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大地之母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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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大地之母 下
查理闔上眼,兩手手心向下、五指併攏,按著地面:“別吵我。”
一會兒之後,他懊惱地睜開眼,盯著帳篷頂,想了想,翻過身俯臥,兩手撐著地面,把臉貼了上去。
“我知道了你在幹什麼了。不用這樣啦。”尤里不禁失笑,爬過去戳戳查理擠在地上的臉頰,推推查理讓他起來,替他抹乾淨臉上的泥,重新鋪開地鋪,“來,外套和褲子也拖掉。”
查理警惕,不解地看了眼尤里。
尤里已經拖掉了自己的外套,正卸腰帶。
所以查理也還是照做了。
然後尤里抖開了毯子,蓋住兩人,抱住查理摟進了懷裡。
“幹嗎?”
“你不累麼,睡覺。一覺醒來,你就知道了。”
“……”
查理狐疑。
不過查理也的確累了。那樣精確地控制火元素,雖然只一點點,不怎麼耗力,但持續不斷,卻很耗神。
何況他怎麼捨得推開尤里。於是安安心心闔上眼。
兩人護著腰胸要害的雛龍皮甲都沒有拖,遮擋皮甲的無袖襯衣也沒拖,甚至一大早起來趕路搭營忙到現在,滿身塵灰細汗,也都沒有擦過。
查理皺皺鼻子,不曾睜眼,手往上一滑,摸到尤里的肩頭、抓著撐開一點點:“哎呀,你要臭掉了。還要好幾天,這可怎麼辦啊。”說完鬆手,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哈欠,不一刻就朦朧了。
尤里無言地瞅著查理。忽然伸過頭去,惡狠狠親了下查理臉頰,低聲哼道:“臭掉了又怎麼樣?!”
查理好眠被攪,一巴掌按上尤里的臉,使勁推遠。可並沒有掙扎,也依舊懶得睜眼,而是繼續睡覺。
尤里捉下查理的手,咬了咬指尖,扣著不放,莞爾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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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下山,凱爾他們也回來了。
查理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得清清楚楚。
柵欄圍成三角形,就一面留著進出的地方。那門不輕,木柵欄綁成架籠子,裡面底下墊著泥土袋子,上面壓著石頭。他們幾個人一起搬開,然後進來,又搬好。
十二個人的腳步各自不同,摻在一起,紛紛雜雜。大多數都往中間燒篝火的空地去,和留守的西納、瓦爾打著招呼。獨有一個比較輕快的,往帳篷來,把一小袋子東西擱在門口。份量不多,也就幾條麵包那樣。
又一個腳步聲。很急,但落足刻意放輕了。“噓——”康拉德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別叫他們。你以為做藥水不累?”他端起了鍋蓋,“那是細活兒,可耗神了。走,東西放這兒就行。”
“哦。”古勒的聲音。他抓抓癢,撓得皮甲發出嚓嚓的微響。他跟著康拉德,也朝篝火走過去,就是腳步比之前輕多了。
有幾個人給他們倆騰了點地方。其中一個肯定是韋恩,別人身量小,動作間沒這麼沉。
“肉湯得煮濃點。”奧狄斯的聲音。“哎?大紅鬍子你扔的什麼?”“寧神花。”“那個要晚點放。”……,……
唉,又是肉湯。為什麼不是青蔥黃魚蛋花湯,或者紫菜湯也行啊……
查理呷呷嘴,哼出一聲不滿的微弱鼻音。
尤里xian開眼瞅瞅他,微微一笑,輕輕颳了下查理的鼻尖。
查理睡夢裡微癢,往旁邊別別臉。
出了柵欄,不遠的地方,有一隻野兔箭似地躥過草叢。
它身後,另一個慢了下來,不甘地低嘶了一聲。四隻爪子踩到地上,落足幾乎沒有聲響。
再後面,還有兩隻。
唔……好大三隻野貓。還是猞猁?
——往前。
曲曲折折的地洞,七拐八拐,四通八達,這兒窄,那兒寬。這兒一個窩,那兒一個窩。
喲,五隻還是六隻?真能生。
哇,這窩更多,十多隻!十一,啊不對,十二隻!
不愧是老鼠。
哦天那,蛇來了!鑽進來了!
紅皮小老鼠,眼睛都沒睜開……
——再往前。
泥土變薄,砂岩升高,地勢也走高。長草還是一樣地長,蚯蚓蟲子還是一樣地拱,野鼠還一樣地打洞。
耶?這是什麼石頭?怎麼這麼光滑?大理石?雖然現在長滿了黴菌苔蘚,窩著蠕蟲蜈蚣山螞蟻山蠍子。好好清理清理,肯定很漂亮,又齊整。這顏色,是咖啡褐,還是大花綠?
才幾絲絲亮光,看不清楚。長長方方的……
……長長方方的?
好像……
是棺材唉。
——繼續往前。
好多石頭。也是方方整整的。不過小多了,表面也沒打磨,不是棺材。
嗯……好大一個房間。地下室吧?
造得這麼好,裡面用來藏金子?泥土打牆的地窖,擱白菜、藏酒,石磚砌的地窖,藏點銀子、金子,很正常。
又或許藏了書?
哎,書不太可能放地下室啦。可也沒準呢。
看看,看看……
呀,石頭縫裡可以擠上去。太好了。
好窄。黑漆漆的,一點光都沒有。
有東西嗎?牆壁上凹進去了?一格一格的。
這個是空的。
這個也是空的。
又是空的。
還是空的。
空的、空的、空的……
什麼都沒有嗎?
對面看看。
那是什麼?好像更黑。
更黑?!
一團東西蠕動了一下。它那麼黯,黯得彷彿由暗影箭組成,徹底吞掉了光亮。它那麼大,大得高到了地窖的天花板。
查理大悚,驀然驚醒。
……
他倏然睜開眼,迎面看到陳舊的帳篷。用了不少年的羊毛氈,黑不拉揪。側面那兒,還打著塊臉盆大小、不方不圓的帆布補丁,灰白灰白。
尤里本就沒睡著,立即察覺:“怎麼了?”
查理眨巴了下眼,微微呆滯:“好大……”
尤里撐起身低頭看查理:“什麼?”
查理望著尤里的眼睛,困惑地轉轉目光。他剛才似乎在哪兒,看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一如晚上做了場大夢,醒來只記得有夢,卻不記得內容。
所以查理只是了驚異一下,就安穩了下來,只不過仍然有點迷糊。
這令尤里放心,躺回原處:“感覺到了?”
“……嗯。”
“這其實一點不難,是吧?”
“的確不難。”
“所以呀,不用特地去親砂子泥土。”
“知道了……”
“她就在這兒。”
“嗯。”
“而且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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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年輕人起身出來時,幸運紅石的人已經開飯了。
查理餓了,根本沒想到別的什麼湯,就著肉湯啃麵包,吃得津津有味。
他們晚餐快結束的時候,那個買食水的暗夜精靈才趕到。他的斗篷沒系身上,揹著行囊走過來的。他身邊跟著夜刃豹。豹子的坐鞍上搭著兩個袋子。不過有一個袋子,用繩子扎著底角。
他四下張望了下,在幸運紅石的柵欄外緩下腳步,慢慢走近些,神色茫然。
幾個吃完的早看到了,搭手搬開柵欄門。凱爾叼著最後一角麵包起身出去,揚手招呼他過來,給他指了方向。韋恩三口兩口乾掉他黃銅飯盒裡的湯,抓起大斧頭,大步追上凱爾,對尼瑞斯道:“我帶你去。”
“他怎麼這麼慢?”古勒伸長脖子。奧狄斯恨鐵不成鋼道:“這還用問嗎,你瞧他身上,還有那袋子,遇上麻煩了。”
搬柵欄門的幾個回來,隨口議論。“這小子瞧著本事不錯啊,剛才那味道,是活屍吧。”“我看是。”“別忘了,他又不是一個人。”
柵欄門口,尼瑞斯看著韋恩朝大樹那邊揮手,示意他走,弄明白了意思,連忙道:“謝謝。”話一出口,他lou出了抹無奈的笑容。
可就在這時,他身邊的夜刃豹微微聳起了頸子。
尼瑞斯有點驚訝,順著夜刃豹的毛。仔細打量了眼韋恩,目光最後落在韋恩的斧頭上。
韋恩瞧見了那豹子的反應,奇怪道:“怎麼了?”順著尼瑞斯的視線,看看自己斧頭,聳聳肩,“天黑了,總要帶著防個身。”
尼瑞斯拍拍大貓安撫,但微笑已經斂去不見了。
查理聽著周圍的議論,喝了口湯,想想這個暗夜精靈會和幸運紅石的人呆一塊兒好幾天,自己刻意裝著不懂達納蘇斯語,難保不lou餡兒,到時候誤會可就大了……
於是和尤里說了聲,放下晚餐,起身出去,開口替他們翻譯:“他是說,他沒有惡意。天已經黑了,這裡到那邊有一段路,應該帶著武器防身。”
尼瑞斯微訝,隨即衝韋恩點頭:“謝謝。”他輕輕撥了下夜刃豹的耳朵,後者不滿地甩了下尾巴。“你會說我們的話?”
“謝謝。”查理一本正經對韋恩道。後面古勒噗哧笑了,結果奧狄斯給他一個栗子。查理又換成達納蘇斯語回答尼瑞斯:“基本上會。一般說說話,沒有問題。”
“不用謝。”韋恩也一本正經對尼瑞斯道,然後特地囑咐查理:“查理,快跟他說。”查理無奈照做。尼瑞斯莞爾。韋恩沒看到,他正回頭喊:“我們倆去去就回來,記得留碗湯,我還沒飽那!”
“好嘞,放心!”“去你的,你都喝了兩碗了!”“哦,這傢伙的胃口又長了!”……,……
韋恩一句話,一時間得到了七八個回答。有人說沒門,有人應好,有人取笑。韋恩也不在意,說過就帶頭開路。
尼瑞斯微笑平息,靜靜看著這一幕。或許他的神情裡還有別的什麼,但似乎被他臉上的刺青掩蓋得一乾二淨。
查理跟尼瑞斯笑了笑,聳聳肩,目送他轉身跟上韋恩,沒譯給他聽——他怎麼給暗夜精靈解釋韋恩的“我們倆”?
這種事,還是讓那兩個暗夜精靈,自己去跟他說吧。
……
尼瑞斯沒有上坐騎,與韋恩一同步行,走遠了。
尤里嚼著一大塊肉乾,見火把漸漸小了,對查理道:“那隻大貓很不錯吧。”
查理還沒回答,旁邊桑多倒是介面了:“是啊,好威風。”
尤里笑了:“我是說,它很敏銳。韋恩只是有點替尼瑞斯氣不過,那麼一點點敵意,它都能察覺。看來我們夜裡,可以儘管睡了。”
桑多受教點頭:“那老虎那麼厲害?要是我也有一頭就好了。”
瓦爾給了桑多一個後腦勺:“小子,那是豹子。夜刃豹。不懂了吧,暗夜精靈騎這個,就像我們騎馬。”
凱爾、西納,一夥人都衝著桑多樂。年輕人,幹活時得教著,有危險了要護著,平時麼,就是拿來笑的。
“噢!行了,別管它是豹子還是老虎。”奧狄斯摸摸光頭,“這下怎麼辦?我們還有兩匹馬啊,這還能過嗎?哎,拿個主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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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平靜的勞碌日子就要結束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