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廢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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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廢園
暮色森林流傳亡靈與狼人的日子已經不短了,眼前的莊園看上去荒廢已久,貿然闖入並不明智。 然而,路易斯急需一個地方休息;另外,狼群還抓傷了好幾個人。 所以,凱爾與布魯諾簡短商量了幾句,點出韋恩等七八個老手好手,再請阿特里押陣,拍響了鐵欄杆大門。
“有人在嗎?有人嗎?”
出於禮節——或者不如說是謹慎——冒險者們還是先叩問了幾聲。 鐵欄杆大門年久失修,一搖就哐鏜哐鏜作響,聲音空蕩蕩地迴響在庭院裡;鬆動的欄與杆磨擦之間,還會發出一種低微卻尖利的金屬聲響,令人牙根發酸。
兩個年輕人就被酸倒了。 尤里咧咧嘴,查理揉揉臉頰,互相看看,一同朝旁邊走開幾步。
尤里保持著平靜的警覺,習慣性地打量著面前的森林;步子看似散漫隨意,其實一直不離查理兩步遠。 查理沒那麼老道。 他跟著尤里打量了幾眼茂盛的草木,由於天色已黑,什麼也沒看到;轉而注意到門邊的牆上、爬山虎的枝蔓下,似乎有一塊什麼東西。
他用魔杖小心撥開那些濃綠的攀緣植物,發現下面是一塊金屬銘牌。 黃銅的,已經光澤黯淡、綠鏽斑斑;二十幾釐米寬,四十釐米左右長;上面有三行花體,最中間最醒目的那一行,刻著一個姓氏:密斯特曼託__先生。
凱爾等人都是出門慣了的,警惕性高;此時此地。 更加眼觀八方、耳聽六路,哪裡能沒注意到查理這邊地發現?布魯諾立即就走了過來,扯掉幾根老藤——它們的氣根牢牢巴在上面——lou出整個銘牌。
夜色鎮
密斯特曼託__先生
私人領地
保羅跟著走了過來,瞧了瞧,回頭對大夥兒笑道:“是個門牌。 ”
查理仔細打量了一眼,皺皺眉退開幾步,捱到尤里身邊:“怎麼只有一個姓氏……”
另外。 最讓他隱隱不安的是……
——他覺得這個姓氏眼熟。
尤里看看查理的眉頭,摟住他的肩。 小聲玩笑道:“我看,這傢伙比你還怕麻煩。 ”
查理哂然,一笑帶過。 他收下了尤里的這份好意,心底的疑慮卻並未散去。
這個世界上,因為強大地法術神術需要天賦、靈性,有著和性別無關的偶然性,男女地社會地位並不完全像查理所知的中世紀歐洲那樣。
像凱爾、韋恩他們那樣的階層與家庭。 女主人一般會操持家務;但像莉莉這樣的女法師——暫且假設她會成功渡過走出校門進入社會後的磨礪期——就不同了。 她締結婚姻的物件當然有可能會是一個足以和她並肩的天才;不過考慮到兩個驕傲地人總是易於相互欣賞、難以長期相處,更大的可能,則會是一個和她的母親一樣溫柔的男人。
而有莊園的人家,社會地位和經濟狀況自然不差,門牌上會一般帶有主人的頭銜、職位和爵位。 如果已婚,妻子或丈夫的姓名通常也會被刻上去。 不過,總免不了這樣的主人:他們過份緊張自己地配偶,甚至傲然將其視作自己附庸。 為此,他們堅持門牌上不能出現第二個姓名。
無論如何,舊的傳統上一直認為,夫妻的姓名應該並排出現在他們家門口。 這遠不僅是為信使指路的問題;這一點正如有重要的客人到訪時,一對有教養、感情融洽的夫妻,總是會攜手走下臺階、歡迎來訪者一樣。
所以。 這塊只有一個姓氏地門牌,令在場凡是有點閱歷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感到,這裡的主人,或者說這裡曾經的主人,是個不太好相處的傢伙。
北郡有不少貴族的渡假小莊,在這方面堪稱禮節典範;湖畔鎮無論法師宿舍區,還是賈斯汀家,門牌都很大方周到;查理又一向特別留心禮節習俗之類的東西,生怕犯忌lou餡。 所以,他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不久。 也覺出了不妥。
在場諸人中。 阿特里應該是最熟悉這種上層禮節規範裡所流lou出來的微妙的了。 他之前經歷了一場自己極不擅長的驚馬狂奔,等到凱爾等人趕到。 安全有了一定保障,面上不由微lou疲憊;不過他心態不錯,此刻半調侃地開玩笑道:“要是能有個房間歇上一會兒,我會很高興;不過,看起來,這位密斯特曼託先生似乎並不歡迎有客人到訪。 ”
如此已經解釋得很明白了。 然而眼下地情況,沒人有空在乎這個。 布魯諾聳聳肩:“管他呢。 ”凱爾一臉無奈地攤攤手,幽默道:“如果他還住在這兒地話。 ”嘿嘿一笑,朝韋恩一點頭。
韋恩早等了半天了,頗有點不耐;見凱爾點頭,掄起斧頭就朝大門上的鎖劈了下去。
鏽成一團地鏈鎖應聲而落,韋恩利落收起斧頭、抬起大腳朝兩扇大門併攏處踹去;鐵欄杆大門捱了一記,吱吱嘎嘎地呻吟著、晃晃悠悠搖了開去。
他率先走了進去,康拉德與奧狄斯一左一右,寸步不離,手都還把在武器上。 阿特里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至於路易斯,輪不到他操心;早有人削了四根小臂粗細的樹枝,扎住四角綁成一個長方形,拖下外套往上一縛,就成了騎士大人眼下所躺的簡易擔架。
“走咯!”
“急什麼,來幫我攙一把傑米!”
“好叻!”
“去去,誰要人攙!我自己能行!”
“這小子還逞能……來來來,你那邊我這邊。 一、二、三。 走!”
“哇哈,哈哈哈!”“大姑娘上花轎嘍!”“你就老實待著吧,真是的,多大一道口子呀,年輕人不知道厲害!”
“大夥兒都留點神!”
“沒問題!”“頭兒你放心吧!”……,……
一片鬧哄哄之中,威利走在後面。 踢一腳地上地破鎖,嘀咕了一句:“野蠻。 ”
大多數人沒有聽到:他們眼饞前花園那一頭的城堡好一會兒了。 迫不及待地湧進了大門。 查理習慣使然,沒和人去擠;尤里自然不會讓他一個人拉在後面。 結果兩個年輕人就這樣湊巧把獨眼龍的低誹收入耳中,不由對視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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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青苔漫布、已然裂縫的石階,推開兩扇沉重的正門,一行人走進了一樓大廳。
房間很大。 到處都是灰塵,積了厚厚一層。 牆角柱角結著蛛網,天花板上還倒掛著幾隻蝙蝠。 被數支火把一照。 蜘蛛揮著八隻腳,驚恐萬狀地躥入角落;蝙蝠吱吱亂叫著,掠出破了一角的窗子,飛入庭院不見。
布魯諾招手叫上手下,推開大廳左邊通往廚房與僕房的側門,看看能不能找到點什麼;韋恩與奧狄斯領著幸運紅石地一撥人,也跟了過去。
剩下凱爾、康拉德幾個,哈利、蓋文。 還有洛克他們,加上車伕夥計,開始整理大廳——在不熟悉的廢棄莊園裡過夜,已經是冒然;再讓大夥兒自尋房間分散開去,可不安全。
搬桌子挪椅子開窗子。 窗簾舊了,稍一拉居然掉了下來;一時找不到掃帚拖把。 桌布和地毯被捲成長條,拖著將地上地灰塵抹到一邊。
忙忙碌碌,灰塵揚揚。
查理自己的房間一向弄得乾乾淨淨,雖然在北郡時偶爾也睡睡稻草堆,可哪裡吃得消這種陣仗?不小心嗆了一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惹得凱爾康拉德他們幾個都笑了起來。
康拉德笑夠了,看看阿特里已經在長桌邊坐下,面上的疲憊怎麼也掩飾不住,實在不好意思再去勞煩他。 又想想謹慎點。 叫上個法師學徒押陣。 總是聊勝於無,招呼查理道:“我們去外頭找點柴禾。 你一起來吧?也好透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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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花園荒廢已久,花圃的籬笆歪斜,雜草野藤到處瘋長。 幾棵樹因為被纏在身上的藤蔓搶走了陽光,死的死,沒死的也枯瘦不堪。
所以康拉德他們並不覺得自己破壞了什麼。 只管挑那數年地老枝老藤,或者半死不活的花木,總之水份少的,砍的砍扯的扯,一大把一大把擄起來扎到一塊兒,一點也沒有遲疑。
查理跟著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 他彎腰扯下一小片苔蘚,放在手心仔細看看,又撥弄了一下:“是墓地苔。 ”據說以死者的悲傷與怨恨為養分的植物,常常可以在上了年頭的舊墓穴裡找到。
尤里立刻反應過來:“要配暗影防護藥劑?”低頭從腳邊開始找:“枯葉草、枯葉草……”
查理瞅著周圍,沒瞧見白骨,不過誰知道刨掉雜草會lou出什麼……他心裡發懸,緊緊跟著尤里:“枯葉草不像銀葉草,晾乾了藥性折損沒那麼大。 包裡還留了點,將就著可以用。 ”
“那就好。 ”尤里當即不找了,直起腰一轉頭,正好看到查理滿臉惴惴,尾巴似地貼在自己身後,不由一愣,“你不是想配那藥很久了麼。 ”如今可以動手了,怎麼不高興一下呢?旋即想起了還在三角路口時查理對這種植物地介紹,不由有點哭笑不得,連忙寬慰道:“那只是傳說,你還真信了?”
“也是。 ”查理點點頭,拋開胡思亂想,轉回去,蹲下身專心摘那些暗綠色的苔蘚。
尤里瞧他小心翼翼,又慢又緊張,實在忍不住:“我來吧。 ”
查理挪了挪,給尤里讓出點地方,連忙叮囑:“採葉子就行,別傷到下面半截的根。 今晚上有霧,明天早上差不多又能長出來了。 ”
苔蘚這東西,乍看一大叢一大叢,其實是小小一株株挨在一起、成片長在一塊兒的。 尤里一聽,不由瞪眼。 他瞧瞧面前微小纖細的草藥,兩枚手指搓搓,小心翼翼捏掐下第一株來。
沒一會兒,康拉德他們已經一人一大捆藤蔓枝條往回走,順路招呼查理:“我看你在那兒蹲半天了,也不怕蚊子咬。 什麼好東西?”
墓地苔已經採了不少了。 只是查理不太有把握:“也不知道配不配得出來……”
康拉德一聽到“配”字,立刻回頭瞧了瞧。 見跟出來撿柴的都是幸運紅石地人,嘿然一樂,和那偷了母雞的黃鼠狼沒兩樣,並且馬上轉開了話頭:“回去了回去了。 ”
尤里嘿然,查理也是莞爾,當即應了一聲,小心拿著墓地苔跟了上去。
靴子踩過一撥人剛剛踏出來的小徑,查理無意間瞥到旁邊曾經的花圃裡,如今的雜草間,開著一種六瓣兒的小花。 是他此前不曾見到過的品種;在月光下,別緻而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