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雲際會,八方風雨會群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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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風雲際會,八方風雨會群仙
那傳話的人冷笑道:“他媽的.你們這兩塊料真不是人揍出來的,也不管什麼時候,什麼事情,只開老子頑笑。反正我只還有一個時辰便該交班呢,下一班該是你王老八了,你有運氣,去摸一把吧,老子我是沒有那種福氣!”
那瘦高條子大笑道:“自己弟兄,說兩句笑話,你為什麼急了,我們頑笑是頑笑,真話是真話,聽說捉來的這個女孩子,是什麼雪山姥姥的門下,對嗎?”
那先說話的姓朱的道:“管他什麼姥姥的門下,只一被我們宮主捉來便算是已經到了姥姥家去呢。這一來還不是用陰火活活燒死,把生魂收去煉那聚陰大陣算完。”
那傳話的人道:“你偏沒有猜對,依我們宮主,因為那孩子始終不輸口,咬定牙根說是雪山姥姥的徒弟,本不願意多樹敵,倒打算把他放回去。”
說著,把小指頭一豎道:“偏是這個主兒,一定要問出一個水落石出,現正在無間地獄裡拷問呢。”
那姓王的,不由把舌頭一伸道:“我的天哪,那無間地獄誰也受不了,那個鬼丫頭這一來真比死還慘了。”
說著打了一個寒噤道:“對不起,我要出去小解呢,你們聊聊吧。”
說著站起身來便向外走。大桃不由心中一動,立刻也跟了出來,那姓王的瘦高條子,出了石室,便轉向石旁,正待去解褲子,卻被大桃一把卡著脖子,使了一個白骨教中的小收攝法,一下攝到無人之處。
她拔出寶劍比著胸膛道:“那無間地獄在什麼地方,快和我去,否則那吳有慶便是榜樣。”
那姓王的瘦高條子,不禁嚇得呆了,抖抖的道:“仙姑,姑……姑,饒饒……饒命.那……那無間地獄在堡內東南角下,山……山洞裡,我我……我不奉命……上上上不去。”
大桃一聽,心恨他隨嘴胡說,一定不是好東西,手中青霜劍一挺,跟著向下一劃,那姓王的慘嗥一聲,便成了一個大開膛,從胸口一直劃到小肚子,心肝五臟全被帶出來,死於非命。
大桃更不待慢,放下屍首,直向石城縱去,可笑那沿途若干卡哨,竟一個也未看出,一路如人無人之境,直上山腰,轉眼已經到了石塘下面。
一看那城完全用尺許高、二尺來長的石塊築成,高可二丈,城門正當險要,門前一邊四人各執戈矛站定,大桃因一路潛行,毫無阻礙,膽子漸大,又從八人對立著的甬道中間走去。
誰知才近城門,忽然地下冒起一蓬綠火,那四人立將所執戈矛一指,大喝道:“大膽奸細,膽敢隱形偷進太子堡,還不現身,聖火一合,你就形神皆滅了。”
大桃已經衝過八人對立之處,不由進退維谷,無暇再為思索,便冒著那蓬綠火前進,誰知身入火中並無損害,也不覺熱,竟一直衝進城去,更不管好歹,略辨方向,便向西南角走去。
耳聽那守門的人,仍在虛張聲勢的吆喝著,心疑妖人故佈疑陣,且不去理他,只潛著身形,在尋那號稱無間地獄的小洞。
那城倚山而來,一路迤邐而西,愈走愈快,又折而向南,忽逢絕壁如削,中間一洞,彷彿又是一重城門,門內一片磷火,時明時滅,卻無人看守。
心方拿不定是否就是那姓王的說的無間地獄,忽聽門內一聲厲叫,自那磷火中送來。
接著聽見棄兒哭道:“大膽妖人,你只敢將你家姑娘燒死,自然有人找你報仇,要教我降伏那是做夢。”
大桃一聽,立刻衝進洞去,才進洞口,只見黑漫漫一望無際,彷彿到了一片極大的平原,更有千百點磷火沉浮在空中,遠近高低不一,但不知棄兒陷身何地。
接著四面起了一陣悲嘯,不由毛骨驚然,又不知虛實,不敢出聲相喚,只側耳傾聽著,盼望棄兒能再叫一聲,便知方向。
誰知棄兒只說了那幾句話之後,便又寂然。半晌之後,倏覺冷氣逼人,那悲嘯的異聲愈來愈近,身上也越發覺得冷不可耐,如墜寒冰地獄一般。
正在咬著牙齒撐持著,猛然又聽右側一陣慘聲叫,那聲音似不在遠,連忙轉向叫聲所在的方向走去,誰知只一會工夫,兩足似已凍僵,舉步竟不如平常方便,兩手也似有些麻木。勉強走了一會,又暗中把真氣謂勻方覺稍好。
只那四面磷火,越來越近,寒冷之外,又覺渾身痠麻,每一骨頭,都好像有若干蟲蟻在鑽動,令人格外難受,不知不覺的涕淚交流,幾乎癱瘓下來。
但心切棄兒安危,仍一步步的向前走去。忽然暗中一聲冷笑,似乎就在身側,但又不見一人。倏然跟前一亮,身子似被什麼東西彈起老高,向前一擲。
再看時,只見一大蓬慘綠陰火圍繞著一座法臺,五個奇形惡鬼,各攜雪亮鋼又,叉頭上各發出丈餘長,碗口粗細的三股碧焰射向臺上。
那法臺上面矗立著一個五尺來高的鐵椿,椿上縛定一人正是棄兒,上身衣腥已被剝光,只剩下一條短褲,那十幾股陰火直向身上燒去,眼看著渾身都已焦黑,頭也低垂下來,每一陰火著身,人只啞聲微呻一下,似已奄奄一息。
心中不由的一陣慘痛奇怒,立刻叫了一聲師妹,不管好歹,便將青霜劍催起,向那五個惡鬼中間較近一個橫掃過去,那惡鬼厲叫一聲立化一蓬黑煙而沒。
大桃想不到得手如此不易,一催寶劍正待向其他四鬼掃去,那些惡鬼似甚見機,一見劍光厲害,紛紛逃走。
法臺上縛的棄兒自從五鬼一進,陰火停住,也忽然把頭一抬,向身前張望著,忽然看見劍光,忙叫道:“大桃師姐快來救我.你只將這鐵樁砍倒,我便下來。”
大桃一聽,連忙現身,一縱劍光向那鐵椿上掃去,一面高叫道:“棄兒師妹,不要害怕,等我來救你。”
話猶未完,忽聽身側有人冷笑道:“你們這兩個鬼丫頭上當了。”
說罷,耳畔忽然聽見一聲大震,妖光愈甚,眼前湧起七七四十九根妖幡,各冒碧焰將法臺護定,身側忽然現出一個白衣少年來笑道:“我當你這丫頭有多大本領,原來只仗著會得一點隱形潛身之法,又有此一劍,便敢入我太子堡偷進無間地獄救人,你也太看我阿修羅教下無人了。”
說罷用手一指,大桃立處,又湧上一根鐵椿,接著像閃電也似的,從椿上飛起一蓬黑絲將大桃也縛了個結實。那柄青霜劍雖然嬌若游龍,直向棄兒那根椿上掃去,但四十九根妖幡一現,立被擋住,無法衝進。
那白衣少年把手一招,那劍便好象被什麼吸住,直向手中飛去。大桃人雖被縛在椿上,一見身陷敵手,寶劍又將被敵人奪去,不由情急拼命,猛然照著何天香所傳收劍之法,運氣一吸。
那白衣少年,一把已將寶劍握定,那劍上光華也黯淡了好多,正在手上掙著,好似靈蛇一樣,急欲脫手飛去,猛被真氣一吸,光華忽又暴漲,力量何止增加十倍。
少年輕敵過甚,大出意料之外,一下竟將四指削落,劍又脫手飛去,不禁叫聲阿呀,痛澈心肺,不遑再去計算敵人,那劍倏然好像閃電也似的,仍向大桃身邊飛去。
只因少年受傷,那四十九根妖幡失去了主持,轉眼便被割斷兩根,劍也到了大桃身邊。
大桃一見妖人受傷,寶劍飛回喜不自勝,急縱劍光,向自己身上縛的黑絲削去。
那劍乃寒鐵老人所遺降魔至寶,對那妖人所練黑眚妖絲正是剋星,一著身,便被削斷,化作一蓬黑煙散去。
大桃手腳一活動,連忙縱劍又向棄兒飛去。中途一連又斬斷了兩根妖幡,人劍也到了法臺上面。那白衣少年原非弱者,只因一時大意為仙劍所傷,十指連心,奇痛入骨,才慢了一著。
眼看妖幡連斷敷根,黑眚妖絲也被斬斷,大桃已經行動自如,如再被法臺上的女孩會合,雖不會立即被衝出無間地獄,但妖幡妖絲煉出均非易事,平白損壞固然可惜,如再傳出去,自己竟在兩個毫無法力可言的後輩敵人手裡吃此大虧,實在丟人。
不由把牙一咬,行法先將手指接上,大喝道:“大膽丫頭膽敢如此放肆,今天如不令你二人,歷盡我這無間地獄的諸般苦況,我也不算是阿修羅王的弟子。”
說著,立即催動妖幡,發出一大片陰火,向兩人湧去。
棄兒縛身妖絲雖被斬斷,但身受陰火灼傷頗重,竟起身不得。
大桃連忙趕上兩步,將她抱定.一面劍向那四周陰火掃去,只一掃著,那陰火立被逼回,便逼回得快,來得更快,愈來愈甚。
那劍光又不能發揮全力,幾乎連護身都不易。舊日白骨教中所傳邪寶妖劍又明知無用,也不肯再用,不由急得渾身冷汗交流,那陰寒之氣更深入四肢百骸,痠麻刻骨,簡直無法忍受。
偶然劍光一慢,陰火略一著身,立被灼傷一大塊,奇痛之後,隨發奇癢,越發難受,竟有點手慌腳亂招架不住。
棄兒見狀,不由把牙一咬道:“師姊,這樣決不是辦法,快扶我起來,照本門靜功方法坐好,我自有法子對付。”
說著氣息僅續,似已不支。大桃聞言,連忙將劍光收得較近護定兩人,扶起棄兒,用自己背脊抵好。自己也照連日所習圖中坐功方法趺坐起來。
那白衣少年先見兩人不支之狀,頗極得意,不由冷笑道:“只憑你兩個這點微末道行,也敢在我面前賣弄,豈不可笑之至。如今你們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立即降服,還可從寬發落,另一便是在我這無間地獄中,外受水火風雷,刀劍鼎鑊諸獄之苦,內受七情六慾煎熬,直等肉體消化,再受煉魂之苦,可速作一個決定,再遲就來不及了。”
棄兒連忙扯了大桃一下,發出一個微弱聲音道:“師姐,不必理他,快坐起功來,最好連劍也收回,免被妖人奪去。”
大桃聞言,忙遵所囑。咬著牙,將心神一斂,劍光也自收回,那片陰火,隨著將兩人圍著燒將起來,衣服毛髮立刻燒著。兩人初覺痛癢痠麻俱全,頗為難受.心神湛定之後,漸覺泰然,一切感覺俱失彷彿兩尊石像,在一幢綠火中籠罩著。
那白衣少年,略一沉吟,又戟指大喝道:“你兩人倚仗一點禪功,便欲與我這無間地獄相抗嗎,這真太不自量了。”
說著那片綠火又復隱去,二人眼前一片潦黑,忽然一聲巨響,好似天崩地塌一般,接著一片澎湃洶湧之聲,不知從何處來了一片大水,將二人沉沒在內。
兩人仍視若無睹,把心一橫,置諸不聞不問。可怪那水,只將二人圍著,卻不侵入口鼻,只奇寒刺骨,一片血腥觸人慾嘔,一經著身,便如冰雪一般,隱約之間,水中還有蛇蟲之屬前來齧噬,又是一般痛楚。不知多少時間過去,那水又漸漸轉熱,霎時間如沸湯一般,無異置身鼎鑊之中,兩人又以極大定力耐將過去。
倏然眼中一亮,一片奇光,夾著無數金刀,彷彿驟雨也似的灑下來,兩人除背後抵著而外,身上都被插滿,活象一個絕大刺蝟。
大痛之餘,似乎生魂已經離體,被一陣陰風吹在半空中,不住的滾著,其苦更有甚於刀割火炙。轉眼之間忽然電光連閃,若干陰雷齊鳴,不作一語。迷惘中,也不知經過多少時間,耳畔又聽那白衣少年道:“萬想不到這兩個鬼丫頭竟有這大定力,倒能忍受得我這無間地獄中的有相諸般痛苦,既如此說,你兩個試再嚐嚐這無相的七情六慾十三道關口如何。”
說罷,微聞輕雷一震,跟前景物全非,仍是背對背跌坐著,身子卻在一片疏星淡月下,忽然一個個羽衣星冠的仙人走來說道:“你兩人適在無間地獄中,如非是我特施殊恩,將你們救出,早巳形神俱滅,還不快隨我前往仙府,聽候法諭嗎?”
兩人忽覺諸般痛楚齊消,心中正在詫異。再將那人一看,面如冠玉,俊美之外,仙骨珊珊,竟如松風水月一般,眉目之間,更對自己十分憐愛。
棄兒尚不覺得,大桃久在妖窟內,什麼陣仗沒有見過,連忙一扯棄兒道:“妹妹,這是妖人化身,不要理他。”
說罷仍各垂簾,各自做靜中煉己工夫,直若無睹。無如雖然閉著眼睛,幻境仍在,更比睜著眼睛看得清楚。那道人見她二人不理,一會兒,又化成所見白衣少年,百般辱罵激怒。
兩人心中更加明白,只守定元珠,置之不答。少年見狀,又將幻境加以演變,遍歷諸般意境,兩人均不為動。
那白衣少年,倏的雙眉一聳,又冷笑一聲道:“難怪王桑諸人一到中土便吃大虧,原來連這樣兩個鬼丫頭,都有這等定力,竟能在我這無間地獄,歷過這許多關口,那我這一次倒不算白來。”
說罷哈哈大笑,也在兩人對面跌坐下來,雙手挽了一個陰陽和合魔訣,二目低垂,不再有所動作。大桃棄兒不知那是魔教中最厲害的一種迷魂撮精之法,全以元靈相搏,不管對方定力再大,都能不假肌膚之親,便將原精吸盡。
猜疑之間,猛覺四肢百骸忽然舒泰異常,其美快慵懈,幾乎為生平所未曾有,一縷柔魂直欲上越命門,憑空飛去。正在欲仙欲死之際,忽然又聽得一聲大震,一片銀光直逼得人睜眼不得。
接著一個蒼老異常的口音道:“也虧你是那阿修羅老怪的得意門徒,原來伎倆不過如此,對這兩個毫無法力的女孩子竟把看家本領使出來,真不怕替你師父丟人嗎?”
說著,眼前現出一個遍體銀光圍繞的白衣老道姑來。棄兒一聽口音竟是日夜思念的恩師雪山姥姥,不由把二目一睜,撲上前去道:“師父,你想煞棄兒了。如何到這個時候才來?”
說罷,熱淚奪眶而出,一頭投入雪山姥姥懷中。大桃再一細看,只見那姥姥,全身都在一幢銀色光華籠罩之中,一頭金髮,挽著一個道譬,黑麵藍睛,闊口如裂。
最奇怪的是,額上生著一個寸許肉角,手背項下,全長著金色長毛,端的醜怪已極。偏又穿著一身白苧麻道服,卻整潔異常,下面赤著一雙腳,竟似凌虛而立。
一見棄兒入懷,立刻接著道:“你別怕,都有我呢。”
大桃一見,也趕上去叩拜在地道:“徒兒大桃叩見恩師,還懇鑑我愚忱,收在門下。”
雪山姥姥笑道:“可喜你經此妖人魔劫,竟然耐過他九重有相幻境和十三重無相陰魔,絲毫未曾令我丟人,這種弟子焉有揮諸門外之理,你且等發落了這個小魔崽子然後再說吧。”
說著,大袖一起將大桃也挾在身邊,向那白衣少年道:“我雪山一派,向不依人門戶,也不願輕易對人開釁,你那老鬼師父不是不知道,你既奉他的差遣到中土來,為何在事前不打聽清楚,便對我徒弟用起這種極毒辣的下流手段起來,如今既勞動我的大駕來此,自願如何處置,快些說吧。”
那白衣少年聽罷不由一呆,立刻站起身來冷笑道:“你就是雪山姥姥嗎?今日之事你須先問你這兩個徒弟,是誰先侵犯誰,然後再來問我也還不遲。再說,你也該問問她們自己,承認過是你門下沒有,這也能怪我嗎?”
雪山姥姥微笑道:“我真想不到,直到現在魔教中居然還有人敢對我當面直呼其名來較量是非的。不過,這樣話倒好說,免得你那老鬼師父又說我倚老賣老,欺負你們這些魔崽子。”
說罷看了四周一眼道:“我生平從來就沒有做過一件悖理的事,雖然護犢,卻從不縱徒欺人。現在你既說她二人先侵犯了你,無非是為了你們那幾個小崽子的事。
“我雖人在千里以外,卻無異身臨其境。我來問你,你們到這黑石山太子堡來興妖作怪,事前曾否一查,這偃月峰下是我老婆子的化身修真之所嗎?為何竟將全山據為已有,連禽獸也拘禁起來?
“只就這一項,已算觸犯了我老人家的大忌,你能怪得她二人加以誅戮嗎?老實說,如非因為我要借這點小幛眼法去試試她兩個定力,早教你們這些小魔崽子化蛇蟲蚊蚋了,還能容你們妖霧瘴氣的鬧到現在嗎?你既自己以為理直氣壯,現在先還我一個道理來。”
那少年竟被問住,大喝一聲道:“你休得倚老賣老上門欺人,且看小爺這個。”
說著冷不防一蓬五色毒砂,彩虹也似的,直向三人罩下。那雪山姥姥一見,只微微一笑,並不還手。
那一蓬五色毒砂原系北極窮陰之氣凝鍊而成,只一著身便重如山嶽,道力再高也受當不起,便五金精英煉成之寶也被吸去銷熔於無形,所以阿修羅取名北極磁光吸星神砂,一向視為克敵制勝重寶之一。
因為王必武、桑克那兩人一入中土都遭慘敗,所以才分了一半,交給女兒和愛徒分別帶在身邊,以防猝遇強敵,所以那白衣少年出手非常自恃,以為縱然不能將雪山姥姥置之死地,也必受傷困住無疑。
誰知那砂一落在雪山姥姥身外銀光之上便凝結成一片彩霞,既無法攻入銀光,又收不回頭。
正在心急,忽聽一聲嬌喝道:“師弟不可無理,此乃教主生平畏友雪山老前輩,你敢無理冒犯嗎?”
說著,眼前紅光一閃,現出一個宮裝少女來,一見面且不理那白衣少年,先向雪山姥姥盈盈下拜道:“小師弟無知,竟敢冒犯老前輩,侄女謹代家父謝罪,還請老前輩見諒,容待侄女回去陳明家父再為責罰。”
雪山姥姥一見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羅剎宮主美娃娜嗎?無怪同道之中,都說你聰明伶俐,惹人憐愛,就憑這幾句話我就喜歡。本來只須你這師弟認過,便可由你領回交令尊自行發落,無如我這兩個小徒,已經無辜被他用魔法煉了三晝夜,身靈受傷均重,我如就這樣放他回去,不但各派道友要笑我怕事,也未免太對不起我這兩個徒兒。
如今我也不為己甚,只用我這銀海仙羅也只禁他三晝夜,略示公平便罷。不過這黑石山太子堡的一群下三濫卻不許再在此間逗留,否則我便須一網打盡了。”
美娃娜未及答言,那白衣少年已經大怒道:“宮主,你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倒要看她這三分不象人,七分倒像鬼的老怪物有多大本領,敢把我怎麼樣?”
說罷便待二次施為,美娃娜方在搖頭示意連說不可,雪山姥姥又微笑道:“你能如此倔強,我倒也喜歡,且教你見識見識再說罷。”
說著不見動手那片銀光外面一層,向上稍一反捲,將那一層飛砂兜住,略一旋轉,那道五色彩霞立即和銀光混成一體,看去便象一片冰綃,上面交織著若干彩色細紋非常瑰麗悅目,一轉眼就向那白衣少年當頭罩下。
那白衣少年右手一伸,方才放出一片魔火,已被罩定,那片魔火在彩綃之內,雖然燒得甚為猛烈,卻始終不出彩綃之外,只急得戟手咆哮不已。
雪山姥姥笑道:“你這孩子,哪裡來的這大火氣,只你能不假外力逃出我這銀海仙羅,今天的事,我便可作個了斷,再也不去尋你師父算賬,否則便須在這仙羅裡面,也好好的呆上三晝夜。我還給你一個便宜,先告訴你一點訣竅,我這仙羅看去並無出奇之處,只你一想破它立生反擊。如使你師父所煉神魔妄想攻穿出去,那便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神魔被我仙羅煉化,你自可重行做個好人,歸入正教門下,另一條路便與魔同歸於盡,形神皆滅,這就只有看你的造化了。”
美娃娜聞言,又連忙跪下道:“小師弟委實無知,老前輩尚請高抬貴手,饒過他這一次吧。至於太子堡各人,侄女願意教他們仍回青磷谷去。家父處,侄女也呈明一切,將肇事各人予以處罰,再向老前輩謝過。”
大桃再一偷看美娃娜,不但天生麗質,說話極其溫和有禮,而且態度楚楚可憐,非常惹人憐愛,不由心中暗想這個老魔頭如何會有這等女兒,豈非怪事,又聽雪山姥姥道:“此事與你無關,無須多說,我為了這兩個徒弟還須在此間略住些時,你如不服,不妨傳訊令尊,請其與我當面說話。否則我就要問你在這三日之中為何明知是我徒兒為什麼也助紂為虐了。”
美娃娜聞言連忙悚然道:“老前輩錯怪我了,侄女雖然奉命來此,決無為惡之意。便此次將高徒攝來,我也曾向小師弟勸阻,無如他愚昧無知.一意孤行,我也無法制止,你教我如何說法呢?”
說猶未完,棄兒已在懷中說道:“將我攝來,這丫頭也有份,但她並未加害,比那白衣小魔崽子強多了。”
雪山姥姥喝道:“此事我已全知,無庸你說,否則對她能有這樣便宜和客氣嗎?”
說著,又向美娃娜道:“我的話已出口。決無更改,不過他如真能自愛,經我這銀海仙羅煉過有益無害,你只管放心便了。”
美娃娜不敢再說什麼,又拜謝了,躬身對雪山姥姥道:“既承蒙老前輩見諒,侄女立刻便想把這裡的幻境就此撤去,仍復原狀使得嗎?”
雪山姥姥笑道:“這有什麼使不得,你只管施為好了。”
美娃娜把頭一點,右手長袖一揮,大桃、棄兒再看時,哪裡有什麼星月之光,原來卻在一個極大山洞之中,只見鍾乳交橫,砂塵遍地,旁邊峙立著一幢三尺來高角中泛彩的光華,內面裹著一個寸許小人,正在東衝西突,流轉不已,那美娃娜已不知去向。
雪山姥姥笑道:“這女孩子雖然狡獪萬分,卻也識相,只好暫時容恕她一遭了。”
說罷,又向大桃、棄兒道:“此間事已暫時了結,我們也回洞去吧!”
棄兒一伸手,摸著她的毛手笑道:“這個小魔崽子也帶走嗎?”
雪山姥姥搖頭道:“這種沒出息的東西,還把他帶走幹什麼。反正他能捱過三晝夜是他造化,否則到時我那銀海仙羅也必飛回,你管他做什麼?”
說著,兩人只覺跟前一黑,再看時,已在自己洞中,大桃重又下拜,叩謝師恩,雪山姥姥笑道:“你能出於汙泥而不染,固然可嘉,便這次歷劫的定力也還不錯,從此便可正式入門。你那青霜劍本質極佳.但天香所傳催劍之法,不過臨時應用,自難發揮全力,只等明天我便傳你本門劍訣。今晚這場魔劫,損耗真元不少,還是趕快休息去吧。”
大桃重又謝了。棄兒聞言又撅著嘴道:“師姐已有一柄好劍了,我呢,你能把那柄水雪精英煉就的寒魄劍賞我嗎?”
雪山姥姥笑道:“你這孩子真沒出息,為什麼只想撿現成便宜,眼前就有一件出色的前古仙兵,不會自己去找嗎?再說,你這副鬼臉兒終身套在臉上嗎?以我的推算,你的遇合已不在遠,為什麼自己不上進呢?”
棄兒猛憶何天香的話,不由仰著臉看著雪山姥姥笑道:“前幾天何仙子路過此地,也曾作如此說,那寶貝到底在什麼地方呢?”
雪山姥姥笑道:“在什麼地方我怎麼知道,不過這黑石山每夜均有劍氣寶光上衝霄漢卻是真的,你要有這種福緣的遇合,不會自己多留心嗎?”
說罷又道:“今夜你兩個吃虧太大,雖然一切都是幻境,但也耗損真元不少,幸而我早來一步,不然那便更不堪設想了,還不早點去睡去。”
兩人領命各自安歇,雪山姥姥也自入定。第二天一起身便傳了大桃劍訣。
至道本來不繁,何況大桃久已從各方面都學到一點煉己之法,又從石壁影象得到了雪山派築基工夫,所以一點就透。
當天使在洞外練習起來,上來一試,便覺比何天香所傳催劍之法又自不同。
一連兩天已得門徑更加高興。到了第三天上傍晚正在洞外練得起勁,棄兒在一旁不由十分豔羨,因憶師父和何天香的話,不住價磨著大桃向山中覓寶。
大桃因系師父之命,又頗憐愛棄兒,便也答應,收劍一同先向那形如倒插牛角的偃月峰下走去。
雖在傍晚,兩人又新遭魔劫,但因雪山姥姥正在洞中打坐入定,大援在後,所以並無懼怯,一路說笑走著,轉過山去,看看又到前天劍斬妖人之處。
忽聞一陣腥味觸鼻欲嘔,頭目也覺昏暈。大桃方說出一聲不好,只聽得一處斷崖上一聲厲吼,接著一陣怪叫彷彿兒啼。連忙一扯棄兒,藏在一塊大石後面。
只見斜陽掩映之中,那崖上忽然現出一隻異獸,看去不過一隻梅花鹿那麼大,卻生了一身赭紅毛,頭上長毛披拂,一雙火眼閃閃生光,闊口隱露撩牙,正揚著一隻利爪看著崖側,連聲厲吼。
那崖側一片黑石,並無草木,只一石隙,約有一人多高,尺許寬,冒著淡藍色腥煙,適才所聞腥味,便似從那裡送來。再細看時,煙中隱約可見尺許長的一條紅信,不時出沒伸縮著。
大桃生長苗蠻之鄉,心知石隙必定藏有奇毒蛇蟲,正和異獸在相持,這兩方面只一遇上都非當心不可。扯著棄兒,正待悄然離開,不敢驚動。
忽又聽見一聲兒啼,那石隙中,倏然竄出一物,長可五尺,通體深藍色.寬只五六寸,後面卻拖著一條三尺來長的尾巴,一身鱗甲映日生光。
最奇怪的,是一顆頭活像鏟鍬一樣.前大後小,竟有尺許寬,一雙怪眼也有酒杯大小,那張大嘴更闊可徑尺,上下兩排牙齒,正在不住開合著,那條長信全伸出來,何止二尺。
一出石隙以後,便是一口毒煙向那異獸噴去。那獸也似知煙甚毒,連忙一縱丈餘,閃身避過一邊。怪物身子向前一竄又趕上去噴了一口毒煙。那異獸只管閃避,卻不迎敵。一連十餘閃縱,離開石隙已經二十來丈遠,倏然大吼一聲,竄上一塊丈餘高的大石,睜開火眼看著怪物不再閃動。
那怪物那裡肯舍,一聲兒啼,又趕將前去。異獸到了這個時候,似乎已經胸有成竹,一點不動,蓄勢以待。那怪物見敵人伏在石上不動,又向石上趕去,無如石高如削,竄了兩竄,都未能上去,不禁發了凶性,一下吐出一個酒杯口大小的晶瑩小球,直向異獸打去。
那異獸一見怪物內丹噴出,更不待慢,又厲吼一聲地渾身紅毛直豎,立刻暴漲一倍以上。驀然裡把口一張,也放出一片黃霧,一下將怪物內丹裹定,向口內一吸,吞將下去。
那怪物連勝之餘,絕未想到異獸乃是誘敵之計,一見內丹失去,才知中計,連忙側轉身,直向石隙進去。那異獸自石上一躍而下,一爪抓住怪物,張開大口,便向怪物頭上咬去。
那怪物正向前竄,忽被異獸抓牢,也回頭便咬,卻好兩嘴碰在一處,一條長信,直探入異獸口中。那獸只一吸,接著咀嚼有聲,全嚼吃下去。
怪物仍待掙扎,異獸又張口一下咬向頭上,將腦漿吸盡,厲嘯一聲,騰空而起,直向山巔竄去,轉眼便不知去向。
不由看得兩人都呆了,直等異獸竄去方驚覺,只頭目眩暈更甚,口乾舌燥異常。依著大桃,本欲趕回稟明雪山姥姥問一問是否已為怪物毒煙所中。
棄兒不依,偏欲一看怪物屍體,向那石隙探望有無異狀。大桃拗不過她.只好撐支著上前去,一看那怪物一身鱗甲堅硬異常,頭骨已被咬開,中空一洞,乍看形狀,頗似鱷魚,仔細一看並無腳爪卻又不是。
再等走到石隙前面,兩人越發頭暈得厲害,大桃忽然向棄兒一看,不禁驚道:“師妹你的手臉怎麼全黑了!”
說罷,忍不住心煩欲嘔,扶著山石,再也不能動彈,大桃也覺得搖搖欲墜,兩人全有點支援不住。
忽然從石隙裡面送來一陣清香,入鼻便覺精神一爽,眩暈也隨之稍好。棄兒立得較近,鼻觀香氣吸入也較濃,眩暈更好得快。
連忙扶著石頭,走到隙前一看,原來卻是一個狹長小洞,香氣便從洞中出來,探首洞中一看,卻甚幽邃,香氣愈濃,彷彿其中生著什麼香草之類,頭目也隨之更爽。
心知有異,忙叫道:“師姐快來,這裡面也許有解毒靈葉,不然我的頭目決不能如此清爽。”
大桃聞言,也扶著石壁走來,果然清香入鼻,煩渴頓消,頭目也清爽得多,但洞中黝暗異常,不知裡面景象如何,不敢深入。
兩人把臂看了一會,棄兒忽然想起大桃那劍,自經雪山姥姥傳授劍訣之後,光華頗盛,也許可以照亮,忙道:“師姐,你那青霜劍不是可以發光嗎?何不用它向洞裡照一下,也許可以看見點什麼?”
大桃忙將青霜劍用新學劍訣放出,只見一道青光照得洞中雪亮。那洞果然外小內大,山腹中空,只外面一層數尺厚的石壁,就目光所及,已有數十丈寬廣。
兩人再借劍光走進去一看,除洞口一段略見蛇蟲之跡而外,裡面竟是一平如砥,中橫一塊大石,地上佈滿細沙,鋪得極勻,彷彿人工造成一般,更無鍾乳崩落碎石。最奇怪的,是外面寸草不生,洞壁卻滿生蘭蕙之屬,芬芳之氣,時欲襲人。
再向裡面稍走,洞頂愈高香氣越濃。大桃試用劍光向上一照,只見那洞竟是一個人字形狀,下大上小。
最高處約莫八九丈,也狹得僅如一線,卻倒懸著一株朱葉蘭草,雖然只有十餘莖長葉,每葉都長七八尺,色鮮紅欲滴,當中生著三枝酒杯大小淡黃蘭實,香味便從上面下來。
棄兒笑道:“從前我曾聽見師父說過,朱蘭乃九天仙品,葉長數尺,紅如珊瑚,每七百二十年一著花,中藏靈露,為駐顏聖品。結實以後,常人吃了百歲常如少年,齒落重生,明察秋毫,修道人如能及時吃了,可抵一甲子吐納功夫,便連葉莖都是難得的解毒靈葉。不要就是這個吧?”
說著,雙腳一跺,便向上縱去,誰知一下只縱起二丈來高,又落下來,距離洞頂尚遠,四邊沿壁又無可攀援。向洞頂看看,又向四面打量了半天,不禁急得抓耳撓腮,仍無法上去。
看著大桃道:“師姐,你現在雖然尚未能馭劍飛行,只七八丈高,劍光遠可夠得著,何不用你那寶劍將它削落下來,不也就可以到手了?那蘭實三枚,恰好你我各吃一枚,留下一枚孝敬師父不很好嗎?”
大桃搖頭道:“劍削它不難,不過這樣希世仙品,如果一個不慎,糟塌了未免可惜,你且不要急,等我再來試試看。”
說著,一面找棄兒代為行法保持劍光不落,一面把真氣調勻,使出一種轆轤躍法,先向上一縱,竄起丈餘,接著左腳一踹右腳腳背,又向上去丈餘,再換右腳來踹左腳,空中借力,又竄高數丈,連竄幾次,看看只離朱蘭丈餘。
棄兒正在拍手叫好,大桃已經飄然落下來,不由埋怨道:“你竄得好好的,為什麼不再上去一點,反而落下來。”
大桃笑道:“這種功夫是有限制的,最好的也不能上升七次,便非落下來不可。我只能勉強五次,如何能上去,要不然升之不已,不要竄到天宮裡去嗎?”
棄兒跺腳道:“這未免太可惜了,不過只差了丈把高,你能多竄上去一次嗎?”
大桃連忙搖頭,棄兒又急得一陣抓耳撓腮。半晌之後,忽然笑道:“假如你再竄上去,會不會比方才低些呢?”
大桃道:“那也不至於,不過想再高也難,你問這話做什麼?”
棄兒道:“只能和方才一般高,我就有法子了。”
說罷指著地下一塊大石頭道,“這塊石頭平放著不過尺許,倒有一丈來長,如果你我把它合力豎起來,從石頭上竄上去,不就平自的加了一丈多高了嗎?那蘭葉也有七八尺,這種蘭葉既是仙品,也許比尋常草葉要結實得多,你的輕身提氣功夫極好,我是知道的,只消縱上去,能攀著蘭葉便不難到手了。”
大桃笑道:“這主意也虧你會想,不過這石頭其重何止千斤,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呢?”
棄兒磨著不依道:“我們何妨再試一下。不然當面將這曠世仙緣錯了過去,豈不可惜。”
大桃無奈,只得依著她的話,兩人合力去抬那石頭,用盡生平之力,居然將那塊石頭勉強豎了起來。
大桃竄到石上,先將真氣調勻,仍依前法,用轆轤躍功夫縱了上去,一把先撈著蘭葉,一試竟堅韌結實異常。
那葉寬半寸有奇,把握之際,幽香直透腦腑,精神愈旺,連忙一換手又攀上去,一把先將三枚蘭實摘下,連莖咬在口中,飛身縱了下來。
棄兒不禁喜得直跳,接在手中。兩人一看,那蘭實其大如杯,三枚依次生在莖上,顏色黃如淡金,奇香所及,直透肺腑,更覺神清氣爽。
棄兒一面看著,試用手去微微一捏最上的一枚蘭實,忽然應手而裂,實殼分開如一朵蓮花,那靈露噴了她一臉,入口甘芳如蜜。再看實裡所存靈露只剩一半,心中痛惜異常,連忙連實摘下納入口中,嚼吃了下去。
將所餘兩枚仍連莖遞給大桃手中道:“可惜千年難遇的蘭實,竟被我糟塌了一半,我看師姐最好連殼放在嘴內,再弄開便不至損耗了。”
大桃依言將那莖上第二枚蘭實整個塞在嘴裡,輕輕咬開一吸,竟然靈露盡入口中,絲毫未曾噴出,便將所餘一枚藏好,準備帶回去孝敬師父。
忽聽沿頂蘭葉簌簌有聲,砂土落了兩人一頭,接著砰地一聲,那一叢朱蘭連根都落下來,正墜在那塊豎起的大石上面。
兩人心正不解,不知那蘭葉為何自己落下來,再抬頭一看,只見沿頂忽發奇亮,青黃赤白黑五道光芒,圍繞著一個像太陽一樣的東西,正待向下面飛來。
棄兒見狀,知是實物出現,惟恐飛去。
所好大桃所用的青霜劍因用以照亮,始終仍在主持之下,忙催劍光向那發光之物一繞,只聽劈啪一聲,又從洞頂落下一件東西來。
大桃一看,卻是一個海碗口粗細的圓環,環外又有五尺許長劍形東西,環中一條橫檔可以把手,料知必是一件仙兵,但不知名。
忙從地下拾起遞在棄兒手中笑道:“恭喜師妹,也許師父所隱示的便是此物。今天既得靈葉,復獲仙兵,可謂不虛此行,我們也可以回去了。”
棄兒接過環形東西一看,只見光畢盡斂,古色斑爛,非銅非鐵,非木非石,心中又喜又耽心已被青霜劍絞傷,便把來向臂上一套,一面將那一叢朱蘭也負在背上,將劍仍交大桃。
兩人出洞,一同回去,才到自己洞口,遙聞雪山姥姥笑道:“你既脫身出來,就該回去才是,為什麼又到我這裡來?”
又聞一人答:“弟子愚昧該死,竟敢和老前輩無禮,現在幸蒙冰魄寒光一煉,已悟前非,所以特來領罪,還望不吝教誨才好。”
似聞雪山姥姥大笑道:“你既良知已復,足見陰魔已去,尚復何罪之有,現在打算到哪裡去呢?”
那人道:“弟子雖知過去種種皆失人性,但身本孤兒,幸蒙家師救去始有今日,不然早死溝壑了,所以雖然明知他的一切均屬倒行逆施,但決不能就此背叛他去,此來便為向老前輩說明,仍回北極羅剎國去,拼此一身,向家師勸說,使其悔過向善,便以身殉也在所不辭。”
兩人走進洞去一看,正是將自己在無間地獄的白衣少年朱可侖,不由都是一楞,朱可侖一見二人,連忙躬身為禮道:“在下少年無知,前將兩位道友困在無間地獄三日,受盡諸般磨折,還望恕罪。”
兩人一看朱可侖,竟自彬彬有禮,與前判若二人,不禁暗暗驚奇。
大桃也忙道:“那是我二人應有魔劫,不過假手道友而已,但願道友能洗心革面,便也不枉我二人受那三天諸般苦難了。”
朱可侖愈加慚愧道:“道友金石良言,敬當永識。”
說罷,又向雪山姥姥稽首告辭,復與二人為禮而去。雪山姥姥等朱可侖去後,向兩人看了一眼道:“今天你二人雖然又是九死一生,但仙緣遇合也很好,那朱蘭仙實千年難遇,萬想不到,你二人竟於無意中得之,如非福緣深厚安得有此。”
說罷,又要過棄兒上套的那環形之物,仔細看一下笑道:“我道本山數十年來,都隱隱有劍氣寶光上衝,到底是件什麼出奇仙兵,原來卻是此物,那是就怪了。”
大桃一面取出一粒蘭實獻上,一面躬身問道:“弟子今日所經,諒在恩師明察之中,但師妹與弟子實不知道又已經九死一生,此點還望明示,以免以後再蹈覆轍。”
雪山姥姥道:“你兩個今日所遇一蟲一獸,都是天生惡物,尋常人一經遇上之後決難活命,便骨頭衣服也必被化去。尤其是那毒蟲,名為藍蛟,其毒無比,所噴毒氣,人獸當之,從無能活過三個對時的,那毒涎一著血肉人便立刻化成黃水。你二人如非巧遇千年朱蘭結實,恰是發出祛毒香氣時候,早已死在洞外了,還能回來嗎?那異獸噴火狻猊,名載道書,一出世便以毒蛇為糧,天生是那藍蛟剋星,但所噴毒焰,人也難當。你兩個一天而遇天地間極難遭遇的兩種惡物而竟得不死,又轉禍為福,已是不易。棄兒更因此而脫胎換形,又獲天府珍奇,還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棄兒不禁一怔,隨又跳躍道:“師父,當真我把那朱蘭實吃下去便能脫胎換形嗎?”
雪山姥姥道:“單隻一朱蘭仙實,哪有這樣容易,這是天造地設的機緣全給你遇上了,才有這樣巧合。你先中藍蛟毒氣頗重,臉上已被腐蝕,將一層外皮化去,就我能及時趕去設法醫好,也必更形醜惡,誰知偏被那蘭實靈液無意中噴上,恰好化腐生肌,這一來只消三日痂落,便容光煥發了。”
說著,又將那蘭實接在手中道:“我本不須此,只你們一片孝心所在,不得不收下來,待我行法儲存,將來和這一絲蘭葉一齊練成駐顏之藥,留贈有緣吧。”
說罷將朱蘭實葉一齊收好。棄兒笑道:“師父,既有此靈葉,你老人家不會也變得好看些嗎,為何反而要留贈旁人呢?”
雪山姥姥哈哈大笑道:“我如須以假面目與世人相見,何須靈葉,那也不成其為雪山醜大師了。”
說罷又道:“這件天府仙兵,原名日月五行輪,本系兩柄,這是一柄日輪,其光紅如一輪旭日,上面附有青黃赤白黑五道劍光,按著金木水火土五行,可以分合使用,一旦五行合運共捧一日威力更大,便當世幾個老怪遇上也必盡其全力才能招架,可惜那柄月輪不知流落何所,如再能雙環合璧,便諸天神魔也不難制了。”
棄兒不禁雀躍道:“真的嗎?只可惜這環兒太大了,要能小一點,帶在身邊教人看不出來,放出去一下便能制敵死命,那才多好。”
雪山姥姥笑道:“這種天府仙兵本來大小由心,練到家,只意念一動便可發出,千百里外往還只一瞬息,你當和凡鐵一樣,有一定大小嗎?”
說著,行法一收那五行日月輪立刻只縮成酒杯大小,好似小孩子玩物一樣。猛然一放,又見光芒四射,青黃赤白黑五道劍光捧著一輪活像初升的旭日,紅光之強烈直逼得人二目難睜。
隨又收起來,將五劍分開發出,都和尋常飛劍無異,一經合運起來,五劍纏在一處,又彷彿一條彩虹一般。
大桃、棄兒不由看得呆了,驀然寶光一落,仍是一環五劍,雪山姥姥託在掌上,又笑道:“真不枉是天府奇珍,竟有許多出乎意料之外的妙用,不過可惜罡煞之氣太重了,這一次出世又不知道要染上若干妖邪的血腥呢?”
接著,又看了棄兒一眼道:“雖說斬魔即所以衛道,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多事殺戮也與自己仙業有礙。現在我就將祭練之法傳你,不過以後到用的時候,還宜宅心仁厚為是。”
棄兒悚然答應道:“弟子得此仙兵,以後如敢妄殺一人,自願兵解以償殺孽,還望恩師成全。”
雪山姥姥又笑道:“是我錯了,你本來就是應這殺運而生的,又安得不與諸魔周旋,不然哪有這樣巧的遇合呢?”
說著密傳心法,命棄兒勤加練習,傳罷又將二人查看了一下道:“你二人所受蟲毒已經發作,雖然已服靈葉,不將毒氣除去終非了局,此刻更可各自去做一回靜中功夫,將周身血氣執行一周天,那毒氣一下便可無事了。”
二人領命自向石榻面壁去做靜中功夫。等到坐定,對著那光如明鏡的石壁一看,只見自己臉上,不但其黑如舊,而且已經全腫起來,那面板以內,好象火灼一般。
連忙照所傳口訣,做起功夫來,等執行一周天後,轉覺肚痛好烈,各自忍不住,奔到洞外大解一次,將所受毒氣排出,才覺痛快,只面板仍然奇痛如故。二人又向雪山姥姥請問,是何緣故,有無妨礙。
姥姥笑道:“改形換貌能不痛楚嗎?只等三天以後便好了,此刻如由我行法止痛而有害無益。”
兩人只得忍痛仍去練劍。過了一天,痛楚稍好,忽又發奇癢,更覺難受。直等第二天晚上,方才痛癢全止。
第三天,棄兒一清早起來,忽覺手臂上面板皺裂,一塊塊落下來,臉上也又作癢.試用手去一摸,竟粗糙異常,對著石壁一看面板已焦,又滿生著皺紋,較之過去更為難看。
心方詫異,忽然頷下、耳際、額上裂開了縫,裡面露出白如羊脂的肉來。
再試著,從頭上裂縫,拈著翻起的黑皮向下一揭,只見那一層皮和一個面具一樣,應手而下,倏然露出一張恍如旭日芙蓉的臉來。
不由自己一怔,驚得狂叫道:“師父,師姐快來看,我變了。”
雪山姥姥不由一笑,大桃一細看,竟是一個彷彿仙露明珠般的少女,哪裡還是昔日醜怪的棄兒。
連忙替她將耳後項下的零碎黑皮也揭去,更覺容華絕代,光豔照人,只喜得棄兒不禁憨跳起來。
一會兒大桃臉上黑皮也自褪去,較昔日格外豔麗,而且也好象年輕了好多歲,和棄兒站在一處,猶如雙胎姐妹一般。
雪山姥姥拍手笑道:“我雖久不著相,但醜怪一生,竟收下你們這樣兩個徒弟,也可快意於一時了。不過醜卻無妨,一美便易多事,你們從今以後,更須加緊用功,以防意外。我這雪山宗派,雖和釋道兩門不同,不忌婚嫁與男女之愛,但決不允許逾閑蕩檢,更決不容人欺負,還望你二人善守師門戒律,為我雪山一派光大門戶才對。”
兩人聽罷,悚然領命,各自去做功夫。一晃又過去數日,大桃劍術固然精進不少,便棄兒那五行日月輪也能勉強運用,兩人都非常高興。
這一天下午,兩人正在洞外小溪邊上洗滌著衣物,猛聽西北天際,忽然發生一種刺耳異響,接著一片彩雲,疾如奔馬向洞前飛來,轉眼便到了半空。
遙聞空中一個女人口音喝道:“雪山姥醜婆子,我阿修羅教下,向來與你這老鬼兩不相犯,為何將我女兒從太子堡趕了回去,又將我徒兒用冰魄寒光罩住,煉化他的附身神魔,是何道理?如再不出來論理答話,就莫怪我將這一帶化為火海了。”
說著彩雲一斂,從空中落下一個和前見美娃娜一樣裝束的少婦,在對溪站定,正向著洞裡戟指而立。
棄兒一見,丟下手中衣服,瞪起眼睛也站起來道:“你這妖婦是誰,敢到這裡來撒野,我師父現在洞裡入定,有什麼話對我說好了!”
那婦人看了她一眼,轉怒為笑道:“我乃羅剃王妃黛妮是也。你叫什麼名字,既稱雪山老醜婆是你師父,可速喚她出來,我不值得與你計較。”
棄兒冷笑道:“我名楊棄兒,憑你這樣,也配我師父和你答話嗎?你方才不是說我師父把你那寶貝女兒趕回去,用冰魄寒光將你徒弟罩住了嗎?誰叫他們將我和師姐困在無間地獄裡三天呢?這隻能算是扯個直,一報還一報,能怪我師父嗎?”
說時,兩個小腮幫子雖然鼓著,但仍遮不住一臉嬌憨之色。那自稱黛妮的婦人笑道:“我聞得美娃娜宮主回去說,那老醜婆子收有兩個徒弟,一個大的還長得不算惡,一個小的,簡直醜得和老醜婆子一樣,如何又有你這小鬼呢?”
棄兒最忌人說她醜陋,一聞嬌婦此言,心中更怒,又聽口口聲聲稱她師父老醜婆子如何,秀眉一豎正待施為,大桃也站起來冷冷的道:“聞得阿修羅老怪的老婆叫碧麗司,哪裡又跑出一個黛妮來?你自己不要臉無妨,這個卻冒充不得呢!”
那婦人怒道:“那碧麗司乃阿修羅王正妃,我乃魔宮次妃,有何冒充之有?我本因你兩個長得還討人喜歡,所以才另眼看待,教你們喚那老醜婆子出來,如敢放肆,便休怪我手辣了。”
棄兒笑道:“說來說去.原來你不過是那老魔頭的一個小老婆,也敢到我師父門前叫陣,真太不量力了。”
黛妮聞言大怒道:“小鬼,你敢放肆,我且先叫你嚐個滋味再說。”
右手微揚,一道五色妖光,直向棄兒掃去。大桃一見,左肩一搖,一拍劍囊,劍光也自出手,向那道妖光迎了上去,只聽得嗤的一下,聲如裂帛,那道妖光立被斬斷,化為一條五彩絲帶落在地下。
黛妮愈怒,也一拍腰下劍囊,飛起一道殷紅色劍光向兩人橫掃過去。大桃又縱劍敵住,兩道劍光絞在一處,只殺得難解難分。
棄兒見大桃無法取勝,看看已落下風,又存心想用妖婦來試手,忙一行法,將那五行日月輪放出,因恐遭敗,竟將五劍一輪齊向嬌婦射過去。
那妖婦原是阿修羅王寵姬也是魔宮有數人物之一,對美娃娜向來愛如己出,便對那朱可侖也非常喜歡。二人敗回,雖然未搬是非,只是實話實說。
阿修羅老怪老奸巨猾能忍受,魔宮其餘各人無不暴跳如雷,有的竟主張不必再等三十年後仙凡浩劫,立刻趕來中土,爭回這口氣,連對武當派也乘機作個了斷。
轉是老怪自知毛羽未豐,又鑑於天山之敗,不敢輕舉妄動。
朱可侖又暗中諫說:“中土各宗派已經聯合一致,如再將這些有名的世外散仙引與一鼻孔出氣,樹敵愈多,對方團結愈力,倒不如暫且忍下這口氣,等把武當派諸仙俠剪除之後,再找這些人算還舊賬不遲。”
美娃娜也說:“此次雖被雪山姥姥趕回,兩下並未破臉,如再找上門去,萬一不勝,轉被武當派恥笑。”
這才把一場怒火平息下來。
卻不料黛妮生性驕縱,竟和阿修羅王說:自己願往中土再作一次探聽,等她回來再作決定。老魔強不過她,只囑在佈置未經就緒以前不要樹敵生事。
誰知黛妮當面雖然滿口答應,一出羅剃國境,便向青磷谷去,問明黑石山偃月峰方向形勢,便一直趕來,上門叫陣。
最初總以為雪山姥姥非親自出來不可,誰知雪山姥姥並未出來,轉是兩個少女迎敵。
在未動手之前,因她心喜二女美豔還不忍便下毒手,只用魔教中的尋常邪寶迷魂鞭打算將棄兒捆住,冷不妨攝走,帶回去逼充女侍。
想不到一出手便被大桃斬斷,這才飛起自己所煉的赤屍劍來,雖然略佔上風,但急切間仍無法奈何兩人。
正在暗打主意如何才能將二人攝走,猛聽棄兒一聲吆喝出手便是一輪象旭日也似的奇光,帶著青黃赤白黑五道劍光當頭飛來。
心中雖然不知是何寶物,卻已猜中,一定是一件極其厲害的仙兵,自己那道劍光又被大桃的青霜劍纏著急切間收不回來,不由心中一急,正待遁走,那五劍一輪已經直射過來。
心仗老魔傳授,自身已煉到聚散由心,便被斬斷也可隨時遁走,仍然接好。
略一疏忽,那五劍一輪已經飛到,奇光耀目之下,直逼得兩眼睜不得開來,那陣酷熱更如火燒,令人一瞬也耐不得。
接著,五劍纏身一絞,尚不知發揮妙用,元神還能遁出,哪敢再行停留,匆忙之間,只把手一招,收回那柄赤屍劍便自遁去。
棄兒初次迎敵便殺得如此爽利,不由大喜道:“師姐,這妖婦為何如此不濟,一下便被我這五行輪紋得無影無蹤,怎麼現在那妖劍也不見了。”
大桃道:“師妹,你休得喜歡,我因出身白骨教,深知這妖婦是阿修羅老魔寵妾之一,乎日驕縱慣了的,你那五行日月輪雖然威力極大,只將她肉身毀去,元神早巳遁走,便那妖劍也被收去。此番她回去,必向老魔哭訴要報此仇,我們恐怕要從此多事了!
“而且我聞得她出身北海牧羊番女,原來本是北極冰山那窮陰叟克菲老魔的義女,便阿修羅老魔因恐重行引起群仙煉魔的慘境,那窮陰叟也必南來生事,這便如何是好呢?”
棄兒一團高興,不由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半晌不語,忽聽雪山姥姥笑道:“你兩個不必害怕,反正事已如此,都有我呢。適才我已默用玄機查過,那冰山老魔,因本身天劫將臨,目前遭劫不遑,一時尚不至為此妖婦前來。不過棄兒委實出手太急,以致一下便無可挽救,以後如非對方是萬劫不赦的妖人,卻不可再行如此了。”
說著緩步從洞中出來,又笑道:“也是妖婦該死,方才正是我收煉大藥的時候,萬不容分身,否則只照對那朱可侖的方法,用冰魄寒光圍住她兩三天,再行放去,豈不絕好。足見天下事有定數,決難逃避,現在事已過了,你兩個也快收拾洗滌的衣物回去吧。”
那聲音非常柔和,簡直和一個慈母對於愛女一般,棄兒不禁跪下道:“師父,我以後再不敢了。”
雪山姥姥連忙扶起來道:“我已說過,這次無妨,以後仔細便了。”
說著又向大桃道:“那妖婦似知義父和丈夫必便能立刻為她報仇,原神並未回去,也許再來鬧鬼亦未可知,你既出身白骨教,妖人伎倆自知之甚詳,還須多為留意。”
說著又向兩人道:“現在我尚須去訪一道友,最早子正才能回來,你兩個魔劫重重,務必小心。”
說罷身子一晃,便不知去向。
大桃見狀,心知師父一再囑咐,必定有事故,連忙攜了棄兒,匆匆洗完衣物,仍回洞中。看看天色又晚,並無動靜,兩人飯罷,又做起靜中工夫來。
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忽然聽見遠處似有哭聲,不由向棄兒道:“師妹,你聽見是誰在啼哭嗎?”
棄兒道:“我久已聽見,因為師姐正在做工夫,所以不好動問,那聲音好像是一個女人一樣。”
大桃道:“這深山窮谷之中,又在夜晚,哪會有女人啼哭,不要真如師父說的,又是那妖婦作怪吧!”
說著,那哭聲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慘,洞門雖已關好,但一陣一陣冷風仍不知是從什麼地方吹進來。那一盞燈也暗得只有綠豆大小,兩人不禁都有點毛骨悚然。漸漸的那哭聲似乎已到洞外,依著棄兒早想出去看望一下,大桃卻因師父臨走囑咐,只是攔著。
又半晌之後,那哭聲更慘,隱約之間,還聽見似乎在慘叫著:“楊棄兒,你須趕快還我命來。”
兩人心下不禁恍然大悟,知道決定是妖婦弄鬼,反到心下一定,索性置之不理,就石榻上做起煉己工夫來。大桃因知妖人有呼名攝魂之法,心恐棄兒有失,雖然一樣坐著,但時時都在留心。
那棄兒起初每一聞妖婦呼聲,總覺神魂搖盪,等入定之後反覺好些,大桃心下稍安。
又停了一會,倏然那燈光愈暗,室中也似鬼影幢幢,叫聲愈近,好似就在身畔,那冷氣更迫得兩人毛骨皆寒。棄兒也似忍受不住,直在抖顫,好似瘧疾忽在發作一樣。
大桃說聲不好,正待將劍光放出護身,驀地在棄兒懷中那五行日月輪忽發奇光,照耀得室內通明,彷彿全在一團五色光捧著一輪紅日的燭照之下一般。
接著一聲厲叫,只見一幢一尺多高的黑影在那幢光華之下左衝右突著。棄兒抖顫已停,睜眼一看,五行日月輪竟不待施為發出妙用將敵人困住。
不禁非常驚異忙道:“師姐,這妖人什麼時候來的,自她連聲鬼叫以後,我便覺得不能自持,如今才好些,這寶貝是你替我行法催動的嗎?”
大桃道:“你這五行日月輪我從未練過,如何能代催動?方才我因你被那鬼叫得渾身抖顫,似已受不住,打算用我那劍光替你護身,倒是真的。誰知還未發出,你這五行輪已現奇光將這妖婦罩住,現出身形來,我哪有這等法力。”
棄兒聞言,猛憶方才心神恍惚之際,覺得身上冷得受不住,曾經起到一個念頭,暗忖過,如果妖婦元神已來洞中偷襲,這五行輪能發揮威力將她圍住便好了,想不到一念才動,寶輪立發奇光,果真將妖婦圍住。
再回頭向那寶光中間一看,妖婦元神似已精疲力竭,不復再能衝突,只有隨著寶光流轉,一面低聲在哀求道:“兩位道友,我的肉身已毀,現在元神又將煉化,還請體念我雖魔教實也修為不易,只要放我回去,決不敢再來相擾了。”
棄兒氣憤地道:“日間你好等賣狂,我也只將你肉身毀去,仍縱元神逃走,你就該夾著尾巴回去才是,為何卻又用那呼名攝魂邪法來害我。如非我這五行日月輪已與心靈相合,豈不又遭你暗算。如今打不過我,又來哀求我,一旦將你放了,不知道還要搞什麼鬼花樣呢。老實告訴你我決不上那個當,你認命吧!”
妖婦聞言,在寶光之中.又把二目瞪圓,露出一臉猙獰面目厲叫道:“楊棄兒,你不要得理不饒人,我肉身雖已化去,元神與本命神魔尚在,果真你一定不依不饒,那我只有用本身元靈魔火,引發寂滅神雷,將這方圓千里一齊轟個天翻地覆與你同歸於盡了。”
棄兒未及開言,大桃不禁大驚失色道:“師妹且慢,你待我來問她。”
說著大喝道:“你這妖婦,如敢造此大孽便萬劫不復了。不過,我聞那寂滅陰雷乃阿修羅老怪煉以抵禦天劫之物,便連他也不敢妄用,你雖老魔寵妾,此物決不肯輕易交付,你這陰雷從何而來,如敢虛聲恫嚇,那便叫你連想形神俱滅都難了。”
那妖婦在五行日月輪寶光之中,聞言瞪起凶睛道:“你這小賤人倒知道這樣詳細。不錯,那寂滅神雷乃我阿修羅王,用以抵禦四九天劫之寶。不過,我因雪山老鬼博有聲名,所以帶來預備一拼。你當我對你只是虛聲恫嚇嗎?那就也請你嚐嚐神雷滋味吧。”
說著,手一揚,只見一點銀光大如彈丸,脫手暴漲,倏然強烈奇光,彷彿栲栳大的一個銀球一樣。大桃方說一聲不好,猛見洞外飛進一片玄色光幕,疾如閃電,將那銀球裹定,向洞外一閃而沒。
接著聽見雪山姥姥冷笑道:“我真想不到你這妖婦凶狠毒辣竟到這般地步,為了對我一人,公然把關係你那丈夫死活存亡的東西偷了出來,不恤造此無邊大孽,只此一點,便該萬死。幸而我這老醜婆子還有三分畫符,才不至讓你闖此大禍。
“此刻,我如將你元神消滅未免太便宜了。照此行為本該用冰魄寒光,禁入地肺深處,讓你日受叢風地火吹煉,等百千萬劫之後,再行化盡。
“無如你那老魔頭趕來,如果在仙凡浩劫之前,我便將他先除了,未免逆天行事,所以只有將你交他領回自行發落。雖然只有不到半甲子,他的數運便將告終,這二十多年的煉魂之慘,也夠你嘗一個小滋味了。”
說著袍袖一起,飛出一片冰魄寒光,穿入五行輪將那妖魄罩定,又向棄兒喝道:“棄兒,你還不快將此寶收好,老魔就要來了。”棄兒領命,才將五行輪收好,猛聽遠處一陣極刺耳的聲音道:“雪山道友別來無恙,萬想不到小兒女才蒙教誨,小妾又敢上門冒犯,真教我這身為一派宗主負有清理門戶之責的人,未免太慚愧了。”
雪山姥姥冷笑道:“道友不愧是魔教宗主又身兼一國之王的人物,便這兩句就很有分寸,你意如何呢?”
遙聽那人又道:“小妾盜寶生事,實屬罪無可綰,但憑處理,不過那寂滅神雷,不但有關我個人他年成敗,便此刻也關係著千百萬人的身家性命,還望道友還我,感激不盡。”
雪山姥姥道:“原來你是專來索還那寂滅神雷而來,論理我本當給你,何況你也居然以千百萬人的身家性命為念,自然更當還你。不過,此物一經出手,便無法收回,就我也只能用玄陰神幕將它裹起,送往九天之上,讓罡風和太陽真火將它煉化。
如今我那玄陰神幕雖然尚未收回,但已到了罡風之上,此係不得已而為之,並非有意欲毀道友重寶,如能收回,我只將神幕一撤就行,否則,惟有請道友恕我無能為力了。”
說罷,那人似乎冷笑一聲道:“既承道友關顧,請暫恕我不到仙府造訪先去收那神雷了。暫時還請勿撤神幕,等我略加布置,再請道友收回,以免我收之不及,誤傷無數生靈!”
雪山姥姥只說了一聲:“但憑尊意,還望慎重將事。”那聲音便歸寂然。棄兒笑道:“這老魔頭現在哪裡,聽這聲音,怎麼便象就在洞外一般?”
雪山姥姥笑道:“那老魔尚在魔宮,並未出來。適才所聽,不過是他用的傳聲之法。便真的要來,元神可以附聲而至,瞬息萬里,較之電光更為神速。”
大桃也笑道:“這老魔頭向來無恥,只須求人,每每不惜一切,事過情遷,就又是一番面目,恩師真的想把寂滅神雷還他嗎?”
雪山姥姥道:“我向來一言既出決無反悔,既已答應還他,自然給他,不過任這老魔再奸猾些,這一次也怕要自己給苦自己吃了。”
棄兒笑道:“是師父在那面玄陰神幕裡面安著什麼?”
雪山姥姥正色道:“我向來作事均極光明正大,豈有暗藏機關害他之理。不過那玄陰神幕本非我有,乃赤身教主之物,前兩甲子,因他曾藉此邪寶將一女散仙困住,是我元神遊行,路見不平,將它收將下來。
那幕乃用地底窮陰毒惡之氣煉成,正是陰雷毒火剋星,只一裹上,愈縮愈小,也愈縮愈緊,一旦爆炸威力愈大。
我的本意,原想將他送到九天之上,任憑罡氣太陽真火將它引發,使其同歸於盡,即使尚有餘毒殘燼,也禁不起罡風和太陽真火的吹煉,便與人類無害,並非有意害他。
但他這一趕去,如用魔法一收那寂滅神雷,勢必不等罡風真火的吹煉便將爆炸,那威力之大不可思議,豈不非吃大虧不可。
棄兒驚道:“照師父這麼一說,這兩項邪寶不等到九天之上即便爆炸了,那被罩著的地方,千萬生靈豈不仍然要受災害嗎,這便如何是好呢?”
雪山姥姥笑道:“你還當是那神雷還在此地的上空嗎?老實說,我為防不測起見,久已運用法力,把它送到北極冰山之上去了,既使有什麼災害,那裡本是荒寒無人之地,便連鳥獸蛇蟲也罕見,所以吃虧的,只有老魔一人,決不至危及生靈的。”
大桃笑道:“如此還好,但願那神雷爆炸,一下子便將那老魔頭炸個形神皆滅,就省心不少了。”
雪山姥姥道:“那也未必,這個老魔惡運未終,半甲子以後的仙凡浩劫也必由他引發,此刻哪會形神皆滅,不過這樣一來也夠他受了。”
棄兒忽發奇想道:“這兩件邪寶都是魔教中的重寶,那寂滅神雷,老魔頭既仗以抵禦天劫,一旦爆炸,必有可觀,這是仙凡難得一見的,師父能帶我和師姐去看看嗎?”
雪山姥姥笑道:“痴孩子,這是極天下之奇險的場面,別人躲避還來不及,你卻要趕去看熱鬧,豈非胡說。”
棄兒不依,一味磨著道:“師父,你不是說那冰魄寒光一經籠罩萬邪不侵嗎?你帶我們去,只藏在光幢中間看一下,還怕什麼。再說還有你帶著呢,還能真有虧吃嗎?你千萬帶我們去見識一下。”
雪山姥姥被磨不過,笑道:“我倒沒有見過你這孩子,連這奇險的場面也要去見識一下,既如此說,我便帶你二人去看看,不過此行奇險,一切均須小心呢!”
說著,先將黛妮妖魂那一片寒光化成一個小球收在身邊,又將洞門封好,揣了二人走出洞外。
只見東方全白天色已經大明,先向北方天際一運慧眼看了一會,隨即放出一片冰魄寒光將三人裹定,直向太空飛去。
棄兒、大桃,只覺得一個身子,凌虛而起,轉眼大地山河盡在足下,河川峰巒漸漸縮小,一會兒便成一片黑影,只雪山高聳,微見銀峰聳峙,江流蜿蜒,略如一線。
再過一會兒,忽然升入雲層,只見白茫茫一片,連東西南北也辨不出來,不用說地下的山川人物。
那一輪紅日,卻從雲外透進奇光,在光幢中看去,光怪陸離不可名狀。
棄兒拍手叫道:“師姐你看,人家常說霞光萬道,瑞氣千條,這兩句話用在這個時候才分外確當呢。”
大桃看見那一片奇景也連聲叫好!雪山姥姥笑道:“兩個痴妮子,真是不曾見過世面,只要能馭劍飛行這奇景還不有的是嗎?”
說著已經又衝上雲層,但是青天一碧大塊白雲都在足下,那輪旭日,分外顯得紅大,光芒四射,逼得人無法正視。
那片寒光裹了三人,好似晴空一點閒雲,直向北方飛去,倏覺寒氣逼人,棄兒冷得幾乎把一個身子全偎到雪山姥姥懷裡去,大桃也有點耐不得。
雪山姥姥笑道:“你們覺得冷麼,這還是在我這冰魄寒光護身之中,不然憑你二人早被罡風吹化了。”
正說著棄兒倏然用手一指道:“師父那是什麼?”
大桃一看,只見一大片五色光圈,像在空中圍繞著一點黑星旋轉不已,又似扯著什麼向地上沉去。
雪山姥姥笑道:“你們不是要看那老魔收回寂滅神雷嗎?那五色光圈乃是這老魔這幾甲子採練的北極磁光。中間一點黑星星就是玄陰神幕裹著那寂滅神雷,已經漲大了不知幾千百倍,就老魔不行法收取也爆得快了。
他以為這兩極磁光可以剋制神雷,較之玄陰神幕更為堅牢,至多玄陰神暮爆裂,那北極磁光決不會震破,所以拼命行法把他硬行縮小,這一來爆炸就更快了。”
棄兒叫道:“那老魔頭現在什麼地方,我們怎麼看不見。”
雪山姥姥道:“你要看清那老魔嗎?那不是!”
說著把手向下一指,眼底立刻現出,一片綿亙不斷的冰山,一座最高的山巔上站著一個紅衣人,正在對著天空那片五色雲圈在比劃跳躍著,只因離得太遠,看不清面目,動作也不十分清楚。
棄兒叫道:“那就是阿修羅老魔頭嗎?可惜隔得太遠,無法看見他的面目,不然能先認識這老魔頭一下,日後遇上也好作一個準備那該多好?”
雪山姥姥道:“你要看清這老魔的面目嗎,那容易得很。”
說著把手一揮,眼前一片景物立刻近了許多。
再細看那阿修羅王時,身高才五尺,頭上卷著一頭黃髮,一個極大頭顱,自腮以下卻極瘦削,以致尖得可怕,一雙深藍色的眸子,深陷在眶內,鼻子卻又高而狹長,再配著一張闊口捲起的虯髯,已經非常醜惡,又是一臉麻子,左邊眉毛也不全,更像一個活鬼。
身上卻穿著一件大紅鐵金長只齊膝的道袍,左手託著一個葫蘆,右手仗劍,一臉焦急之狀,正在一蹺一跛的禹步跳躍著。
棄兒不禁大笑道:“我道鼎鼎大名,赫赫一時的阿修羅王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卻是一個既麻且瘸,猥瑣不堪的東西,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了。”
大桃雖在白骨教多年,在未經脫離魔掌以前,也把阿修羅王,看得和神聖一樣,便在影象中所見,也頗莊嚴威武,萬想不到真面目竟是這樣,不由也失笑道:“這老魔頭原來不過如此,怎麼西方魔教和白骨教中人就把他說得天神一樣。”
雪山姥姥笑道:“你們兩個痴妮子,他們如不把他說得神異一點,能如此動人嗎?”
正說著,那阿修羅王一陣跳躍之後,身子忽然暴漲,高達十丈以上,看去活像一個頂天立地巨人,便那手中的葫蘆也像一座小寶塔一般。大桃不禁一驚道:“師妹,你方才不是說他猥瑣不堪嗎,現在可壯觀了。”
棄兒把嘴一擻道:“他便再變大些,還是那個庸賴猥瑣的樣兒,只有愈形其醜而已。”
正說笑著,猛聽阿修羅老魔大喝一聲,用手中劍向空中又是一陣比劃,那一片五色雲光,裹定那個黑球直扯下來。
雪山姥姥忙道:“你倆快些當心一點,那寂滅神雷就要爆炸了。”
說猶未完只聽震天一聲巨響,接著奇光燭天,令人睜眼不得,身外頓覺奇熱,如入烈火地獄。
再看時,眼前一片紅顏色,彷彿火海一般,那座冰山已經不知去向,阿修羅王也杳無蹤跡,冰魄寒光之外,上下通紅,只一個絕大黑影在空中上下飛騰著。
雪山姥姥道:“那個黑影便是老魔,現在身形已被震散,他正用元靈在收攝呢,這一下真夠他受了。”
棄兒道:“這大的威力還不能制他死命,這老魔頭將來怎能消滅呢?”
雪山姥姥道:“這倒不一定,一則老魔乃應運面生,數盡則必自斃。二則,他所行所為完全滅絕人性,雖說劫運使然,也大傷天和。目前不但中土釋道兩門各派已經聯合一致要對付他,便西方各教也動了公憤,他就神通再大,也敵不過群起而攻,縱有不死之身,亦必被煉化無疑。
“別看今天寂滅神雷這樣威力,他還能掙扎,須知一則這寂雷,原本是他自己煉成,自不難防備,二則此雷爆炸之後因為無人操縱,威力要減卻大半,否則便這一關,他也難逃公道。”
大桃在旁躬身道:“恩師既在此,何不暗中把那神雷威力多發揮些,縱不能制他死命,使他多吃一點苦頭不也很好嗎?”
雪山姥姥笑道:“你還嫌他苦吃得不夠嗎,就這樣,他已非再煉三數十年不能復原了,經此一劫,至少將來群仙煉魔大會要省卻不少心力。此刻如再暗使他多吃苦頭,不但將來的仙凡浩劫更大,也有欠光明。我如欲除他也不在此時,你們好好修為,將來也許可以看到。”
正說著,猛見冰魄寒光以外,紅光漸淡,那黑影愈濃,便熱度也低了不少,又等了一會,天空只剩下一片淡紅顏色,太陽已經上來老高,那團黑影也凝成人形,只尚在空中來往飛騰著。
雪山姥姥又將手一揮,三人一齊落在下面一座冰山上面,只見跟前景物全非,先見那座冰山已經溶成一片冰原,有些地方,連礁石島嶼之屬也露出來。
大桃不禁失聲道:“百丈冰山,一旦消成平地,這寂滅神雷的威力也就可怕了,如在人煙稠密之處發作,生靈還有命在嗎?”
雪山姥姥道:“我所以選了這個地方的上空讓它爆炸也正為此,不然那還了得,這神雷不但一震之熱力難當,便那毒火奇光所及,生物遇上也非死不可,損害之廣,更方圓可及千里。昨晚如非我早有安排?便不堪設想了。”
棄兒也吐舌道:“照這麼一看,那個妖婦,便死一萬回也不足以蔽其辜,師父打算如何處置它呢?”
雪山姥姥道:“你別忙,少時那老魔自會向我要人,我只把她交給他,便夠這萬惡妖婦報應的了。”
說著,空中只存些許極淡紅霞,驀聽有人叫道:“雪山道友,我愧無能,你雖將那寂滅神雷還我,竟沒有能完全收回,連你那玄陰神幕也歸烏有了,還望道友見諒才好。”
說著,那阿修羅王已在眼前出現,仍和站在冰山上面的打扮一樣,毫無異狀,好似不曾有方才一場拼命掙扎的模樣。
雪山姥姥笑道:“適見道友所煉神雷,威力之大真不可思議,如若換一個功力稍差的人,早已形神皆滅了,而道友竟能於極短時間將震散與燒化的法體完全恢復,這真教人欽佩得很。”
阿修羅王不由麻臉通紅道:“這是我自不量力,妄想藉北極磁光煉成之寶,將它引發再行收下,才有此失,倒教道友見笑了。”
雪山姥姥又笑問:“憑道友的功力,這神雷本質就不能完全收回,至少也該收起大半,到底如何呢?”
阿修羅王搖頭道:“收是收了一點,但是得不償失,我這元神損耗太大了。不過起禍根苗實是我那小妾黛妮,她那神形尚在嗎?”
雪山姥姥笑道:“她因無端上門尋事,肉身已損。二次又乘我不在洞中妄以元神來攻,以致陷入小徒五行日月輪中,情急拼命才把道友至寶寂滅神雷使出來。如非我親自趕回,那就更槽了。所好肉身雖毀,元神尚在,已由我帶來,便請道友領回如何?”
說罷,便從懷中取出那粒冰魄寒光所化的晶丸來,略運神功將寒光一收,黛妮元神從晶球中落在地上,仍是尺許高的一團黑影,一見阿修羅王只驚得縮成一堆,不禁嗚咽有聲,似在哭訴所遭。
阿修羅王大喝道:“你哭什麼?還嫌禍闖得不大,人丟得不夠嗎?”
說著袍袖一拂,立將黛妮元神收入,又向雪山姥姥頷首為禮道:“此間已是敝國轄境,本待稍為接納以盡地主之情,但我出來已久,尚有瑣事待理,請恕失禮,容諸異日再行相見了。”
說罷人影一晃,便失所在,棄兒笑道:“人道老魔頭滅絕人倫,罪惡萬分,為何倒對師父如此彬彬有禮起來了?”
雪山姥姥道:“你以為他對我彬彬有禮嗎?這老魔向來就是這樣,愈是心中忿恨已極,外面愈加客氣和藹。他今天吃此大虧,實在對我已成不解之仇。你當他真是知情達理對我恭敬嗎?他只不過此刻力有未能,又在元氣大傷之後吧,要不然早已破臉了。你兩個涉世未深,以後如再遇上,還宜格外小心免為所乘。”
說罷又笑道:“主人已經走了,人家對我們這些惡客又揮諸門外,再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我們也回去吧。”
說著冰魄寒光又冉冉上升,一路向南飛回去。這次卻飛得很低,一路在雲層之下,不但足下山川歷歷在望,便林麓戶舍人畜行動都可辨識,這在棄兒,實為有生以來之所未經,不由高興非常。
在冰魄寒光飛擁之下,不是向雪山姥姥問長問短,就是向大桃笑語。
看看雲程已越沙漠戈壁,經過秦嶺,又入川境。忽然遠遠看見一座山峰下面骨嘟骨嘟直冒粉紅色的煙霧,轉瞬便將峰下一塊平林佈滿。
大桃不禁叫道:“恩師請看,那不是白骨教中的六賊銷魂網嗎?既有此物,一定又有妖人在那裡害人了,但不知被困的是何等人,我們去看一看嗎?”
雪山姥姥舉目一看笑道:“你要知道那妖網之中困的是什麼人麼?”
說著,遞過一個茶杯大小的鏡形之寶來道:“這是我昔年在大雪山萬丈寒冰之中所得的一面古鏡,乃前古仙人廣成子遺物,名為寒犀鏡,為專破妖霧邪煙之寶,並能照澈九幽,洞覽山石,現在權且賜你.作為防身之用。
“此間離開黑石山只三數百里,我因閬中尚有道友相邀,必須踐約,汝與棄兒不妨前往,相機將被困之人救出,如遇舊友,可一同回山候我後命。”
說罷一催冰魄寒光,離那妖網還有一箭之路,突然把手一揮,大桃和棄兒兩人便像斷線風箏一樣,從空中落將下去,正墜在一座小山峰上面,再看空中雪山姥姥所馭遁光一閃即逝。
大桃不禁十分惶惑,忙問棄兒道:“我看恩師此舉似有深意,師妹隨從日久,能知道一點嗎?”
棄兒道:師父脾氣極古怪,對於同門每有所示,絕少明言,時或無故賜上一兩件法寶或簡貼,到時均有奇驗。如依我看或許那妖網之中所困的人與師姐有緣,須待解救,再不就是那妖人惡貫滿盈,應該死在你我手中。適才她老人家既然說過,那寒犀寶鏡專破這類妖霧邪煙,何不就拿來一試。”
大桃一面稱善,一面託著那寒犀鏡一看,只覺對徑才只寸許,純用獸角製成,一面其光如漆,一面滿布雷文。
拿在手中向地下一照,一道寒光直射岩石之下,石中紋理,石下蟲豸,非常明顯,愈看愈深,便山石中所孕藏的東西也無不歷歷在目,鏡光所照.就彷彿一個深井一樣。
兩人不禁非常高興,方在稱讚。再抬頭一看,只覺那片粉紅色妖光愈布愈廣,離開那座山峰已經不遠。
大桃不禁一驚,忙將手中寒犀鏡一揚,直向那片妖光一照,那寶鏡所發寒光竟似一輪皓月一般,直向妖光射去,青朦朦一片,何止二三十丈,只一著妖光便如沸湯潑雪,立刻穿成一個大洞。
只見光底一塊大青石上,倒著一個青衫少年,彷彿酒醉一般,正曲肱入睡。
再一細看,卻是楊繼武。
大桃不由大吃一驚,忙將那寶鏡上下揮動,向那妖光縱橫一陣揮蕩,轉眼之間那片粉紅的妖光便被掃盡,所有實在景象完全畢露,卻是兩山之間的一條峽谷。
那塊大石,便在谷口的右側,正當谷口山上垂下來的一株老檜下面。妖光雖被破去,繼武人卻未醒,仍似甜睡一般。
大桃連忙一拉棄兒從小峰上飛縱而下,才近大石,忽聽谷裡一個女人的口音喝道:“是誰大膽,竟敢在我這松苓谷口放肆,破我仙法,還不快來納命嗎?”
說著只見五色光華一閃,出來一個身披紫綃的**少婦,向二女一看,冷笑道:“你兩個是哪裡來的野丫頭,為何無故到我這松苓谷來尋事,是何道理?”
棄兒笑罵道:“你這不識羞的賤貨,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將一個少年男人困在這裡是何道理?”
那婦人怒道:“我乃松苓谷主紫綃娘子薛惜惜,這少年自己闖上門來,他自觸我這六賊銷魂網倒地,與你這兩個賤婢何干,既敢無故上門尋事,那才怪不得我呢。”
說著,解下身邊所披紫綃,舉手一揮,兩人便覺一陣濃烈香味,觸人慾醉,跟前一花,已被一片淡紫光華籠罩著。大桃一見說聲不好,又將手中寶鏡一照,誰知那片淡紫光華,乃繫有形之物幻化,寶鏡所發寒光,竟無法照身,只鏡片所觸紫光以後,仍見山川樹木而已。
大桃心切繼武安危,忙又扯了棄兒飛向石上,先將繼武護定,一面放出青霜劍,又向身外紫光掃去,那片淡紫輕綃,看去雖覺薄薄一層,柔和異常,劍光掃上去卻無損傷。
遙聽光外那婦人冷笑道:“你這兩個鬼丫頭看錯了,你們當我這天孫錦也和六賊銷魂網一樣,是你們這飛劍法寶可以破的嗎?如果再不將那少年男子獻出,給我自行滾開,我只將天孫錦一收,你兩個就想走也來不及了。”
棄兒不由大怒,用手一拍腰下佩的五行日月豔,五劍一輪立刻光芒萬丈,那青黃赤白黑,五道劍光拱著一丸硃紅色的旭日,直向紫光衝去,只聽得嗤的一聲,那片淡紫光華,立被衝破,裂開一條極大口子。
那婦人不禁大驚失色,連忙把手一招,收回那片紫絹向裡逃去,棄兒那裡肯舍,又向谷裡追去,才進谷口,婦人身子一晃,便不知去向。
大桃因恐有失,連忙叫道:“師妹你快回來,且慢追那妖婦,我們救人要緊。”
再看那石上的繼武已經悠悠醒來,把眼一睜,一見立在身側的,竟是日夕思念的意中人,小別之後丰姿更見較前豔麗十分,而且年紀也顯得更輕了許多,不由喜得直跳起來道:“大桃姐,我們是夢中相見嗎?”
大桃看見棄兒已經從谷中退了出來,不由嗔道:“你這人,好多時不見,為什麼還是這等不長進,我已投在恩師雪山姥姥門下,你怎麼會到這裡來?那邊還有我的師妹楊棄兒,你須放老成些。”
繼武一看,谷裡果然有個少女走來,連忙匆匆一說經過。
原來他自那天大桃留書走後,便也學樣,草草收拾了隨身衣物和一口短劍,帶了些金銀,留下一封信,出門便向川西走去。
心想大桃鄙視自己,無非為了一心向道,如果自己也能拜仙師,學成劍術,上下青溟飛行自在,即使不能修夫婦之好,便能作一個方外膩友,也足慰相思之苦。
如再能合籍雙修,永駐芳華,作一對神仙眷屬,豈不更較虛度數十寒暑,身遂化盡為妙。
聞得青城峨嵋均為神仙窟宅。眼前的諸葛仙師,張仙師,不也俗人修成嗎?又因大桃一走必向大雪山去,便不管好歹,出門便向川西走去。
一路曉行夜宿,遇有山水名勝,必稍流連一二日。這天已過資陽正向成都走去,中途經過一個市集,地名豐潤場,熱天走長路未免口渴,正停住腳在一家茶棚坐下來,打算喝點水吃點什麼再走。忽見茶棚旁邊一塊土坪上大槐樹下睡著一個乞丐,渾身漆黑,一頭亂髮,正枕著一塊石頭打著鼾。旁邊圍了一群孩子,大家不知從什麼地方搬來許多石塊,紛紛向那乞丐身上投擲著。
起初還是一塊兩塊,後來孩子來得越多,石塊便如雨點一般打去,一霎時,那乞丐身上便堆滿了一層。孩子們好像瘋了一般,不斷的把石子加上去。
繼武見那石塊大的竟有海碗口大。小的也有鵝卵大小,心恐乞丐負傷,不由負手走到那一群孩子前面攔著道:“你們這些小孩子,為什麼拿石頭打人,他雖然是個苦人,如是打死了也要抵命,你們這般胡鬧,家裡有大人嗎?”
那孩子裡面有個較大的,橫著眼睛道:“你是什麼人,不問清楚也能管我們的事?這是他要我們打的,要不拿石頭把他蓋下去,有果子吃嗎?”
繼武不禁詫異道:“他為什麼好好的教你們拿石頭砸他,天下焉有這個道理?”
那孩子道:“他說這些石頭是他的被單,吃醉酒睡著怕受涼,所以要用石頭當被蓋,又說他身上有寶貝怕人偷他,有石頭蓋著好放心。每天都教我們這樣做,不過要把石頭扔得滿他全身,不看見他身上的黑肉才算數。
只等他明天再來,每天都給好多果子,只有一點沒蓋上便不算數,誰扔得最快最多,給的果子也越多,誰要偷懶他全知道,不但不給果子吃,第二天他就不許再扔了。”
那孩子道:“他已閉上眼睛睡著了哪會看見,不過第二天他真知道,誰扔得最多,誰最偷懶,全瞞不過他,給起果子來從來就沒有錯過。”
說著,一看其他孩子正在扔得起勁,連忙搬起一塊最大的石頭扔去道:“就是你一問,已經耽誤了我好幾塊咧。”
一面將那塊石頭扔向乞丐頭上,繼武一看那塊石頭,直有海碗大小,一下正扔在乞丐頭上,只聽拍的一聲,那乞丐動也不動。
眾孩子你一塊我五塊愈擲愈快,一會兒便將乞丐蓋沒,像小山一樣的堆起來。
眾孩子又四周看了一下,見那乞丐已經一點也看不見了才一鬨而散。
繼武看罷,不由心中大詫,決定要看個究竟,便在那茶棚坐著等著,一面又買了一套麻花和幾個燒餅,慢慢的吃著。
那賣茶的是一個六十以上的老人,一面泡著開水,一面笑道:“客人看這叫化子奇怪嗎?少時等他—醒來,還有奇事咧,您慢慢看罷。”
繼武笑道:“這位窮朋友委實有點異樣,他是這裡人嗎?”
老人道:“他是哪裡人連我也不知道,到這裡來也不過才只三個多月,就住在那山後山神祠裡。你別看他是個叫化子,人家可從不乞討,只以賣藥為生,用起錢來都毫不吝惜。
“只是脾氣太怪,他賣藥從不講價,你只稍一還價,便莫想買到,如果你一定想買,非十倍以上的價錢不可。
他那藥又極靈,只要他說那病能治,從來沒有不好的,所以買賣非常好。壞的就是太髒,又有許許多多古怪的舉動,還有一個只交小孩子不理大人的怪毛病。”
繼武聽了不由更加奇怪,又笑向那老人道:“他飲食起居也和常人一樣嗎?”
老人道:“他在飲食方面,倒沒什異樣,只是酒量大得嚇人,我們這裡所產的麥酒,向來是滴水不摻的,他最少也要十斤才過癮。一吃醉了,便叫孩子們拿石頭把他堆起來,終要一兩個時辰才醒。
“只他一醒,身上那些堆的石頭便自己飛得老遠,他也折回山神祠去睡大覺。你要買藥,要趁一清早,他在那邊小酒店喝酒的時候,只一吃醉便不成功了。”
繼武聞言,又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天色已經將曉,驀聽嘩啦啦一響,再看那異丐時,身上蓋的石子,已經飛開丈餘遠近,身邊竟一塊不剩,那片土坪上,比方才用掃帚掃過的還乾淨。
那乞丐也從容地立起來,雙手一伸,又打了一個哈欠,便轉身由茶棚面前,向村外那座小山走去。
恰好正從繼武面前走過,繼武仔細一看,只見那異丐,年紀約在四十以上,上身精赤著,下身只穿著一條犢鼻褲,赤腳草鞋,一身黑肉,紫中帶亮,就像抹過油的一般。
長方臉高顴骨,一個蒜鼻子,項下和兩鬢,滿生著虯髯,繞著一張大嘴,最驚人的是兩隻眼睛,閃閃生光,只向人一掃便逼得人不敢正視。再配上兩道濃眉,一直插入鬢角越發令人覺得氣象威猛。
只頭上卻是一個禿頂,腦後只有錢大一個小小道髻,用一把小刀,當著簪子插著。
不由心想,此人較之狗皮道士、銅袍道人和公孫壽昌等又是一般異樣,一定也是一位異人,但不知與自己緣份如何?
正想著,那異丐已經走過去老遠,忽然又掉轉頭來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一個趕老婆的痴漢,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出息?”
說罷徑去。
繼武不禁心中又是一動,連忙將茶錢付了,跟在後面走去。時已暮鴉歸林,落日銜山,滿天紅霞,映得山風都成一片金紫色,那乞丐出了村口,循著山徑走著,看去並不太快,但饒繼武練過武功,再也趕不上,相距老在十餘丈遠近。
太陽漸漸從山角上沉下去,暮色蒼然而至,那乞丐從山下向山上翻著,路也愈形畸嶇難行。繼武一路狂奔,不禁喘息有聲,但因那異丐所居山神祠不知究在何處,惟恐閃失迷路不敢停步,越走越覺吃力,漸漸兩腿已經痠麻。
一看那異丐已到山頂,似乎又回頭向自己看了一眼,不由一鼓勇氣,又翻上山去。方到山頂,天已全黑,那異丐又從山上翻了下去。
那下山的路是一條斜坡蜿蜒直到山下,比起上山的小路,看去似乎好走得多,可是卻陡得異常,繼武飛馳而下,幾乎收不住腳。
等到山下已是渾身汗出如漿,再看那異丐已不知去向,天又全黑下來,雖然新月初生,略辨山徑,卻不知那山神祠究在何處,心下不禁又是一慌。
再定睛一看,原來山下卻是一曲清溪,迤邐由南而北,溪水潺潺映月生輝,正幻起一片金色鱗紋,隔溪山勢越險,諸峰相望,彷彿群仙拱揖。溪邊怪石嵯峨,在一天淡黃月色下看去,便似一群猛獸,伏地欲搏。
就在那若干怪石南側,峙立著一株古柏高可參天,亭亭如傘蓋,樹下隱約可見有兩間房屋,還有一枝小小旗杆,分明是個祠宇模樣。
連忙走近溪邊看時,只向南百十步,便有一條石樑恰好正在樹下祠前,等到走近石粱,再向隔溪一看,果然是一座小廟,只有前後兩進,廟外一帶圍牆已經倒塌,山門雖然關著,卻從牆缺處可以看見後殿,似有一點燈光射出。
他不禁心中大喜,匆匆渡過石樑,不管好歹,便向後殿走去。
只見院落當中,草深沒徑,只孤零零的,放著一個白石香爐連座高可數尺,那後殿上正中懸著一盞琉璃燈暗淡得簡直象鬼火一樣。
燈下一張供桌,正對著神龕。那山神爺,滿臉塵封蛛網狼藉,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經斷卻,分明是個無人廢祠。
再一搜尋,並不見那異丐蹤跡。心中方道:“作怪,這殿上既然無人,為何卻又有燈點著。”
忽聽殿後一個嬌婉的聲音道:“是楊相公來了嗎?我們小姐有請,快進來吧。”
繼武一聽那喉聲竟非常熟悉,分明是紅樓上的白鶴觀女侍蝶奴。
連忙轉過神龕一看,只見龕後卻是一個大月洞門,門外一片平原,寬廣何止百頃,一望無際,遍植著一種不知名的奇花。
樹高才只七八尺,枝杆翠綠如玉,花大如杯,重樓疊瓣,都作粉紅顏色,遠遠看去,就彷彿無邊絳雪堆滿全林一樣,再被月色一襯托,致致生光,分外悅目。
那花下又是一片白砂,其平如砥,其潔如霜,花影平鋪在上面,簡直無殊萬幅吳箋平鋪在地上,一幅一幅都是水墨畫稿,乍入眼簾,看得呆了。
半晌忽聽又嬌笑道:“唉,楊相公,你為什麼站在這裡發呆?我的小姐請你呢!”
繼武再看時,只見蝶奴宮裝高髻,右手擎著一盞黃紗宮燈,左手拿著一柄雲帚,正在左側一株花樹下面含笑而立。不但妖豐明媚大殊往昔,便那一身衣服也非人間所有,不禁大詫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小姐為什麼又到這裡來?”
蝶奴笑道:“連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過我們小姐,自向大雪山訪道之後,現在仙業已成,所以把我也接到此間來,仍舊侍候她。仙山歲月,雖然美景無邊,卻對相公非常思念,今晚因知相公必來,所以命我在此接引,你只一見到小姐便明白了。”
說著,擎燈前導,直向花林走去,一連穿過幾條白石小徑,忽然花林中兩株二丈來高的水晶峰,相對峙立,峰下一樹花枝,平伸出來,約有二三尺,彷彿半扇錦屏一樣。
大桃正斜憑在上面,仰著素面,看著天邊月色,一見繼武走來笑道:“我每天都在盼望著你,今天可給我盼著了。你瞧,今天聽說你要來,等得我一身衣服都被露水溼透了。”
繼武凝眸一看,只見大桃頭挽蟠龍高髻,身穿探湖色長領宮裝,腰繫玄色絲絛,下面羅襪弓鞋,亭亭玉立站在花下,那月光照在臉上,越顯得長眉入畫,素面生輝,簡直無異瑤島飛仙,降落在一叢仙葩之下一樣,不由心喜欲狂,忍不住輕攜素手笑道:“大桃姐,你為什麼走得那樣決絕,我還疑惑雙紅樓下一別成了永訣呢,想不到今天居然又在此地相見,我真僥倖極了。”
大桃笑道:“我何嘗肯那樣決絕,也不過是因為山茶姐姐,小桃妹妹,都已入道,仙叢可望,心中惟恐一旦老大頓成雞皮鶴髮,那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才咬緊牙齒,也向大雪山去訪道,其實又何嘗捨得離開你呢。不信,你只問一問蝶奴便明白了。”
繼武笑道:“適才蝶奴已經告訴我了,焉有不信之理,不過,你如今已有仙緣遇合,我又來了,但願今後常相廝守,便可免去兩地相思了。”
大桃道:“那就在你了。”
說著,回眸一笑,挽著繼武,轉過水晶峰,又從花徑當中曲折轉過去。忽見萬花叢裡,現出一處全以白石築成樓臺,高可數丈。
大桃含笑,仍挽著繼武,拾級而上。到得樓上,只見絳紗窗裡紅燈掩映,樓外淡月朦朧,萬花似繡。
再看大桃,春情滿面,腰肢綽約,一手挽著自己手臂,一手扶著雕欄,嬌喘微微,彷彿已不勝情,不禁為之神奪。
稍為休息半晌之後,猛見大桃又嬌嗔道:“你這人已經到了樓上來,為什麼老看著人不進去,不過才只這幾天不見,難道就不認識我了嗎?”
說著相依偎著,又走進樓去。繼武才一進門,便聞見一陣異香撲鼻,再看那樓中時,只見簇幕低垂,畫燈高燒,錦茵繡闥,象床文幾之上,入眼一片都是粉紅顏色,簡直像個新房一樣。
不禁又大詫道:“這是你平常住的屋子嗎?”
大桃聞言嬌羞滿面道:“你問得奇咧,不是我住的,難道我還能把你請到別人住的屋子裡面來嗎?”
說罷雙面紅豔欲滴,又附耳小語道:“我臨行之際不是說過,只能仙叢成就,我們一定要做一對神仙眷屬。”嬌聲一笑,又把頭低下去。繼武不禁心花怒放,只覺得一陣口脂香味,直刺鼻觀便也低聲道:“如今怎麼樣呢?”
大桃啐了一口,嗔道:“你這人真壞透了,我待不理你呢。”
正說著,蝶奴已經領著幾個女僮上來,把樓中一張青玉大案抬了來,一面笑道:“山中嘉禮儀式從簡,便請兩位新貴人入席吧。”
大桃卻嬌羞不肯入席,經不住繼武坐好,蝶奴又從旁扯著,才半嗔半喜的,和繼武並肩坐下來,碟奴又替二人斟滿了酒,繼武舉杯笑道:“大桃姐,我平日只聽人說神仙眷屬,萬想不到我們今天竟然做到了,且請同乾一杯,便祝芳華永駐,壽與天齊如何?”
大桃盈盈一笑,也舉起杯來道:“你還恨我臨行之際太決絕嗎?”
繼武把酒乾了一半,笑道:“如今喜還來不及,那有恨之理。”
大桃抿著酒杯,覷著繼武道:“如今你該稱心如意了吧!”
繼武不禁點頭無語,雙方交杯之後,對飲了半會,蝶奴又督率著諸女僮,把殘席撤下去,大桃脫去外衣,只穿著一身粉紅小衫褲,一雙媚眼向繼武一笑,挑起羅帷,便向**鑽去,接著嬌笑連聲道:“深夜了,你不睡還等什麼?”
繼武不禁神魂飄蕩,連忙走向床前,揭起羅帷一看,只見大桃俏臉平躺在枕上,那一個嬌怯身軀,已被一床錦被蓋著,正待他解衣就寢,同賦好夢,忽然耳畔大喝一聲:“你這樣一個沒出息的東西,還只管跟著我做什麼,天下有這樣的修道人嗎?”
再看時,哪裡有什麼洞房花燭,更不見什麼大桃,身子還在那山神祠後殿上,只中間懸著的一盞琉璃燈好象比方才亮些,那供桌上卻睡著那...