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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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難
1946年5月初。早晨,郭隊長的一個馬弁氣喘吁吁地從西街跑回來。衝著正在洗臉的另一個馬弁喊著說,“別洗臉了!有情況!”“什麼情況?”“別問了!快走!”
我們吃完早飯,正在撿桌子,回來一個馬弁,對媽媽說,“大嬸,東安的假八路要來打黑臺,我們的隊伍在平陽鎮,後天才能回來,剩下的人怕打不過他們,你們快到西邊太平去躲一躲吧。”奶奶:“躲哪去!你們兩家打仗,還能打老百姓?”馬弁:“假八路共產共妻,見東西就分,見姑娘媳婦就……。是紅鬍子!你們還是躲一躲吧。”正說著,老田家大嬸和高太太幾個年輕女人也過來向馬弁打聽情況。馬弁:“反正我們官長是怕老百姓吃虧,你們還是躲一躲吧。”幾個人互相看著,拿不定主意。奶奶對媽媽說,“你們走吧。丫旦兒有病,就在家待著,我看著她。”“上哪去躲呀!”奶奶:“年輕輕的,腿腳利索,隨大流,就往西邊太平那裡去躲躲,也不遠。收拾收拾快走吧。”
大街上陸陸續續有女人和孩子從窗前走過。老田家大嬸和高太太回家準備出發。奶奶對媽媽說:“你領著他們姐三個,準備點兒吃點、喝的,帶兩件衣裳就行了。”父親急匆匆從小燒鍋回來了。問:“還沒走啊!等著我吶?”媽媽:“等你!等你黃瓜菜都涼了。”奶奶:“別囉嗦了,收拾收拾快走吧。”媽媽抱著小黑子,和老田家大嬸兒一起出了家門。
穿過西街,到火車站附近,看見有的人走公路,有的人走鐵路。我問:“我們走那條路?”姐姐:“公路好走,走公路。”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公路上的人們,逐漸形成幾個小集團。男人們走在最前面;年輕媳婦相互簇擁著緊跟在男人之後;姑娘們在年輕媳婦後邊摩肩接踵、唧唧嘎嘎笑個不停;孩子們滾成一團,在大人們前前後後跑來跑去;有幾個十七、八歲的大小子,擠在有小孩的婦女中間,掙著搶著給她們抱孩子,小黑子自然也就成了他們爭搶的物件。
避難的路上,未見恐慌。人們談笑風生,遊遊逛逛,好像去逛廟會、趕大集一般。一個剛結婚不久的小媳婦兒問,“你們說,真會共產共妻嗎?”“要是共妻也得先共你,又水靈又苗條!”話音未落,在女人的隊伍中,就爆發出一陣笑聲。“都是瞎傳,誰看見了?”“那你還跑出來幹啥?在家等著唄。”“那可不行,大夥全跑了,剩下的還不得給撕個稀巴爛、五馬分屍呀!”“哎呀媽呀!讓你說的,脊樑骨直冒涼風,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男人們正在議論“共產”。西街的一個有名的懶蛋子說,“共產才好呢!反正我也懶得幹活。誰家有就上誰家去吃、去拿。”“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往好道上想?”“祖宗三代累死累活蓋點兒房子、置點兒地,攢點資財,他們竟敢給共產了!簡直就是無法無天。”“要不怎麼叫紅鬍子呢!”“還得抽大煙、扎嗎啡,把點家產都折騰沒了,想共也沒產了。”“假八路共產、共妻是怎麼共的?誰看見了?”這一問誰也答不上來。停了一會兒,有人說,“都是聽中央鬍子說的。是真是假,誰知道?”“那你還往出跑幹啥?就在家裡待著唄。”“我們家不怕共產……”話沒說完,有人急忙接上,“怕把小媳婦兒給共了!”“你不怕,你咋不把媳婦兒扔家?”逗得大家又是一陣笑聲。
人們打打鬧鬧,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已經走出十幾里路。路旁一個漫崗上有一片吐出嫩綠樹葉的樹林子。走在前面的男人們停了下來,回頭看著落在後面的女人們。一個嗓門大的女人喊了一聲,“歇一會兒吧!別走了!”各家各戶紛紛走進樹林子,各自找一個乾淨的地方休息。奶孩子的幾個婦女和媽媽在樹林子深處背對著大家開始給孩子餵奶。
太陽透過稀疏的樹葉,把黃綠色的光芒均勻地灑向樹林子的所有地面。野地裡鮮嫩的蒿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陽光的暴晒下,散發出濃郁的清馨。幾隻綠豆蠅盤旋在人們頭上,發出嗡嗡嚶嚶煩人的聲音。公路北邊山腳下,布穀鳥一替一聲,叫個不停。
黑小子在媽媽懷裡睡著了。看著他酣睡的樣子,我也打個哈欠,犯起困來。我找到一塊乾爽的地方,仰殼躺了下去。剛要迷糊過去,就覺得身下有些微微地顫動,彷彿有汽車在遠處行走。
有人喊道,“聽!汽車!有汽車!”聽了這一聲喊,大家立即起身,離開樹林子,慌慌張張向西走去。一路上,鴉雀無聲,只聽見喳喳啦啦的腳步聲。走著走著,一個孩子小聲說,“汽車在哪呢?”這一聲問,好像打開了人們被封住了的嘴,說話聲又驟然而起。“一驚一炸的……”“自己嚇唬自己。”
太陽偏西,走到了太平。太平是處於黑臺、永安之間不怎麼太平的、只有幾戶人家的地方。光復前日本開拓團在這裡開荒種地,“八一五”日本鬼子跑了以後,住戶寥寥無幾。
在鐵路和公路之間,有一座開拓團遺棄的高大的紅磚庫房。有人說,“別走了!就在這裡歇一歇吧。”
人們把房子裡散亂堆放的木板、麻袋、草袋子搪一搪、鋪一鋪,就成了各自的臨時歇腳的地方。父親在大房子的東南角用木板搭了一個板炕,鋪上稻草、麻袋,大家坐上去,覺得挺好。
老田家小鎖子站在大門口向我招手,示意到外面去玩。我對媽媽說,“我出去玩一會兒!”“別走遠了!”
公路旁草叢中停放一輛破損的卡車。我們登上駕駛樓,沒有玻璃,沒有座墊……。我和小鎖子輪流把著方向盤,“嗚嗚嗚、喔喔喔”,開起了汽車。聽到我們的叫聲,孟憲剛、嚴鳳學幾個同學也都爬上了汽車,爭奪方向盤的控制權成了大家最大的樂趣。
一輪紅日在西北樹林子的樹梢上緩緩下沉。一陣涼風從長著剛露出水面的蒲草的水泡子那邊襲來,預示著夜幕的降臨。
我吃了幾口乾糧,喝兩口從家裡帶來的玻璃瓶子裝的水;躺在草袋子上睡著了。一覺到天亮;對夜裡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人們都在收拾東西。我問:“這都是又想往哪走?”姐姐:“回家!”“沒事了?”“沒事!”
幾天後,中央鬍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回來了,集結隊伍,汽車、大炮佔滿了大街。我問郭隊長的馬弁,“你們這是要幹什麼?”“要去東安打仗了。”另一個馬弁:“別瞎說!就是你嘴欠。一點記性都沒有,郭隊長沒有損過你!”“房東家,也不是外人。”奶奶:“行了行了,別說了。我問你們,打仗放槍你們不害怕嗎?”“跟著郭隊長,不往前邊去,打不著。”“槍子可沒長眼睛,可得加小心啊!”那個大一點兒的馬弁:“可不是咋的,日本鬼子抓勞工沒有給整死,光復了,中國人打中國人打死了,你說冤不冤!”
第二天天沒亮,郭隊就都向東安進發了。聽說打下東安後,殺了不少朝鮮族人。1950年處決郭清典時,這是他的罪行之一。
(2004-02-22~2007-05-05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