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拾玖盡忠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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叄拾玖盡忠報國
[叄拾玖] 盡忠報國
這邊廂韓九兒失神,那邊廂趙構失魂,眼見她露出嬌羞動人的少女情致,竟是越看越愛,從未見過這等讓他動心的小娘子。
身為主人的韓肖胄頗有些尷尬,一個是嬌寵的閨女,一個是帝室的貴胄,哪一個都不好說。
還是汪伯彥出面解圍,他乾咳一聲:“九大王,你看九姑娘這酒該不該罰?”
“罰甚麼?”趙構如夢初醒,擊節大嘆,“至今猶憶飛將軍!這一字改得好、改得妙,九姑娘堪稱高適的一字之師,那李廣本來就號稱飛將軍,僅憑手中一張弓便教匈奴經年不敢侵犯大漢,何時我大宋也得一個飛將軍?”
“九大王說得好,小九篤信,我大宋不日將出個飛將軍,保我絢麗山河、黎民百姓再不受那韃虜侵凌。”韓九兒也走出短暫的失態,明眸閃亮,將最好的祝福送給心中的那個人和這江山社稷,又迴應汪伯彥,“承蒙汪相公指點,小九還當自罰一樽。”
“九姑娘,我陪你!”趙構哪曾想在逃亡途中可以遇上這樣一個合他心意的小娘子,既有絕色姿容,又有錦繡胸襟,簡直是萬中無一的奇女子。
見趙構舉杯,在座餘等自然響應,韓肖胄老臉泛光:“託九大王和小女吉言,不日出個飛將軍,保我大宋江山千年常青、萬年不倒。”
本來一場縱酒盡歡的晚宴,因韓九兒的出現,變成了群情激昂的酒會。
趙構一飲而盡,豪情頓起:“輪到本王接令了,‘不破樓蘭終不還’!”
二衙內韓彬也忘了趙構剛受到自己的譏諷,拍案讚道:“好一個‘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好一個《從軍行》!九大王,小人恨自己只是一介書生,否則一定追隨你殺韃子。”
“殺韃子?哦。”趙構的突發豪情當即被澆了一盆冷水,想到金軍在牟駝崗上的那場大屠殺,頭皮一陣發麻,心道韓彬小兒真是個書生,若真見了血肉橫飛的沙場,還不嚇得尿褲子?
趙構一下子回到現實,自家今晚來晝錦堂幹甚麼來了,尋歡作樂來的,這韓九兒再有才情和胸襟,也終究是個女子,是要承歡自家這樣的男人的。
一念及此,趙構一雙色眼睨著因飲酒而兩頰泛紅的韓九兒,想象著她換回女裝的動人情致,不由魂為之銷,舉杯站了起來,步履輕飄地走到韓九兒身邊,親暱地說:“九兒,你是九,我也是九,連在一起,便是長長久久,煞是有緣,我與你喝一樽!”
趙構此舉,可謂急轉直下,由剛才一個心繫國難的有為王侯,瞬間變成一個舉止輕佻的登徒子,變臉之快,端的令在座諸人大眼瞪小眼。
直性的韓彬最不會掩飾,見趙構當眾調戲自家妹妹,是可忍孰不可忍,騰地站起,就要衝上來保護妹妹。
韓肖胄心急如焚,也跟著立起,不知是該勸阻趙構,還是該攔住次子。
汪伯彥一面對趙構的行徑歎為觀止,一面冷眼旁觀,要看韓肖胄如何收場。
“呵呵,九大王真會說話,小九倒想起在京師裡聽到的兩句讖語。”韓九兒款款而起,先用眼神制止住二哥的鹵莽,又示意父親放心,然後不卑不亢道,“‘九九歸一,九五至尊’,九大王,或許你我連在一起,應了此句呢,要是傳了出去,恐對九大王不利。”
趙構臉色數變,一腔色心隨之消退,原來他的長兄――當今皇帝趙桓之所以一再令他出使求和,確實跟這兩句在京師廣為流傳的讖語有關,對他有所猜忌,現在他求和不力,若是再有覬覦皇位的流言傳來,待金人一退兵,趙桓還能饒得了他?
“哈哈,好個九姑娘,真是思慮周全!韓公,你生的好女兒,比你二子強勝百倍。汪相公,多虧你的提醒,讓我見識了晝錦堂的活寶貝!本王要歇息了,告辭!”趙構朗聲大笑,說走便走,嚇得汪伯彥趕緊跟上。
韓肖胄忙不迭地將貴客送出門,望著趙構被大隊人馬護衛而去的背影,他方得空擦拭額頭的冷汗,心中對康王的喜怒無常有了深刻的體會,再捉摸其最後留下的話,也不知是禍是福,惴惴不安。
趙構就此決定暫留相州,一則有汪伯彥這等既具實力又聽使喚的地方首腦,二則卻是為了一個令他極為心動的女子韓九兒,一個隱祕的想法在他的心中愈漸清晰、愈漸強烈:“九九歸一,九五至尊!或許天意莫測,這兩句話應在本王身上也未必,到那時,看你韓九兒往哪逃?”
為了名正言順,趙構遣信使上奏朝廷:“奉使至磁州,而愚民殺王雲,又聞虜馬南渡,臣等回相州,以俟聖裁。”
端的天意莫測,局勢竟然如趙構所想那般發展,十一月底,東西兩路金軍抵達開封城下,大宋京師危在旦夕,朝廷上下一片驚惶,皇帝趙桓連忙派人八方告急。
然此時之開封,已非第一次臨敵之開封:當日金軍僅東路軍一部,兵力僅六萬,今日卻是兩路金軍十二萬人,以連珠寨的陣勢完成合圍;當日抗金功臣李綱,現已被貶出京,留在朝中主事的大臣皆是昏庸之輩;當日來自各地的宋軍勤王兵馬多達二十餘萬,而自從最精銳的西軍在救援太原之戰中消耗殆盡之後,大宋可用之兵寥寥無幾。
而滯留相州的趙構則成為朝廷的最後指望,閏十一月中旬,告急使來到州治安陽縣,持皇帝手詔蠟書見康王,任命趙構為河北兵馬大元帥,中山知府陳遘為元帥,宗澤、汪伯彥為副元帥,即速率河北之兵入援京師。
幾乎同一時間,金軍攻破開封外城城牆,大宋君臣幾欲絕望,全仗開封數十萬百姓自發奮起抵抗,令金兵不敢下城。金軍不得已故計重施,提出議和。懦弱無能的大宋朝廷信以為真,下令軍民停戰,向金乞和,自此拉開了漢人王朝前所未有之恥的序幕。
再說趙構接到皇兄手詔後,就大元帥府的開設,與汪伯彥好一番斟酌。兩人一嘀咕,開府有利有弊,利則可招兵買馬,以壯聲勢,增加衛護自己的力量;弊則樹大招風,惹起金人注意,轉頭對付他也未必。
幾番思量之下,趙構想起“九九歸一,九五至尊”那兩句讖語,正所謂成大事者,豈能瞻前顧後,他一咬牙,下了決心。
十二月一日,趙構在相州正式開設大元帥府,廣招兵馬。大元帥府招軍的訊息,有如一道乍起的風雲,飛一般傳遍了四鄉八鎮、臨近州縣,傳到了無數有志報國的義士好漢耳中,自然也傳到了湯陰縣永和鄉孝悌裡――岳飛的家裡。
太陽初升,映著小河的冰面一片通紅,朝霞穿透了晨藹,照在鄉間的一座農宅上,門口的一棵大槐樹枝葉凋零,樹下的馬樁上栓了七八匹馬,正在寒風中噴鼻抖毛。幾個早起趕墟的農戶,縮脖攏手,從農宅的柴門前漠然經過,天地間一片蕭殺。
柴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個及笄小娘子和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小娘子一襲綿襦麻裙,雖是粗衣素面,卻掩不住空谷幽蘭的絕色姿容,雖是出身寒微,卻擋不住玉質高潔的出塵氣度。她和少年嘴裡哈著熱氣,各抱著一大捆草料,一邊走向樹下的馬匹,一邊說著話。
“姑姑,你說叔叔伯伯們找爹爹去投軍,怎麼這次爹爹反倒躊躇不決了?都說我大宋快要被韃子滅了呢,我可不當亡國奴!”少年一臉的不滿,將懷裡的草料扔在了馬槽中。
“?兒,休得胡說!俺五哥……你阿爹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豈是貪生怕死之人,他是另有顧慮。”小娘子忍不住撣了少年的額頭一下,竟是容不得侄兒這樣說他的父親――她的五哥。
?兒自然是嶽?,小娘子卻是年已十六的嶽楚,兩人所談的,正是近日傳得沸沸揚揚的大元帥府招軍一事。
此時,岳家正房內,黑壓壓地坐了一圈漢子,桌上散擺著一盞盞茶,茶水發黑,已無熱氣,油碟裡的燈芯,業已換了好多根,邊上盡是黑黑的燈芯尾,顯示眾人已坐了一夜。
近十個漢子,個個雙目通紅,情緒激動,以紅臉徐慶的嗓門最大:“哥哥,還猶豫甚麼?大宋危矣,俺們兄弟都投奔你而來,你倒悶了一夜,這可不像哥哥平素的為人,發句話啊!”
“王大哥、鬍子兄、姚政兄、王萬兄、驢糞兄弟、張賢弟、徐賢弟……”岳飛終於開口,眉頭緊鎖,顯得心事重重,掃了一圈在座諸人,嘆了一口氣,按長幼順序喊下去,依次是王貴、趙鬍子、姚政、王萬、耶律驢糞、張憲、徐慶,“我知道你等有志報國,可是飛確有為難之處,不如你等先去投軍,至於我和六弟,稍後再去吧。”
“五哥,俺現在就要去。”夾雜在一班平定軍同袍之中的岳家小六嶽翻,早已摩拳擦掌。
“小六,不準瞎摻和!”岳飛擺出長兄的威嚴,沉聲呵斥。
“嶽隊官!”自幽州城之役便追隨岳飛的趙鬍子失望地喊了一聲,“自平定軍打散,俺歷盡千辛萬苦回到家鄉,只想跟著你報效朝廷、殺退韃子,不曾想卻等來你這句話。”
“趙、趙鬍子,哥、哥哥不是這樣的人,他、他是不放心義母,義、義母年歲大了,身子不好,你、你們教哥哥如何放心投、投軍?”自打到相州後一直住在岳家的耶律驢糞,憤憤然,極其大聲地為岳飛鳴不平,一語道破天機。
岳飛聞言,鼻子一酸,雙目一黯,兩行熱淚撲簌簌滾落下來,把個眾同袍看得皆是一愣,竟是第一次見他流淚。
岳飛是至孝之人,此次返家,見慈母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而自己幾年不著家,實在是不應該。
值此嚴寒季節,滴水成冰,農村冬閒,男子們無所事事,母親卻要操勞家務,洗衣做飯,她那雙被歲月磨礪佈滿裂紋的手,每日裡在那冰水裡浸個幾回。而渾家劉荔因要照顧幼子,不僅無法幫手,還更添母親負擔,每念及此,岳飛的心都如刀割一般,幾次要給母親幫手,卻被她一番數落: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做婦人之事?
偏偏又逢兵鋒戰禍,國難當頭,那些窩心訊息接踵而至,岳飛有心報國,卻又放不下母親,而今眾同袍相約一起投軍,他不免陷入忠孝不能兩全的窘境,痛苦難決!
“五郎,你錯了!”一個面目慈祥的老婦人,拖著不堪平穩的步子,推門而入,正是被幾個大嗓門驚動的岳飛之母姚氏。
“拜見義母!”眾同袍一見姚氏,紛紛站起來,單膝跪拜,無不以岳飛兄弟自居。
“各位壯士,萬福。”姚氏曲身回禮,邁入正房,守著婦人無故不登中堂的古禮,側身而避,指著立於正牆牌龕中的“忠孝節義”牌位,厲聲對岳飛道,“孽畜,給我跪下!”
“娘……”岳飛臉上猶掛著淚痕,不曉得母親緣何發這般大的火,蹬蹬蹬幾步上前,雙膝“撲通”跪倒在正房中間的地面上,正對著“忠孝節義”牌位。
眾同袍拜完起立,見姚氏不坐,皆不敢回座,卻見她對岳飛如此,皆不解其意,一時鴉雀無聲。
“五郎!”姚氏把語氣放緩,“為娘曉得你自幼仰慕關張,把個‘講三分’背個透熟,今日且當著你這些兄弟的面,將你最愛的那段說話背誦一遍。”
“是,娘!”岳飛孝順地應一聲,把沉毅的目光投向岳氏先祖傳下的“忠孝節義”牌位,胸腔一熱,沉聲背起來:“關張二人,忠貞以立身,聲雄百代。義勇以功成,萬人莫敵。其志彌堅,風霜不改。輕生重義,捐軀殉國。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
岳飛越背越大聲,彷彿回到幼時,當著慈母的面,將剛聽的說話人“講三分”之三國故事,自豪地背出來。
眾同袍皆是出身鄉里,也是在“講三分”的耳濡目染中長大,此刻聽得岳飛慷慨激昂,一反此前之躊躇,已明白姚氏良苦用心,皆目露敬意。待岳飛背完,眾人無不胸潮起伏,雄心飛揚。
“爹爹,我也要當關張!”一個少年的清朗嗓音響起,卻是嶽?和小姑嶽楚不知何時轉回來,在門口偷聽。眾同袍一起笑將起來,把個沉悶的氣氛驅散不少。
“?兒,楚丫頭,外頭冷,你們也進來吧。”姚氏的眼裡閃過一絲柔慈,喊大孫子和小侄女進屋,轉而對岳飛正色道,“五郎,為娘是婦道人家,不會講甚麼道理,但也知有國才有家,對國家盡忠,就是大孝,勿須以我為念!你今日便帶上六郎與這些兄弟去投軍,家裡的事,自有為娘操持,你只管一心報效朝廷。”
“娘……”岳飛涕淚交加,哭倒在母親膝前,那般至情至性的流露,是眾同袍從未見過的,眾人皆心有感觸地紛紛抹淚。
“你們這些男子漢,怎麼像婦人一般又哭又笑的。”姚氏憐愛地掃了一圈,看眾人如看子侄一般,然後說出一番話來,“五郎,你這回投軍,非比尋常。大元帥府有令,此乃危急之時,家眷不得隨軍,五媳婦和兩個孫兒,卻要留在家中。為娘要你不以家為念,一心殺敵,以身許國!左思右想,想了一個法子來,你不可推脫。”
“娘,兒子什麼都依你!”岳飛知道母親主意已定,惟有一切聽命以盡孝道。
“各位壯士,你們有誰寫得字?”姚氏見兒子應承,轉向眾人詢問。
眾同袍面面相覷,竟無一人識字的,又有些奇怪,岳飛明明會寫字,義母怎麼反找別人。
“大娘,俺會寫!”嶽楚撲閃著一雙大眼睛,俏生生地站出來,直讓一干男子漢汗顏。
“好!六郎,你去取筆研墨。?兒,去找你娘要納鞋底的針來。”姚氏如此吩咐自家的小六和大孫兒,卻沒有讓岳飛站起來的意思。
眾同袍一時雲裡霧裡,不知姚氏為何要這些物件。須臾,便見嶽?和嶽翻拿著物件回來,身後還跟著一臉不安的岳飛渾家劉荔。
“嫂嫂安好、嫂嫂安好……”眾同袍紛紛見禮。
“叔叔萬福、叔叔萬福……”劉荔一面回禮,一面在眾人中找到跪在堂前的夫君,心中疑惑,卻不敢插言,迴避在堂邊。
“五郎,把上衣除盡!”姚氏見物件齊全,不容質疑地發話。
“是!”岳飛已知母親深意,恭謹地應一聲,毅然決然地褪盡上身的衣袍,露出強健的肌體,正是數九嚴冬,屋裡屋外氣溫相差無幾,他忍不住牙齒一戰。
“他爹!”劉荔心疼地叫喚一聲,對家婆頗有些不滿。
岳飛表情凝重,雙膝貼地,挺直腰桿,彷彿沒聽見渾家的話一般。
“楚丫頭,在你五哥背上寫出四個字――盡忠報國!”姚氏也不為所動,吩咐一聲,那種決斷的氣度,完全不似一個鄉間老婦,直如一個巾幗丈夫。
“義母……”眾同袍也終於明白姚氏的深意,無不敬服,一起跪倒在岳飛身邊。
“盡忠報國!”嶽楚握著用熱水泡軟的毛筆,**澎湃,暗自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手起筆落,一氣呵成,在五哥結實的後背上寫下四個字型娟秀的隸書大字。
“五郎,備妥?”姚氏手指堅定地拈住那根大針,站到兒子身後。
“娘,備妥!”岳飛深深地吸上一口氣,他的上身已經凍得紅了,依舊紋絲不動。
“我的兒,忍著點!”母子連心,姚氏默唸著,硬起心腸,一針紮下去,只見兒子的背肌隨之一抖,她的心也是一抖,手卻沒有抖,依舊一針針刺下去……
眾同袍跪成一圈,感同身受,心在顫抖,身在顫抖,一個個虎目含淚,不知誰先帶頭,一起喊將起來:“盡忠報國!盡忠報國!盡忠報國……”
盡忠報國!這振聾發聵的四個字,自此深入岳飛的肌理、深入一個民族的肌理,在每一個民族存亡的危急關頭,成為一面激勵無數後世子孫前赴後繼的精神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