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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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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曲子

晚飯後,我和姐姐在北炕哄妹妹玩兒;妹妹的病,越來越重了。

門外有人問,“傅先生在家嗎?”

父親開門後,進來一胖一瘦兩個和父親年齡差不多的生人。一陣寒暄之後,胖一點兒的人問,“傅先生光復後沒想幹點兒啥?”父親:“要錢沒錢,耍手藝又不會,能幹啥。”“你們家過去不是開過燒鍋嗎?燒酒還是內行吧!”“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兒啦。管事的都是上輩人,像我們這些人都不愛沾燒酒的邊兒,不說是不聞不問吧,也是不經常到現場。”瘦一點兒的人:“日本醫院西邊有兩棟房子,我們哥倆打算在那兒開個小燒鍋。”父親:“那好啊。”胖人:“我們哥倆尋思老傅大哥是傅家燒鍋出身的人;想借你這個名聲,出來和我們一起開這個小燒鍋。”父親:“我是開燒鍋的人家出身,燒酒的手藝不太懂。話又說回來了,畢竟從小在燒鍋里長大,燒酒的各個關節雖然不是完全把握,別人想唬是唬不了。”瘦人:“是啊,我們就是衝著這一點來的。”父親:“你們倆大概也知道,我在興農合作社就是扒拉扒啦算盤子,算算賬;別的什麼能耐也沒有,又沒有攢下錢。”胖人:“我們哥倆看中老傅大哥的,一是燒鍋人家出身,一是會算賬。咱們黑臺會算賬的先生能有幾個?至於錢的事兒,不必掛心,我們哥倆出;老傅大哥出個乾股。”瘦人:“還有一點最要緊,那就是人品。我們哥倆最看中的還是老傅大哥的人品。”父親感覺到兩個人有誠意,說,“你們兩位這麼看得起我,先謝謝你們。這件事容我再琢磨琢磨。”胖人:“事不宜遲,明天我們哥倆聽你的信!”兩個人起身走了,父親送到門外。

媽媽:“在家待著也是待著,去就去吧。”父親:“這兩個人也就是見面認識,平時沒什麼交情,不得兒再摸摸底細?”媽媽:“摸啥!到一塊兒合得來就幹,合不來就拉倒。再說了,人家就要你出一個人,啥也不搭,就是去給人家賣點兒力氣,算算賬唄。”

幾天後,父親幫助那兩個人開辦小燒鍋去了。

製作酒麴子是釀酒的重要環節。踩曲子又是制曲的關鍵步驟。踩曲子用人多,這種活最適合青少年去做。東街的孩子們佔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光,大多數同學們都參加了這項工作。

早晨,陽光燦爛。東街的一群孩子說說笑笑向日本醫院方向走去。路過日本醫院時,有一個人喊到,“進去看看啊?”大家踏著碎磚爛瓦走了進去。醫院的幾趟房屋只剩下立著的牆壁,房上的洋瓦被蘇聯紅軍拆走,木房架子、門、窗也被人拆去或摘掉,不堪入目。到處是破碎的安瓶、針管、玻璃器皿。

一個同學喊道,“快來看呀!這個玻璃罐子裡裝一個小死孩子。”一個國高學生說,“這是胎兒標本。你們看,那幾個乾巴的,也是。”他邊說邊指著散佈在牆角的已經乾枯的胎兒屍體。一個同學:“不知道這是從誰家媽媽的肚子裡摳出來的?”

醫院西面的崗上,有兩棟房,那就是新開的小燒鍋的作坊。走近作坊,糧食發酵後的酒香撲面而來。老羅家四孩子仰著頭、筋著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真好聞!”“別薰醉了。”

燒鍋的一個管事的對大家喊道,“同學們,都過來!進屋。”屋子的一頭是發酵酒麴子的地窖;那些醇香的氣味就是從窖裡發出來的。地窖旁堆了一堆發酵過的曲子。曲子堆旁邊摞一摞制曲塊的模子;制曲塊的模子比農村脫土坯的模子稍小一些。屋子四周靠牆地上擺放著又寬又厚的長木板。管事的:“大家把鞋都脫了,光腳丫子,站到木板上!”

一個工人從身後拿過一個模子,放到木板上,又把模子裡填滿了酒麴子,拍打實成後,工人對第一個同學說,“上去用腳踩。一腳挨一腳地踩,都踩遍了,翻個過,交給下一個人。”第二個同學學著第一個同學的樣子,踩了起來。工人:“大家都看著,就像他這樣踩。踩完了翻個過,交給下一個人。明白了吧?”“明白啦!”

一會兒功夫,二、三十個同學腳下都在踩曲子。最後一個人踩完了,有一個工人把曲模子脫下來,曲塊子有人搬到另一個屋碼垛,摞在一起。

孟憲剛邊踩邊說,:“臭腳丫子也沒洗,燒出的酒指定惡臭。”管事的:“全靠你們腳巴丫子泥的臭味,燒出的酒才香呢!”大家聽了哈哈大笑。這種活,對於孩子們來說,相當是一場遊戲;連說帶笑,並沒有勞累的感覺。

第三天上午,踩曲子的工作結束。午飯時,燒鍋犒勞大家一頓。有酒有肉,大饅頭,敞開造(方言:吃)。新燒的二鍋頭每個人都嘗一口。老羅家四孩子:“不辣!一點兒都不辣!”二孩子:“不辣你也別喝,喝迷糊了,沒人管你!”四孩子還是把大半碗酒一飲而盡。

飯後,燒鍋管事的給大家發工錢。每個人手裡都拿一把蘇聯紅軍印發的紅色紅軍票子。老羅家四孩子把一沓票子順手揣到褲衩裡,票子順著褲腿撒到地上;一陣西風吹來,紅色鈔票隨風四散飄走。同學們笑著追趕失散的票子,總算一張不少地都給撿了回來。

在回來的路上,老羅家二孩子建議,“上日本神社去玩玩,去不去?”大家一致同意。日本神社已經被破壞,失去了昔日的神態。大家圍著神社轉一圈之後,老羅家二孩子撿起一塊石頭,瞄準神社的正門,撇了過去。於是,大家七手八腳用石塊砸向那個七倒八歪的神社。“日本鬼子都跑了,日本神仙也滾蛋吧!”“小廟給你砸了!看你還敢不敢再來!”大家呼喊著離開了神社。

我們沿著學校北面的公路,來到學校東北方向的日本骨灰堂。它是一個紅磚二層小樓,也算是黑臺的最高房屋了。一樓空空蕩蕩。大家順著木樓梯,爬上二樓。二樓西側摞滿了骨灰盒;北面木架子上分層擺放一些骨灰盒;最上面有一個包著黃布的,大概就是我們從火車站接回來的那個將軍。老羅家二孩子:“這些日本鬼子,自己跑了,把這些死鬼扔下沒人管了。”不知道是誰喊道,“什麼味?這麼嗆人!”“真的!不好聞。快跑!”大家撲啦啪啦跑下樓梯,向圍子裡跑去。

在偽滿時期,日本鬼子在東北各地修建了很多神社、忠魂碑之類的東西。“八一五”時都被砸毀。這些東西象徵著被侵略、被奴役,標記著做亡國奴的恥辱。人們不願意看到它們。很快,這些東西就被當地的老百姓把它們剷除了。

從紅磚樓回來,到了福成油坊後邊的水泡子,大家習慣地脫光衣服,

晚飯前,燒鍋的一個管事的拿來一瓶新燒的燒酒。父親和他一起在南炕炕沿上擺放十個酒盅,每一個酒盅都倒滿了酒;然後父親劃一根火柴,把酒盅裡的酒全部點燃。酒盅裡燃燒的酒閃爍著藍色的火苗,屋裡瀰漫著燒酒的醇香。“幹啥呀?把酒點著了幹啥?”我問道。父親:“小孩子!靠後點兒,別碰撒了。”過了一會兒,酒盅裡的火苗一個接一個的滅了。那個人小心翼翼地把酒盅裡剩下的酒都折到右側的酒盅裡。一共折了三盅,其中兩盅是滿的,還有一盅是多半盅。那個人說:“這鍋酒度數還挺高。”父親:“好酒。”說完,指著我,“過來吧,喝點兒嚐嚐。”問我:“辣不辣?”那個人:“喝一口不就知道了嗎。”我哈下腰,伸出舌頭舔了舔酒盅裡的酒,“哎呀!跟水一樣,沒有酒味啦!”那個人:“酒都燒沒了。剩下的就是水了。”父親:“好酒,度數夠高了。”那個人:“回去還得兌水呀。”姐姐:“兌水還能好喝了嗎?”那個人:“賣酒不兌水,死了對不起鬼!”說完,笑著走了。

(2003-07-01~2007-04-11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