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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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三
一百八十三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的悲哀這麼的無奈。本來吧,你說這孫家一家飽嘗人間酸苦終於守的雲開見日月,這不聽好嗎?從此兩家人合到一塊兒過日子,上慈下孝的和和美美,熬到抗戰結束中共終取江山,然後費博瑞再跟老家那邊兒打理清楚,作為革命有功之臣,從此與孫萍一家人幸福美滿的一生到老,闔家歡樂開枝散葉這樣不好嗎?不行!老天爺他就不幹!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你看,“老子”這個死了快三千年的老傢伙,現在又拿他的所謂至理名言出來糟蹋這個可憐的孫萍了!
自打孫萍與費博瑞交往以來,身上的病無藥自愈人也慢慢變的開朗活潑起來。本來嘛,一個芳齡二十二歲的大姑娘,不開朗活潑的那是尼姑!自打與孫萍確立戀愛關係以來,費博瑞不僅夜夜坐在他們的院子裡,在滿天星辰的映照下摟著孫萍,給她講著這些年來他所知曉的街知巷聞大情小趣,還鼓勵她天天都去自己工作的大華電影院,去看*!為的也是孫萍能開擴眼界樂觀人生,積極面對他們將要迎來的美好生活。誰知卻真的又被“老子”的至理名言所中!
這天孫萍從費博瑞工作的大華電影院裡出來,正在暗自回味剛才電影《四姐妹》中,電影明星張帆所飾演的四姐妹中老三的精彩演技,卻渾不知已被青幫南京分支下面兒堂口的一名小頭目李醒三所注意上了。
這李醒三本就是南京土著,一個徹頭徹尾的地痞流氓。近年因為其堂口大哥,他的親堂哥李謹豪加入了汪偽的警察署特務處,在豫專的手下當了特務處行動隊的副大隊長,所以這個李醒三便開始變的更加有恃無恐橫行街市!
這個流氓吧,他也並非全是個什麼都敢胡來的二傻子貨!尤其是以當時南京城各方勢力錯綜複雜的紛亂局面來說,這個流氓他欺負人,也還是要事先打探打探清楚的!於是李醒三手下小流氓在跟著孫萍尾隨回家認清楚了門兒,摸清楚了這個孫萍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窮苦老百姓,毫無任何勢力的背景後,便開始公然帶著手下眾流氓,上門兒要人了!
可能是這李醒三還真是給看上了這個孫萍了,否則以他們青幫弟子現在的鬆散幫規來看,直接擄人鬧回去動手不就得了嘛!何必又要如此周折麻煩呢!
這天,孫父在好說歹說的求爺爺告奶奶,將如狼似虎但卻還給他們留著一絲面子的李醒三哄走之後,待費博瑞下午一回家,便全家哀聲不斷的想跟他商議個對策!
本來嘛,在費博瑞這樣敢殺官造反的革命黨眼裡,一個區區的地方幫會小流氓,本不算是個什麼事兒!但費博瑞明白,他跟其他的地下黨還不大一樣!他的身份實在是太過特殊了,他是一個絕對不能見光,引起絲毫麻煩的人!但面對梨花帶雨的愛人驚恐傷悲,面對一向便對自己很好的孫家父母那充滿恐懼的六神無主,費博瑞覺的自己必須要出面來解決這件事。於是費博瑞這麼些年了,第一次的違反組織紀律,取出那把他多年來一直深藏不漏露,老胡特意為了在緊急狀況下保他孃家外甥的性命,而特別給他配備的那把短管兒P38微型手槍,直接就去那個李醒三每晚笙歌豔舞混日子的中山路夜來香歌舞廳門口,守株待兔的死等那個王八蛋了!
想找到這個李醒三不難,這個小混混在當地一帶還是有些小名氣的,尤其是對於看似什麼都不關心,卻其實事事入心的一名特務來說,更加的簡單不過了!至於等到這個李醒三之後該如何處之,費博瑞的想法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了。他明白,跟這些個地痞流氓講道理簡直就是個褻瀆斯文瞎耽誤工夫!苦苦哀求只會讓他們明白,自己這可算是欺負對人了!對付這種人只能是快刀斬亂麻的跟他們比手黑!你敢打我女人的主意,你號稱黑幫社團!嘿嘿!你小子可知道老子又是什麼社團的了?老子也是有東家有組織的人,老子的“幫會”跟政府明刀明槍的攻城拔寨都幹了二十年了!老子會怕你個孫子?既然你小子瞎了狗眼的惹到了老子,老子今晚就徹徹底底的送你個小毛孩子上路!
愛情的確是可以令一個人瘋狂的!不過這個費博瑞這次也著實是運氣稍微差了一些而已!本來嘛,以他一個專業特務的素質來說,打黑槍殺一個地痞小流氓那還不是個小事一樁!再說了,這個李醒三平日裡橫行霸道欺壓百姓,仇家對頭能站滿一條馬路!誰又能想到這打黑槍下黑手的會是一個看起來再平常不過的電影院小職員呢!可是這次費博瑞惹出的卻是一場驚天大禍!
活幹的毫無麻煩,手起槍響連李醒三手下的小流氓都沒鬧清楚這槍究竟是從哪個方向打來的,費博瑞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沒了蹤影!但李醒三之死卻驚動了他的堂哥,南京偽警察署特務處行動隊副隊長李謹豪!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最要命的是當李謹豪從李醒三手下一眾小流氓的嘴裡,瞭解到他堂弟之死可能跟孫萍有關後,又根據後來屍檢取出的彈頭再一加鑑定判斷,覺的這件事可能背後還有大文章可做!
要知道,短管兒P38微型手槍,可絕不是什麼大路貨!可不是隨便的一個黑市之中有錢便能買到的土槍、破槍!在這座城市裡能用這種槍的人雖說也並不算少,但絕對不會是一個毫無背景的尋常老百姓!至少來說,他一定也應該是個有組織的人!至於說到究竟是哪個組織,李謹豪卻並不在意!只要不是他們這邊兒的組織,不管他是那個組織,這都是身為警察署特務處行動隊副隊長的李謹豪所感興趣的!
頭腦靈活思路清晰嚴謹的的李謹豪反覆思量後,認為此事背後至少能牽出一些幹他們這行可能會感興趣的線索出來!於是便很會辦事兒的將此事上報給了他的大當家——警察署特務處處長豫專!而同樣精明有道的豫專,一聽到短管兒P38微型手槍,便立刻聯想到了幾年前特工總部南京區被劫,失了的那批軍備物資!都這麼些年過去了,現在這種型號的手槍又在這個城市露面兒了!也許這正是一舉揪出背後大貨的一個絕佳機會!於是豫專便立刻指示李謹豪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讓他堂弟手下的小流氓也千萬莫要前去尋仇,只待他暗中祕密查明一切再做定論!
查費博瑞能查到什麼嗎?什麼也查不到!因為豫專根本就不知道該在費博瑞的身上查什麼!豫專是透過那把射殺李醒三的短管兒P38才對費博瑞開始感興趣的,因為豫專對顏維感興趣!換句話說,是他的老闆蘇成德對顏維更加感興趣!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本就是一名做臣子手下的本份!在這個城市裡,只要出現能跟顏維聯絡到一起的絲毫文章,這都是蘇成德與豫專所感興趣的!因為無論是蘇成德或者豫專,早就從心裡認定顏維就是長期以來潛伏在特工總部南京區的內鬼了!多年前的物資被劫事件,定也是跟顏維有關的了!
但費博瑞跟顏維是毫無關係的!一點兒的聯絡也沒有!甚至其中費博瑞依照正常程式去金陵日報社給老胡送過一次情報,連這個足可以使豫專功成名就的機會,他的手下都沒有加以重視,進行進一步的跟進了解!只查到,費博瑞去金陵日報社是去找他的一位遠方表舅,因為豫專從頭到尾的就將全部方向放在了顏維的身上!於是乎在連續對費博瑞進行了一個半月的祕密調查後,豫專覺的若再不下手抓人,怕是在某一天的清晨,他便會突然失去費博瑞的蹤影!
費博瑞對自己的被捕是早有準備的也是感到很突然的。身為一名特務間諜,被捕,可能是每一個幹這一行的人,每天都會在臨睡前不由想到的擔憂!但費博瑞對此,過去也只是處在一個心理層面上的擔憂而已。因為他明白,表舅給自己策劃的行事流程實在是太嚴密太保險了!只要不是人贓並獲當場被抓到,他不相信會是自己的流程方面出現了紕漏,以致於自己無所遁形!
費博瑞在被豫專的手下扔進車裡後,在經過短暫的心理恐懼後,便立刻開始進入狀態。在心裡迅速的整理著已經凌亂不堪的思維邏輯,開始慢慢的調整呼吸,準備進行已經時刻預備了八年,但始終沒有機會上演,也永遠不希望有機會上演的表演!
豫專在這個行當裡應該是屬於一個當之無愧的行家裡手!他對付各種被捉特務的手段,可以說是教授級的了!對於費博瑞,他覺的他還不夠格,根本就不配跟自己過招!他決定乾乾脆脆的一拳就把費博瑞打的不敢再心存絲毫僥倖!
於是費博瑞在警察署特務處的總部大樓地下審訊室裡,根本便沒人搭理自己的坐了一個小時。剛剛將即將演出的臺詞進行過最後一次的內心彩排,豫專便親自進來了,身後還領著孫萍!
見到孫萍的費博瑞,剎那間頭腦一陣缺氧短路,已經在心裡準備了多年的預備臺詞便全部瞬間報廢了!
其實費博瑞早就在心裡盤算好了。自己的情報網路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若是出了問題,也就只能是前些時日自己的那次衝冠一怒為紅顏,給自己埋下了深深的禍端!既然如此,費博瑞也想到了對方可能會拿孫萍做文章,但就是沒想到這麼快,這麼直接!一時間,費博瑞感到呼吸緊促四肢明顯的供血不足!他明白,自己遇到了高手,這次是自己入行以來的第一次失手,但可能也是最後一次!自己可能是真的混不過去了!剎那間,費博瑞第一次的感覺死亡離自己的距離是那麼的近!近的自己都快要聽見死神拖拽著大鐮刀,與地面嗤啦嗤啦的摩擦聲了!
費博瑞早就知道這一行是富貴險中求刀口上舔血的玩兒命買賣了!只是事到臨頭,真是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的恐這麼的懼!
“我這兒讓屬下用慢動作玩兒你的女人,你那兒便要用最快的速度來對我講述我所感興趣的一切!你女人的清白程度,將直接的取決於你的說話速度!嗯……給你一個正確選擇的基本保障條件吧,當我聽到我所感興趣的一切後,我准許你從此反水跟我混飯吃!最低封尉官級別!根據你說話價值的高低,最高官銜兒中校!因為再高就蓋過我了!現在,開始。”
豫專的話是那麼的簡單直白!而他兩屬下的動作也真的很慢!就像是拍電影時以每秒四十八格的速度在慢放一樣!但如此一來反而使令人痛悲窒息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因為費博瑞明白,兩名孔武有力的壯漢,即使將動作再放慢一倍,最終也能耗幹那天見尤憐的孫萍身體裡最後的一滴水!
這兩名負責慢動作動手的特務,也應該是幹這個差事的行家裡手了。因為費博瑞的耳膜清晰的被一長聲紡織品撕裂的聲音所刺激、震動!他覺的這個聲效就是為他量身定做所特意打造的!雖然自打被扔進這間審訊室開始,就根本沒人銬住自己或者是捆著自己限制自己的行動,雖然現在費博瑞雙手雙腳自如,雖然現在根本就沒有人虎視眈眈的舉槍對著自己嚴陣以待,但費博瑞卻就是不敢立刻起身,對著坐在自己正對面不足三米的豫專,一個箭步撲過去救下孫萍!也不是不敢吧,只是他知道那麼做非但沒用,還會顯的很傻!
費博瑞幾乎都來不及將就在自己面前那個已經動了真情的女人,與神龍見尾不見首,摸不著看不見的所謂共產主義真理去做個比較,就被自己人性最深層的真情所俘獲,似乎聲帶不受自己大腦神經中樞所控制一般的脫口而出——“住手!我說!”
聲音喊的著實是不算小了!連隱藏在燈光的陰暗面,暗自嘆息的革命真理都被震的一陣驚悚!然而兩名動手特務的機械式慢動作施暴,卻似乎並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只是速度不見絲毫減慢卻也不見又有什麼加快,放佛遙控頻率不對頻道似的依然動作如常。
費博瑞終於明白自己這八年來每每深夜不能入睡時躺在被窩裡,想象的那些不幸被捕後的所謂抗爭準備,全是扯你媽的大蛋!剎那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多年來所為的信仰原來他媽的一毛錢也不值!信仰救不了自己,最重要的是現在救不了那個可憐的女人,自己深愛的女人!他開始不再廢話一句!立刻以足球解說員的話語速度,開始儘量的說他覺的豫專可能會感到滿意的一切!一切!
其實這不難理解!用沾了水的皮鞭抽費博瑞,共產主義信念最少能扛住三鞭子吧!僥倖脫逃矇混過關的心理,或許也能幫助他再扛上三鞭子吧!他親表舅老胡的性命,也許也能再幫他扛上個三鞭子吧!對革命成功後的加官進爵論功行賞,受人尊敬革命功臣,耀世流芳廕庇子孫這些切實利益等等,也許還能再幫他扛上三鞭子吧!中共地下黨鋤奸隊的冷槍無情,也許還能再幫他扛上最後的三鞭子吧!如此一來這便就是十五鞭子了!快點兒抽的話也得十五秒鐘時間吧,可現在,費博瑞就浪費了一句“住手,我說!”然後便一秒鐘也沒有再奢侈浪費的就只恨自己少生了一張嘴!
這是個什麼意思呢?這說明這個世上最厲害的絕不是什麼肉體上的疼痛折磨!或許說要看這是在折磨誰的肉體了!是怎麼個折磨法了!一把鑰匙開一把鎖!找對了軟肋,問題的關鍵便會轟然垮塌不堪一擊!試想,對於一個老婆在屋裡賣大腿,老公在外面兒守門收錢外加攬客的人來說,你用這辦法鬧他老婆,你說管用不管用?鬧不好他再給你來個職業習慣性的條件反射,看著你們這兒都忙乎完了,他立馬的上前就給你來上一句:“老闆,您二位爺辛苦了!謝謝,一塊兩毛五!歡迎再次光臨!祝您二位爺下回玩兒的更盡興!”對這樣的人你就不能用這招了,你得打他!還得打的他特疼才行!這樣的人連老婆都賣,那就證明他的骨頭特軟!這骨頭軟的人,他就定是個吃不住個打!他就定得特怕捱打!
總之這天下的萬物之事,鬧準了,一鬧一個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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