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死境真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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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死境真情(上)
二愣子吃了一驚,慌忙拉住了韁繩。
車停甚急,儀琳怕顛碰了吳天德的傷口,將他的頭緊緊摟在懷中,自已的肩膀一下子撞在車壁上。
這時,又有幾個彪悍的青衣漢子衝了過來,大多持著各式外門兵刃,有個黑麵微須的矮胖中年人,腰間居然插了兩把分水刺。
儀琳見這些人相貌凶狠,來意不善,暗暗緊了緊手中的劍,心想:不知這些人是什麼來歷,如果他們要對吳大哥不利,自已便拼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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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的打不過他們,大不了陪吳大哥一起死了就是。
那兩名青衣漢子驅馬靠近騾車,見車上坐著一個妙齡尼姑,相貌甚美,不禁多瞧了兩眼,再看車上躺著一人,這人上身衣裳半裸,胸口裹著青色的布條,似是受了重傷,不禁心頭大喜:這人胸口受傷,不是和幫主傳令要找的人正相吻合?一名青衣漢子興奮地招呼道:“兄弟們,來看看,這小子倒和幫主要找的人十分相似?”,那些人本來只是在四周兜著圈子,聞言都一齊靠了上來。
那黑麵微須的中年人瞧了瞧吳天德臉色,向儀琳問道:“這漢子是你什麼人,哪裡受了傷?”儀琳囁嚅著不知如何應答,她是個出家女尼,如何回答自已與吳天德的關係?躊躇半晌,答道:“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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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貧尼俗家哥哥,胸口被歹人刺傷,我帶哥哥找郎中治傷”。
那人又問道:“你俗家哥哥?你姓什麼?叫什麼?”神色之間頗為懷疑。
儀琳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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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儀琳,哥哥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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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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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若這些人真是吳大哥仇家,可萬萬不能說出他真名實姓。
那漢子見她說話吞吞吐吐,冷笑一聲,轉首向二愣子問道:“小子,我來問你,這二人你可認識?他們姓甚麼?”那二愣子名字叫二愣子,人可不愣,見這些人持槍拿刀,個個都象是道上的好漢,早嚇得魂不附體,想起路上這女尼叫那快死的人做吳大哥,慌忙道:“這人姓吳,各位好漢大爺,小人可不認得他們”一聽這胸口受傷的人姓吳,幾個漢子都唿哨一聲,狀甚興奮,黑麵人哈哈大笑道:“這人必是幫主他老人家要我們尋找的那人了,快快帶了他去見幫主”。
儀琳聽說這些人要將吳大哥帶走,一急之下,放下吳天德,嗆地一聲抽出劍來,指著他道:“吳大哥受了重傷,你們要帶他到哪裡去?若不快快救治,吳大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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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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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琳說到這裡,回頭瞧瞧吳天德模樣,險些流下淚來。
那黑麵人聽了瞧瞧吳天德模樣,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旁邊一個提著蠟杆兒紅纓槍的青年人湊近了來,賊眉鼠眼地看了看儀琳,又看了看吳天德,湊到黑麵人面前悄聲道:“魚大哥,這人看樣子好象傷得頗重,也不知幫主要尋他回去做什麼,如果這麼帶了便走,到了幫主那裡怕已經是個死人了”。
黑麵人也蹙著眉頭道:“小陸啊,送信的人也沒說個明白,只說五毒教藍鳳凰要抓叫一個憐花公子伏欹的傢伙,幫主他老人家頒下令來,兄弟們搜尋了兩天還沒有下落,忽然又傳下令來說不必再找伏欹,要我們去找一個胸口中劍的人,叫甚麼吳天德的,誰知道算是什麼意思?”。
那小陸色眯眯地看了儀琳一眼,又耳語道:“雖然兄弟們不曾抓到那個憐花公子,可是兄弟們打聽得明白,那小子是西域一帶有名的採花**賊。
魚老大,苗女多情,那藍鳳凰聽說**得很,莫不是這吳天德和伏欹都是她裙下之臣,爭風吃醋打起來了?”魚老大皺了皺眉,道:“藍鳳凰是幫主朋友,不許胡說,若是如你所說,這小尼姑又是怎麼回事?”小陸嘿嘿笑道:“這小子若是藍鳳凰的面首,定也是個好色之徒,說不定他被憐花公子刺傷,逃出來後又花言巧語拐了這如花似玉的小尼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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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一眼瞧見吳天德模樣,也覺得太也難以自圓其說,若是一個人只剩下一口氣兒,還有本事花言巧語拐騙了這小尼姑,實在難以令人置信,不由呵呵笑了起來。
魚老大也覺好笑,叱道:“好了,你就是一肚子花花腸子。
這人傷得頗重,怎麼也得先帶他去看了郎中,然後再帶他去見幫主”。
魚老大分咐了幾句,一眾好漢大呼小叫,要二楞子快快帶了吳天德去看郎中,儀琳見自已一人實在無法對付這麼多人,既然他們要帶吳大哥去看郎中,也便坐回車中暫不言語。
鎮裡郎中正坐在店中吃飯,幾個青衣漢子連敲帶打,踢開了房門,唬了他一跳。
老郎中見了吳天德還當是江湖人打鬥仇殺,見這幾個青衣人神色凶狠,也不敢怠慢,慌忙上來給吳天德診治。
一開啟胸口裹傷的布條,見了那潰爛的傷口,這郎中便連連搖頭,半晌不語。
儀琳心中焦急,卻又不便催促,那些青衣漢子可沒那個耐性,見老郎中揪著鬍子在那兒直搖頭,一人已忍不住一拍桌子喝道:“老傢伙,到底有救沒有救,你倒是放個屁呀”。
老郎中嚇了一跳,脫口道:“能救,能救”,儀琳心中大喜,卻見老郎中又苦著臉道:“可是小老兒醫術低微,可救不了他性命。”
魚老大聽了也不禁大怒:“那你又說甚麼能救,你這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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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郎中見他舉拳要打,連忙抱住了腦袋,道:“好漢息怒,好漢息怒,小老兒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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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替他清理一下傷口,上些傷藥,暫時護住了性命。
可是他內腑的傷,小老兒可是救不了,咱們河南開封有一位神醫平一指平大夫,要治他這麼重的傷,除非平神醫出手”。
幾個青衣人面面相覷,半晌魚老大才道“平一指?”心想:平一指是天下聞名的神醫,他當然治得了這個吳天德,用你多話,這人還不知是敵是友,我只管帶了去見幫主,哪有功夫送他去開封”,於是對老郎中道:“那你便快快替他清理傷口,不要羅嗦些廢話!”老郎中慌忙應了,取來刀剪藥布,先在火上消了毒,將吳天德胸口腐肉都削了下來,那肉本已潰死,吳天德躺在那兒,毫無痛覺,看得儀琳又險險落下淚來,慌忙扭過頭去不敢再看。
老郎中清理好吳天德傷口,那裡漸漸滲出鮮紅的血水,這時吳天德感覺痛疼,才稍稍有了些知覺。
儀琳見老郎中拿的只是尋常刀傷藥,忙將剩下的天香斷續膏拿出來給他,老郎中倒是識貨,只是聞了聞便知是上好的金瘡藥,有心問一問配方,見幾個青衣人虎視耽耽的模樣,卻不敢說話,將藥膏小心塗在刮出的嫩肉上,重新包紮好傷口,儀琳在一旁瞧得心疼。
魚老大瞧她模樣,倒好似和這吳天德真有莫大關係,想想現在不知是敵是友,倒也不便刀兵相見,於是上前道:“小師父,你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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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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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哥,受的傷頗重。
這裡的草包郎中是治不好的,我們是天河幫的人,幫主前兩日發下話來,要我們尋找這位吳天德吳兄弟,平一指和我們幫主是朋友,不如我們帶你們去見過幫主,由他老人家派船載你們去開封,水路平穩,省得路上顛簸,你看如何?”。
儀琳聽了忽地想起師父講解武林人物時,曾提到這天河幫。
天河幫幫主黃伯流是中原武林前輩耆宿,現在年近八旬,論輩份可是極高的人物了。
這天河幫人多勢眾,號令黃河上下數萬英雄,勢力橫跨齊魯鄂豫四省,雖說幫中良莠不齊,在武林中的名聲倒是譽多於毀,聽師父口氣,對這位黃老前輩還是有些佩服的。
這黃幫主既然不是壞人,怎麼會抓吳大哥這樣的好人?或許他是聽說了吳大哥被人傷害,才想尋他相助。
這樣一想,儀琳倒也不再堅持,輕輕點了點頭。
見儀琳信了自已的話,魚老大鬆了口氣,笑眯眯轉過身,又瞪起眼睛朝傻站在一旁的二愣子踹了一腳,道:“快快把騾車牽來,帶這位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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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去見我家幫主”。
二愣子還待爭辯,見這位江湖好漢揚手要打,連忙跑出去牽過騾車,再不敢講話。
天河幫幾人簇擁著儀琳抱了吳天德上車,一路奔向長寧渡口。
陽光漸漸升上高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吳天德傷口腐肉盡去,天香斷續膏的藥效漸漸發揮作用,慢慢清醒過來。
儀琳將吳天德的頭擱在自已膝上,一會兒看看路,一會兒看看他臉上神色,生怕傷勢有甚麼惡化,這時剛剛低下頭來,忽然見吳天德睜開了眼睛,正瞧著自已,不禁失聲叫道:“吳大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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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語聲發顫,顯是驚喜之極。
吳天德微微牽出一絲笑意,嘶啞著嗓子道:“儀琳妹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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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救了我?”儀琳喜極而泣,低聲叫道:“天可憐見,吳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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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醒來了”,說著,兩顆晶瑩的淚珠滴到吳天德的臉上。
吳天德舔了舔燒得乾裂的嘴脣,儀琳見狀忽地想起昨夜以口渡水,和吳天德脣齒相接的感覺,頓時渾身躁熱,垂下眼瞼不敢再看吳天德眼睛,想放下吳天德遠遠地逃開,卻又不捨得離開他半步。
吳天德只覺口乾舌躁,倒未發覺枕著的儀琳的腿都在哆嗦,他吃力地向儀琳道:“儀琳妹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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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喝水”,儀琳聽了慌忙收斂了紛亂的心思,向隨在車旁的魚老大道:“魚大哥,你帶的有水麼?吳大哥醒了,他想喝點水”。
魚老大聽說吳天德醒了,哈哈大笑,從腰間解下繫著的皮囊,啪地扔進車中,笑道:“拿去,給你親哥哥喝個痛快,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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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琳不理他調侃的瘋話,暈紅著臉拾起水囊,拔起木塞,小心翼翼貼著吳天德嘴邊將水倒進去。
看著那清水一點點喝進吳天德嘴中,儀琳只覺得歡喜無限,吳大哥多喝一口水,彷彿便要好了一分,自已心裡的歡喜也便更多了一分。
吳天德喝了幾口水,停下來喘氣兒,儀琳瞧著他蒼白的面孔,雜亂的鬍鬚,一時忘形,伸手輕輕撫著他面龐,傷心地道:“吳大哥,都是儀琳不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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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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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德微微一笑,道:“儀琳妹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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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聽到了,我不會怪你的”。
儀琳心裡忽地一跳,心裡慌得什麼似的:“他都知道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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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晚果然都聽到了?他聽到了我說的話了?”,抬起眼來看了他一眼,恰恰碰上他的目光,登時滿臉通紅,急忙將目光移開,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吳天德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問道:“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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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去哪裡?”儀琳紅著臉不敢看他,眼睛瞧著一旁,咬了咬嘴脣道:“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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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見天河幫幫主,然後去尋位大有本事的大夫為你治傷”。
吳天德哦了一聲,微微閉上雙目休息,只道那天河幫幫主是恆山派的朋友。
此時吳天德已經醒來,再躺在自已腿上,儀琳只覺甚是不自在,小腿肚子一個勁兒地抽筋,忙扯過來一塊苫子,捲起來墊在吳大哥頭下面。
長寧渡口,只是一個小渡口,不過從這條支流倒可直趨黃河,天河幫的人是混水路的,這個小渡口雖沒有自已幫中兄弟,這條水路卻是極熟。
車子停在渡口旁,兩個青衣人下馬去尋渡船。
便在這時又有三騎從遠方馳來,到了渡口,四下張望尋找渡船,恰見兩個青衣人引了條渡船過來,不由大喜,連忙道:“船家,船家,快過來,載我們過去”這些水上的好漢平日裡就眼高於頂,聽見這幾人要先行過去,頓時就有兩個青衣漢子回頭罵道:“滾你媽的,天河幫的兄弟在此,哪裡輪到你搶在大爺前頭?”。
這三人本是嵩山派弟子,均是二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領頭的叫沈鵬,嵩山派劍掌雙絕,他在兩者上的造詣在同輩同門中均稱翹楚。
此次三人從京中急急趕回來,只因三天前萬曆帝剛剛駕崩,新皇已登基。
皇帝駕崩的訊息還未傳遍天下,東廠、錦衣衛就為了勢力的重新劃分明爭暗鬥起來,新帝更籌劃讓自已的心腹魏進忠組建西廠,與東廠劉公公分庭抗禮,錦衣衛也站在魏進忠一邊,劉公公捉襟見肘,急需左冷禪派人進京相助,是以三人急急趕回,向左冷禪傳報告訊息。
三人正心急如焚,一聽是天河幫的人,怎麼會放在眼裡?沈鵬一聲冷笑,對穿著一身黑衣的四師弟陸忍道:“師弟,牽馬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