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陸地的圍困_九

陸地的圍困_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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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地的圍困_九

老孃永遠是忙碌的。

除了餵養九個孫女,她還餵養了幾百只鴨子。這是家庭的一項重要收入。

鴨子就養在籬笆院內,吃食、拉屎、下蛋全在裡頭。

但清早起來的第一件事是去給孩子們做飯。她雖然極盼著啞巴為她生個孫子,可對這一群孫女也不討厭。阿黃曾建議老孃把女孩送出去三五個,老孃不肯。說不用你們管,我來餵養,自己的骨肉咋捨得送人呢。

養孩子其實像養鴨子一樣簡單。

早起,她披一件破爛的弄不清什麼顏色的褂子,抱來一大抱幹蘆葦,在院子裡雨棚下燒一大鍋稠糊糊。稠糊糊是用破碎的棒子粒做成的,噴香,一年四季都吃這個。然後,老孃拎著燒火棍進了庵棚。孩子們正睡著。一排溜睡在也是用蘆葦紮成的大炕上,被子早被蹬翻。光溜溜一群小身體橫七豎八,使你根本分不清誰的胳膊誰的頭,全都蛇一樣絞盤在一起。老孃用燒火棍敲敲炕頭:“起來起來,吃飯嘍!”她不允許孩子們睡懶覺。雖然起床後沒什麼事幹,但不能睡懶覺。那樣會把身子養嬌了,日後吃不得苦。

“起來起來,吃飯嘍!”她又嘭嘭地敲打著炕頭。孩子們迷迷糊糊睜開眼,打著哈欠。小一點的剛從夢中驚醒,會腳蹬手刨地哭起來。老孃不耐煩了,大喝一聲:“滾起來!”哭聲驟停。孩子們這才徹底醒轉,看見奶奶凶神惡煞地站在炕頭,便突然一躍而起,跳下炕奔庵棚外去了。

孩子們起床的速度極快,不用梳洗打扮,六七個小一點的,甚至不用穿衣服。夏秋,她們通常是不穿衣裳,沒有衣裳。孩子們驚兔樣奔來,先是一陣大尿,接著就是吃飯。到鍋臺上捧起各自的碗,揀一雙也是用蘆葦做成的筷子,舀上滿滿一碗,狼吞虎嚥,一邊用眼瞅著鍋。孩子們的食慾出奇地好,每人能吃兩大碗。而且從來不生病。到了初冬時節,天氣很冷了,還常常光著屁股到處跑,也仍然不會生病。一個個長得圓滾滾的。

老孃不會用柔情疼愛孩子。她的一生和柔情無緣。她唯一可以稱得上柔情的是兩個乾癟的奶子。那是孫女們的玩物。她的奶子本來已貼在瘦骨嶙峋的胸膛上。後來,硬是讓孫女們用嘴扯出來。她沒有辦法。孩子一生下來就抱下船由她撫養,總免不了飢餓和哭鬧,特別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老孃只好把孩子攬在懷裡,先喂些糊糊,再拉開懷讓她吮吸**。那當然是一場騙局,並沒有什麼汁水。吮起來很疼。老孃的眉心一抖一抖的。一直到孩子睡熟了,才算解脫。提起**看看,快要咬碎了。

早早侍候孩子們吃完飯,老孃開始餵鴨子。它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籬笆院裡嘎嘎亂叫,圍著她吵個不停。老孃一揚燒火棍:“滾那邊等著!”阿黃用木頭摳了些槽子,老孃就在那裡頭拌食。一邊拌著,鴨子們已迫不及待地圍上吞吃起來。一般情況下,她只能餵它們半飽,然後趕出籬笆外,讓它們下水或去草灘上再覓些吃的。傍晚趕回來時,已吃得很飽了。老孃一天可以撿拾二百多個鴨蛋。不用出門,自有販子前來收購。老孃數錢時特別仔細,要數三遍,損角破邊的一律不要。然後收好了,藏在一個罈子裡。隔些日子就拿出一些讓阿黃買糧。其實,阿黃平日掙來的錢也是由她保管的。她要統一籌劃全年的花銷。因為鴨子有不下蛋的時候,阿黃也有不能打魚的季節。

老孃是這個母系部落的酋長。她以自己的吃苦耐勞和強於支配,牢牢掌握著這個家庭的大權。

她有足夠的能力和獻身精神。

只有當夜晚孫女們和鴨子們進入夢鄉,一切都安靜下來之後,她才屬於自己。

那時,老孃常常坐在庵棚旁邊的荒崗上,抽著長長的蒿稈菸袋,靜靜地歇息。腳下的湖浪在輕輕搖動,遠處的黑暗深不可測,一群群鴨子被什麼驚動,“撲稜稜”從前頭蘆葦中飛出,不知逃往何處去了。那時,彷彿一根神經被觸動,她會突然想起過去的一段日子。

那時,她在哪兒飛呢?

噢。在山東濟南府。那年她三十歲,已是二百多個乞丐的頭兒。其中多數是老弱病殘,也有些年輕力壯的男人和女人。她帶著大夥剛從山西遊過來。途中走了兩個多月。當然是一路乞討。二百多人散兵線似的撒開,從不同的村莊橫穿過去。途中死了四個,走失七八個。但多數人按約定的時間和地點陸續到了濟南府。住處當然是分散著。沒有什麼地方能容納這麼多乞丐。而且太集中地住在一起,反而會引起官府的注意,也會引起老百姓的戒備。乞丐中有許多臨時夫妻,大體也是老頭配個老太,年壯的男人帶個年輕些的女人。你很難指望他們年齡完全相當,無非是互相有個照應。夜晚住宿,多由這種臨時夫妻自己去找。白天要飯,也多是一前一後,相距不遠。自然,他們

也會鬧翻,因為什麼事吵起來。於是分手,重新組合。

那時,她住在城外的一個破廟裡。有三個男人隨著。他們是她的保鏢,又是她的情夫。本來,他們相處得很好。但後來發生了爭執,都想把她佔為獨有。那時,她正處在一個女人的黃金時代。不管她白天打扮得多麼破破爛爛,但寒酸遮不住她年輕的膚體。自從十歲時被那個看瓜的老頭毀了之後,她就破罐破摔了。她沒有家,沒有父母,她不要對誰承擔義務。她學會了隨遇而安。一個四處飄蕩的女人講什麼貞操呢?貞操不值錢。她要自由自在地活著。她很善良,常常幫助那些病弱的老乞丐。但她又很殘忍。時常捉弄那些霸道而貪婪的男人。有時正和那男人睡覺,她會突然大喊大叫,故意讓人捉住。自然,那男人會羞得無地自容,老婆會和他大鬧一場。假如那男人是個有點身份的,從此便名譽掃地。她捉弄的多是這種人:土老財、鄉保長、教書先生,或者一個威嚴而正派的老族長。他們愛面子,講尊嚴。而她怕什麼呢?一個討飯的陌生的女人,至多當場被人呵斥幾聲,提上褲子走開,換個村子照樣討飯。

三個情夫終於在破廟裡打起來。沒有誰聯手。三個人互相亂打。用磚頭、棍子,打得頭破血流,打得乒乒乓乓響。

那天天氣很好。

她坐在廟前的臺子上,光著上身捉蝨子。兩個**晃著日頭,招搖而迷人。她故意刺激他們。她知道他們已變成野獸。那麼,她也是。打吧。她裝做什麼也沒看見,只平靜地捉蝨子。有時抬一下頭,見誰手頭的傢伙打飛了,她便扔給他一塊半磚頭。於是拼鬥更為激烈。

終於,血泊中倒下兩個,一個三十多歲,一個二十多歲。剩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這傢伙當過兵,一臉大鬍子,還瘸一條腿。可他手狠,那根鐵頭拐幫了大忙。他勝利了。滿臉血跡爬到廟臺上。喘著氣說:“你是我的……女人啦!”她翻他一個白眼,又低下頭捉蝨子。大鬍子火了,血紅著眼:“臭娘們!你聽到啦?我是你男人!”這會兒,他完全忘記了自己原來的身份,以一個征服者的姿態出現了。什麼狗屁乞丐女王:尊著你就是女王,騎著你就是女人。

她抬頭異樣地盯了他一眼,忽然格格地笑了,笑得兩個**直哆嗦。他愕然著,正不知他笑什麼,突然間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在他腦殼上,“噗!”像打爛一個陶罐。他似乎抽搐了一下,便一直滾下廟臺去了。她站起身披上褂子,朝廟臺下的三個男人的屍體啐了一口,輕蔑地笑了:“去你孃的!我誰的女人也不是!”

後來,她悄悄離開濟南府,也從此離開了她的乞丐隊伍。

再後來,她生下阿黃。她不知道他是誰的種。但她突然感到了寂寞。阿黃其實是那個被打死的二十歲的年輕人的名字。她時常想起他。那時,她就時常把他當兒子看待。他曾是她最喜歡的一個情夫。

一群小孩沿湖邊玩耍著走來,漸漸接近蘆蕩。其中有康老大的幾個孩子,另一群是老孃的孫女們。大約有十幾個。忽然,他們發現一條隱蔽的船。

“看!船上吊著個女人……”

走在前頭的小男孩大叫一聲。孩子們呼隆跑過去,驚愣著往船上看,都有點害怕的樣子。

“啊吧啊吧啊吧!……”吊著的女人朝他們揮手亂叫。

“是個啞巴!”那小男孩肯定地說。一副經多見廣的神態。一個小女孩問他:“她為啥那樣吊著呀?”

“喂!你為啥吊著?”小男孩大聲喝問。

“啞巴!問你哪。”一個膽子大的小女孩也幫著喊。

“傻瓜!她不會說話。”小男孩忽然醒悟。

於是孩子們嘰嘰喳喳議論開了。老孃的一群孫女們同樣很奇怪。她們並不知道啞巴是她們的生身母親。他們不認識她。她們最大的才五歲,從來沒有上過船,啞巴一年四季拴在船上,也沒有上過岸。孩子們只認得奶奶和爹,還有一個常來收鴨蛋的老頭。而且對阿黃也生疏得很。她們從來不知道她們還有娘,甚至不知道娘是個什麼物件。她們從一生下來就與世隔絕。那個破爛的籬笆院和庵棚周圍的荒崗子,是她們的全部世界。今天,若不是康老大的幾個孩子在湖邊遠遠地向她們招手,她們決不敢跑下來。

啞巴的確吊著。上身仰躺在船上,雙腿翹起被懸在篷板上,看起來那樣子很難受。啞巴不斷地掙動,嘴裡哇啦哇啦地叫著,腳脖子的那根鐵鎖子就發出“噹啷噹啷”的響聲。但她掙不開。掙一會累了,就靜靜地躺一會。兩隻眼骨碌碌往岸上瞅,大概是希望能有人解救她。但沒有人來。船隻都在鯰魚灣,距這裡太遠,大人們一般不會到這裡來。他們都知道老孃和阿黃性格古怪得很。

這群孩子的到來,使啞巴異常興奮。她側轉身,用一

只胳膊肘撐著,竭力昂起頭,揮手向孩子們打招呼,同時大聲叫著誰也聽不懂的話。除了阿黃,她已經很有些日子沒看見人了。這麼多孩子噢!她立刻想到這些都是她的孩子,孩子們長大了,看她來嘍。她不記得自己生過多少孩子,只知道生過好多好多,生下來就被阿黃抱上岸了現在都長這麼大了嗎?她激動得淚水直流,瘋狂地掙扎著,叫喊著,頭髮一甩一甩的,一會甩到胸前,一會甩到背後。她見孩子們驚慌著往後退,越發尖聲叫喊:

“啊吧啊吧啊吧啊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那樣子實在太可怕了。孩子們慢慢後退著,眼睛都一直盯住她。他們真怕她突然掙脫了跳上岸。他們仍在爭論她究竟為啥被吊起雙腿。最後一致認定,啞巴是個瘋子,要麼就是個壞人。

他們決定向她進攻。

於是,小男孩帶頭往前衝了幾步,拾起湖邊的小石塊往船上扔去。其餘的孩子也撿起石塊,紛紛往船上扔去。“打壞蛋嘍!”“衝啊!”“打瘋子嘍!”叫成一片。

啞巴猝然遭到襲擊,張皇失措。她一邊躲閃著頭,一邊大喊大叫。她不知道怎麼得罪了這些孩子,更不知道如何向他們表示她很喜歡他們,只是雙手舞動得更快,叫聲更淒厲:“啊吧啊吧啊吧啊吧!……啊啊啊啊啊!……”

孩子們在岸上拍手唱起來:“啞巴啞巴啊巴巴,狗咬你,我打它!啞巴啞巴啊巴巴,狗咬你,我打它!……”老孃的孫女們不會唱,只跟著拍手,同時很崇拜地看著他們的口型,竭力想模仿著唱:“啞巴……啞巴……”

突然,哪裡傳來一聲大吼:“滾!”

孩子們嚇得激靈住了嘴,猛然發現幾十步遠的地方,正有一個粗壯的男人大踏步向他們奔來。

孩子們迅速逃跑了。

阿黃趕跑孩子們,一步跳上船。狠狠地瞪了啞巴一眼。彷彿是她招惹了什麼是非。啞巴害怕地看著他,用雙手護住頭。阿黃沒有打她。“噹啷”扔下大砍鐮刀,捧起水罐子“咕咚咕咚”一氣大飲。然後抹抹嘴,燒火做飯。他和啞巴一向單獨吃飯,船上有鍋灶,有柴草,有糧米。往日下湖時,多是啞巴做飯。她腳上有鐵鎖子,不能幹別的事。可現在,阿黃必須自己做飯了。他心甘情願侍候她。啞巴已經吊了七八天。他一直耐心侍候她,像個老孃們一樣耐心。餵飯,喂水。

他打算把啞巴吊一個月。

啞巴並沒有做錯什麼事。這是阿黃為了讓她生兒子採取的一個特別措施。

沒有人教他這麼做,連老孃也不知道。是阿黃自己琢磨出來的。阿黃是很會琢磨事的。這幾年,他一直在琢磨啞巴怎麼老是生女娃。實在說,這是個很奇妙的問題,據說牽扯到XY染色體。但這理論太王八蛋。阿黃根本不可能懂這個。阿黃自有阿黃的聰明,阿黃自有阿黃的琢磨。生女娃怪自己嗎?肯定不是。就憑這牯牛樣的身體,雄性勃勃,會弄不出個鳥來?日他姐鬼才信!阿黃決不會服這個氣。那麼怪啞巴?好像也不對。啞巴顯然很善生,其中四次都是雙胞胎,可惜全是女娃。她的生育能力是不應懷疑的。就是說種是好種,地也是好地,偏偏長不出好苗。男娃子都跑哪去了呢?玩去了嗎?——對!阿黃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可不是玩去啦!你看你看,平日見小孩子玩耍,總是女孩子愛靜,男娃子愛動,小狗似的跑來跑去,常常跑得沒蹤影。天性如此。那麼,在他們沒生下來時,大概也是不怎麼安分的。就是說,他們早就順著啞巴的大腿悄悄溜掉了!他們嫌那兒悶,要找個敞亮的地方去玩。於是剩下的全是女娃。就是這樣!道理已經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哈哈!狗日的東西,原來是你們和我捉迷藏啊。雜種!

阿黃彷彿從迷宮裡轉出來,眼前一片光明,高興得直揮拳頭。這真是個了不起的發現呢!於是他決定把啞巴吊起來,讓她屁股朝天。

現在,阿黃就更是精神抖擻了。

湖幹了,不用去捕魚,他有很多的剩餘精力。他不吸菸,不喝酒,不賭博。當別的船老大們昏頭昏腦地浪費時間和錢財,盡情揮霍著生命的時候,阿黃卻在悄悄地專心致志地從事一次莊嚴的事業。還有比生命的創造更莊嚴的嗎?

他要弄出一群兒子來。

把啞巴吊一個月,差不多行了。他琢磨著。他砍了一個圓溜溜的木塞子,並且細心打磨光滑,防止損傷了啞巴的皮肉。他極小心地疼著啞巴呢。每次做完事,阿黃就拿它往那兒一塞。然而歪起頭笑了:“龜兒子們,好好待著罷。看你們再往哪跑?”

阿黃不傻噢!

現在,他有點不服老孃的氣了。到底是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她只知道讓生,一年生一胎。管屁用?再生三十年還是女娃。

這事得動腦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