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甕捉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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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甕捉鱉
[柒] 甕捉鱉
藉著透過石縫的傍晚餘暉,小五發現裡面居然別有洞天,一座天然石臺上擺著幾個瓦罐,角落裡堆著一堆柴火,另一個角落鋪著厚厚的茅草,散落著幾張毛皮,石洞中間的空地上,還有一個石塊砌成的簡易爐灶,裡面尚有黑色木灰。顯然有人在此住過,可能是刺客中途落腳的窩點。
小五把刺客放倒在茅草上,試試脈搏,還算平穩,略略寬心,又扶韓九兒坐下,把幾張毛皮都披在了她身上,見她還是冷得發抖,平時說個不停的小嘴也緊抿著,心裡一疼,趕緊忙活。
老實人,不客氣!小五將弓箭放下,先開啟瓦罐檢視,裡面有水有米有鹽,還有一罐糜子肉,吃喝俱全,卻沒找到首要的東西。
情非得以,小五皺皺眉,轉身打量一下兀自昏迷的刺客,彎腰在他身上摸索一番,周身上下,只得一個鹿皮腰囊,往地上一倒,幾樣物件灑落出來。
小五一眼找到目前最需的東西――火摺子,如果沒有火的話,今晚可就難過了。他的目光又被一個木筒吸引住,分明記得在哪看過,一時卻想不起來。再就是一塊銀牌和一根羽毛,銀牌上刻著不認識的文字,羽毛的顏色更有些怪異,裡面一圈雪白,外圍卻是藏青色,不知是什麼鳥兒的。
小五心裡忽一動,又在腰囊裡仔細查詢一番,終失望一嘆,沒找到類似解藥的物件,到底是個厚道人,他並沒有趁刺客昏迷掀開頭罩一看究竟,還把腰囊裡的東西又裝回去,只留下火摺子。
小五首先挨著韓九兒生起一堆火,為她驅寒,又把米、肉和水拌在一個瓦罐裡,撒上鹽末,點起爐子煮起來,很是利落。窮人孩子早當家,他又天性孝道,早早就會做家務,為父母分憂,。
韓九兒靠著火堆,身上逐漸暖和些,雖不知道自己身中劇毒,卻也感覺不妙:“五哥,自家是不是要死了?”
“傻丫頭,別胡想……”此時此境,小五已完全忘記了韓九兒的身份,把她當作妹子看待,他本不善言辭,想說些寬慰話又不知如何說,只好埋頭添柴撥火。
外面已黑了,遠處隱隱傳來野獸的嗥叫,還有某種夜禽的尖鳴,伴隨著山風的呼嘯,聽起來像有人在哭泣。
“五哥,人家好怕……”女孩兒本就疑神疑鬼的,韓九兒也不例外,把身子一縮。
“莫怕、莫怕!飛將軍在此,甚麼妖魔鬼怪都不敢來的。”小五硬生生擠出一句俏皮話。
“飛將軍,你為甚麼這般看重小女子,捨命追來?”韓九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原本青白的臉色被一閃一閃的火苗兒映得通紅,現出一種別樣的嬌豔。
“我……”小五一時語塞,只覺胸中萬般憐惜,竟是此生前所未有的情感,連對家中娘子也未如此,卻如何表述得出,正好瓦罐冒起熱氣,忙岔開,“飯開了!”
韓九兒明眸如水,若有所思地看著小五魁梧的背影,原本被映紅的臉頰分明透出一圈紅暈。
小五的手藝不錯,一揭開罐蓋就香氣四溢,糜子肉粥已熟了,洞裡沒有碗筷,只找到一個木勺,只有在瓦罐裡舀食。
自是韓九兒先吃,她本無食慾,也忍不住吃了幾勺,便再無胃口,將瓦罐推給小五。小五心知是中毒害的,端起瓦罐,胡亂吃了一半,便把注意力轉到刺客身上。
見刺客的手仍一直握著那把毒刀沒有鬆開,小五大恨,上前劈手奪下,遠遠地扔到一邊,同時留意到刺客的拇指上戴著一個被磨得發亮的玉扳指,顯然也是善射者,更發現他的雙臂奇長,這可是天生神射手的資質。
“阿者……”刺客忽然大叫一聲,驚醒過來,躺在茅草上手舞足蹈,又喊出一連串古怪的語言,不知何意。
“壯士!壯士?”小五駭一跳,見刺客有些神智不清的樣子,忙用手摸摸他的頭,果然發燒了,自是箭傷帶起來的。
“五哥,他怎麼了?”韓九兒看刺客的情形,也有些害怕,坐開到另一邊。
“要把箭取出來。”小五目現焦慮,他跟師傅學過一些金創知識,知道箭入體內,不能立拔,除非有條件醫治,否則會令傷者失血致死,但師傅也說過,如果傷者發燒就要趕快取箭,否則也會傷重不治。
這洞裡有醫治條件嗎?小五重又打量一下簡陋的四壁,看一眼發燒的刺客,再看一眼仍舊發寒的韓九兒,內心也有如冰火相夾。
既然刺客都這樣了,自己還不如帶著韓九兒轉回去,找到使隊,向遼人求助,或許能解毒,小五想了想,又搖搖頭,刺客既然敢以此毒行刺遼帝,諒遼人也解不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救一人等若救兩人。小五牙關一叩,腮肌繃跳,這是他每做艱難決定的習慣性表情,沉聲道:“小九,你轉過臉去。”
韓九兒已將小五當作最可信之人,也不問為什麼,便聽話地轉過身。
小五自不願讓女孩兒見血,上前一掌劈在刺客頸部,將他擊暈,拔出護身匕首,小心地挑破刺客肩部的鹿皮,只見白白的樺木箭桿插在刺客的古銅色肩膚上,下截已被鮮血浸透,呈黑紫色。
這種箭傷最難處理,因為箭鏃仍在體內,只能倒拔,本來體內的創傷已經被箭桿封住,但箭鏃再一回頭,又將裂開,一旦大出血,就回天無力了。
小五不敢多想,先將匕首戳在火堆中,又用罐蓋從石爐下盛出未燃盡的木灰,拿到跟前,然後單膝跪下,雙手抓住紡錘形的箭羽,略微顫抖了一下,隨即穩住,猛地一發力,將箭的前半截從刺客體內拔出來。
刺客雖在昏迷中,身子也當即**一下,一股鮮血跟著噴出,小五動作如電,將燒得通紅的匕首往創口上一封,頓時一股皮肉的焦味充滿山洞,再將一罐蓋木灰全傾倒上去,能不能止血,就看這一下了。
小五緊張地觀察良久,方長吁一口氣,血凝住了,他一擦額頭,才發覺滿是汗水,再看那撥出的箭頭,是狹小的菱形鏃,這種菱形鏃箭鋒銳利,速度快,觸點小,穿透力強,專以對付馬軍或甲兵,幸虧是它,若是那種創面大的寬刃鏃,刺客就沒如此幸運了。
“五哥,好了末?”韓九兒怯生生地問。
“就好、就好。”小五從身上的白袍割下一角,為刺客包紮。
“五哥,自家困了。”可憐的小丫頭不由她不困,在馬上顛簸半日,連驚帶嚇的,又中了勞什子的毒,長這麼大,也沒如此遭罪過。
洞內終於安靜下來,茅草地鋪上,韓九兒躺在靠近火堆的一側,刺客躺在另一側,小五則扛著鐵槍靠在洞口守夜,並看持火堆。
山夜森寒,小五也有些頂不住,出洞察看了一下馬匹,返身添了幾塊木柴,看韓九兒睡得正香,便抱槍坐在火堆旁,好暖和,這半日可真夠受的,疲意加睡意輪番襲來,他逐漸進入了夢鄉。
恍惚中,小五彷彿回到了和渾家拜堂成親的日子,他一身紅羅衫,頭戴烏紗,手執槐筒,腳蹬皁靴,胸掛紅綠綵緞所綰的“同心結”,倒退而行。新娘子則頂著紅蓋頭,把同心結掛在手上,由他牽行,進入中堂。在雙方親友的觀喜下,他用秤桿緩緩地挑開紅蓋頭,只見七彩霞冠下,新娘子露出一張千嬌百媚的絕色面孔,低眉含羞道:“五哥……”
“九姑娘?”小五大驚失色,怎麼新娘子變成了韓九兒,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馬鳴聲……
小五猛地睜開眼,身上冷得一哆嗦,才發現火堆已滅了,一縷陽光正照在洞口,天色已明。自己怎能做這樣的荒唐夢?實在有負家中娘子,小五一陣自責,更覺不好意思面對韓九兒,忽聽得馬兒嗚咽兩聲,便無聲息,難道,剛才的馬鳴不是做夢。
卻見刺客騰地從茅草上彈起來,精神大好地瞪著他:“不好,追兵到!”
“甚麼?”小五也反應過來,馬兒叫聲不對,自是有問題,他抓起鐵槍,往洞口處一戳,見無動靜,方貼身過去,偷偷把眼兒露出一隻,向外察探,只見馬兒已倒在血泊中,頸部中了一箭,再望出去,好傢伙,青壓壓一片遼軍步卒,足有上百,持刀挺槍,正慢慢地包圍上來,遠的尚在林中,近的只有數十步了。
“契丹狗子……”身旁一聲低哼,卻是刺客也擠過來察探。
“有其他洞口嗎?”小五張口就問,敵眾我寡,自是走為上策。
“沒有,除非跳崖!”刺客的聲音毫無畏懼。
“跳崖?”小五才發現,石洞所在的大石竟在一座斷崖上,昨日天暗,沒有發覺,這下可好,被堵個正著,無處可逃了,一時心中轉出諸般念頭,卻因著刺客生死關聯著韓九兒生死,皆非可行之策。
“哼,若非肩傷,我一人就可將這些狗子射殺殆盡!”刺客生硬地憋出一段長句,頗有虎落平陽的不甘。
“哪有這麼多箭枝?”小五脫口地回了一聲,也與刺客想到一塊了,無意識地帶出對自己箭術的自信。
兩人所想,石洞既臨懸崖,雖屬背水一戰的絕境,卻也免除了後顧之憂,只須對付正面之敵,加上石洞的入口狹窄,恰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格局。
“大把的箭枝!”刺客聽出小五的言下之意,有些不信地瞅了他一眼,轉身把石臺一掀,上面的瓦罐“噼裡啪啦”摔得粉碎,石臺下豁然是個凹洞,堆滿了十幾袋箭矢,還有幾把弓。
“太好了!”小五如同財奴發現了寶藏,眼睛發亮,已然想到這是刺客死去的同伴留下的,弓箭本是武人的必配裝備,刺客們為了行刺遼帝,才將它們放在這裡。
不曾想,外面的遼軍聽到洞裡的動靜,知道他們已經覺察,便不再顧忌,齊齊一聲喊,衝上來。
“備箭!”小五二話不說,抄起大弓和自己的箭袋,就欲靠近洞口。
“且慢!”刺客沒有依言為小五備箭,卻喊住他,遞來一物。
小五順手一接,觸手棉滑,定睛一看,卻是刺客的鹿皮頭罩,他的腦筋頓時轉過來,自己可是大宋使隊的人,豈能公開與遼人為敵,不由感激地瞥了刺客一眼,這一眼卻讓他一呆,刺客竟是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少年,也是北族特有的髡髮,卻又跟契丹人不同,而是前頂剃光,後腦垂兩條長辨,耳垂金環,刀眉黠目,鼻鉤嘴酷,傲氣中夾著匪氣,匪氣中透著豪氣,令人一見難忘。
只這一愣神,外面的腳步聲已逼近洞口,小五再不耽擱,將頭罩往頭上一套,再把箭袋往身後一背,順手帶出三枝箭,用嘴咬住兩枝,另一枝往弦上一搭,左手握弓,半截身子突然探出洞外,只一掃,已將敵蹤盡收眼底,幾乎同時,右手拉開弦,“嗖、嗖、嗖”一連三箭射出,應聲響起三聲悶哼。
這三箭卻有個名目,喚作“三光開泰”,又稱“三箭定弦”,只為射手剛上來弦生手冷,要透過前三箭找感覺。一般射手定弦時能前三中一就很不錯了,但像小五這樣開弓便中,自是高手中的高手。
正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刺客態度頓時大變,眼露欽佩,趕緊所有的箭袋都抱了過來。
定好弦後,小五便毫無停歇,握弓的左手不動,右手卻似飛輪,快速地抽箭拉弦,一氣兒將袋中的十二枝箭矢全數射出,洞外響起連串慘叫,這也有個說法,叫“十二連珠”。
刺客早就候好,見小五的箭袋一空,便將另十二枝箭裝進去。一袋射完,小五的左右手隨即調換位置,變成右手握弓,左手開弦,又是一輪“十二連珠”,這便是民間廣為流傳的“左右開弓”。
兩輪箭後,外面已安靜下來,只見石洞前的空蕩草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二十四具步卒的屍首,均是頭頸中矢,一箭斃命,如此箭術,端的世間罕見,其餘遼軍皆嚇得失魂落魄,抱頭退回樹林,另謀他策。
“好箭術!”刺客翹起大拇指,由衷地讚一聲。
獲得短暫喘息的小五卻靠在石壁上,眼神發直,天!第一次殺這麼多人,雖是一直想殺的遼人,但也覺得自己的下手過於狠毒,竟無一活口,他射箭時一直平穩的心跳驀地加劇,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只有不停為自己寬解:“我是迫不得已,我是為了救九姑娘……”
一想到韓九兒,小五忽然感覺不對,怎麼這麼大的動靜,又是摔罐又是射箭,她竟然沒被驚醒,還在睡覺?
“小九!”小五喊一聲,顧不得外敵正伺,把弓一放,撲到茅草前,只見韓九兒的臉色青白如紙,嘴脣烏黑,雙目緊閉,沒有任何反應,一摸額頭如冰,就如死人一樣,難道她真的……
小五不敢想下去,渾身發抖,雙目血紅,猛地轉身,一把掐住刺客的脖子,抵到洞壁上,個頭還沒有對方高的他,居然生生把刺客揪起來,凶神惡煞一般:“小九她怎麼了,說!她怎麼了?”
“她中的是珊蠻冰毒,症如冰人。”刺客並不反抗,鎮定自若道,“只要七日內到我寨帳,自有解藥。”
“你寨帳在哪?”小五此刻最關心的是韓九兒的性命,仍不放手,繼續盤問。
“往東北行,騎馬三、五日便到。”刺客眉頭都不眨一下,也是不服軟的人。
這時,外面傳來尖銳的哨聲,應是遼軍發起第二輪攻擊的訊號。小五一鬆手,拿起一箭,一折兩段:“你若騙我,有如此箭!”
刺客揉著被掐出一道紅印的脖子,面露驕傲:“我們女真人,從來言而有信!”
女真人?小五心中嘀咕一下,不及多想,轉到洞口,剛一探頭,洞口岩石火花四濺,叮叮作響,好一通亂箭將他射回。只此一瞄,小五已知不妙。
原來遼軍以馬軍為主,步戰本非所長,這部遼軍為進山搜尋刺客,不得已棄騎為步,又圖輕便,多未披甲攜盾,沒想到刺客箭術了得,例不虛發,因此吃了大虧。現在學乖了,幾個正副頭領湊了幾副盔甲和盾牌,讓打頭計程車卒配上,其餘跟隨在後,另派弓手上樹掩護,如此陣勢,可謂萬全。
畢竟沒上過戰場,小五有些慌亂地把鐵槍支在洞口,準備白刃近搏。刺客卻睨了他一眼,從他身前擠過察探,自是又迎來一通亂箭。
“先幹掉弓手!”刺客轉頭命令小五,隱有大將之風。
“好!”失了主意的小五點點頭,到這份上,只有同仇敵愾。
時間緊迫,小五必須在步卒攻到洞前射殺弓手,否則就被人甕中捉鱉了。但是,首先要能探身出去,才能射箭。
“看我的!”刺客顯然已有主意,雙手一蜷,將所穿的鹿皮脫下來,露出一身健子肌,再拿起鐵槍,將鹿皮一挑,跟小五一示意。
“好!”小五眼露讚賞,不由翹了一下大拇指,忙弓箭在手。
刺客將挑著鹿皮的鐵槍向外一伸,左右亂搖,惹得箭如雨下,稍傾稀止,自是重新上箭。抓住這個寶貴的間歇,小五探身而出,又一輪“十二連珠”祭出,只見對面的樹上“撲通、撲通”,栽下十幾個弓手,怎地多了幾個,卻是幾個沒捱上箭的被同伴的死嚇壞了,失足落地。
此刻地面的步卒已迫到十幾步外,小五大喝一聲“箭”,刺客早把箭袋裝滿,這下可顯出小五的弓力,只聽絃聲繃響,每一響下,便有一個持盾披甲的遼卒倒翻過去,將身後的戎服士卒壓倒一片,而肇事者被一箭連盾帶甲貫胸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