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伍不好死

伍不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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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不好死

[伍] 不好死

卻見為首的漢子向亭中鞠了一禮:“小的們角抵獻技,請燕王和大使觀賞。”

小五心中釋然,他是習武之人,自是知道遼人所謂角抵,與宋人的相撲、白打類似,相撲即摜跤,白打即徒手相搏。當初他跟周侗學藝,師傅曾言:“武藝十八,終以白打,周身是拳,一招一架。”

就在小五轉念間,場內大漢已捉對兒角抵開來,鼓樂忽緩輒急,為之助興。每對大漢先拱手蹲立,對峙半晌,一人先動,兩人便頂一團,手法各異,或揪或扭,腳法多變,或撩或絆,以先倒地者為負。

如此你來我往,呼喝疊聲,須臾便有勝負分出,其中勝者又和另一對勝者繼續角抵,最終只剩下一對,自是強手。兩強相持良久,略瘦的一個力氣不支,被高壯者撩倒在地。

吃喝甚歡的眾人自不忘喝彩,高壯者洋洋自得,按習俗向觀者發出挑戰:“可有人敢下場與我比試?”

只聽一聲鑼響,亭中走出一個侍女,手中舉一根綠瑩瑩之物,脆聲道:“燕王說了,帳內諸人,誰贏下這場,將此玉如意賞他。”

韓九兒眼神一亮,湊到小五耳邊:“五哥,自家喜歡這玉如意,你去給我贏來。”

小五躊躇一下,老實道:“我學的是白打,跟角抵不同。”

“不行,我要你去。”韓九兒嘟著小嘴,使出女兒家的小性子。

“小九,注意身份!”小五忙壓低聲音提醒,在公開場合,自不能喊九姑娘。

“我來也!”忽聽得帳角一聲喊,呼啦一下,一人已從圍席上方空翻而過,穩穩地落在場中,卻是一青年侍衛,生得相貌堂堂,身材偉岸,向高壯者躬身見禮,“渤海鐵州人氏郭藥師,敢請賜教。”

“好,手下見真章!”高壯者亦躬身回禮,燕王手下自無弱兵,只看郭藥師下場身手,已不敢小覷。

滿場皆靜,矚目場內。兩人幾乎同時發動,雙手向對方抓搶,卻只一個照面,又各自跳開,乃是彼此試探虛實。

小五觀兩人身形,侍衛雖然魁梧,卻仍比高壯者矮上一截,自忖換了自己,必然攻高壯者下三路,方是揚長避短。

似乎應小五所想,侍衛也是不停地瞅高壯者下盤。高壯者也看出來,雙腳左逼右探,引誘侍衛進攻。

不曾想,侍衛閃電而起,一頭搶入高壯者懷裡,右手扭住他脖子,左手插入他襠下,用肩胛一頂,居然把偌大一條漢子橫身託將起來,借力旋轉數圈,一鬆手,高壯者頭下腳上栽倒在地,竟已輸了。

帳內眾人一時全沒反應過來,倒是韓九兒最先鼓掌,帶起全場喝彩。韓九兒神采飛揚地盯著青年侍衛,直覺此人才符合心中英雄的形象,又白了小五一眼:“看到沒,這才叫好漢子!”

小五也稱許點頭,這個侍衛可謂兵行險著,聲東擊西,若一擊不中,必輸無疑,委實果敢過人。

“好手段!”高壯者輸得不甘,也只能灰溜溜地離場。

郭藥師接過燕王賞賜的玉如意,出人意表地再拋戰牌:“小的素聞南朝相撲、白打高明,強手如雲,可有人願意指點在下一二?”

遼宋兩國習慣以“南朝”、“北朝”互稱,皆以天下並未一統,實非石敬瑭等割土稱兒之流可比。面對北朝侍衛的挑戰,南朝使隊卻啞然以對,按說使隊護衛皆選自大宋最精銳的馬軍――龍衛軍,不乏拳腳好手,卻皆顧慮事關國體,贏則無妨,輸則擔罪不起。

尚勇鬥狠的遼人卻視勝敗乃兵家常事,無宋人諸多顧慮。素有野心的郭藥師如何放過這樣一個讓主公賞識的機會,見無人應戰,故意哂笑道:“莫非南朝無人矣。”

此言一出,等若挑釁,激起圍席上宋人嗡嗡不絕,自有熱血男兒欲起應戰,皆把目光投向亭裡的韓大使,只待他一聲令下。

韓肖胄卻滿臉尷尬,出使責任重大,一個處理不當,可能影響仕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乾笑一聲:“燕王手下,果然臥虎藏龍。南北通好,以和為貴。本使借花獻佛,敬壯士一杯……”

韓肖胄本想打個哈哈,搪塞過關,卻惹惱了一人,頓身而起:“河北湯陰縣永和鄉孝悌里人氏,岳飛鵬舉,敢請賜教!”

按宋人習慣,自報家門細至鄉里。小五本非鹵莽之人,一則趁著酒意,另則骨子裡的報國血性被激發,也顧不得此舉越階逆上了。

韓肖胄心裡頭那個惱啊,這個泥腿村夫實在無禮,竟敢攔住自己的話頭,擅自應戰!又是那個虛啊,這個小五可不要太弱,折了朝廷的顏面,可也不能太強,萬一傷了燕王手下,可就……唉,自己怎麼帶了他來?

韓九兒則緊張地盯著小五走向場內的背影,既歡喜他的這股英雄膽氣,又擔心他不是那個侍衛的對手,關乎國之榮辱,她再瞅著郭藥師,也覺得不順眼了。

郭藥師打量著迎面走來的少年使從,頗有些輕敵,對方體格還算強壯,卻比自己矮了許多,長得窄眉寬額,其貌不揚,不過既敢應戰,應該來者不善。

“可有規矩?”小五把白袍下襬撩起塞在腰帶上,雙手抱拳,不卑不亢問。

“不拘拳腳,倒地者負!”郭藥師有心顯露身手,撇開角抵的規矩。

那侍女又自亭中走出,手舉一錠大金:“燕王說了,贏者加賞黃金十兩。”

郭藥師聞言一振,拽開雙拳,擺個起式,觀察著小五的破綻,欲再一擊制敵。

小五見對方高出自己一頭,心知只能巧打,不能力奪,故作輕率,上前一記黑虎掏心,當胸打去。郭藥師側身一讓,單腿使個絆子,小五收拳不住,一個踉蹌,勉強站穩。

二人強弱立判,使隊上下盡皆搖頭嘆息。小五似乎急了,擰腰掉臀,力貫於腿,一腳踢向侍衛面門。郭藥師這下不閃不避,化拳為爪,抓向小五腳髁,只要拿實,便可順勢將小五扛起,摔將出去。

雖是外行看熱鬧,韓九兒也感覺小五危險,忍不住驚呼一聲,竟忘了掩飾女聲,幸巧,鼓聲適時響起,幫她遮蓋過去。

好個小五,等得就是這一刻,踢出的那腿在空中生生定住,以此為軸,上身一個旋轉,雙手如仙鶴探針,啄向侍衛中盤,絞住其腰,向前一衝,將全身的重量壓上去。

郭藥師哎呀一聲,曉得著了對方的道兒,被小五的衝勁一壓,再強的腰力也抵受不住,眼看就要倒下去。

值此輸贏一線之間,郭藥師不愧遼東硬漢,四肢咚地著地,宛若巨龜擎天,死死頂住小五的重壓,按照規矩,只要身子未著地,便不算輸。

形勢轉化之快,眾人眼未及眨,小五已然佔了上風,叫好聲當即四起,連一干遼國侍衛也紛紛動容,全沒想到這個南朝少年居然如此好身手。兩人雖然僵持不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小五是有贏無輸,郭藥師是有輸無贏。

亭中的韓肖胄暗暗鬆了口氣,斜睨對面的燕王察言觀色,那燕王依舊滿臉微笑地注視場內,不住頷首。

如此結局最好,韓肖胄忙不迭起身宣裁:“此是和局,正應了以和為貴。”

燕王也借階下馬地舉起酒樽:“哈哈,果然英雄年少啊,待本王敬兩個好漢一杯!兩件利物,各取其一罷。”

各主既然發話,小五得饒人處且饒人,放手而起,道一聲“得罪”,又謝了燕王賞酒,自取了玉如意,昂然歸座。

郭藥師鎮定自若地爬起來,捧起金錠,向燕王叩拜:“小的習藝不精,愧對元帥栽培,請將賞金分於眾家兄弟。”

“不辱本王帳下。”燕王眼露賞識,“郭藥師,你是遼東人,既不要利物,就去怨軍做個統領吧。”

怨軍,取報怨於女真人之意,乃是遼軍為金軍連敗,兵力不足,招募遼東饑民所建,分八營近三萬人。所謂時勢造英雄,郭藥師就此登上歷史的舞臺。

宴會在**中結束,接伴使引領著大宋使隊前往燕京丹鳳門外的永平館歇息。到了驛館,韓肖胄本欲將逾違己令的小五叫來斥責一通,奈何不勝酒力,只好上床就寢。

夜已起更,驛館別舍,獨自佔了一房的韓九兒毫無睡意,匆匆洗把臉後,便去找小五,卻沒見著人,一問同舍者,道他解手了。

韓九兒顧不得入夜,竟往茅廁尋他。藉著月光,遠遠地瞧見一人,正扶牆大嘔,聽聲音,不是小五是誰?

小五長這麼大,從吃過今天這樣多的酒肉,又和遼人打了一場,食物早在胃中翻騰,好容易撐到驛館,結果盡數孝敬了土地公公,正可惜間,忽聽得身後一聲厲喝:“方才不分勝負,你我再比過,先吃一拳。”

小五一驚,以為郭藥師來尋釁,耳朵辨著出聲方位,反身拿住來人咽喉,這般容易?卻感覺入手滑膩,竟無喉結,嚇得忙鬆手。

“咳、咳……臭嶽五,你要謀財害命呀?”韓九兒咳嗽著恢復本音,她一貫拿這仿人聲音的本事戲弄人,沒想到今天搬起石頭砸了自家腳。

“啊?是小九!有沒有傷著你?”小五更驚,湊上前察看,奈何天黑,他就是湊得再近也看不清,卻嗅到一股久違的少女青馨。

“你想做甚?”韓九兒與小五鼻息相聞,一股酸酒之氣襲來,本能地推開他。

“九……九姑娘,小人不是成心……”小五才想到自己觸犯了男女之防,情急地口吃起來,越發解釋不清。

“自家曉得你並非成心……多謝你的玉如意……”韓九兒沒由來地兩頰發熱,還好天黑,臉紅了也看不見。

“這麼晚,九姑娘可有事?”小五也一陣心慌,只想趕緊回房。

“五哥,幽州城就在眼前,咱們不是說好的,去見識一番。”韓九兒生怕小五拒絕,可憐兮兮道。

“這個……”小五明知自己跟她並沒有說好,卻受她的語氣影響,不忍回絕,沉吟半晌,“好吧,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燕京全城方圓三十六里,城牆高三丈,寬一丈五尺,皇城建於城內西南隅。外城設有八門,永平館臨近的丹鳳門為南西門,亦即皇城南門,設而不開,要進城去,可走臨近的開陽門。

小五和韓九兒溜出門去,在就近的一家客棧找到專載夜客的駝車,只說去夜市。原來宋遼之代,正是商業空前繁榮之際,夜市應運而生,尤其在都城府州,夜市三更才止,五更又開,耍鬧去處,通曉不絕。

車伕欺生,開口兩百文銅錢,韓九兒倒是爽快,甩手五兩銀子,要去最好玩熱鬧的去處。天降財神,車伕喜得眉開眼笑,挑起燈籠,畢恭畢敬地請兩個貴客上車,一路滔滔不絕,講述燕京風情。

小五和韓九兒也不多話,挨著車窗,邊看夜景邊聽車伕海講,方知剛經過的巍峨城牆就是皇城根下。先是郊區,民居星火稀疏,待進了城門,燈火羅列,照著屋宇雄壯,星羅棋佈,街道井然,寬闊端直。

車伕介紹,燕京繁華之地,乃城北三市,山珍海貨盡薈於此,吃喝嬉遊任君暢快。小五初入大城,看得應接不暇,心想這原本我漢人山河,終有一日要收拾回來。

駝車或直行或繞彎,不經小路,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一股熱浪騰地撲面,喧囂聲忽然而至,但見好大一座牌坊,坊內燈火如晝,男女士庶,人來人往,端的熱鬧無比。

“客官,到地了,這便是燕京城內最好玩熱鬧的北羅坊。”車伕收韁停車,殷勤道,“城門三更即關,客官可是要住下,我識得好宿處。”

“車丈,我們要回來處,煩你在此等候,車費另加。”韓九兒談話待人甚有分寸,倒顯得比小五老練。

“甚好、甚好!”車伕樂得合不攏嘴,今個兒的運氣恁是好啊。

“小九,我們去哪逛?”小五也自安心做個跟班,問韓九兒拿主意。

“自然是哪兒人多去哪逛。”韓九兒轉臉恢復了天真爛漫,怯生生地伸出小手,“五哥,牽著我,別把人家弄丟了。”

“哦!”小五覺得有道理,笨拙地一牽,纖手涼軟,忽想起這是第二次跟她觸手了,心中竟有了一絲異樣。

“五哥,你牽牛啊?”韓九兒亦有覺察,芳心微萌,又覺得好笑,逗趣道。

“不是……”小五鬧個大紅臉,怎好意思說,自己從未跟女子牽手逛過坊市。

這一宵,是小五此生未有的快樂一宵,在此喧繁陌生的異國之地,他彷彿掙脫了所有沉重的負擔和枷鎖,伴著一張無邪無憂的燦爛嬌靨,回到無拘無束的童年時光……境如夢,人如幻,心如醉!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少婦城南欲斷腸,徵人薊北空回首……君不見沙場爭戰苦,至今猶憶飛將軍。”韓九兒幽幽吟誦著高適的千古名篇《燕歌行》,有意無意地改了一字,原文乃“至今猶憶李將軍”,她卻吟做“飛將軍”,雖同指一人――邊功卓著的大漢飛將軍李廣,卻又跟眼前之人一語雙關。

小五聽得壯懷激盪,想那飛將軍李廣一生悲烈,弓射天下無雙,曾令匈奴數年不敢犯邊,卻一生未得封侯,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而自刎身亡,正應了一句“好漢子,不好死”,徒教後人痛哉嘆哉!

此時,大宋使隊正行走在居庸關古道之上,但見兩山夾峙,絕谷累石,層巒疊嶂,艱折萬狀。正是濃秋,漫山楓葉,紅波起浪,端的秀麗。

遼帝住在上京臨潢府,使隊風塵僕僕,自燕京向東北,過了居庸關,經順州至中京,再繼續北行。沿途所見,日漸荒涼,人煙稀少,枯草叢生,真真山窮水盡之地。

眼看上京既近,前途驛館卻傳來訊息,遼帝不在臨潢府,而是去了秋山捺缽。原來遼帝秉承遊牧民族的傳統,不喜久住宮殿,而喜四處漁獵,所謂“春水秋山,冬夏捺缽”。秋山,就是秋季打獵之山。捺缽,是契丹語,即皇帝的行帳。

秋山捺缽在慶州群山之中,使隊只好轉頭疾行,以免誤了遼帝生辰。其時秋風呼嘯,中午尚暖,夜間驟冷,加之路上驛館不繼,有時卻要搭帳露宿,更有經過荒漠戈壁,須要攜水而行,可謂苦不堪言。

小五和韓九兒卻渾不覺苦,本是少年心性,對陌生環境充滿新鮮好奇,況且彼此投緣,途中朝夕相處,自是樂意。

眼看進了山林,樹木參天,山路逶迤,已不可通車,勉強行馬,到了崎嶇之處,只有下馬步行。

韓九兒一個嬌弱小妮子,雖未裹足,也走不得亂草荊棘之路,只有騎於馬上,由小五小心牽行,跟國使同等待遇,她的特殊身份也自掩飾不住。

使隊在林中穿行,不時驚得兔奔鹿跳、雀飛鷹起,把個韓九兒看得眉飛色舞。馬下的小五卻沒這等好興致,惟恐有不長眼的大蟲野獸冒出,檢查了一下弓箭,又將鐵槍擎在手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使隊眾護衛也都兵刃在手,以備不虞。

看看透過樹枝射下的日光,已近晌午。一直坐在馬上的韓肖胄早已又累又餓,喊住前頭帶路的接伴使,示意大家停馬稍歇。

使隊上下得到了短暫的放鬆,聚到一起,各取乾糧飲水進食。正有說有笑間,驀地一聲哨響,草叢中跳出十幾條青綠身影,一杆杆長槍的槍尖閃著寒光,圈住使隊,周邊的大樹後,亦轉出十幾個持弓者,利箭在弦,直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