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失 常(21)

失 常(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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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 常(21)

他驀地後悔了,不該出聲!

房子裡總共有三盞燈,張來把它們都打開了,然後,他慢慢走向那扇門。

他一邊走一邊安慰自己:也許一切都是那個痴呆在胡編。怎麼能相信一個痴呆的話呢?

他拉開了門。

房間裡的燈光太亮了,雋小被刺得眯起了眼睛。她用胳膊擋在額頭上,走進來。

“你開這麼多燈幹什麼呀?”她問。

張來站在門口,不說話。

她回過身來,終於放下了胳膊,對他說:“你站在門口乾什麼?”

“啊……”

迫不得已,張來只好慢慢關上門,走過來。

她身上依然穿著那件暗紅色皮草中套大衣,黑色的緊身皮褲,挎著那隻小巧的花格手包。她又化妝了,而且是濃妝豔抹。在這深深的夜裡,她的濃豔顯得有點瘮。

張來看見她的脖子上還掛著他給她買的那尊平安佛。他的心突然有些酸。

“今天,你怎麼沒到我那裡去?”她問。

“有點不舒服。”他一直跟她保持著距離。

她又問:“你看見那個痴呆了嗎?”

“……沒有。”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低下了頭。

“你怎麼可能沒看見他呢?”她顯然不相信。

他抬起頭,反問道:“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

“……我害怕。我一想起那個口訣就害怕。”

這個瘋子,她又來害人了!八馬朝前走,五子點狀元……

“你呢?”她一邊問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

“別再提那個口訣了!”他突然有些暴躁。

“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也害怕?”她繼續小心翼翼地問。他感到,她的眼睛閃過一絲興奮的光亮。

凸凹五色土,九九豔陽天……

他把雙手插進頭髮裡,煩躁地抓撓了幾下,然後抬起頭,說:“沒什麼,我感冒了。你坐吧。”

雋小沒有被矇蔽,她一邊慢慢地脫掉大衣,一邊小心地觀察他的臉。那眼神就像一個開黑店的人,在一個旅客的酒杯裡投進了劇毒,現在,這杯酒已經一滴不落地灌進了那個旅客的肚子,開黑店的人小心地觀察著這個旅客臉上的變化……

終於她把大衣脫掉了,坐在沙發上。

這時候,他看見了她的指甲——那十個指甲奇異地長出來了,竟然像鉛筆一樣,長長的,彎彎的,白白的,尖尖的。

他剛剛給她剪過,才兩天時間,竟然長出了這麼長!

精神病!

“你!”他驚恐地盯著她的手。

她一下就意識到了什麼,雙手像觸電一樣縮了縮。然後,她極其不自然地笑了笑:“這不是指甲,這是一種女孩用的裝飾物,可以掰下來。”

接著,她就一個個地掰下來。

“啪!啪!啪!……”

那聲音極清脆,他斷定,她是在掰她的指甲!

終於,她把那十個指甲都掰斷了,把手指伸向他:“你看,沒了吧?”

接著,她小心地把那些指甲都一個個拾起來,輕輕裝進花格手包裡。

“燈太亮了,刺眼。”她一邊說一邊站起來,關掉了兩盞。房間裡一下暗了許多。然後,她重新坐下來,看著他。

他低低地問:“你今天出門了嗎?”

“沒有,我在家裡躺了一天,總想,那口訣最後兩個字是什麼……”

他突然說:“雋小,我覺得你最好改個名字。”

她繼續觀察他的臉,小心地問:“為什麼?”

“這個名字不好聽。”

“你說,我改個什麼名字好呢?”

“趙紅英。”

她抖了一下,臉色陡然陰沉下來,氣呼呼地站起來,朝最後那盞燈走過去。

“你……生氣啦?”他怯怯地說。

“不,是你的燈太亮了!”

她一邊說一邊猛地關掉了最後一盞燈,房間一下就被黑暗淹沒了。

“雋小……”他哆哆嗦嗦地叫道。

沒有聲音。

“雋小……”他又叫了一聲。

還是沒有聲音。

他抖抖地站起來,摸到開關,一下就打開了燈。

房子裡空蕩蕩的,根本不見她的影子。

%%%叄**:尋人

張來是我的表弟。

第二天,張來就坐火車來到省城,對我講了這個故事。

大約三個月之後,舅舅打電話告訴我:張來瘋了。

我無法斷定,三個月之前,表弟的精神是不是就已經進入了瘋魔狀態,因此,我無法斷定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後來,我去了一趟紅銅縣。

我專門去了南甸子。果然,我看見了那個精神病,他還坐在水泡前舉著樹枝釣魚。那時候已經是春天了,水泡解凍了,檉柳發芽了,很多烏鴉在南甸子上空盤旋,“嘎嘎”地叫著,那聲音顯得很悽惶……

經過打聽核實,紅銅縣評劇團的上一任團長烏堂,確實得了精神病,他依然穿得整整奇奇,天天在偏僻的街道上晃盪。

還有,原舒切爾亞麻紡織公司的總經理屠中山瘋了也是事實。我見到他,是在一個公廁前,他已經瘦得不像人了。

但是,大家對這些人瘋的原因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