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53 再不混淆

53 再不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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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再不混淆

尼瑞斯聳聳肩:“親自偷聽不是唯一的方法。牧師們有Elune會賜予警兆與預言;德魯伊有與動物對話的能力,儘管不是每一個;獵人與他們的野獸夥伴心意相通;戰士的確不擅長這個,不過一支隊伍裡除了戰士以外的都有一手,那也足夠了吧?”

“的確足夠了。”

“而且,對一個暗夜精靈而言,刺殺一個同族,甚至一個高等精靈,那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戰場上的偷襲與圈套是殘酷規則的一部分,甚至權勢爭鬥中的陰謀也可以歸入手段的一部分。但刺殺……你不覺得嗎?”

“是卑劣了點。”查理捲起脣,冷然道,“但既然都是剝奪生命,難道還真能有什麼不同嗎?如果我覺得有必要,我不介意用它。”

尼瑞斯默然了一瞬:“……帝國的人,埃拉索瑞安帝國的人,也是這麼想的。大約兩千年前,在一個帝國伯爵暴斃之後,他僱傭的語言教師,一個暗夜精靈回到了家鄉。不久之後,我們有了這一行。高等精靈那邊的情況,也差不多。”

雖然不好意思,但查理承認,自己的確聽得津津有味:“所以,最初,是用來防範人類對暗夜精靈出手?”

“是的。然而沒人喜歡這一行,這是最低賤的。”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以此為條件。”

“但你不覺得,不對麼?”

“可是你自己覺得。”

而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尼瑞斯沉默了,查理沒有再說什麼。尤里在前面,正用手指撫摸一幅浮雕。覺察氣氛有異,一邊把最後一角麵包送進嘴裡,一邊看了看他們。

隨即他判定查理沒有受到威脅,大概還佔了點上風,於是脣角一翹,繼續享受自己新找到的小樂趣去了。

“……其實,並不完全如此……”尼瑞斯蹙起了眉,“怎麼說呢……我姓藍空,雖然很少提起。”

“藍空?挺好聽的。”查理直白道。然後拜他精通兩門精靈語的緣故所賜,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姓氏,這個暗夜精靈的姓氏,似乎有點違和感。“但好像……不多見?”

“這是一個不屬於夜晚的姓氏。”尼瑞斯無奈地攤攤手,“日光,白雲,藍空。它們屬於白天。”

“噢……”查理明白過來。不屬於夜晚,也就是不屬於暗夜精靈;屬於白天,也就是屬於高等精靈,或者說六千年前、精靈社會分裂前的上層精靈。這是精靈內部的歷史問題,他能說什麼?

“我聽說有姓晴風的。也是類似?”

“晴朗的風不分白天黑夜。當然,姓氏並不總是意味著立場。不過當初,藍空的確是上層精靈裡還算有些份量的一個姓氏。他們追隨了達斯雷瑪,去了奎爾薩拉斯。”

“可有一小部分留了下來?”

“沒錯,一個大家族,總是有很多分支,以及分支的分支。湖岸上的大樹會把細根伸到水裡,所以一個上層精靈家族的分支裡,有非上層階級的暗夜精靈,留在了海加爾山脈,也沒什麼奇怪的……”

“人類的情況也一樣。”

“起先沒什麼。一個村子裡的,誰也不會在乎這個。所以我也沒覺得這個姓氏怎麼了。不過後來,我懂了。那時候也不知道誰先提出來的,我們一個村的年輕人,都去了山峰。總要學點東西。結果我們才知道,月神殿要信仰最虔誠的,德魯伊要最親近自然的。獵人一般是從小就喜歡打獵的那些,因為都有一手好箭術。而戰士,他們要最勇敢、最強壯靈活的。”

“箭術比起來容易。強壯不強壯也不難分辨,來個舉重,來個障礙跑,再加個長跑。可虔誠、親近自然,他們怎麼測試的?”

“我也不知道。沒有測試。不過我想,藍空這個姓氏,至少沒幾個暗夜精靈,會覺得是虔誠的。”

“……歧視無處不在。”

“其實選不上也沒什麼,失望歸失望,我覺得原來那樣也很好。可我只有那麼幾個朋友,年紀相仿,他們都去了。我不想再一次陷入那樣的等待,漫長煎熬,最後卻只能等到誰的死訊——我沒有母親。她還活著,可她有自己的姓氏,並且認為我是她年輕時的疏忽……我從小跟著父親長大。他是個好獵手。然而再好的獵手同時也是獵物。十六年前他為了履行職責告別我出發,回去的只有他的弓,大半張弓身。”

“所以你入了行?”

“嗯。他們總是招不夠人手。然後我發現,其實這一行也不錯。站在角落與陰影裡,固然不那麼榮耀,可是更加安全,看的更清楚,也能為同伴提供做點什麼。”

“對啊,換成我,我就寧願這樣。”

“然而即使這樣,事到臨頭,我竟然還是和他們分開了。五年前的聖戰,上面認為,讓姓藍空、遠晨之類計程車兵,參與世界樹諾達希爾下的埋伏,是不安全的。因為諾達希爾就種在伊利迪安造出來的小永恆之井那兒。他們好像相信,像我這樣的,會效仿伊利迪安,去偷水?”

“……”查理只能想到一個詞:政治稽核。啊,至少暗夜精靈們沒搞**,寧願分裂成兩部分,也不願意內鬥到死。

“朋友們不會和我說這個,隊長的命令是單獨派給我一堆任務。拉拉雜雜,十分繁瑣,要花很長時間,但其實並沒有什麼危險。虧他想得出來。他肯定為此絞盡腦汁。可並不是每一個都會忌諱議論這些。我的職業習慣……一不小心就聽到了。”

“……至少朋友們信賴你,你的隊長也很在乎你。比起上面的態度,這些更重要。”

“是的。另一方面,正是因為如此,我沒有參加最艱難的戰鬥,也就沒有死在海爾加山脈的雙子峰上。我想我是慶幸的,可這樣的幸運,真是太諷刺了……他們裡頭活下來的只有多琳,她右前爪的骨頭受了嚴重的損傷,又治得太晚了,行走時還好,奔跑時……幸虧她獵技高超,最擅長隱身潛近,總算還是能好好照顧她自己。

“村子裡幾乎被夷為平地。倖存者開始重建,但我不想再留在那兒,就搬到了黑海岸。奧伯丁的南邊,一個小漁村。多琳跟我到黑海岸,沒幾天就和森林裡的夜刃豹混熟了。畢竟她那麼漂亮。她過得可比我還逍遙,自由自在。想換口味了,就叼著只兔子小鹿什麼的來找我,然後非逼著我給她釣魚,還一定要釣到石斑魚,黑海岸最有名的石斑魚,是那麼好釣的麼?挑肥揀瘦,最最鮮美的鼠斑一條都不留給我……”

“你真搶不過她?”

“……她剛回來時瘦得厲害,後來她又強壯起來啦,不過一開春,她就懷上了……要不是為了愛爾柏塔,她也不會去引開那些熊怪……可要是沒有爪子上的舊傷,她又怎麼會跑不過那些發瘋的東西……”

這些早已超出談判、建議與說服的範疇了。只是,尼瑞斯想來很久沒能和誰盡情聊天了,而查理則聽得入神。尤里陸續瞄了他們幾眼,雖然好奇,但沒打攪。

“……愛爾柏塔也愛吃石斑魚吧?”

尼瑞斯低頭看看一直跟在身旁的幽靈豹,皺起鼻子嫌棄道:“她更麻煩,還得我給她剔掉魚刺。其實石斑魚就中間那麼一根大刺,只是她兩個多月的時候學著多琳吃魚,不小心被卡到過……”

查理也低頭去看幽靈豹,忍不住嘀咕:“我也被魚刺卡到過,不止一回,還不是照樣自己吃。”

後者抬頭瞅瞅他們倆,晃悠了下尾巴,噴了聲氣。

“你也招架不住的。”尼瑞斯神色裡不由浮起了笑意,“如果你被她亦步亦趨地跟著蹭,嘴裡還叼著條活魚。”

查理想象了一下,比劃比劃愛爾柏塔的身高:“讓我哀悼一下,為你——當時所穿的褲子。”

尼瑞斯失笑,不過很快,他的笑容收斂:

“本來那樣過下去也不錯。可奧蒂莉亞.星歌來了。她要尋找維琳德.星歌。她是個低階祭司,不過如果辦好了這件事,她就可以成為中階祭司。她有這個實力,只是因為維琳德.星歌下落不明,她在月神殿內部失去了庇佑者,處境不易,難以擢升。

“也是因為如此,她只能找個盜賊當隨從。一個經歷過海加爾聖戰的盜賊,大概聽起來比剛受完訓練的好用些。她以月神殿的名義要求我履行職責。多麼可笑,明明不信賴,卻又不肯放棄我的服務。至於奎迪斯,是在奧伯丁乘船時遇上的。”

“……”查理努力尋找合適的句子,可尼瑞斯不覺得他自己需要安慰。

“Elune無上仁慈,但月神殿只是個政權。我曾經把這兩者混淆了,她們大概也希望我們如此。至於祭司,她們是暗夜精靈當中掌握了牧師法術的那一部分,的確有一些高貴睿智,但並不定然如此,也和她們的身份無關。我不會再等待。我所希望的,我自己去做。”

“那麼,你要什麼?”

“你知道的,那些近侍,或者還有他們的主人,如果她知情的話。”

尼瑞斯低頭把手伸給愛爾柏塔,語速慢了下來,方才輕柔的嗓音,此刻變得清晰而堅硬:

“Elune為證,以愛爾柏塔與我的姓氏為憑,我,尼瑞斯.藍空,誓要他們流乾最後一滴血。”

查理不知道說什麼。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發誓。這個世界的誓言,那是真正的誓言。

尤里聽不懂,但他看得明白尼瑞斯在做什麼,當下肅然。

愛爾柏塔tiantian尼瑞斯的手心,又蹭了蹭,動作輕巧而小心,帶著溫和的哀傷——曾經,對這兩個同伴與父女而言,擁抱嬉鬧稀疏平常。但如今,那樣的接觸,對雙方而言,都已經成了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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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點時間。我要和尤里談談,也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