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無處釋放的青春拾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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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無處釋放的青春拾捌2
2.無處釋放的青春拾捌(2)
貢鎮是消磨意志的地方,再呆下去肯定會瘋。和衣倒在**,瞪著木樓板,我打定主意,提前回學校。
給堯爺立碑這天,遠房的親戚們都來了。人很多,白衣孝幡鋪天蓋地,紙灰飛得滿天都是,我一個人坐在墳後邊的土坎上呆,欣賞長輩們虛假的哭聲和眼淚。時候是初春,墳前的柏楊樹光禿禿的,一片葉子也沒有。輕揚上樹梢的兩張紙灰,終究掛不住,落下來,悄然在墳頭翻飛,很像我過去和堯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那是一個落雨的傍晚,我獨自在堂屋裡玩,學趙家兒子娶媳婦的模樣磕個頭,沒啥意思,便想撕牆上的紙塗關公臉。手剛揭開紅紙的一個角,一根烏黑的旱菸管就晃到面前。
我頭也來不及抬就竄出堂屋。
香火堂的字是他畫的,他當然捨不得別人撕。我躲進廂房,見旱菸管沒追來,心裡這樣嘰咕。
晚上一家人圍著柴火吃飯,牆角端著半碗酒的堯爺說:“雨桓閒著愛生事,讓他習字,往後用得上。”母親先是不依。因為堯爺成天遊遊蕩蕩,怕壞了我。後來母親三天兩頭犯病,力不從心,只得睜隻眼閉隻眼。她跟父親說,反正我還小,地又不能種。
一天天的,我學會了甲子乙丑,還會執筆抄《增廣賢文》那些可人的玩藝。母親心一寬,索性由我跟著堯爺東家西家地去混。
酒,卻是不許我喝的。
“你好生學。天干水旱,餓不死你。”有天幫山背後陳家寫壽聯回來,半醉的堯爺把布包往我脖上一掛,告誡我,又吟詩給我聽:
讀得書多勝大秋,不依耕種自然收。
東家有請西家去,到處逢人到處流。
那時候,《唐詩三百》背得半生不熟的我也飄飄然。覺得我來到人間,定然有好的去處等著我,不應該死守在貢鎮才對。誰知第二年,說是父親做生意過了頭,被公安局抄家。有人混亂中拿走羅盤,蓋子上臥著哈蟆的硯臺也被打破成兩半。
家境一日困於一日。吃閒飯的人多,日子過得疙疙瘩瘩。先是父親不准我再和堯爺鬼混,諄諄善誘我回到挖田挖土的正道上。後來全家人都對“連鴨子也不會趕”的堯爺很不滿,處處拿臉色給他看。每天傍晚扛著鋤頭從地裡回來,我看見堯爺幾乎都是坐在梨子樹下呆。不知為什麼,我往往忍不住想起那個猶大背叛耶穌的故事。肩上的鋤頭更加沉重起來,一絲響動也不敢弄出。
“雨桓種地不成器,乾脆讓他去鎮裡上學,我有朋友在那邊做校長。”夏天,堯爺跟母親說。母親不但不依,反而刻薄他:“認得滿肚皮字,麥子穀子分不清咋過日子?青黃不接的,還上學?”父親也跟著反對。第二天他便夾著油紙傘去了,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幹悶悶的午後,蟬兒在門前梨樹上嘶聲嘶氣地叫的午後。
等到斯年後堯爺回到貢鎮,我已經滋生“懂文化的人畢竟太多,要吃飯,還要有門路”這樣的主見。
堯爺仍舊戴著大棉帽,捆著長腰帶,只是變得寡了,提著旱菸管,整天整天坐在梨樹下晒太陽。饑荒還在威脅著全家,沒有誰過問他這幾年的好歹。我成天起早摸黑跟著母親在地裡忙,更無暇提及顏真卿“山花對海樹”之類的學問。過去彷彿一場戲,我們已經扮完各自的角色,沒資格再登臺。
冬天,堯爺作古,升位上他親手畫的香火堂,我也跟著淡了心。人一死,上天,好也好不到哪兒;下地,壞也壞不到哪兒。
“堯爺,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多還是苦難多?”依稀記得,我曾經在香火堂下怯生生問他。他臉色青,棉花帽歪到一邊,露出被人鄙視的禿頂,顫著厚厚的脣,一句話也不說。眼裡面流露的,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對一個古老的知識分子而,那叫無奈,叫荒涼,叫迷惑。
天陰沉沉的,好像要落雨。
祭祀的人們開始放鞭炮了。有一兩朵火花竄到我面前,哧溜一聲,化作青煙,慢慢升上高處不見了。
想起少梅,心裡灰白的像霧。感覺網路已經離我太遠太遠,而少梅,越來越象一個寄託某種朦朧感的虛擬的物件。
我們面對面地坐著
無又無語
只有眼裡流動的期盼
相互擁撫
我們面對面地坐著
如此的陌生
無的淚花花
在痛苦中把自己流落
遍所有褪色的微笑去祝福
彼此憔悴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