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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不要這麼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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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不要這麼神啊

我直接說了地址,如假包換的地址,並沒有隨口編排,用來又一次試探於小界。這樣新的一番他鄉,故人,喜憂參半,但終歸喜多於憂。他不再是當年那生嫩,又勇猛的少年郎了,但對我而言,倒也無妨。

於小界的眉目,呈在後視鏡中。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大膽地回看了我。換做過去,我不會在這種小把戲中落敗,總是於小界或是一笑,或是心猿意馬地別開目光。但今天不同,他持久,而帶有侵略性。末了,是我別開了目光媲。

途中,於小界的手機響了又響,他果斷地結束通話,後來索性關了機。

到了樓下,於小界下車,來為我開車門。與此同時,我也在推開車門,二人合力似的丫。

我下了車,經過這短暫的休整,倦容反倒是畢露無遺了。

“明天中午一塊兒吃個飯。”這是於小界第二次做主。

“明天再說吧。”

於小界沉默。這點倒是沒變,他沉默的時候,代表他無意於讓步。

“我總要看看他的情況。”我的意思是厚福。

於小界掏出名片,我沒有手接,他直接塞進我的風衣口袋:“打給我。”

他上了車,想了想又按下車窗:“何荷,一定打給我。”

於小界絕塵而去。好一輛一塵不染的賓士suv,在月光下比女人的大腿迷人千萬倍。他的衝鋒衣和法蘭絨格子襯衫,還有那輛車體印有嘿攝匯廣告字樣的麵包車,和他的某一段青春一併封存了。

危樓的樓道中伸手不見五指,我從皮包中掏出手電,開啟開關叼在嘴裡。

厚福被我這麼一顛簸,擾了清夢,吭吭唧唧地便要哭。四樓的人家尤其多事,隔三差五就會向我抱怨,說小孩子攪得他們不得安寧,神經衰弱。一開始,我買過些昂貴的水果前去致歉,後來,他們一再蹬鼻子上臉,我便翻了一次臉。我說,我兒子隨了他姥爺的內斂,惜字如金,我這當媽的都沒耳聞過他的嚎啕,今後他再“攪”到你們,你們就給我錄下來,我必有重謝。打那兒以後,我耳根倒也清靜了些時日。

我噓噓地安撫著厚福,在這三更天,堵著他們家家門口哭一鼻子,我不免要吃不了兜著走。

嘴裡的手電一歪,肩上的皮包一滑,我顧此失彼,連腳下都滑。可樓上傳來咚咚兩響的腳步聲,還是沒有逃過我的耳朵。

我機警地:“誰?”

無人應答。

我的目的地就在五樓,區區十幾級臺階,我卻卻步了。我騰出一隻手來用手電向上探照,除了發黴的牆壁,窗子映照進來的影影綽綽,並不見人影。

我又問了一遍:“是誰?”

“不說話我可報警了!”我調頭向樓下逃去。

“回來。”那人開了腔。除了史迪文,還能有誰。

我停下。這會兒厚福倒又安穩了,可這麼大的個子,無論如何是塞不回肚子了。

史迪文慢吞吞地下了來:“還報警?就沒想到是我?”

我驚魂未定:“我為什麼要想到是你?我也以為這地段算得上繁華了,只求治安有保障,可我還是有幸被搶過一次皮包,面對過一次暴露狂。你慶幸去吧,我今天要不是抱著厚……抱著孩子,我早就抄上傢伙上去為民除害了。”

史迪文下到和我同一水平面,我們站在三樓半的位置,相距一步的間距。我用手電直射著他,他一把奪下,關掉了。

他問:“暴露狂?”

我後悔了,強硬地:“我沒必要和你說這些。”

這時,四樓的人家得了良機似的,破口大罵。

一下子,我臉紅到脖子根。久別重逢,總要光鮮照人才好,這樣的侷促,像是毀於一旦。

四樓有了開門的聲響。我對史迪文凶巴巴道:“過來。”

這下,他倒是移出了四樓那戶人家的視野,但也堵到了我的身前。我垂著頭,想屏住呼吸的,但事與願違,我像被棉絮塞住口鼻般難過,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氣。我面前的男人,和我記憶中的味道不差毫釐。那記憶是溫馴的,被我壓制著,從未兀自冒出來,但一旦嗅到,便一發不可收拾,新鮮如初,毫釐不差。

厚福睜開了眼睛,沒有哭,像是睡飽了似的,泰然地睜開了眼睛。

四樓的人家是有確切的目標的,直接向五樓尋去。

厚福異乎尋常的安生,黑眼珠滴溜溜地看向史迪文。至於史迪文,他只看了厚福一眼,他垂下眼皮,只飛快地看了一眼,便調開了。我蠻橫地將厚福扳向我。我心火旺盛,代厚福不值。他擺明了不將你放在眼裡,那麼你就算好奇到死,也要矜持。

史迪文對著我頭頂後的牆壁壓著聲道:“這個時間,你帶著他出去做什麼?壯膽兒也不能用他壯吧。”

我緊抿著嘴,沒做聲。

“說話。”史迪文向前傾,將下巴重重地硌在了我的頭頂。

厚福被夾在中間,當這是遊戲,興致勃勃。我不堪重負,狼狽地頂開史迪文,一開口才意識到我在哽咽:“病了。”

史迪文伸出食指,指了指厚福,那意思是:他?

我語速極快:“是,就是他,就是他病了,去醫院了。”

這下,史迪文捨棄了這塊安全地帶,也不再壓著聲。他徑直上樓,聲調懾人:“他病了你還在這兒磨磨蹭蹭。”

史迪文和四樓的中年夫婦狹路相逢,他這一團突如其來,氣勢如虹的黑影,叫那二人張皇地抱作一團,擠在門框中,再同時彈了進去。

史迪文一步兩級邁了幾步,又折回來。他伸手要抱厚福,卻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而我,自然更不會移交。

“上樓,回家。”他對我下令。

我擠過他:“要不是你,我早就回家了!你到底來幹什麼!”

史迪文隨在我身後,腿長步大,腳尖頻頻踢上我的腳後跟:“你管我來幹什麼。你把厚……你把孩子養病了你還有理了你?這個時間去醫院,你不會找個朋友陪你嗎?你剛剛上樓叮裡咣啷地,那是什麼意思?累了?累了你就停下,倒栽蔥會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這也就幸虧是我,要真是什麼下三濫,你這還買大送小了你知不知道!你這女人有沒有腦子的……”

我被一路“訓斥”到了五樓,只有一句話:“你知道他叫厚福?”

“我……donna說的。”

“我的地址?”

“隨便問問……就問出來嘍。”史迪文若無其事地打開了手電,為我照亮鎖孔。

光線照過他的衣領,在那卡其色之上,有一小塊口紅的鮮豔。

“吃飯的時候,你有話要和我說?”我不帶感***彩地問。

“本來有,後來沒有了。”

史迪文也問:“你走之前,打電話給我,有話要和我說?”

“本來有,後來沒有了。”我效仿他,“剛剛我上樓,要是沒有叮裡咣啷,你也沒打算露面的吧?上面還有六樓,你可以藏得好好的。”

“是。”史迪文承認。

我掏出鑰匙,開了門:“那就好了,我們誰都沒什麼話好說。”

我進了門,反手關門。這一切都再明智不過,像是走在平衡木上,歪歪斜斜,幾乎要掉下去,但在最後關頭還是把持了住。

除了,何翱在最後關頭的那一句:“爸爸……”

那會兒我正在關門,還沒關上。而史迪文一向耳聰目明。

門內,我瞪著厚福。而厚福不理不睬,他被抱了太久,吱溜地掙脫我,著陸,手舞足蹈。我緩緩癱坐下去。厚福辨識出我的奄奄一息,又來不自量力:“我抱媽媽。”

門外樓道的光線從門縫中穿進來。我的手電在史迪文的手上,被他開了關,關了開,反反覆覆。那一聲爸爸,太有威力。

突然地,我的門被史迪文咣咣地擂響:“何荷!他要不要這麼神啊!還是說他逮誰喊誰爸爸?這臭小子……何荷你丫會不會教育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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