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六、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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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六、絕境
藉著透過窗櫺的月光,滿頭白髮飄零,渾身髒亂不堪,嘴脣乾裂,已經餓得氣息奄奄的於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兒子遞過來的饅頭和水,趕緊喝了一口潤潤嗓子,正待往嘴裡塞饅頭,又遞給於文遠:“你吃吧,娘老了,已經活夠了,這一家大小還要kao你!要不就給幾個孩子分了吧,他們還小不經餓。”
於文遠感動的流下淚來,這些年他對娘孝敬的太不夠了,倒是夫人在替他時時盡孝。
“娘吃吧,還有許多,一人能分一個呢,剩下的給孩子們留著,能堅持一日是一日。”
於老夫人看到於夫人果真在給大家發饅頭,幾個孩子已經吃喝上了。於老夫人喝了一口水,又拿起饅頭咬了一口,想起以往錦衣玉食的日子,落下兩行淚來:“他們開恩了,肯給饅頭吃了?這下好了,孩子們的命保住了!”
於文遠搖搖頭:“不是他們開恩了,剛娘睡著了,直兒的妾室雲姨娘派人來帶走了容兒,還送來這些饅頭和水,看來她當初抱走翼兒是好事情,起碼我們於家還有一條根!”
於老夫人“啊”了一聲,看著手.裡的饅頭,和著眼淚一口一口地咬著,百感交集,那個當初為自己所厭棄和打壓的女子,在侯府面臨危機之際,竟然如此善良大度,派人救走奉直的另一個女兒不說,還成了滿府上下的救命恩人,這麼多人整整幾天幾夜只喝了些稀粥,如果再沒有這些饅頭,很可能今天晚上幾個孩子就先經不住餓死了,那可不是造了天大的罪孽?
無論是自己還是兒媳婦,包括凌.意可,無不百般算計打壓丈夫的其他妾室和兒女,只有這個出身和行事為自己所看不起的商賈女子,竟然在大難臨頭之際,沒有隻顧著自己逃命,還能記得起丈夫的另一個女兒和處處打壓她的於家人,這樣的女子無論出身如何,才是真正宜家宜室之人。
於夫人因為得知若水母子平.安,心裡鬆了一口氣,她相信安王和奉直終有捲土重來的一天,也許她們被害死了,但是有奉直和翼兒在,於家總是有希望的。大難臨頭,於文遠象換了一個人似的,和妻子拋開一輩子的恩怨,相互扶持,在這無比難捱的時候,成為一家人的主心骨,想方設法讓一家人活下去。
看到大家吃了饅頭喝了水精神好了些,於夫人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饅頭收起來,準備留給奉純的幾個孩子。天氣炎熱,一桶水很快喝光了,於夫人看著空空的木桶,對於文遠說:“今晚的守衛好象和雲姨娘派來的人比較相熟,說不定明天就換走了,到時我們就沒有半點法子可想了,天氣這麼熱,沒有吃的還可堅持,沒有水會受不了的,我這裡還藏著一個翡翠面戒指,不行就用它換一桶水,還能堅持幾天!”
於文遠聞言不顧子媳在場,抓起於夫人的手:“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夫人,這次於家遭難,我才方知自己這一生幾乎沒有為夫人和兒女做過什麼,若於家有幸逃過此劫,我定好好彌補對夫人的虧欠。至於世子之位,我已經想明白了,只要還是於家的,給誰都無所謂,就依夫人給了奉直吧。”
說完喚奉純和奉孝過來給嫡母磕頭,發誓一生.一世孝敬她。
於夫人淚眼婆.娑:“我們都老了,奉純奉直奉孝都是我們的孩子,一家人爭來爭去有什麼意思?你說的對,奉直本就是嫡子佔盡風光,他又仕途有望,奉純是個守成之人,奉孝身子已殘,只要於家能逃過此劫,世子之位就給奉純吧,相信他倆都會善待奉孝一輩子的!”
奉純連連磕頭口稱孃親,這幾天受盡驚嚇和飢渴的奉孝更是痛哭不止。於夫人扶起他們,百般安慰,於文遠拿起於夫人的翡翠面戒指,首飾財物皆被沒收入庫,這可能是他們唯一值錢的東西了。
他輕輕的敲著門,受紀剛託付的禁軍打開了門,於文遠拿出翡翠面戒指,祈求換取一桶清水,兩個禁軍貪婪地看著價值不菲的戒指,可能他們一輩子的餉銀也買不起這樣的好東西,若得手變賣,就是丟了這個差事都值得,何況紀剛還付了大錠銀子託他們照顧於家人,現在夜深人靜沒人發覺,不過一桶清水而已,這麼熱的天很快就喝光了,到時查起來連證據都沒有。
兩個人接過戒指,很快打來了滿滿一桶清水,也許看到紀剛的面上,竟然還給了一個裝滿水的皮囊,奉純相幫著放到乾淨的角落,由於文遠守著,節省度日,以期能多拖延幾天。
可是天氣太熱,即使省著用,區區一桶水還是很快就喝光了,幾個孩子還好歹吃了些饅頭,可是六天以來只吃了一碗粥和一個饅頭的大人們很快又不行了。於文遠以孫女飢渴而死為名,鬧著要見新來的禁軍首領,想要一些食物,可是對方早被凌意可收買,一心想要了於家人的命,只派人抱走冒充容兒的死嬰掩埋了,根本不予理睬於文遠的請求,又見這麼長時間於家人大都好好的,明白有人暗中遞水和食物,如此下去如何能夠達到淩小姐的要求,索性把守衛全換成了心腹,把正堂團團圍定,徹底堵死了於家人的活路。
接下來大人們又是兩天水米未進,孩子們吃完喝光了暗中藏起來的一點食物和水,又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大人已經徹底骨瘦如柴了,只等嚥氣了。
於文遠看著躺了一地只等嚥氣的老母妻子和兒孫,痛苦自責得恨不得一頭撞死,曾經雕樑畫棟、金碧輝煌、把酒歡宴的正堂就要成為他們墳墓,那些精美的太師椅尚在,他卻已經沒有力氣坐上去了。
他看著緊閉的大門,卻連爬得力氣也沒有了。他們想要殺人不見血,不知不覺把他們折磨死,然後再找替罪羊一了百了,那麼他只有讓他們殺人,血濺前堂,把事情鬧大,讓大家皆知於家今日的處境,驚動太后,逼迫新君不得不暫且放過於家老幼。
他掙扎著爬到母親身邊,摸摸她還有些氣息,欣慰地笑笑,又爬到夫人身邊,使出最大的力氣握握她的手,然後朝門口爬去。
他費力的提起門檻扔到一邊,枯瘦如柴的身子從門下面往外爬去,忽迷忽醒的於夫人感覺到了丈夫那用力的一握,直覺他要做不好的事,虛弱地喊了一聲“侯爺”,卻沒有半點力氣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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