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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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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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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一場大雨,直到七月底,斷斷續續下了又下,漸水災。河水湧出,淹沒了田地,城郊附近的許多村莊都被大水淹沒,人們只能住在樹上,但大部分無家可歸的人都朝城裡湧來。更甚者被餓死,病死了。加之天氣炎熱,竟漸漸演變成瘟疫。不僅是揚州,江南三省陸續陷入了災難。許多人說這是不詳的預兆,甚至有人說是有妖物作怪,一時間人心惶惶,不敢出門。皇上將軍機大臣都招到了揚州,吩咐從國庫中拔款賑災,可是那些銀子又能救多少人。關鍵是,沒有懸壺濟世的郎中,病情得不到控制。

子夜每日聽著小冬為她說外面的百姓如何如何之悽慘,心中很不是滋味。令她欣慰的是磐若寺裡派出塵在山門施粥送藥,還救濟一些病情危重的百姓。不過,磐若寺不過是一座寺廟,一年到頭掙的都是香火錢,聽說已經日漸維持不了。

又聽到花家開放了城裡幾家大藥房,並有座堂郎中免費為大家治療贈藥。

“原來這花老爺也是善心之人。”

“聽說是託了永福王爺的福呢!”小冬在一旁反駁道。

花澤少?子夜不禁笑了,他果真未改變,他一直是個好人。

“百姓們可高興了,都說永福王爺為大家帶來了福氣。”小冬不禁讚道,而後又皺眉道,“咱們太子在這事兒上可消極不少,他也應該去看看百姓們的,爭取民心。”

“小冬,你懂得可真多。”

“那當然,在太子府呆了這麼久,耳濡目染的。”

“我也想去做點事情……”她不禁道。

“娘娘也是好人。不過我們哪出得去。再說。女人家拋頭露面地不好。”小冬嘆息道。

這時雲熠從外面進了來。將油紙傘遞於小冬。走至桌前。“你想做善事便也施粥吧。”

“施粥?”子夜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但還是忍不住綻開了笑顏。“太子這話當真?”

“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你。在這園子裡待著也確實煩悶。”他淡淡說著。坐到了桌前。子夜忙為他斟茶。雙手奉上。生怕他下一秒會反悔。

“是我去嗎?”

“就是要你去。帶著小冬好了。”

她不禁看著他,也看到了他心底的善良。他總是用霸氣甚至惡狠來做偽裝,讓別人都怕他。是不是因為他太子的身份,從小要在人前有威嚴?因為他在雲浦羲面前會隨意很多,有時也會在她面前變得深沉而柔和。

“太子你教我怎麼做,子夜一定不負所托,讓所有地人都知道你的愛民之心。”

他搖搖頭,“不是我,是你的愛民之心。今日我會準備好一切事宜,派些侍衛維持秩序,明日你只管跟著冬兒去,守在那裡便可。”

“守著?我也要做事啊。”她不禁道。

“你在那裡守著,他們便會很高興了。”

“呃?”她還是不懂,難道是要她去做做樣子?

他啜了一口茶,思慮片刻,“聽說磐若寺糧食日漸緊缺,便去山門外施吧,也為他們減輕些負擔。”

磐若寺?她不禁驚異地看著他。他明明說過再也不要見到出塵,甚至都不讓他來為皇上誦經祈福,今日倒主動讓她去磐若寺前施粥,不禁讓她有些擔心,她看不懂他,不知道他這平靜的表面下有沒有滾滾的暗流。可他的神色那麼自然,又讓她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國難當前,應該以大局為重,他這個太子比別人更懂。

第二天清早,雨竟小了許多,淅淅瀝瀝的,走到浮雲齋外,看著被雨絲澆得朦朧的天空,彷彿憂怨著。小冬特意為子夜打扮了一番,描眉畫黛,水藍色的宮服,棗紅色地披風,看上去淡雅又華貴。出了門就忙不迭為她遮著傘,生怕她會淋著一絲一點。

園門外,早就有侍衛拉著車和粥桶碗勺等候。子夜看到了蓉妃和施夢蘭,邁著又碎又急的步子往平安苑去了,只是轉角時,施夢蘭回頭看了她一眼,隱隱有恨。

快出發時雲熠竟也來相送,後面跟著雲妃。

子夜直直盯向雲妃,出塵說她就是三師姐媚娘,她為什麼就是不承認?

一路上在轎子裡顛簸,穿過揚州城大街,子夜掀著轎簾,看到許多飢苦地被瘟疫折磨的百姓。有一處熱鬧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子夜看去,眼中一亮。儘管他們半張臉都被白絹遮住,她還是看得出,那是花澤少跟花老爺。他們在贈藥,周邊還站了兩隊城衛。薛子謙竟然披著一方大的油布衣裳,在一旁註視人群,一副盡職盡責的模樣。

沒想到花澤少成了堂堂王爺倒容忍了薛子謙,聽小冬講,那日刑臺之上,若不是他,素心也不會死。

未到磐若寺門前便看到許多災民,沒

預料中那樣蜂搖,反而排著幾條長龍般地隊伍,老弱,健壯的男子都排在後面,殷殷望著前方。

出塵率眾僧又抬出兩桶剛煮好地粥,人群中片刻**。好在子夜帶來的皇家侍衛威風起了作用,他們踏著沉重的步子向前,人群便安靜下來。子夜不禁笑了,原來人都是怕惡的。雲熠裝得惡狠狠的果真是為了讓人懼他,他是要做九五之尊的。

子夜從轎子裡下來,吩咐他們將粥擺到路地另一邊,並招呼一些群眾過來。

出塵看到了她,雙手合十微微頷首,很是欣慰的樣子。

她小妖精可不像男人們那麼肚量大,她可記得那晚他說對她地感情是憐憫和同情,有多傷她。於是不理他,還非幫著小冬為大家盛粥。本看著盛粥是極輕鬆的活兒,只需抬抬胳膊,可半日下來便覺痠麻。中午也只喝了一碗粥,只覺得渴,讓侍衛向寺裡討了一碗水。到了日暮時分,眼看將下停下地雨又淅瀝起來,人群漸漸散去,她飢腸轆轆,腿一軟,往後跌去。

鬱悶不已,怎麼她這法力無邊的小妖精連這點苦頭都吃不了了?

小冬驚叫一聲,她便跌進一股軟綿裡面,立刻聞到了那熟悉地味道,竟是出塵。他怎麼跟鬼一樣,瞬間就到了她身後了?於是扶著車壁站起,搖搖晃晃地看著她,“我沒事,不用你管。”

他卻並不生氣,語氣溫和得像對其他人那樣道:“你的善心菩薩會看到的。”

她嗤之以鼻,他以前也說過這話,可此刻她怎麼看都覺得他假惺惺的。菩薩、佛祖,她已經不需要了,因為她心裡面唯一的一尊活佛已經不復存在了。

“這不是我的善心,是太子殿下的。

他沒時間,我只是代勞。”

侍衛和僧人們都忙著收拾東西,清理地方。出塵不知從哪兒找了個凳子放到了她身後,“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坐下,我為你把脈。”

“御華園裡的太醫,醫術比你可高明瞭。”她瞥了他一眼,但還是坐下了,因為真的很累。

“這才第一天,你已經累成這樣,恐怕災民一時難以疏散,下面的日子你撐得下去嗎?”

“日行一善。自入了御華園,月餘來我都沒做到,將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了,就當補償了。”她嘟著嘴不冷不熱地說著,甩了甩痠麻的胳膊,瞥見他的布鞋踩在雨水裡,都溼了。甚至看到水從前面的洞裡灌了進去,他的腳有些泛白,一定是在水裡站的時間長了。不禁有些埋怨,僧人的鞋子為何前後都有菱形的洞?又省不了多少布料。

抬頭,他在這兒站的一會兒,衣服也淋溼了。她頭上卻有小冬舉著的油紙傘。於是她起身,抓過傘,對小冬道:“你幫他們收拾東西吧。”

小東應了一聲便去了。

她走近一步將傘也遮在他的頭頂,嗔道:“現在瘟疫很嚴重,你得了病這些百姓怎麼辦?你要做善事,要保佑他們,要早日成就金身。”

他垂目,臉上的雨水滴到了她的臉上,竟像眼淚一般,是溫熱的。心裡面某個東西又在作祟,不禁問:“你真的沒有感情麼?”

他眼色微動,卻沒有回答。

她就一直看著他,終是沒有他的定力,敗下陣來,閃過眼神,垂了垂頭,感覺自己好卑微,在他面前。於是,卑微地問:“如果我對你有感情了,怎麼辦?”

他倏地皺眉,剛才的溫和不復存在,低聲斥道:“你要安分。”

她輕笑,“一開始你讓我安分地跟著花澤少,如今又要我安分地跟著太子。師傅,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你怎麼總是能左右我的命運?似乎我來到這裡以後,你就是為我安排好了一切,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或者是印證什麼?”

他雙手合十,平靜道:“只是不想讓你受苦。”

“是憐憫嗎?我不要!”

“子夜,不要任性。不然前面將是一場浩劫!”

“那就讓它來吧。”

“你願意因為你而讓眾生陷入苦難嗎?”

“……”她怔了一下,將傘塞給他,冷冷道:“我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你!”

轉過身,眼淚便落了下來。幸好沒有了雨傘的遮擋,被別人看到會誤作是雨水吧。在花滿樓,花澤少也曾這般冷冷地對她說過“我以後再也要見到你!”當時她傷心不已,還在心裡面喊著,為什麼要說出這樣殘忍的話?沒想到,由自己說出口,心頭全是疼痛,彷彿被撕裂了,簡直不能呼吸。原來這話不是對別人殘忍,而是對自己殘忍。這樣絕決的話,便意味著放棄,意味著……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