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風雨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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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風雨戀歌
“你回來了！”遠遠地，柳如眉便看見一襲紅色衣裳的莫無歡朝小木屋走來，她歡喜地跑出門叫道。
“你一直都在這裡嗎？”看見她明豔的笑容，莫無歡忽然有些不忍心起來。他真的不想傷害她，這個以突兀的姿態闖進他世界的女子。她給了他許多歡樂，那是寂寞了三年的他所遭遇的最美好驚喜。
“當然啦，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啊！你瞧，我還熬了小米粥等你一起喝呢！”柳如眉微微側了側身，莫無歡就看見了她身後那鍋還冒著熱氣的粥，心裡在剎那變得暖呼呼的。有多久，不，甚至可以說是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一個人會熬好粥等他回來吃。這樣的幸福，他一直都以為只有市井中人才可以得到。想到這，莫無歡鼻子一酸，到嘴的話也重新吞入腹中。他看著柳如眉擦桌子，盛粥，又擺了一小碟醬菜，眉眼也愈加柔和。
“你知道嗎，你這個小木屋可真是有趣極了。昨天晚上下了場傾盆大雨，我躺在**翻來覆去地也睡不著。不過，也虧了我沒睡著，這才聽見了一首驚世駭俗的好曲子呢！”柳如眉神色興奮地說道。
“哦，什麼曲子？”莫無歡挑眉問道，他不懂一場傾盆大雨會跟一首驚世駭俗的曲子有什麼聯絡，可是看柳如眉認真的神態，卻也並不像是在戲弄自己，因而也好奇地等著謎底被揭露。
“那雨啊，時大時小，時密時疏，時響時輕，兼之又有風聲伴奏。整晚下來，我幾乎就聽全了一首風雨戀歌。”柳如眉感慨道。
莫無歡卻是一頭黑線，嘴角開始**。
偏生柳如眉還一個勁地追問道：“怎麼樣，我是不是很有發掘精神啊？居然連風雨戀歌這樣純粹的大自然產物也能聽懂！唉，朝廷不讓我去當個專門選拔人才的官員，簡直就是在浪費人才啊！”
莫無歡徹底無語，心底暗歎：平日裡怎麼就沒看出她居然這麼自戀啊！
“哎，你怎麼不說話啊？”柳如眉用手肘撞了撞他問道。
“風雨戀歌，果然名副其實。”莫無歡只能如此說。
“好了，別跟我囉囉嗦嗦了，趕緊喝粥吧，我熬了很久的。”柳如眉將碗推到莫無歡面前，一雙如秋水般的明眸溫柔地看著他。
莫無歡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笑道：“果然是熬了很久的，入口即化，濃稠飄香。”
“比之外面如何？”某人又開始自戀。
“好了至少千倍萬倍。”某人亦是十分配合地演戲。
至此，柳如眉心滿意足，再不吭一聲，只顧低著頭喝粥。話說，她昨天餓了一天，晚上又失眠了整晚，早上也滴水未沾。如今還能有力氣守著那鍋粥，還能在莫無歡跟前笑得出聲，說得出話，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偉大。
“小木屋已經年久失修，你一個人住在這裡我不放心。要不，我另置一處宅子給你居住。”莫無歡斟酌著說道。
“年久失修了嗎？”柳如眉將房間仔細地打量了一眼，“我瞅著挺好的啊，至少，昨晚下了那麼大的暴雨都沒有倒塌。你就放心吧，我命可大著呢，絕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死掉！”
“……”莫無歡還能說什麼好呢。
“我還有事情沒有辦完，先下山了。”他只能如此說道。
“我送你，好嗎？”柳如眉站起身笑道。
“嗯。”他找不到什麼理由來拒絕這個請求，況且他心中還藏著話沒有說出口。也盼著在下山的途中，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告訴她。
“你看，山上的樹葉就是比山下的樹葉好看啊，青翠欲滴的，看起來彷彿都可以吃般。”柳如眉說話間就已經摘了好幾種樹葉在手中把玩著，孩子心性一覽無餘。
“小饞貓。”莫無歡言簡意賅地給出了評價。
“哇，莫無歡，這片葉子的弧度好像你的臉型呃！”柳如梅捏著一片出處不明的樹葉，尖著嗓子叫道。
本來正低頭走路想著心事的莫無歡，乍然聽到這句驚呼，被嚇
了一大跳。抬起頭的瞬間，亦是看見柳如眉也正看著自己。四目相對，當中流轉的萬千情緒，或許也唯有他們自己才能懂得。
“那個……”柳如眉不知所措地道。
“那個……”莫無歡不明所以地道。
兩人同時停住話頭，看著對方。
“你先說。”柳如眉道。
“你先說。”莫無歡道。
“不，還是你先說。”柳如眉堅持道，她的臉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笑意，可是背在身後的手，指甲卻已經掐進了肉裡。她雖然大大咧咧，卻也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傻瓜。此刻見莫無歡這番神情，已然隱約猜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莫無歡定定地看了柳如眉一會，長嘆一口氣，移開目光，背對著她道：“你還是離開吧，不要再住在這裡了。”
“為什麼？”柳如眉努力維持著笑意問道。
“因為這裡不適合你。”莫無歡感覺自己的心變得很沉重很沉重。
“那只是你個人看法而已，我就覺得很適合我自己啊！況且，你也是知道的，我無家可歸。除了你這個小木屋，我沒有地方可去。”
“我會給你買一處宅子，可以依照你的要求去裝飾。院子裡可以裝一個大秋千，可以種一大片你最愛的花兒，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不會有人約束你。”莫無歡緩緩地說到。
這樣的生活，應該是她所喜歡的。他暗暗地想到。
但柳如眉並沒有如他所想般表露出一絲一毫的高興，她板著臉非常嚴肅地拒絕道：“謝謝你的好意，我並不需要。”
“可……”他還想再說點什麼卻感覺如刺梗喉，竟是無法開口。
她冷笑著接到：“可是會有奴僕服侍，會有豪宅華服，會有錦衣玉食，對嗎？但那又如何，我柳如眉從來就不是稀罕這些東西的人！”
“那你稀罕什麼？”
莫無歡的一句話成功讓她噎了個半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是呀，她稀罕什麼，她稀罕的不就是眼前這個站在自己面前正試圖勸自己離開的男人嗎？她就是在稀罕他啊！可是她不敢說，也不能說。
“你孃親已經故去了，我也知道你無親無故，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將你棄之不理的，我一定會將你安頓好。”莫無歡微微嘆了口氣道。
“我不要你的安頓！”柳如眉大聲拒絕道，她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你不就是一心想著趕我走，好跟你的舊情人重修於好嗎，我走就是了，如你的願滿你的意就是了！”
柳如眉說完以後，再也不看莫無歡一眼，就狂奔而去。
她本來就是心性高傲的人，為了莫無歡已經不惜放下身段委曲求全，刻意逢迎討好。不想，得到的卻依然是要趕她走的結局。當下，簡直如被剜心，肝腸寸斷。
莫無歡看著她的背影，雙眼亦是黯淡地失去光彩。但他並沒有追出去，只是回到小木屋裡拿出酒，大口大口地喝著。
酒真的是世間最好的東西，一醉解千愁。
莫無歡喝得昏天又暗地。
可是，卻不管怎麼喝，就是不醉，他始終清醒著。這種清醒，像是有數以萬計的螞蟻在心尖上爬行般，讓他痛不欲生。他拎起一罈酒，跌跌撞撞地也下了山。
在山下迷迷糊糊地繞了一圈，直到午後，太陽都已懸掛在天際像一張金燦燦的燒餅，他才再度往山上走。他並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還要回去，只是隱約間覺得柳如眉還會回來。而他，必須要去看看。
可是，他並不想讓柳如眉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了。因此，他爬上小木屋門口的一顆大樹上，茂密的枝葉很好地將他整個人掩藏其中。
他沒有注意到，有個人一直就站在另外一棵樹的背後看著他。
那人，正是去而復返的柳如眉。
她穿著一襲黑色衣裳，站在樹蔭背後，臉上閃爍著光斑。眼淚與光斑交相輝映著，倒像是一粒粒會發光的珍珠在跳動著。
潛意識中，總覺得有道目光在注視著自己，莫無歡猛然回頭一看那，來不及躲避的柳如眉就這樣落入他的眼中。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從樹上跳了下來，走到柳如眉跟前，卻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時候生生停下了腳步，只是看著她，喃喃地道：“你既然走了，就不該回來的。”
“那你呢，你不是也走了嗎，為什麼又折身回來呢？”柳如眉含著淚微笑道。她不想讓莫無歡看見她在傷心，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蹦蹦跳跳地出現在她面前，她可以大大咧咧地吵鬧，質問他是一個小人，明明答應給她買房置地的，為何卻因為她說了幾句氣話就也跟著生氣了，居然不管她了，是不是在心疼銀子？可是，事實上，她卻一句話也說出來。
原來，情到深處，便是無語。
“我不是特地回來的。”莫無歡提起手中的酒罈子給柳如眉看，“我是回來找酒喝的。你也知道，這山可大著呢，山底下也沒個小店啥的，想喝口酒不容易啊！”
“我也是回來喝酒的。看來，我們倒不謀而同，真是有緣啊！”柳如眉也跟著說道。
她率先走進屋裡，從地窖裡拿出兩壇酒擺到桌上，笑道：“來，我們一起喝，一罈一罈地幹。喝完了再去地下室拿，總之，不喝到盡興絕不罷休！”
她的豪爽成功挑起了莫無歡潛在的酒興，當下拉開凳子坐了下來，嘴角噙著笑道：“好，我們就喝它個盡興！”
酒罈隨著兩人一仰首復一揚手，赫然已經喝得見底了。
“我再去拿酒！”莫無歡快速從地下室裡拿出了四壇酒。
柳如眉也不推脫，兩人又開始一陣猛喝。酒，在此刻，彷彿已經變成了水井裡剛打上的水般，誰也不覺得此等豪喝有什麼不妥當之處。
酒過半巡，兩人終於也都有了輕微的醉意。柳如眉醉得尤其深，她本來就不似莫無歡酷愛飲酒，今日此舉完全是因為受了刺激。此刻兩壇酒入肚，頓時臉上如火燒火燎。卻依然記掛著剛才承諾莫無歡不盡興不罷休的話，探手就去摸桌子上的酒罈，卻別莫無歡按住。
“你醉了，不能再喝了。”莫無歡輕輕地說道。
“不，我還能再喝，我還可以陪你盡興。”柳如眉用盡全力試圖扳開莫無歡的手，她笑著笑著，放肆地笑著，明亮的大眼睛裡忽然就掉下成串成串的晶瑩，滴落在莫無歡的掌心，只覺得一陣微微的灼熱感傳來，手不痛，卻灼痛了他的心。
“你傻啊，真是傻啊！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傻的姑娘了！”他嘆道。
“我是傻，可是我也只為你一人傻過。我也是在遇見你以後，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這麼傻。我是傻，可我傻得……”後面的話，她沒有來得及說出來，莫無歡也沒有機會聽到。因為，她已然醉倒了，已經睡著了。
莫無歡長嘆口氣，將她抱起輕輕放到**，給她掖好被角後，就一直看著她發呆。
“其實，我知道你去找她了，你心裡一定很生氣很憤怒，認為我是在被人玩弄對吧？”說到這裡，莫無歡輕輕笑出了聲，“可你卻不知道，她這樣做，就是為了我，為了我跟她之後的長相廝守。她是一個好女子，也是我一直以來都愛著的女子，我此生都不願意辜負她。”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卻更願意相信這是我的錯覺，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的以為，而不是事實。你跟我，最適合的身份並不是愛人，而是朋友。我會關心你，會心疼你，會照顧你，但這並不代表我愛你。一個真正的男人，不能動輒拿愛不愛來衡量一切，而更應該拿責任感來約束自己的行為與思想。如今的我已心有所屬，所以，雖然我懂你的好，卻也無可能欣然接受。若你依然拋不開心中的執念，只會苦了你自己。”
莫無歡絮絮叨叨地說完後，又回到了桌子旁繼續喝酒。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