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鐵匠·縫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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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鐵匠·縫紉機
西街洋鐵匠王三兒娶媳婦兒,我央求媽媽參加了他的婚禮。用老楊家二爺的話說:這小子沒爹沒媽,不知道跟誰學的洋鐵匠手藝,還能混碗飯吃;三十多歲了,還娶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媳婦兒。
王三兒的洋鐵鋪在西街道北。有一扇大窗戶對著大街;站在窗前往裡看,洋鐵鋪的全貌可以一覽無餘。洋鐵鋪的小屋不大。然而,在我的視野裡那可是一個工廠。
屋裡靠窗戶擺了一張用枕木做的工作臺。工作臺上有一根一米多長的鐵軌,用道釘牢牢地釘在枕木上;鐵軌突出工作臺的一端,加工成了像棒槌一樣的圓錐體。工作臺上經常擺放著一把粗大的鐵剪子;一大一小兩把錘子;一個當錘子使用的大約半米長的木方子;帶刻度的鐵直尺與拐尺。牆邊經常戳著幾張鍍鋅板。工作臺底下散落著一些剪下來的邊角料。
王三兒的手很巧!一張鍍鋅板,讓他剪一剪、揻一揻、捶打捶打就變成了一節爐筒子、一個撮子、一個“威德羅”(口大底小的水桶)。我經常在沒事兒的時候,站在王三兒洋鐵鋪的窗外看他做洋鐵活。有時看他從劃線、動剪子直到做出一個成品才離開。一次,星期天,我看他打一把噴壺,晚飯都沒趕上吃。
王三兒在劃線的時候,總是把脖子伸得長長的,腦袋從左邊轉到右邊,再從右邊轉到左邊,這樣反覆幾次,才用左手穩住直尺,右手拿一根銼尖了釘尖的大釘子,在鐵板上畫出一條直線。他沒有圓規。畫圓的工具是:一支帶橡皮的鉛筆、一根細線繩、一個大鐵釘。畫圓的時候,線繩一頭系在鉛筆上、一頭系在大鐵釘上,圓的大小由線繩長短決定;然後,把鉛筆的橡皮點在圓心,手執大鐵釘、拉緊線繩,就會在鐵板上畫出理想的圓周。他嫻熟的一舉一動、一絲不苟的工作態度,令我十分羨慕。
有一次,我在他的小屋地上撿一塊三角形的洋鐵片,用那把大剪子去剪它。好容易把大剪子掰開、把洋鐵片放到剪刃上,再用力合攏剪把,洋鐵片在剪刃上立了起來,就是剪不斷,再一使勁兒,洋鐵片飛了。撿起來看看,連個剪子刃都沒有。王三兒看見後,笑著說,“小子兒!彆著急,過十年八年我教你。”我很高興,認真地說,“一言為定!”王三兒:“到時候說不上在哪念大書呢!還能看上洋鐵匠?”我說:“不,我指定跟你學做洋鐵活。”那個時候,當洋鐵匠就是我的理想,我覺得做洋鐵活就是最高階的手藝。
王三兒結婚那天,媽媽並不同意去隨禮;父母與王三兒不是很熟,也沒有什麼交往。只是因為我死乞白賴地糾纏,媽媽才不得不帶我去。王三兒的婚禮十分簡單,沒有舉行儀式;沒有宴席。比我二姨結婚還簡單。結婚的全部過程就是王三兒把小媳婦從門外抱到屋裡的炕上。然後,王三兒向前來參加婚禮的街坊鄰居深深地鞠躬,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大家把隨禮的錢放到工作臺上,高高興興地離開了他家。
回來的路上,幾個和媽媽同齡的婦女興奮地談論王三兒的婚禮。“小媳婦比王三兒得小十幾歲吧?”“長相還不錯。”“兩個人還真的挺般配。”大家又饒有興趣地談起王三兒抱小媳婦的那一幕:小媳婦被人領到王三兒家門口的時候,王三兒上前一步,冷不防地把小媳婦抱在懷裡。小媳婦用力推著王三兒的肩膀,掙扎著,打算下來;她哪裡能敵得過王三兒那兩隻樹幹一般的粗胳膊?王三兒右手摟住小媳婦兒的脖子,左手兜住她的雙腿,想下去,那是萬不可能。急得她滿臉通紅。王三兒一直把她抱進洞房——就是平時幹活的小屋的裡邊一間更小的小屋。在他把她放到炕上之前,王三兒看準小媳婦兒紅透了的臉蛋,左右開弓,狠狠地啃了兩口。把大家逗得捧腹大笑。
媽媽給我做了一套新夾襖,穿在身上,樂不可支。汪大娘拽著我的新衣裳,仔細觀看,“哎呀!你媽的手真巧。針腳緝得又齊又直,真比那機器做得都強。”媽媽:“哪能趕上機器做的活。機器做的又快又利正,還省勁兒。”
縫紉機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對於每一個家庭來說屬於稀罕之物。東街只有高警佐家有一臺放在炕上的手搖縫紉機。
姐姐小學畢業後沒有考國高,一直呆在家裡。趙皮匠的女兒前些日子到東安去學做機器活,回來說,挺好學的;東街的幾個女孩子都動了心,姐姐也要去學;父母商議後,同意了。過了幾天,有三個和姐姐一般大的女孩子一起去東安學裁縫手藝。我和幾個同學到火車站去送行,一直等到火車開遠了,我們才回來。
自從姐姐去學做機器活,我對縫紉機又發生了興趣。南街道西火車站不遠的拐角處有一個洋服店。店裡有兩架腳踏式縫紉機。經常可以看到兩個女人伏在機器上做機器活;一個半大老頭在一個案子前面裁剪布料。縫紉機做活與王三兒的洋鐵活可是大不一樣。王三兒手裡全是工具;縫紉機就不同了,那是一個機器:縫紉機上的縫衣針在機器上上下躥動,其動力是來源於踏著縫紉機底下的踏板的雙腳。這種力的傳遞過程和原理,上初中學物理時,我格外關注。直到講了火車槓桿與車輪的關係,才算明白。
有一天,登機器的那個女人從屋裡出來。她問:“小孩!你要做衣服呀?”“不做。”“那你老是趴到窗臺上看啥呀?”“我就是願意看機器,看你們做活。”“願意看,回家讓你爹給買一臺呀!”
有一次上牛奶房子,回來時,在洋服店窗臺上看人家做衣服,沒有趕上吃晚飯。媽媽生氣地問,“死哪去玩兒了!連飯都不吃!”我心裡想的是縫紉機,根本就沒聽見媽媽說什麼。我順嘴問了一句:“媽媽,咱們家也買一臺縫紉機得了。”“咱們家買不起。等你姐姐裁縫手藝學會了,看看你姥爺能不能給買一臺?”
我們家,在父母那輩,一直沒有買起縫紉機。
三十年之後,在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年代,商業部門發給機關一張縫紉機購買票。單位領導照顧我三個孩子都小,把縫紉機票給我了。買了一臺上海產蝴蝶牌縫紉機。這臺機器買來以後,只是偶爾做點兒零活;機頭與機架一直沒有固定在一起。
(2003-01-11~2007-03-11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