難受,怎麼辦呢,你說怎麼辦呢?”
“考兒……”
“你只需告訴我該怎麼辦,什麼也別問,我也什麼都不會說。”
“又是一個失戀的女人。”他嘆著氣直搖頭。
“我沒有失戀,”我糾正道,“愛情這個東西,只有自己才可以放棄,即使對方不愛你了,你不放棄,愛就還在你心裡……我現在的情況是,還愛著他,他卻用愛殺了我,他沒用別的武器,他用的是世界上最殘忍的武器,殺人不見血,一刀又不能致命,又無藥可救,明擺著要我一點點地痛死……”
“考兒,你別這樣,誰都不會把你殺死,除非你自己想死。”高澎摟住我的肩膀,竭力安慰我,卻徒勞無功。我又抓住他的衣領說:“我是想死啊,現在就想死,可是死了又能怎麼樣,就像剛才說的,躺進去或許比活著還難受……”
“考兒,你要我說實話嗎?”高澎拭去我的淚痕忽然說。
“你說!”
“要說躺進去的感覺,我想我最有發言權,正如你說的,是比活著還難受,因為這麼些年我差不多就是躺在裡面過日子的,偶爾也會出來透透氣,或許也會強顏歡笑,會放任自流,可是在最疲憊不堪的時候,我還是選擇躺進去,雖然裡面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但躺一陣後,心會靜下許多,也會精神許多,於是又會出來,享受生活,折騰生活……”
我瞪著眼睛看著他,不大明白他想跟我說什麼。
“聽明白了嗎?”他也看著我,用手指了指胸口,“在我們心裡,應該給自己預留一口棺材,說起來是有點那個,但實際上這口棺材是很好的心靈療養所。當你在凡世掙扎得很痛苦的時候,你就不妨自己躺進去,什麼也別想,把所有的悲傷絕望通通扔到棺材外面,你在裡面就是最純粹的自己,慢慢的,你心裡的傷口會有癒合的跡象,就算不能痊癒,至少不會那麼疼痛了。然後你就可以出來,太陽一照,你就醒了,會覺得所有的傷害不過如此,該幹嗎幹嗎去,沒什麼大不了,因為大不了我又躺進去……”
我瞠目結舌。
高澎沒看我,點了根菸,吐出一口,又吸進一口,煙霧籠罩的表情模糊不清,好像說出這些話是件很吃力的事情,他突然像一個長途跋涉的旅人顯得疲憊不堪。
“高澎……”
“什麼?”
“我覺得你應該當作家。”
“嗯,這話別人也跟我說過。”
“你是個天才,”我像看一個大猩猩似的瞅著他,“我指的是你對生活的理解,完全是個天才,說得真好,把什麼都說透了……”
“是因為我什麼都看透了。”高澎笑著說。
“那我就照你說的辦,在心裡放口棺材……”
“考兒,我跟你講這些話的意思並不一定是要你弄口棺材,我是希望你把什麼都看淡一點,愛也好,恨也好,希望也好,絕望也好,都不要太較真,當有一天我們躺進真正的的棺材的時候,可以少些遺憾,活著的時候純粹地活,死了就會少很多遺憾……”
我連連點頭:“我聽你的,高澎。”
“你不像一個很聽話的孩子。”
“你怎麼知道我不聽話?”
“因為你太像孩子,驚天動地地一鬧騰,你又是我行我素。”
“你怎麼這麼瞭解我?”
“呵呵,就你這麼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我要看不透的話,我行走江湖十幾年就白混了……”
我耍賴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說:“高澎,我崇拜你。”
“崇拜一隻青蛙?”
“總比崇拜癩蛤蟆好啊。”
我們都笑了起來。又喝了幾杯,勾肩搭背地走出酒吧。冷風一吹,我清醒了不少,也輕鬆了不少。“謝謝你,青蛙。”我跟高澎道別,伸手撩他柔軟的披肩發。高澎也順手捏了把我的臉蛋,“怎麼謝我?”
“你想我怎麼謝啊?”我帶著幾分醉意說,“不會讓我以身相許吧?”
“你要是堅持的話,我肯定不會拒絕。”高澎一臉壞笑。
“美得你吧。”我踢了他一腿。
“這樣吧,我最近要拍一組人物肖像,你就當我的模特吧。”
“拍照?什麼照?”
“就是寫真之類的。”
我心裡一咯噔,頭腦還算清醒:“不會是……人體之類的吧?”
高澎聞言哈哈大笑。
“死青蛙,笑什麼。”
“考兒,你想做人體模特啊?”高澎恍然大悟的樣子。
“想啊,只是沒這本錢。”我故意說。
“你就是想,我也不會讓你做,我可不會逼良……”後面的話沒說完,他又呵呵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他的意思,揪著他的耳朵說:“死青蛙,你老實說,你逼了多少‘良’了……”
高澎被我揪得齜牙咧嘴,直喊救命:“蒼天啊,大地啊,我是如此的純潔善良,我高澎從來沒有逼過良,只有救人於水火,逼人從良……”
晚上回到家,我把自己埋在浴缸的泡泡裡,只露出個腦袋,閉上眼睛,想象自己真的躺在棺材裡,外面喧囂的世界,現實無情的傷害,都離我遠去,如高澎所說,我要做個純粹的自己。我對自己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幾年前祁樹傑帶著他的情人墜入湖底後,我不也活過來了嗎?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沒人可以真正把我釘進棺材,區區一個米蘭算什麼,我不會就這麼倒下去的,活著很好啊,有酒喝,有朋友,你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最好也弄個殉情什麼的,那樣豈不痛快?
早上出門,剛走到湖邊就遇到了同樣出門的祁樹禮,我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他瞅著我很是受寵若驚,平常我見到他可都是愛理不理的。
“這麼早就出門,去哪?”他也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我脫口而出:“從良。”
“什麼?”祁樹禮沒聽明白。
我這才意識到說錯了話,滿臉通紅。
“從良?”祁樹禮眉頭一皺,反應過來了,呵呵笑道,“考兒終於回頭是岸,要‘從良’了?”
我瞪著眼睛說不出話,這該死的罵人不帶髒字呢。“我從良你不高興嗎?”我也不是省油的燈,反擊道,“當然也可以理解,像祁先生這樣豔福非淺閱人無數的人,大概是最看不得別人‘從良’的。”
“考兒,你過獎了……”哪知祁樹禮這盞老燈,比我還不省油,“我閱人無數不假,不過還真沒見過像你這樣優良而要‘從良’的人,因為非良女子通常是不會把‘從良’掛在嘴邊的,所以從這一點看,你還不具備當一個非良女子的基本素質。”
“你的意思是,我去當小姐還不夠資格?”
“你想當小姐?”他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我,又是呵呵冷笑,“恐怕是不夠資格,你看你,在男人面前動不動就吹鬍子瞪眼睛,一點也不知道迎合別人,你這樣會把客人嚇跑的。”
我差點背過氣:“客……客人?”
“你不是要當小姐嗎,就把我當你客人好了。”祁樹禮面不改色。
“混蛋!”我罵了句,揚起手袋就朝他砸了過去,結果用力過猛,手袋整個地飛了出去,掉進了他身後的池塘。老天,我新買的手袋,百利蓮的,六百多大洋啊!我急壞了,像只猴子似的在池塘邊跳來跳去,祁樹禮卻是隔岸觀火,手叉進褲袋紋絲不動,一點也不急,財大氣粗地說:“算啦,你還準備下去撈起來不成,我賠你個新的就是了。”
“你當然要賠,難道你還準備不賠嗎?”我揮舞著雙手更像只猴子了。
“我沒說不賠啊,現在就賠好不好?”他好言相勸。
真是背啊,大清早的碰上這麼個瘟神!但是跟高澎約好了要拍照,我只能先去把這事忙完了再來找他算帳,“我現在沒時間,等我忙完了自然會來找你!”我氣咻咻地掉頭就走,走了幾步意識到自己身無分文,馬上又掉轉頭衝他吼:“我沒錢,連坐車的錢都沒有,拿錢來!”
他二話沒說,連忙掏出自己的皮夾取出一沓鈔票給我,“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再給你張卡。““夠了!”我看都沒看,就把鈔票塞進了口袋。出了門攔輛車直奔袁家嶺,高澎約好了跟我在那見面的。下車時付錢,看都沒看就掏了張鈔票給司機,可是司機看了一眼就扔給我:“小姐,我沒零錢。”
“一百塊也找不散?”
“你看是一百的嗎?”
我這才仔細看手中的鈔票,不看不知道,一看差點歇菜,美元!祁樹禮居然給我美元,這個殺千刀的!
“小姐,我們開車很辛苦的,要養家餬口,你拿這種假票子來糊弄我太沒素質了吧,”司機大哥很生氣,教訓我說,“要不看在你樣子還算正派的分上,我會把你拉去派出所。”
毫無疑問,這廝把我給他的美元當假鈔了。我想爭辯,他還很不耐煩,“你下去吧,我白拉你算了,別耽誤我的生意,再唆我真把你拉去派出所。”我只得憋了一肚子火下車,腳剛下地,司機就猛地踩下油門,還把腦袋伸出來給我扔下一句話:“小姐,做人要厚道,這種缺德事今後可別再幹了。”
高澎正好走過來,很好奇:“怎麼了?誰缺德了?”
我沒好氣地答:“我缺德!”
高澎大笑:“那我豈不更缺德?”
高澎的工作室在袁家嶺一個廢棄的學校教室裡,這原是所工廠子弟小學,前年學校隨工廠大部隊遷到了城南,卻又暫時沒錢拆這邊的舊房建新房只好對外出租。租這些教室的大多是外地生意人,用來囤積貨物,偶爾也有包工頭租下給民工住。高澎租的教室在四樓,也是頂樓,從外面看跟其他教室沒區別,進了裡面卻是別有一番洞天。教室其實是兩間打通的,窗戶大都被厚厚的綠色天鵝絨窗簾遮住,教室的兩頭都掛著巨大的森林照片,配上綠色窗簾,感覺置身森林般幽靜神祕。外間的教室有沙發茶几,可能是接待客人用的,還配有電腦和工作臺。裡間則是攝影室了,漆黑一片,高澎拉開燈,我嚇一跳,門對面牆上掛著的一幅巨照竟是一座掩映在綠林深處的墳墓,墳頭開滿薔薇,那些紅色小花將墳頭罩得嚴嚴實實,像戴了頂花冠般燦爛無比,墓碑像歐式的一扇門。我駭得不行,好奇地走近一看,只見墓碑上刻著“愛女麗莎之墓”,我從未見過有人把墳墓的照片弄在房間裡作裝飾,搞藝術的真是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房間內很整潔,地面鋪著厚厚的地毯,一些攝影器材很有序地擺在牆角的工作臺上,房間靠門這邊有沙發,高澎示意我坐下,自己則去忙準備工作。我坐到沙發上,一抬頭就正看見對面牆上掩映在花叢中的墳墓,感覺怪怪的,倒不是恐怖,而是覺得很詭異神祕,甚至還有點傷感。麗莎,一定是個女孩的名字,她生前一定很喜歡薔薇花,所以死後她的親人才在墳頭種上那麼多的薔薇。
“你怎麼弄這麼張照片掛著呢?”我終於忍不住要問。
“這張照片怎麼了?不好看嗎?”高澎正忙著往相機裡裝膠捲,回頭看了眼我,“我覺得挺好啊,墳墓是一個人一生中最清靜的地方,也是最乾淨的地方,每個人最終都是要住到裡面去的,我掛這張照片就是要提醒自己,你終有一天會死,趁著還沒死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及時行樂,就這個意思!”
工作開始了。高澎是很專業的攝影師,一絲不苟,也很有耐心,他溫和地要我擺各種姿勢,背景正是那幅墳墓照片,滿眼都是鬱鬱蔥蔥的綠色,這讓我感覺很奇特,站在墳墓前拍照還是頭一次呢。
拍完照兩人坐在地毯上抽菸,高澎忽然說:“知道那是誰的墳墓嗎?”
“誰的?”我立即來了興趣,這正是我好奇的。
“我初戀女友的。”高澎把菸灰彈到旁邊的菸灰缸,長長地籲口氣,“死了都十二年了,我幾乎已記不起她的樣子。”
見我面露驚愕,他揚起臉,眯著眼睛望著那張照片陷入深深的回憶,“她是我初中同學,我們偷偷地好了四年,後來被她家人知道了,她父親是做生意的很有錢,捐了一筆錢給學校要學校開除了我……從此我就一直在社會上混,家裡怕我學壞,就託人讓我在一家照相館裡當學徒,但我和她還是分不開,經常偷偷約會,有一次被抓了,我被她父親的手下狠揍了一頓,躺在**半個月起不來,她想來看我,卻被父親反鎖在家裡,她就爬窗戶想沿著下水道管子溜下來,結果一腳踩空……死了,死得很慘,頭部先著地的……他父親揚言要殺了我,我父母都很老實,怕得要命,就湊了筆錢把我送出了城,臨走前我就到她墓前拍了這張照片,很多年來我一個人在外面流浪,雖然也混出了點名堂,但我一直就不快樂,我發瘋似地換女朋友,最多的一次是一週內換了三個,越換越虛,換到後來自己都厭了……”
“高澎……”我拉過他的手,感動得無法言語。
“考兒,你不覺得我們有很多地方相似嗎,都把愛給了另外一個人,毫無保留地給了對方,人被掏空了。我們需要彼此的安慰,是嗎?”
我笑了笑,點頭。
“你好可憐,還沒死就把自己囚禁在墳墓裡。”
高澎自嘲地笑,“我們都差不多,雖然我們都有掙扎,但始終衝不出自己給自己築的墳墓,除非有一天真的躺進墳墓,否則我們誰也別想解脫。”
“高澎……”我看著他突然心裡一陣狂跳,一個巨大的冒險念頭沒來由地在我腦子裡蹦了出來。
“什麼事?”
“你……敢不敢給我拍人體?”
晚上回到莫愁居,一進門小四就奔過來,遞給我一個精美的包裝袋。我開啟一看,是個手提袋,LV的呢。最新款,雜誌上見過。我頓時笑得合不攏嘴,這包起碼也要五六千元,五六百元的包換個五六千元的,還不錯,挺划算。可是小四接著又遞給我一張信用卡,我就笑不出來了,“是祁叔叔給你的。”小四說。
我拿著卡就直奔近水樓臺。
這還是我第一次到他家,一進去,我才真正領會到什麼是實力,鋪天蓋地的豪華不遺餘力地向來訪者昭示著主人的富有。不過祁樹禮好像還比較有品味,他沒把他的家裝飾成暴發戶的樣子,從色彩的搭配到傢俱的擺設,從餐廳比客廳高出兩個階梯的巧妙設計到客廳整面牆的壁畫,祁樹禮的家豪華中透出寧靜和高貴,尤其是那鋪滿整個客廳的米色拉毛地毯,還有沙發對面的歐式壁爐,以及客廳和餐廳之間起間隔作用的玻璃牆,讓我不得不佩服設計者的別具一格,特別是客廳中央旋轉而上的樓梯,沒有采用慣用的鐵藝扶手,而是採用特製的磨花玻璃(跟客廳的玻璃間隔剛好是協調的),連階梯也是玻璃的,托起玻璃階梯和扶手的是雪亮的不鏽鋼,暗藏的藍色燈光將整個樓梯照得通亮,宛如一架盤旋而上的天梯,讓人歎為觀止。設計這房子的是天才!但我並不佩服祁樹禮,他無非是拿錢來砸,我相信他沒這能耐設計出這樣的裝修風格。
“稀客啊,考兒,這可是你第一次來我家。”祁樹禮從“天梯”上走下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拉我到沙發上坐下,我的眼睛卻還在東張西望,他得意揚揚地蹺起了二郎腿,說:“怎麼樣,還可以吧?”
我仰著頭看著客廳的巨大水晶吊燈連連點頭:“行,是不錯。”
“我設計的,還合你品位吧?”
我驚得下巴都快磕到地上。他設計的?
“我喜歡自己設計房子,別人設計得再好也難合我的意,”祁樹禮起身放音樂,是很好聽的輕音樂,然後他又坐回沙發緊挨著我說,“我在美國的房子有這房子的四個大,全是我親手設計裝修的,很漂亮,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你還有這愛好?”我把身子往旁邊移了移,感覺很不自在。
“是啊,我很喜歡設計房子,我好多朋友的房子都是我幫忙設計的……也許是小時候太想住像樣的房子了,長大後又四海漂泊,更想有個舒適的家,所以我很熱衷於此,可是房子設計得再漂亮,沒有心愛的女人,一個人住又有什麼意思呢?”他在旁敲側擊。
我不想跟他瞎扯,直截了當地把信用卡放在茶几上,“這卡我不能要。”
“為什麼不能要?”他並不意外,顯然早有準備,“你的那個包裡肯定還是有錢或者手機什麼的吧,我這是正常的賠償,你別多想。”
我一點也不領情,“我哪來的什麼錢,比不得你,大款,你賠的包我要了,而且你給我的那沓鈔票也足夠彌補我的損失了,所以這卡你收回去。”
“你不喜歡錢嗎?”
“我是良家女子。”
他笑了起來,“還在生我的氣啊?開玩笑的,幹嗎那麼當真。”
我沒理他,目光被沙發對面的壁爐上擺著的一個小銅人吸引住了,我認得,是希臘神話裡的愛神丘位元,歪著腦袋,撅著屁股,高高舉著愛之箭,那箭正對著我,栩栩如生,可愛極了。於是我站起身,大搖大擺地走過去擰起丘位元的腦袋,“這小人我看上了,送我!”說完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
“你只看上了丘位元嗎?”他在後面大聲問。
“反正沒看上你。”我背對著朝他擺擺手,徑直出了門,擰著丘位元的腦袋感覺像擰著祁樹禮的腦袋一樣心情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