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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拾伍宣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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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拾伍宣和門

[叄拾玖] 盡忠報國 [貳拾伍] 宣和門

“殺!殺……”燕京皇城的宣和門下,殺聲連天,率先抵達的郭藥師手下一千人馬,當即展開強攻。

皇城位於燕京城西南角,設有四門,依契丹之俗,以東門宣和門為正門,亦只有此門才可以出入。因此,郭藥師謀取燕京時先奪迎春門,只為迎春門和宣和門在一條直線的東西兩端,距離最近。只要佔了東面的迎春門,可直接向西攻打宣和門,如此一路打進宮去。

由於宋軍是奇兵突襲,當然沒法攜帶大型攻城器具,比如床弩、攻城車、拋石機之類,連僅有的十幾架雲梯,還是用從百姓家中搜來的竹梯拼湊的。

《孫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自古城池易守難攻,以少擋多,按墨子的論證,四千餘人的守軍即可抵擋十萬之眾的攻城,而且是圍攻。

也就是說,單從兵力上對比,六千宋軍對上守衛皇城的一千遼軍,並不佔優,最依仗的,不過是個“奇”字,而這個“奇”字,也隨著天光大白而煙消雲散。另外,自以為所佔的“人和”,也被宋軍自己的惡行所粉碎。

“等我號令!”小五這隊是“敢戰士”中最先到達的,他躲在一個民房的拐角後,探頭張望,身後一個接一個排滿隊卒,個個面無表情,都是第一次參與攻城。

“嶽隊官,情況怎樣?”王貴一手舉著盾牌,一手提著朴刀,小心翼翼地捱到小五跟前,聲音微顫。

前方几百步開外就是皇城,藏青色的城牆在太陽下顯得森冷堅硬,城垛後是烏亮的兵器閃光和一面面招展的旗幡,也不知有多少守卒,一片寂靜,大戰間歇令人心悸的寂靜!

方才攻擊的郭藥師所部已退縮回掩蔽處,只在皇城下的開闊地帶留下百十具人屍、馬屍,每具屍體上都插滿長箭,而身上的盔甲、手中的盾牌,都被貫穿。這麼遠的距離,弓手是射不到的,即便射到也射不穿,除了……

“棄盾!”小五說著扔掉自己的盾牌,轉頭看看有些莫名其妙的隊卒,補充道,“遼人有強弩,盾牌無用,反成累贅。”

弩,弓之雄者也!以機括髮射,無論力度和射距都遠大於弓,但不如弓使用靈活。單兵之弩最早為擘張,後發展為蹶張和腰張。宋人發明的神臂弓為單兵弩之極致,以蹶張即足踏開弦,射三百四十餘步,可入榆木半身。

而多弩聯合一體的床弩則為弩之霸王,從兩弓至四弓、小型至巨型不等,威力極大。同是宋人發明的三弓子母弩,一次可發十二枝巨箭,據說能射千步,僅開弦就需百人絞索之力,用以攻城,中處牆倒城摧,勢不可擋,可謂王中之王。

那神臂弓和三弓子母弩,小五隻在《武經總要》上看過,並未親眼所見,現在自不能寄望於書,畫餅充飢。其實這兩樣兵器,不止小五沒見過,就是官軍上下也無幾人見過。

原來宋軍號稱武備極細,也確實有一批能人發明了不少頂尖兵器,但往往打造出樣件來,讓朝廷過目之後,便將樣件連同圖紙,深鎖庫房,一則訓練煩瑣,習慣偷懶的禁軍將兵不願吃苦,二則卻是怕被敵國偷學了去,反過來對付自家,最終在庫房爛成了廢鐵廢紙,徒教後人望名興嘆。

“這些遼狗還真能死撐!讓我先帶幾個兄弟探探!”不知厲害的張憲躍躍欲試,嘴裡不知何時咬著一根草,自此成為他每上戰場的習慣。

“且慢!郭藥師所部比我等熟悉地勢,他動我再動!”小五雖然年紀尚輕,但性格本來沉穩,再加上兩年江湖轉戰的歷練,早過了輕舉妄動的階段。

只見郭藥師的手下開始了第二波進攻,他們不知從哪裡找來八、九駕平頭大車,在寬大的車體上蓋滿了一層層厚厚的棉被,每車下藏著五、六個士卒,半躬半蹲,推著兩根駕木傾斜前行。

“嗖、嗖、嗖……”皇城上遼軍又是弩箭齊發,卻無法穿透棉被大車了。

“好計策!”小五不由讚一聲,轉頭對王貴囑咐幾句。王貴點點頭,帶上十幾個隊卒向後退去。

此時,擔任先鋒的“敢戰士”各隊,方陸陸續續抵達,一見遼軍弩箭勢急,也均採取掩蔽觀望之態。

小五目光炯炯,注視著郭藥師手下的動作,在這瞬間生死的沙場上,多學一點,就是多中 文首發一分活命的機會。

那些士卒推著棉被大車穩步向前,一一揀起先前丟下的雲梯,愈來愈近城牆,逐漸進入床弩射程的內死角,能夠威脅他們的,只有遼軍弓手了。

最後,大車停在皇城腳下,畢竟只有數十人,無法展開攻城,而是形成一個個小據點,以弓對射,壓制遼軍的弓弩手。

眼看遼軍的箭雨變稀,郭藥師所部一聲喊,策馬狂奔,向皇城衝去,呼啦過去了五、六百人,快到牆根處便翻身下馬,一部分加入弓射壓制,另一部份則抬起雲梯向城牆架去。由於沒有攜帶衝撞城門的撞槌,只剩下攀牆強攻一途。

“嶽隊官,我們攻不攻?”張憲見兩側的“敢戰士”小隊紛紛自掩蔽處衝出,忙提醒小五。

“唔……”小五見王貴他們還沒回來,略略猶豫,但戰機稍縱即逝,怎能錯過,當下一揮手,“進攻!”

須臾,攻到皇城腳下的宋軍已近兩千,但云梯只有那十幾架,兵多梯少,大部分便站在城下邊吶喊邊仰射,一**箭雨如潑水般倒澆上去。如此一來,遼軍弓手完全被壓制,只能抽冷放箭,形不成面狀殺傷。

稍後趕到的小五這隊連雲梯的邊都摸不到,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他卻不像其餘小隊那樣放任隊卒發箭覆射,而是將張莽蕩、趙鬍子等幾個善射者集中到自己身邊,專挑敢於露頭的遼軍點射,其餘隊卒攜帶的箭矢則作為後備。

短兵相接的時刻到了,每架雲梯的下面有兩個士卒扶住梯腳,魚貫登梯者一手挎盾,一手橫刀,手腳並用,攀梯直上。

小五看著同袍像蜈蚣的千足一樣地爬向三丈高的城頭,除了亂飛的冷箭,卻沒有見到意料中的滾石和檑木打下,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說時遲、那時快,便見城垛上突然伸出一根根長竿,竿頭的橫刃大得嚇人,順著雲梯就向下推,無比殘忍的一幕出現了,雲梯上的宋軍彷彿被鐮刀收割一樣地切去手腳,一個個失去依附的身子連同無數的斷手斷腳自空中摔落,慘叫一片……

緊接著城頭鼓聲大作,落下無數滾石、檑木,將城下掩護的宋軍砸亂陣腳。遼軍弓手藉此機會,一排排俯射下來,被反制的宋軍只有舉盾自保。

即便小五也是第一次經歷如此慘烈的攻城戰,相比之下,當日三十六結義的攻城略縣簡直如同兒戲了,這才是真正的凶猛抵抗、這才是真正的殊死戰事!

由於方才毫無節制的覆射,宋軍士卒已將攜帶的箭矢消耗幾盡,再難組織起象樣的反擊。小五隊裡的情形稍好些,在他的控制下,還留有相當數量的箭矢,但隊卒們同樣驚呼四起,卻是因為聽了他的棄盾令而無所掩身,精細如小五,也漏算了一著。

“取盾!”小五反應極快,一團身,滾入攻城同袍的屍首中,揀起他們遺留的盾牌,順手拋向自己的隊卒。

張憲、徐慶也緊隨其後,一面揮刀擋箭,一面去揀盾牌扔給同隊夥伴,至於躺在地上尚未死去的他隊同袍,卻也顧不得了。

“啊?”有些隊卒見拋來的盾牌上還帶著斷手、斷臂,俱膽戰心驚,也只有硬著頭皮舉起,自然是保命要緊。

城頭的遼軍忽然山呼海嘯般地喊起來,只見一處高高的角樓上,湧出一眾鎧甲武士,拱衛著一員金盔金甲的女將,她手舉紫弓,頭頂遮著一個黃羅傘蓋,顯示地位顯赫。

“蕭後!蕭後!”郭藥師手下鼓譟起來,都認得這員女將,竟是遼國的攝政者蕭太后。

蕭後雖貴為一國之主,而且是個女子,值此國家危亡關頭,親臨險地,身先士卒,可見契丹雖然沒落,但骨子的血性依舊。蕭後的御駕助陣,令遼軍聲威大振,滾石、檑木又是一通亂砸。

宋軍的盾牌可吃不住了,有幾隊生出怯意,先行撤退,剛退至開闊處,便見弩箭齊飛,將這百十名宋軍生生就地釘死。原來進入遼軍強努的射程,構成一條死亡帶,後面的援軍上不來,先頭的隊伍退不下。

如此,城下的宋軍進退兩難,在遼軍輕重兵器的夾擊下,狼奔豕突,只求保命,唯一的安全所在,就是那八、九駕棉被大車,但那原本只能容下五、六人的車底充其量也只能再多塞一倍,卻如何遮蔽上千人?

遼軍卻要趕盡殺絕,改以火箭攻擊,大車上的棉被乃是易燃之物,頓時變成了一團團火球,燒得下面的宋軍四散而逃,成為活靶子。

眼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手下的隊卒死傷漸多,小五無計可施,空有一身武藝,有心殺敵而無人接戰,心急如焚,如同困獸,不甘就此任人宰割,死也要死得痛快,一時衝動起來,大吼一聲:“殺!”

他說著嘴咬刀背,雙手獨力撐起一架被推倒的雲梯,不管不顧,就要上攀,在此情形下,與送死無異,卻聽身後一聲喊:“嶽隊官小心!”

頭頂風聲忽起,小五情知有危險,本能地跳開閃避,卻忘了自己一隻腳是踩在梯上,腳下一滑,踏在空格中,被掛住了,不由心道:“我去也!”

就在小五閉目等死之際,便感覺身子一沉,被一人團身抱住,橫飛出去,咫尺之外便傳來“轟”的一聲,自己還活著,他睜開眼睛,一塊磨大的滾石正砸在他剛剛所站的梯腳位置,好大一坑,只差一點就去見閻王爺了,再看救自己一命之人,正是張憲!

“結圓陣!”在鬼門關前打個轉的小五恢復了冷靜,自己還肩負著幾十個手足的生死,怎能輕言放棄,大腦靈光一閃,發出命令。

圓陣是將隊卒圍成密實一圈,一半隊卒舉盾交疊,另一半隊卒收盾後備,以此增加防守密度,一旦有人傷亡,便補充一人上來。這圓陣是《武經總要》上記載的《本朝八陣法》之一,又稱車輪陣,是一種環形防禦陣,本作為長槍戰陣的補充,用於野戰接敵,卻被小五急中生智,施以城下。

靈感迸發的小五,指示手下隊卒舉盾當空,在一隊人的頭頂結成一面魚鱗巨盾,大大增加了抗擊力,即便有個別盾牌被擊碎,便以後備者補充,只要盾牌數目足夠,自保當無問題。任那滾石、檑木齊下,竟一時奈何不了這個圓陣。

其餘“敢戰士”各隊都操練過圓陣,沒想到還有這等作用,紛紛仿效結陣自保。倒是歸宋不久的郭藥師手下對此陣法不熟悉,只能乾瞪眼了。

“嶽隊官,王大哥、王大哥他們來了!”站在外圈的徐慶驚喜大叫。

也在外圈的小五聞聲望去,只見十幾個方方正正的物件正緩緩透過開闊地,而遼軍的弩箭竟無法穿透,從地面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每個物件的下面都有一個士卒頂行,為首者正是王貴。

“王貴,這邊走!”小五也是大喜,揚聲喊道。原來那些方方正正的物件是尋常百姓家的方桌,再蒙上幾層澆水淋溼的厚被,不僅分外抗力拒銳,更不怕火攻,卻是小五受棉被大車的啟發想出的主意,而且取材更方便。

居後壓陣的郭藥師也看見了,一拍腦殼,趕緊令部下去做他幾百個來。不多時,遼軍強努肆虐的皇城腳下開闊地,佈滿了甲蟲一般的溼被方桌,每張桌下頂著三、四人。同時,劫掠已足的高世宣所部也相繼趕到,卻是來搶功了。

見援兵一**趕來,被壓在城下的宋軍士氣再起,尤以郭藥師的手下最為勇猛,個個狂呼吶喊,豎起雲梯,前仆後繼地攻向城去,兩軍交接的城頭變成了屠宰場,血肉橫飛。

好一場血戰,直戰到夕陽如血,血人血城,宋軍付出三分之一多的傷亡代價,終於撕破遼軍的防守,佔據了城頭一角,築起壕壘,讓後續隊伍上城,準備縱深攻擊。

眼看大勢已去,不少遼卒都已絕望地放棄抵抗,忽聽得鼓聲大作,那一直緊閉的宣和門驀然大開,從中衝出一隊隊的遼軍鐵騎,揮舞刀槍,殺氣騰騰地撲向正在緣梯上城的宋軍。

猝不及防的宋軍,哪曉得對方還暗伏了這樣一支人馬,頓時亂了陣腳,初時尚能抵抗,後來見城門來湧出的遼軍人馬越來越多,遠遠超過原先預計的一千兵力,而且盔甲鮮明、來勢極洶,分明是生力軍,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對方是從哪冒出來的!

原來蕭後一見宋軍奇襲,就派人去前沿調遣跟宋軍主力對峙的蕭幹所部,那蕭乾親率數千兵馬疾弛回援,從唯一未被宋軍佔領的丹鳳門進入皇城,突然殺出,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以奇兵對奇兵!

最先退卻的又是禁軍,這些對百姓如豺似虎的大宋官軍面對凶悍的遼軍,卻像羊見了狼,竟不顧被分割的郭藥師所部和“敢戰士”,掉頭便逃,本以接近成功的宋軍就此潰敗!

最先嚐到苦果的也是禁軍,那些剛剛被殺奸劫掠的燕京百姓如何放過他們,群起而攻,棒打落水狗,配合遼軍在大街小巷展開圍剿。

郭藥師所部和各隊“敢戰士”也被打散,但抱著劉光世援軍即將到來的這線希望堅守城內,與遼軍展開艱苦的巷戰。

“撲!”渾身浴血的小五躍在半空,接過投來的一支標槍,反擲回去,將那個落單的遼卒釘於馬下,他翻身落地,手中弓箭再弦,警惕地掃了一圈,才向不遠處暗藏的王貴打個手勢,示意他去牽馬。

腦後忽然傳來一陣風聲,小五側身扭_38605.html頭,一塊磚石擦肩而過,手中箭正欲向來聲處發射,卻生生停住,他看到一張稚嫩的臉,“敵人”竟是一個孩童。

孩童見被小五箭指,先是一驚,待見他又放下弓,才鬆口氣卻並不領情,眼裡的仇恨之意不見絲毫削弱,驀地大喊:“快來人,這處有宋狗!”

在孩童清脆的漢人口音中,小五矮身狂奔,與王貴幾個會合,牽著馬消失在一條偏僻的街道里。

這已是進入燕京的第三天,小五的隊卒只剩下十來個,最令他窩火的是,居然有一半手足是死在燕京百姓的手裡,來解救他們的人反而被他們所殺,小五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直到他看到橫屍街頭、曝身示眾的高世宣遺體,他才明白一個道理:要善待百姓,永不與黎民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