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56章 暗夜遇襲

第56章 暗夜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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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暗夜遇襲

第五十六章 暗夜遇襲

華安安朝雅室在座的人拱拱手,黑著臉離開雅室,來到大棋盤下面坐了一會。心想,大哥這你不能怨我,你找來的人根本不配合,心不在焉,光等著吃現成的。壞了這次的佈局,你再想辦法另外設一個局吧。

他一離開雅室,周懷玉樂呵呵地對曹假舉人說:“你怎麼出這麼大個漏勺?我看他咬牙切齒,恨不能咬你一口。這後生可畏,可畏。”

曹假舉人一臉尷尬,無話可說。

周懷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拍著腦袋說:“晚間出門時,家中來了幾位道友,約我明天去龍梅觀賞梅。原想給這後生指導一局的,可惜,此事只好往後推遲了。”

曹假舉人和青龍場掮客看出他對華安安有所忌憚,果然打起了退堂鼓。心裡都想,此事功虧一簣,該怎麼向曹四爺交代呢?

窗外有個人把臉貼到窗戶上,朝裡窺望。掮客走近窗戶,對窗外的人輕輕點了點頭,那人隨即離去。

華安安等了半天,不見費保定來找自己。心想,夜深了,我還是先回去睡覺。明天再給你解釋。

他一身輕鬆走出青龍場。時間已近午夜,幽暗的長街上空空蕩蕩,闃寂無人。街道兩邊店鋪門外的燈籠或明或暗,在青石路面上留下一團團晃動不定的昏暗光影。燈籠在夜風中胡亂搖擺,發出難聽的吱吱扭扭的聲響。一隻貓橫穿街道,倏忽間就消失在黑暗中。**的人會覺著氣氛格外詭異,華安安想著心事,只覺著長街清曠,剛好能快步行走。

身後一聲哨響,他回頭一看,一個人影閃進了青龍場的大門。青龍場的夜市上,此時仍有好多棋客在賭博。

“莫名其妙。”華安安嘟噥著,繼續趕路。

走過牆拐角時,他突然覺著暗影裡有影子晃動,就像潛伏著的野獸突然動了起來。他的心臟驟然緊縮,全身寒毛直豎,正想扭頭看那個撲上來的影子,後腦就遭到堅硬物體重重一擊。那硬物和後腦殼撞擊的聲音刺穿了他的耳孔,如洪鐘大呂,他從沒有聽過這麼響的聲音。他直挺挺摔倒在街面上,失去知覺。

幾個棋客走出青龍場的大門,一邊議論今晚賭錢的得失,突然發現街道上橫趴著一個人。

幾個人挑著燈籠,湊上來一看,是具****的屍體,頭部下面還有一攤血跡。

“殺人啦!”淒厲的叫聲炸響在寂靜的街道上。

有人跑回院子,驚慌失措,語無倫次地大喊大叫:“殺人啦。人殺啦。”

有什麼新聞比一句“殺人啦”更能引起群體的關注?何況就在大門外邊。

人們紛紛湧出青龍場大門,見不遠處的街道上,確實趴著一具屍體。

“這人被打悶棍了。你看,身上的衣服財物都被擄走了。阿彌託福,晚上走夜路要小心啦。”

一個膽大的棋客挑著燈籠來到屍體跟前,把屍體翻過來,燈光照在臉上仔細辨認。“啊!這是費爺的傻妹夫。沒錯,就是他。”

人群炸開了鍋,議論紛紛。“這傻小子真可憐,才來幾天竟遭此橫禍。”

青龍場的一個僕役問清楚死者確實是費爺的傻妹夫,連忙跑回去告訴管事的。管事的一驚,小步跑到對局大廳。曹四爺和費保定正下竊竊私語,管事的湊到兩人中間,說:“四爺,費爺,你們出去看看,出事了。”

曹四爺皺了下眉頭。“慌什麼?有多大的事。”

管事的瞅了一眼費保定,吞吞吐吐地說:“外面說費爺的妹夫被人打了,躺在街道上。”

費保定臉色一變,連忙起身離席,快步走出對局大廳。

街道上,大膽棋客摸了摸華安安的脈搏,大叫:“脈搏還有,人沒死。”

費保定緊皺眉頭從人群中擠進來,低頭一看,確實是華安安。

“媽的,誰打了我妹夫?”他怒氣衝衝朝人群喊叫。

大膽棋客說:“費爺,你妹夫還有氣,趕緊救人吧。”

費保定一時手足無措,捶胸頓足,手中的扇子開了又合,合了又開。他對大膽棋客說:“勞煩你去河西花滿樓,把一位祝子山客人請過來。快點、快點。”

費保定想,祝子山是華安安的同伴。萬一華安安有個好歹,他最好能在現場。免得回頭和自己糾纏不清。

青龍場管事的說:“費爺您別急,我已經叫人去請郎中,馬上就到。這大冷天的,怎麼連衣服都沒了?”他回過頭,對人群喊,“阿毛,快去拿兩床棉被來。”

費保定咬牙切齒地說:“敢打我妹夫,我要他碎屍萬段,滿門抄斬。”

頃刻間,僕役抱來被子,又抬了一張床板。他們小心翼翼把華安安包好,架上床板,抬到青龍場的一間雅室裡。街道上,只留下一灘血。

郎中揹著藥箱匆匆趕到,先檢視華安安的傷情,又號了脈,用細紗布擦淨後腦周圍的血跡,給創口敷上金創藥膏,再細細地包裹好。

“要緊嗎?”費保定心神不定地問。

郎中說:“後腦捱了一棍,腫好大一塊,還好沒打碎頭骨。這一時三刻若是醒不過來,怕是顱內出血,人就沒得救啦!只要醒了就好,但會留下腦震盪後遺症。這後背和左臂各有一處刀傷,幸好只是皮外傷,創口都不致命。”

“那怎麼辦?”

郎中說:“我先給他敷上金創藥,止血消腫。等上一個時辰,若是醒轉,那就無大礙。再煎些化瘀血的草藥,補氣、補血,短則三五天,長則十數天,慢慢就會緩過來。”

費保定恨恨地在房間裡來回轉圈,嘴裡唸叨著:“誰敢打我妹夫?我叫他滿門抄斬。這個祝子山,怎麼還不來?”

說話間,祝子山滿頭大汗跑進來,一臉的緊張。他見華安安人事不醒,眼睛頓時就紅了,忙問郎中傷情如何。郎中把症狀又向他解釋一遍,當聽到華安安有生命危險,他發瘋似的揪住費保定的衣領怒吼道:“都是你!讓他黑天半夜來下棋。他要有個三長兩短,你賠得起嗎?你賠得起嗎?你這是對國家對民族的犯罪。一千個你一萬個你都頂不上他一條命。啊?”

眾人趕緊拉開祝子山,免得再出人命。費保定一臉無奈,說:“我也不知道他會遭此橫禍。我心裡比你還難受。”

祝子山長長地哀嘆一聲,洩出心底的怒火。他冷靜下來,現在的首要問題不是追究誰是誰非,而是把華安安從死亡線上拯救回來。對這個年代的醫療技術,他不敢心存幻想。他踱了兩圈,想起自己從中繼基地帶了一些急救藥品,或許,那才是救命的靈丹妙藥。

他對郎中說:“你先照料我兄弟,我回客棧取些東西馬上就回來。”

費保定不放心,說:“祝兄,你快去快回。”他擔心華安安隨時會嚥氣。只要祝子山守在跟前,自己身上的責任就會減輕一些。

祝子山一路狂奔,他現在一心要搶救自己隊員的生命。他不能眼看著手下三個隊員全部損失在這裡,更不能眼睜睜看著其中一個死在自己眼前。無疑,那將是自己人生中最為遺憾、最不能接受的一幕。

他意識到,即便救活華安安,恐怕華安安也會留下後遺症,無法再返回自己的年代。這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挫折和絕望。

他一路飛奔,一路狂灑淚水。等他拿著藥品回到青龍場,華安安仍然昏迷不醒。一般腦震盪情況下,病人在半個小時左右就會醒過來。這次,已經過了N個半小時。很顯然,華安安受到的創傷非常嚴重。

郎中搖著頭,他已經等得不耐煩。病人並不氣絕,又不醒轉,一時把他難住了。他對費保定說:“這恐怕,一輩子就癱瘓了。”

費保定苦著臉,連聲嘆氣。

祝子山一進雅室,解開小包袱,對青龍場管事的說:“麻煩你們灶房,給我燒些蒸餾水。”

管事的摸不著頭腦。“何為蒸餾水?”

祝子山說:“就是水蒸汽。爐灶上架個小鍋,扣上一個大鍋蓋,等水燒煎,鍋蓋上滴下來的就是蒸餾水。鍋一定要洗乾淨,接水的碗先要在沸水中煮上一會。乾脆,我教你們廚師怎麼弄。”

郎中看祝子山說話怪異,心想,難道你有手段救活這病人?他感到好奇,就跟著祝子山來到灶房。

祝子山是老隊員,普通的醫療常識稍懂一些。他帶的藥品中有靜脈注射用的空瓶、針管和針頭,他現在需要的是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注射液。

眾人來到灶房,祝子山指揮廚師洗乾淨兩口鍋,一個給接水的碗消毒,另一個燒煮蒸餾水。他從調料罐裡挖出一把鹽,看這是精細鹽,就盛出一些備用。灶房裡都是一些粗砂糖,不符合他的要求,他只好另想辦法。

等廚師端來冷卻的蒸餾水,祝子山用小戥子按照百分之零點九的鹽水比例稱出精鹽,兌入水中。攪拌均勻後,灌入空瓶,懸在華安安頭頂。然後,熟練地在華安安手背的血管中扎入針頭。這並不是標準的醫用鹽水,但他顧不上了,一切全憑自己的經驗和推算來進行這玩命的賭博。在這個年代,條件簡陋,一切只能將就了

他又取出一顆高效醒神劑。這是一種膠囊,成分主要是高濃度的果糖和神經興奮類藥物。祝子山沒辦法區分這種果糖和水的比例,但他喝過葡萄糖**,大約記得那種甜味。只好破開膠囊,稀釋後一點點兌入蒸餾水中。兌一點,就舀出喝一口,根據**的甜度來判斷是否合適。

這位蒙古大夫,就是這樣生猛、蠻幹。

滴完鹽水,祝子山又換上自己的祕製“葡萄糖”**。幾分鐘後,高效醒神劑雖經稀釋,依舊馬力強勁,華安安醒了。

房間裡響起一片驚歎聲。郎中無限崇敬地望著祝子山,心想,此人真乃神醫也。

華安安後腦受傷,只能側臥著。他呆呆地望著地面,意識仍然模糊。

祝子山擦掉眼角的淚水,問道:“小華,你感覺怎麼樣?”

華安安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他對祝子山的回答,是一陣接一陣的嘔吐。

費保定見華安安醒過來,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他疾步來到對局大廳門外,指著大門開始高聲叫罵。

“曹四,你給老子出來!今天的事講不清楚,老子要扒你的皮,拆你的青龍場。”

曹四爺從黑暗中快步現出身來,拽住費保定的衣袖,把他拉進一間密室,一邊說:“小聲點,小聲點,有話好好說。”

一進密室,費保定一拍桌子,厲聲叫道:“曹四,你為了三五百兩銀子就害我妹夫,我跟你沒完。”

曹四爺滿臉委屈,說:“費爺,咱們打交道多年,你還不瞭解我嗎?我家大業大,日進斗金,至於為了區區幾百銀子去害您妹夫嗎?”

“不是你是誰?我妹夫不就是贏了曹假舉人,壞了你的好事,你竟下此毒手!今天說不明白,我就跟你沒完。”

“費爺,咱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您說話可別冤枉人。這事您得有證據才行。我曹某人在此對天發毒誓,您妹夫真不是我害的。”

“哼哼,青龍場的地界上,除了你,誰還有這狗膽?我冤枉你了嗎?”

曹四爺悻悻然地說:“你看,衣物都被人扒光了,這是打悶棍劫財的手段”,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著不可信,“咱們五個合夥人,還有那三家呢。您不能把髒水全潑我一人身上。”

費保定冷笑一聲。“你認或不認,都脫不了干係。我要抄你的家,滅你的門,平了你的青龍場。咱們走著瞧。”

曹四爺見費保定軟硬不吃,一口咬定自己。他的態度也強硬起來,目露凶光,威脅道:“你滅我的門,我讓你一家四口出不了揚州城!”

費保定一驚,連忙跳出密室,在門外指著曹四爺說:“你威脅我,你敢威脅我?”

曹四爺從門裡跨出來,冷冷地向周圍瞧瞧。他倆吵架,沒人敢在這裡偷聽,都躲得遠遠的。“我是威脅你,你怎麼著?”

費保定一揚胳臂,大叫:“拿筆墨來!我要給揚州府投一張名帖。”

曹四爺輕蔑地冷笑一聲,說:“揚州府道臺縣、漕運衙門都是我的人,你去投吧。”

費保定還以顏色:“揚州將軍府。”

曹四爺臉色微變。他被擊中了要害。

費保定得意地說:“揚州將軍塔魯曼,那可是和親王府出來的包衣奴才。我這個王府管家,和他還是能搭上話的。”

揚州將軍是旗人,曹四爺雖然也不少打點,總歸不如揚州府衙的交情深厚。何況,他也搞不清塔魯曼是不是和親王府的奴才。

曹四爺氣焰一時萎縮。他朝周圍一努嘴,遠處圍觀的幾位棋壇名宿趕緊上來勸解費保定,曹爺自己也軟化了態度。大家重又回到密室中。

“費爺,有話好說,咱們自己弟兄之間的事,何必捅到官面上?”曹四爺賠上笑臉說,“華兄弟這個湯藥費您就不用操心了。另外,我這就撒下人手去查這個事情,一定要給您一個公道。”

費保定哼了一聲,說:“這一棍子,把我妹夫打成廢人啦。這麼一個才華橫溢的後起之秀,就這樣夭折。他這後半生如何過活?拿什麼養家餬口?大家給評評理。”

曹四爺聽出費保定的意思,只要給錢他才肯罷休,心裡稍覺寬鬆了一些,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心裡罵道:“張舉人這三個忘八淡!為了區區八百兩銀子,打老費的傻妹夫做什麼?這下,要大大破費了。媽的,等平息了這件事,老子叫你三個分攤。”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費保定開出的五千兩湯藥費,終於定格在二千兩。

費保定揣著二千兩的鉅額銀票,走過來看華安安的傷情。

華安安半臥在**,臉色蒼白的嚇人,擁著厚厚的被子,仍在不斷地顫抖。他的眼光直楞發呆,像是在夢遊中被人突然叫醒似的,對外界的動靜毫無反應。

祝子山守著一大堆草藥,低下頭長吁短嘆。

費保定一句話也沒說,又走到院子。已是五更天,天上繁星隱沒,啟明星低垂在天邊,黎明前的晨風最冷,敗葉隨風走轉,紛紛擁到院牆下。青龍場的大院裡人已經散盡,空空落落的。只有對局大廳燭火明亮,不時有人影映在窗戶上。

費保定對空揮了一下拳,不知是憤怒還是興奮。他暗暗埋怨,劉三你下手也忒重啦。萬一鬧出人命,事情糾纏不清,反而徒增麻煩。華佳,你不要怨我。叮嚀你多少遍,你都不聽。多虧我留了後手,否則不是白白忙活一場?

他心裡很感滿意,這趟江南沒有白來,收穫頗豐。他計劃天一亮就回花滿樓,帶上香香,趕緊離開揚州,以防夜長夢多。他心裡有鬼,不敢走夜路,害怕曹四爺給他也來一下子。

至於華安安,但願他好自為之,自生自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